86.情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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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很靜,內侍們都候在殿外,遠遠的能聽見院子裡樹枝搖曳的聲音。昏黃的燭火映在兩人的臉上,他的黑眸裡滿含著深情,眼中隻她一人。她看著他手上的玉戒指,是極為簡單的圓形,上麵沒有雕刻任何花紋,碧沉翠綠的顏色,如山澗的一泓靜水,在燈下瑩瑩散著柔和的光芒。

她並不去接,也不問,隻瞧著他看。

他道:“這小東西雖不算奇珍,卻是先皇還未登基時送與大娘娘的物件,據說是大娘娘親自在京城的小肆裡挑的。大娘娘生前一直帶著它,薨前才取了給朕,當是念想。”

莫蘭道:“如此貴重的物件,我不敢要。”

趙禎拉著她的手,親自將戒指戴在她中指上,襯得素手愈加纖細瑩白,他將她的手揉在掌心,異常溫柔道:“對朕來說,這世上最稀罕的莫過於你,一個戒指憑它怎麼貴重,也不過是樣死物。”頓了頓,仔細打量著手指,笑道:“大小正合適。”

莫蘭道:“先皇與先太後真叫人羨慕,如此的情深意重。”

趙禎將她反身攬在懷中,語聲似從極遙遠的地方輕飄飄的傳來,他說:“朕待你亦如父皇待大娘娘,在朕心裡,你就是朕的結發妻子,永遠都不離不棄。”

她心裡感動,緊緊的倚在他懷裡,將臉埋在他的胸前,低聲道:“隻有我們兩個在這裡,真好。”

趙禎將手輕輕撫在她光滑的頰上,道:“等朕老了,就退位做太上皇,在山上修座宮殿,隻我們兩住著。”

流光般的燭火將兩人身影映在垂地的帷幕上,層層疊疊,偶有暗風拂過,那身影也隨之微微蕩漾,他們還在低聲說著什麼,輕言軟語,時有時無,與風聲揉在一處,漸漸的再也不能聞見。

夜色蒼茫,還在化著雪,處處冰寒刺骨。

旼華卻不肯進殿中去睡,她立在那屋簷下,道:“蘇且和,你能帶我到屋頂去麼?”

且和皺眉道:“不行。”

旼華扯住他的手臂哀求:“站在屋頂上,才能看得清漫天的星,你就帶我上去吧!”

且和家裡沒有姬妾,平日也從不與娘子接觸,此時見旼華嬌聲柔語的與自己拉扯,不禁紅了臉,好在夜裡晦暗不明,倒不易被人察覺。

他依舊簡短道:“不行。”

旼華生了氣,急得跺腳道:“你這人真是……真是……”竟說不出可形容的話來,且和直直的望著她,她心裡一動,忙不動聲色撇過頭去,嘟嘴道:“你若是不帶我上去,我今天就一晚不睡,六哥哥叫你守著我,你也不能走,看你明天怎麼去陪聖駕。”

且和道:“臣先前行軍時,常常四五天不睡,公主若是熬得住,臣奉陪到底。”

旼華氣得半死,嘴中喃喃道:“我怎麼可能喜歡你這種木頭疙瘩,絕對是錯覺……對,是錯覺。”且和不知她嘴上在咕嚕什麼,以為無非是一些咒罵自己的話,也不計較,隻屏聲立在一側,死磕到底。

旼華本就嬌弱,累了一日,又逛了許久的花園,早已疲倦。可她偏偏卻不想去睡,有他陪著自己身側,她覺得很快樂、很溫暖、很安心,即便他始終板著臭臉,她還是有很多很多的話要說,這世上的一切,她都想說給他聽。

且和並不知道旼華的小心思,他隻是聽從了皇命,隨在她身側,她到哪裡,他就跟著去哪裡。

趙禎人雖在行宮,可日日都會遣人去臨華殿看望富康公主,德妃倒還算儘心,每日晨起睡前都要召清秋上前仔細過問一遍,清秋是護主的奴婢,事事小心,倒比莫蘭在時還要仔細三分。德妃讓內侍傳話時亦是撿著好聽的話說,再轉到莫蘭耳中,自是一切平安。

宮裡頭因官家不在,就消寂了下去,天寒地凍,德妃免了眾人請安,妃嬪們日日歪在自己寢殿,隻覺一天比一天難以消遣。

卻說住在芙蓉軒正八品妃嬪幸采女,自入宮,還未侍寢,心中甚為悶悶不樂。與她同住的張采女父親隻是九品縣丞,容貌也比不過自己,竟已承寵數回,平日裡也常含沙射影的諷刺她,使她極為苦悶。

這日,暖陽當空,她的宮婢向來怠慢,早不知跑哪裡玩去了。她獨自沿著禦河閒步,兩岸本種著許多柳樹,此時葉子全掉光了,光禿禿的垂著,暗灰一片。快到了玉津門,忽見河邊竟種著幾株青梅,在寒冬裡輕輕吐著花蕊,遠遠就聞見了香,也沒多想,順手就摘折幾枝,捧在懷裡。

忽聽身後有人道:“你是哪裡的宮女?”

周圍很是寂靜,忽聞人聲,將幸采女嚇了一跳,回轉之間,又一腳踏了空,眼瞧著要往河裡撲去。那人眼急手快,一把攬住了她的腰,她的臉近在眼前,唇紅齒白,眉眼間有幾分嬌憨之色。滿懷的青梅散著香氣,美好得如同夢境。

幸采女回過神,丟了青梅,伸手將他推開。

那人又道:“我是玉津門的侍衛,你是何人?”

幸采女不知何故,鬼使神差道:“我在芙蓉軒當差。”

那侍衛語氣軟了幾分,唔了一聲道:“官家不在宮裡,德妃下令宮人不許出玉津門,娘子趕緊回去吧。”

幸采女低著頭,連忙往回處走,卻又聽那侍衛道:“等一等。”

幸采女臉上燒得滾燙,像是生了病似的,她不敢回身,隻頓住腳步。

那侍衛道:“你的梅花。”她回過身,那男子捧著青梅緊跟在身後,兩人差點撲了滿懷,嚇得她心裡砰砰直跳,似要蹦出胸腔來。他的劍眉橫斜入鬢,唇角含笑,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往後退了一步,低聲道:“我不要了。”說完,就轉身匆匆而去。侍衛眼瞧著她走遠了,方慢慢往回踱步。

從廣自回仁明殿當值,就日日往宮裡走,身體反倒漸漸好了。白日裡,他本低聲下氣想討好子非,最後卻是兩人大吵一架,心裡很是苦惱。回到家中,菀白見他臉色不好,以為他在朝中受了氣,也不敢多言,親自入廚房做了幾樣小菜,又燙了半壺青梅酒,方遣人去書房請他出來用膳。

她在花廳中等了許久,仍不見他來,遂親自往書房去。門是打開的,他負手立在窗前發愣,旁側擺著幾盆牡丹,粉白堆砌,花團錦簇,縈散著馥鬱清香。

她道:“二郎,風這樣大,怎麼不關門窗?”又站到他身側,輕聲笑道:“晚膳已經擺好了,昨兒母親送了新釀的青梅酒來,我給你燙了半壺,又做了幾樣你愛吃的下酒菜,定合你胃口。”

從廣並不說話,眼睛直望著窗外黑寂的夜色,像是在看什麼,又像什麼也沒看。菀白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才慢慢轉過身,道:“我有件事想告訴你。”

菀白見他麵色鄭重,心裡不覺一慌,定了定心神,旋即才道:“什麼事?”從廣看著她,她剛從廚房裡出來,身上猶還帶著幾絲油煙氣味,臉上淡淡的施著胭脂,發髻有些鬆了,幾縷青絲垂落肩上,露出若有若無的疲乏之色。

他的聲音又輕又柔,道:“你知道,我從沒喜歡過你。那時我在病中,不得不娶你。你對我來說,隻是一種責任,我心愛之人,另有其她。”

她不想他竟說得如此直截了當,不給她任何回旋的餘地。

她自然是知道的,從第一次見到他開始,她就知道。

他心裡有彆人,對她來說並不緊要,隻要她是正妻,隻要他穩妥妥的陪著自己身側,那些都無所謂。

她苦笑道:“你若想納側室,我不會反對。等她嫁過來,我亦會待她好。”

從廣搖搖頭,道:“可是她不願意。”頓了頓,又道:“我也不能忍心讓她做妾室。”

菀白的心好像被什麼撕碎,一片一片扯了下來,連呼吸都要不能,太陽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牽著嘴角,想要說話,張了張嘴,竟開不了口。

從廣見她如此,眼中透出憐惜之色,慢慢道:“我也很難抉擇。”又低了低聲,說:“但是,我想讓你明白,我喜歡她,我離開她兩年,也沒能將她忘卻,她是我心裡最美好、最幸福的一部分,永遠都無法消抹。”

菀白的臉蒼白如紙,越垂越低,許久才道:“你打算如何?”她的聲音微微顫抖,似乎稍不留神就要不可抑製的哭出來。

隻聽他悵然道:“我也不知道,要看子非想怎樣。”

子非……子非……

她知道這個名字,就像心裡的一根刺,每每想起,都要隱隱作痛。雖然她極力忍著,可眼淚還是掉了下來,砸在祥雲紋的華貴羊毛毯上,迅速的浸入,了無痕跡。她嘶啞道:“不管如何,我聽你的,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她的性子一直很溫婉很柔弱,即便是對家中下人,也從未說過半句重話,麵上總是揚著笑意,連最粗坯的小廝在她麵前,也要比平常斯文幾分。

可從廣還是沒有想到,她竟可以退讓至此。心裡禁不住生出幾絲異樣的情愫,緩緩的揉到了心底裡去。

莫蘭隨著聖駕在行宮住了大半月,眼瞧著到了年關,方回宮中。她在鸞鳴殿稍稍梳洗了,就往臨華殿去。

德妃早已得了消息,命清秋將富康公主抱入寢殿,親自逗弄。莫蘭猶帶著風塵之色,給德妃請了安,就迫不及待的抱過樂兒,又親又哄。不多時,趙禎也尋了來,與德妃說了半會的話,將宮中之事略略囑咐了,又陪著莫蘭回鸞鳴殿。

不過幾日,趙禎在眾臣的決議下召武惠王曹彬孫女曹氏入宮,冊封為皇後,入主慈元殿,又晉德妃為貴妃,晉蘭昭儀為淑妃,賜寶冊寶印。

才過完年,因楊貴妃積累成疾,纏綿於榻上,後宮諸事皆由蘭淑妃處置。莫蘭身子也不大好,又要照料樂兒,故將瑣事都吩咐了下去,交張婕妤和李婕妤協理。至開春,貴妃大病方愈,張、李兩位婕妤仍回臨華殿稟事。

至六月,曹氏入宮。

趙禎封李迪為冊寶使,王隨為副使,在東華門外設儀仗,將鳳駕迎入慈元殿庭階下北放,眾妃嬪於殿門外跪拜。

次日,百官常服早入宮,奉冊寶官執絳衣介幘,承旨降皇後冊寶出垂拱殿,至慈元殿請皇後服禕衣,眾妃嬪按禮上前慶賀。連著幾日的繁文縟節,莫蘭累極,一回鸞鳴殿,先卸了妝,脫了品級大服,方覺好受些。

雖已至亥時,往集英殿望去,仍是一片通火輝明,亦能隱約聞見絲竹之聲。莫蘭在宴席上喝了酒,臉上火熱熱的發燙,她散著頭發歪在藤椅裡,頭暈得厲害。殿裡的門窗皆開著,月色極美,圓圓的,像一隻上等白釉瓷盤。夜風吹過輕紗,清涼的撲在人臉上,如絲綢般順滑舒服。

正要叫清秋進殿伺候安寢,話到嘴邊,隻覺胃裡忽而攪得天翻地覆,忙用帕子往嘴上裹了,才不至將酸水吐至地上。

清秋正巧端了蓮子茶進來,瞧見莫蘭模樣,急道:“怎麼啦?”

莫蘭緩過神,將帕子扔進痰盂,道:“許是在宴上喝了酒,有些反胃。”接過清秋手中茶盞,一口灌了,喘了口氣,道:“舒服多了。”

清秋滿臉憂色,問:“奴婢去宣禦醫來瞧瞧。”

莫蘭道:“彆驚動了人,這幾日帝後大婚,我若在此時宣召太醫,那些大臣又要上諫了。”頓了頓,直起身軟綿綿往榻上走去,低聲道:“你也累了,叫他們下了鎖,都歇息去吧。”

清秋恭謹應了,關窗熄燈,不在話下。

第二日,皇後在慈元殿賜家宴,雖不用穿大袖朝服,但莫蘭有意裝扮得隆重些,就穿了豔赤色簇團薔薇褙子,係月白柔絹曳地長裙,低垂的芭蕉髻托至肩頭,綴以綠翠,柔美嬌弱中透著尊貴端雅之色。

清秋往紫檀描金妝匛盒中挑著耳墜,問:“奴婢今兒早上思忖許久,記得娘娘上月竟未來紅,昨兒又反胃。莫不是……”

莫蘭拿一對綠玉耳墜在手中擺弄,笑道:“可彆胡說,官家前幾月都極少來鸞鳴殿,我月事又常常不準,自然是因昨兒喝了酒的緣故。”

清秋見莫蘭如此說,隻得道:“那娘娘今日可得少喝些,傷了胃又要難受。”

莫蘭道:“哪裡是我能做主的,她們把酒敬過來,我還能推掉不成。”說著,已起了身,往殿外去。

早有肩輿候在廊下,宮人們端著唾盂、菓壘、纓拂等物,待莫蘭上了轎,就亦步亦趨的逶迤身後。

至慈元殿,殿中景物擺設同郭後在時一模一樣,絲毫沒有變動,唯人變矣。早有宮婢迎了出來,恭請莫蘭進大殿。

因皇後還在梳洗,眾妃嬪皆在殿中說閒話,見莫蘭來,都起身行禮。楊貴妃這幾日又病了,竟連起身也難,遂告了罪,在寢殿養病。

張弄月的席座擺在莫蘭旁側,她穿著綠梅淩霄裙,罩著半臂短衫,倒顯清麗,有幾分莫蘭初晉妃嬪時的儀態。她朝莫蘭道:“富康公主可安好?”

莫蘭點點頭,笑:“日日小心伺候著她,她若還不好,我可要受不住了。”

李婕妤聽聞,笑:“我若能有一兒半女,不眠不休陪著她,也很願意。”

眾妃嬪也附和,道:“就是就是,官家寵愛富康公主,天下皆聞,淑妃好福氣。”

俞美人最會說話,笑道:“樂兒冰雪聰明,活潑乖巧,連我見了都不舍得撒手,何況官家。”

有醇厚的笑聲從簾外傳來,道:“朕又如何?”

有宮人掀起竹簾,趙禎已跨至殿中,眾人齊齊起身,福身請安。又見身後一抹碧影隨之而至,細眼瞧去,竟是芙蓉軒的幸采女,心裡皆是暗暗一驚。官家竟未宿在慈元殿,又與八品采女同至,實叫人詫異。

趙禎將眾人掃了一眼,似並未注意誰,笑道:“你們在背後說朕壞話,可讓朕逮到了。”又瞧著俞才人道:“朕聽著好像是你的聲音,速速稟來。”

俞美人忙起身,盈盈含笑道:“臣妾們哪裡敢議論官家,不過是說起富康公主,就想到了官家罷。”

趙禎這才直直望著莫蘭,道:“樂兒怎麼了?是不是病了,怎麼不遣人告訴朕?”

莫蘭還未說話,卻聽弄月柔語道:“官家彆急,臣妾們隻是說富康公主討人喜歡罷,並不是其他。”

趙禎斜睨著弄月,見她秀麗清雅,不由得道:“你這身衣裳倒是極襯膚色。”

弄月微紅了臉,道:“謝官家誇讚。”

正說著,鳳駕才姍姍而至,皇後給趙禎請了安,眾妃嬪又給皇後請了安,才各自落座。曹漪貞出生將門,亦帶著幾分英武之色,她年方十八,卻並不畏怯,身形雖弱小,但端莊有禮,儀態萬方。

她道:“臣妾來遲了,請官家恕罪。”

趙禎隻淡淡的望了她一眼,道:“無礙。”

眾妃嬪瞧著官家神態,心思各異,倒都止了話,殿中一時靜了下來。

趙禎道:“皇後你初來宮中,諸事沒個倚仗,倒亦出錯。朕先讓貴妃和淑妃協理著後宮,你若有不知之處,儘管與她們商討著辦。”

漪貞極為鎮定,揚聲道:“後宮諸事雖繁雜,但事事皆有記檔,依著律法規矩辦總不會錯,官家不必憂心。”

趙禎見她眉眼間闊達磊落,不由得另眼相看,道:“如此甚好。”又閒說幾句,就有宮婢上前傳膳,眾人簇擁著帝後往旁殿入席。

殿中擺著兩張極大的檀木四腳圓桌,皇後請趙禎坐於主位,方道:“百姓家中皆是同桌同食,臣妾想著既是家宴,不必拘於禮節,就隻設了兩席,倒也有趣。”趙禎是極愛與民同樂的,也未計較,就坐了。

眾人也按著品階依次落座,紫衣內侍高舉著食盒上殿,穿梭有致,寂寂無聲。等菜都上齊了,竟無酒,漪貞道:“倒不是我省儉,隻是想著前兩日設宴極多,食去美酒上萬桶,倒不如先禁一禁,若是貪酒傷了身倒不好。”

趙禎道:“皇後思慮得是。”遂以茶代酒,敬了漪貞一杯。漪貞也極為大氣,不卑不亢,與官家對飲。

莫蘭胃裡難受,隻是強捱著,連話也不敢多說,想要告退,又怕失了禮儀,好歹是皇後初次設宴,不得不應付。

趙禎剛入殿時就覺得莫蘭不大對勁,此時坐在她旁側,竟從未聽見她說話。他在桌子下握了握莫蘭手心,隻覺濕潤潤的,浸著細汗,又見她臉上蒼白,黛眉微蹙,忙問:“你不舒服?”

忽聽官家說話,妃嬪們都望了過來,莫蘭擠出笑意,道:“有些反胃。”

弄月望了望滿桌菜品,皆是素食,竟比家常還要家常,早已吃不習慣,見莫蘭如此說,正中下懷,擱了筷子道:“臣妾也沒什麼胃口。”

旁人見如此,也紛紛放了碗。

曹漪貞隻當做不知,道:“淑妃若是不舒服,不如先回寢殿休息,再請禦醫過去瞧瞧。”

莫蘭順勢起身,屈膝道:“謝皇後,臣妾先行告退。”正要離席,卻見趙禎也起了身,道:“朕送你回去。”說著就伸手去扶,莫蘭正要推辭,皇後設宴,於情於理官家都不應中途離席,可張了張嘴,胃裡忽而一陣攪動,話還未出,先一口嘔了出來。

殿中一片驚呼,連漪貞也禁不住站起,旁邊伺候的宮人都嚇得嘩啦啦跪了下去。倒是李婕妤先掏出繡帕走至趙禎麵前,替趙禎拂去身上淫物,有伶俐的宮人拿了衣裳過來,要替官家更衣。趙禎也被駭了一跳,張開雙手,鼻尖滿是酸臭味,極為難聞。莫蘭顧不得其他,端過痰盂一陣乾嘔,隻覺胃都要被吐出來了。

漪貞親自上前替官家換衣,趙禎道:“快去傳禦醫來。”又朝莫蘭道:“身子既然不好,就在寢殿裡歇著,彆強撐。”

莫蘭這時緩了口氣,坐在凳上歇息,有宮婢呈上茶來,她漱了口,方道:“皇後設宴,臣妾不想失儀。”

漪貞道:“你身子緊要。”停了停又朝眾人道:“今後若是有人身體不適,大可不必強撐赴宴,隻管稟明我,絕不會降罪。”

眾人忙齊呼道:“臣妾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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