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寂若無人,趙禎倚著凳手頷首不語,靜姝亦不敢說話,隻是默默凝望著他。她此時才漸漸明白,眼前的男人雖是她的夫君,能給她世上女子都夢寐以求的鳳位,但他從未屬於過自己,也永遠不會屬於自己。如今他能如此對待尚臨冬,今後亦能如此待自己,微一思忖,隻覺心寒滲人。
宮人們瞧著這仗勢,更是嚇得咂舌,連呼吸也不敢太重,唯屏聲靜立。蘇文君心急莫蘭傷勢,請求回館照料。
趙禎沒有攔阻,令她退下。
不過多時,殿外有內侍回稟,跪在廊下,“張醫女申時轉醒,吃了林禦醫開的湯藥,如今已睡了。”
趙禎落下心中大石,陡然鬆了口氣,才道:“皇後。”
靜姝猶在發愣,忽聽趙禎說話,忙道:“是。”
趙禎臉上的寒冰漸漸融化,語氣也柔了許多,“此事朕交由你徹查,也不許偏薄。不管牽扯到誰,也要追查到底。”
靜姝忙起身,恭謹道:“臣妾定不負官家所望。”
趙禎虛扶她一把,深沉道:“你是後宮之主,朕原不該插手,但此事關乎宮中規法體製,若不嚴懲,難以清肅宮闈。”頓了頓,又軟語道:“你身子弱,後宮諸事繁多,朕不想你太過勞累,想讓楊德妃同你協理後宮,她年紀雖輕,但也算端莊敏慧,你覺得如何?”
殿中明明溫暖如春,靜姝卻如冷水澆頭般寒顫發抖。她心頭一緊,腿上發軟,差點站立不定。
趙禎在燈下瞧得分明,又豈會不懂,卻淡淡道:“蕙馥苑發生如此大事,你身在後位,竟聞也未聞。若是後宮妃嬪稍得聖寵,就能左右六局二十四司,那要宮規體製有何用?你要知道,你是後宮之首,隻有你嚴明了,朕的後宮才會安穩。”
她幾欲落淚,低聲道:“臣妾沒整治好後宮,才惹出如此大錯,請官家恕罪。”
趙禎點了點頭,起身往殿外走去,“天色已晚,你也累了,回宮安寢罷。”見
趙禎掀簾出來,閻文應忙迎上前,“官家想去哪宮?”
趙禎腳下不停,直往前走,道:“回福寧殿。”
經過臨冬身邊,停了停,斜眼看著她,劃過一絲不忍之色,沉聲道:“你也起來吧,朕知道你怕冷。”
臨冬聽聞,熱淚奪眶而出,又聽趙禎輕聲說:“朕走了。”
臨冬忍著悲慟,叩首於地,嘶啞道:“恭送聖駕。“
第二日清早,旨諭六宮,尚臨冬貶為采女,楊德妃賜協理後宮之權。宮人們慣會見風使舵,牆倒眾人推,一時間,德妃殿前門庭若市,道賀之人接連不斷。而蕙馥苑門可羅雀,冷冷清清,臨冬推脫身子不好,避客不見。
子非早上聽聞宮人在議論莫蘭,問過後,才知昨夜之事。自莫蘭小產,到貶入染坊,子非從未問過她有關官家的種種,隻是裝作不知道,有時說露嘴了,也會仔細瞅著她的臉色,生怕她會難過。
好在她是莫蘭,蕙質蘭心的莫蘭。
即便身處染坊那般艱辛難熬之地,她也能想出法子做出美味的酸梅湯給眾人品食。即便是宮中最低等的賤婢,她也能不卑不亢,以初心待人。她就像擺在醫女房中的那束野花,雖然身處潮濕陰鬱的境地,但空氣裡,分明有著花的堅韌與清香。
粹和館與仁明殿離得近,子非想趕在上值前去瞧瞧莫蘭。不想到了粹和館才知道,莫蘭房間門窗緊閉,被裡三層外三層的侍從圍著,禦駕儀仗則躬身站在廊下,眾人皆屏聲靜語,仿若無人。
房間本不寬敞,一間帶窗的大屋,裡麵橫架著大張木板,醫女們各自擺了被褥在上麵,就算是床了。周懷政昨日帶著莫蘭過來,倉促將其她人挪了出去,此時也隻往木板上厚厚鋪了綢被,暫時將莫蘭安置了。
趙禎始終放不下心,天未亮就起駕至粹和館,幾乎一夜未睡。他將眾人都屏退了,隻留了一名還是周懷政從禦前撥過來伺候莫蘭的宮女在跟前。莫蘭眉頭緊蹙,昏睡中亦有大顆的淚水不停的從眼角滑落,隱入鬢中。
宮女倒了滾燙的開水擰了熱毛巾,正要幫莫蘭拭淚,忽見趙禎將手伸過來,接過毛巾,又道:“你也出去吧。”宮女心中明了,忙躬身退下,關門的那一霎那,她看見趙禎將毛巾撫在莫蘭臉上,動作又柔緩又憐惜。
他見莫蘭痛苦如斯,不知不覺就接過手巾,想幫她拭淚。可他常年習武強身,手上力氣大,又從未伺候過人,哪裡能得要領,生怕自己粗手粗腳的弄得她疼,小心收了九分的氣力,隻留了一分輕輕落在她臉上。忙了半柱香時辰,她才不哭了,趙禎鬆了口氣,玩笑道:“你若還流淚,朕這隻手可要舉斷了。”
窗戶本就簡陋,從縫隙中鑽入陽光來,灑在罐中雛菊之上,花骨子靜靜的舒展開,有種無法形容的美。
趙禎起身將窗戶推開,陽光射入屋中,他輕聲道:“今日秋光甚好。”
話音剛落,身後有柔柔的聲音傳來,“若是能賞菊吃蟹,吟詩鬥茶就更好了。”趙禎轉過身,果見莫蘭睜開眼睛,蒼白的臉上揚著笑意,含情望著自己。
他心中一暖,大步跨至她身側,依著床板坐著,伸手捧住她的臉,道:“臉也不燙了。”
莫蘭疑惑道:“六郎怎會在這裡?”
趙禎見她精神尚好,心情豁然開朗,一掃昨日陰霾,溫言道:“你昨日昏迷了一夜,可把朕嚇壞了。”
莫蘭想側一側身,好能與他麵對麵說話,卻覺大腿好似不像自己的,無論如何也動不了。趙禎知她意思,忙道:“醫女給你抹了草藥,雖止了痛,但也會失了知覺。你先忍一忍,彆亂動傷了筋骨。”
他又輕輕問:“你餓不餓?”
莫蘭並沒有什麼胃口,但想著趙禎必定也未用早膳,自己若不吃,他也就不肯吃了。於是笑著點點頭,道:“我倒想吃煎夾子了。”
趙禎道:“你有傷在身,怎能吃那些東西,不如就吃點稀飯罷。”
莫蘭故意露出不悅之色,嬌嗔道:“不要。”
趙禎笑道:“怎麼像個小孩子似的,等你好了,想吃什麼,朕都讓他們給你做來。但今天,我們就吃稀飯可好?”
莫蘭見他殷殷望著自己,心中歡喜,點點頭道:“聽你的,吃稀飯。”趙禎忙喚了內侍進來,仔細吩咐了,又道:“隻簡單弄幾樣清甜白粥來,無需大費周章。”
尚食局辦事利索,不多久便用食盒呈上滿缽子栗米稀粥,配以幾樣酸爽醬菜,倒也頗能勾起食欲。莫蘭不能坐起,隻能微仰著頭,由宮人喂食。
趙禎見她吃完了,見缽中還剩半碗,便道:“朕倒也餓了。”
宮人聽了,不敢將剩粥盛與他,躬身道:“奴婢這就去叫禦膳房做。”
趙禎卻道:“不必了,就吃缽中半碗就行。”
宮人不敢違逆,盛了粥,遞至趙禎手中。
趙禎此時才覺餓極,就著莫蘭吃剩的醬菜,胡亂吃了粥,“你好好躺著休息,朕先去福寧殿處理政務,晚上再來看你。”
莫蘭淺笑道:“你儘管去,國事緊要。我好歹也是學過醫理的,並不害怕。”
有宮人端了沐盆毛巾等物進屋為趙禎洗漱,趙禎隨意抹了臉漱了口,就往屋外走去。走至門口,忽又轉過身來,見莫蘭吃過幾口稀飯,麵色稍稍紅潤,微閉著眼正要睡覺,便依依不舍道:“你好好休息。”
莫蘭聽見他說話,忙睜開眼,揚起薄薄笑意,道:“你放心去吧。”
趙禎見她柔弱溫順,嬌喘微微,唇角亦含著慵懶意味,禁不住大步走至她麵前,不顧眾多侍從在側,俯身親在她的唇上。她也顧不得旁人,隻閉眼回應他。
兩人竟當著眾人深深的吻了下去。
旁側宮人從未見過如此情形,忙背過身去不看。周懷政瞧著,心中焦急如焚,卻也不敢驚動,隻輕喚了屋中宮人出去,又輕輕將門合上。
過幾日,趙禎於崇政殿西廂聽政,呂夷簡上疏八事:塞邪徑,禁賄賂,辨佞壬,絕女謁,疏近習,罷力役,節冗費,其言語甚是懇切。趙禎聽聞,悉數采納,以正朝綱。退朝後,回至福寧殿,趙禎換下朝服,穿著青衫便袍,隻帶了閻文應,要去粹和館看莫蘭,才行至宮街,恰巧撞見皇後輿轎。
靜姝意外在宮街上碰見趙禎,不及多想,忙下轎來,躬身請安。
趙禎心情甚好,親自將她扶起,見她一副病容楚楚的模樣,握著她的手道:“聽聞宮人說你身子不好,舊疾又犯了,近日秋寒甚重,該多多保養。有事就叫人稟告一聲便罷了,不必強撐著自己過來。”
幾日前,趙禎大發雷霆,又令楊德妃協理六宮,靜姝心裡隱隱擔憂他並不待見自己,又怯又怕。如今見他笑意綿綿,語氣溫潤隨和,心中錯綜複雜的情緒紛紛湧上心頭,也舒了口氣,道:“淺樺猝死之事,有了些許眉目,臣妾不敢擅自懲處,特來請官家定奪。”
秋日薄薄傾灑在靜姝身上,她怕顯臃腫,出來時特意減了幾件衣裳,隻裹著胭脂色海棠春睡輕羅紗裙。先前坐在軟轎中還算暖和,此時下了轎子,被風一吹,方覺瑟瑟發冷。
耳中聽趙禎道:“你且說來。”靜姝隨著趙禎步子慢慢前移,鳳儀隨侍離在十步開外,隻閻文應跟在身側伺候。
靜姝道:“禦醫查明,淺樺的湯藥中被人下了斷腸草,替她撿藥、煎藥、送藥的宮人均有嫌疑,昨日臣妾吩咐暴室的人連審了一夜,今早上送藥的小宮女才招了,說是有人指使她這麼做。”
趙禎頓住步子,轉身望著她,冷峻道:“是誰?”
靜姝躬身下去,道:“是臣妾無能,那小宮女雖招了,卻怎樣也不肯再說出背後之人的名字,因熬不住刑罰,趁人不注意時,一頭撞在那牆柱上,自縊了。”
她低頭瞧著趙禎一角錦袍,那青衫雖是平常的儒袍樣式,卻是用上貢珍品蜀錦裁剪而成,袍腳邊上亦繡有禦用的五爪龍紋,針腳細密無痕,是難得的上等繡品。見靜姝行禮,周圍的侍從也停步福下身去,趙禎沉默不語,靜姝看不見他神色,愈覺惶恐不安。
良久,趙禎才道:“你起身吧,那宮人竟敢不顧家人性命自縊,可見指使之人定是心思極為縝密之人,早就鋪好了後路,才敢鬨出如此風波來。”
靜姝這才直起身,小心問:“宮中有規矩,宮人若是自縊,則降罪於家人。臣妾瞧那自縊宮人也就十七八歲,哪見過如此陣仗,一時想不開才做出如此愚昧之事,臣妾憐惜她幼小,又已抵命,倒想替她家人求個情。”
趙禎抬腳繼續往前走,“規矩是規矩,不可破。但皇後若是不忍,可責罰輕些,此事全權交由你去處置。”
靜姝臉上抹過一絲笑意,沉靜道:“謝官家信任。”
過了宮街,行至禦河旁,水光瀲灩,名花嘉木鬱鬱蔥蔥。趙禎瞧著樹蔭下種著幾株綠荷菊,花朵極大,綠意濃厚,喚了閻文應過來,道:“你去折幾束綠菊!”
閻文應賠笑道:“官家若喜歡,叫司苑司送幾盆去福寧殿便是了……”趙禎煩他囉嗦,隻道:“快滾。”閻文應見官家發怒,頓時噤如寒蟬,小跑去了。
靜姝甚少如此與趙禎閒步,從心底裡漸漸溢出歡悅,隻覺那已走過上百遍的林間小徑也似比往日更添曲徑通幽、繁花木深。
趙禎淡淡說道:“前些時日朕貶了張耆、夏竦、陳堯佐等人出京。”聽聞此言,靜姝心中微微一動,她知道那幾人都曾為太後所用,如今官家對自己如此說,自然因她是太後甄選而定的皇後。
她思潮起伏,緊張不安,轉過無數念頭,又極力自持道:“官家聖明。”
趙禎又道:“如今朝中就隻呂夷簡深得朕心,忠誠可嘉。”
靜姝心思一轉,道:“太後在時,臣妾也常見呂夷簡去慈寧殿議事,想來他為人機巧,極善應對。”
趙禎轉頭看她,臉上若有所思,正要說什麼,卻見閻文應已將綠荷菊捧了過來。靜姝不動聲色轉移話頭,道:“臣妾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趙禎接過綠荷菊,拿在手中擺弄,隨口道:“有話就說吧。”
靜姝看著他撥弄花蕊,輕輕道:“臣妾知道官家喜歡粹和館的張醫女,原本想下懿旨封她入妃冊,但因太後有旨意在先,臣妾不敢擅自做主,還請官家明示。”
趙禎聽靜姝如此說,甚感欣慰,唇角抿出笑意,“此事不急,等莫蘭傷好了再論。”說著從手中花束裡挑了莖稈短的,親自鬢於靜姝發髻上,道:“這綠菊倒極配皇後。”他的袖袍拂過靜姝臉上,鼻息輕輕呼在耳側,她心一動,似踩在那五彩霞雲上,飄飄浮浮,不知今夕何月。
送走靜姝,趙禎才往粹和館去。
醫女們早已候在院中迎駕,趙禎徑直走往莫蘭房中。房間被置換一新,地上新鋪了羊毛毯,窗前擺著檀木案幾,案上一邊擺著海獸牡丹古銅鏡,一邊擺著銀盤,盤內盛著幾樣甜潤糕點,屋正中擺著梨花木雕花大床,床前懸著連珠帳,時刻都有宮人候在帳前伺候莫蘭。
趙禎進屋時,莫蘭已經下床,正倚著床檻慢慢蠕動。宮人見他來了,忙要請安,被他噓聲止住。
莫蘭忽笑道:“再小聲,我還是知道你來了。”
趙禎這才大步向她走去,揮手讓宮人們出去,將她攬入懷中,“怎麼就下床了?禦醫說還要過幾天才能走路。”
莫蘭仰起頭看他,見他劍眉挺鼻,實在俊美,忍不住將手撫在他的臉上,柔柔的摩挲,她笑道:“他們都是怕你責怪,想著多休養幾天總不會錯,才如此說。我日日呆在床上可悶極了。況且掌醫女失了我幫襯,可要忙壞了,我要快點好起來乾活才是。”
趙禎臉上一滯,“怎麼,你還想著當醫女?”
莫蘭知他意思,故意道:“我本來就是醫女,不當醫女,難道還能當皇後?”有風吹拂著門上珠簾,發出一連串的細碎聲響,趙禎將藏在背後的綠荷菊伸至莫蘭眼前,眼中一片炙熱,道:“你想要鳳位麼?若你想要,朕無論如何也要給你。”
莫蘭不想他竟說出這樣一番話,愣了愣,隨即又綻開笑意道:“鳳位與我又有何乾,我隻要六郎就足夠了。”說著接過他手中的花束,將臉埋在花間,使勁聞了聞,明媚道:“真香,可是在禦河邊摘的?”
趙禎點點頭,並不說話,莫蘭又道:“記得我在杭州時,有次看見縣丞家小姐發髻上戴了朵綠菊,不知有多羨慕哩,綠菊在杭州可稀罕了。所以每次經過禦河時,我都很想摘一朵,又怕尚宮責怪,一直都沒敢下手。”說著,扶著趙禎的手,緩緩走至桌前,將桌上擺的馬蒂蓮從白瓷細頸瓶中取出,將綠荷菊插了進去。
她身上雖傷著,但姿態輕盈,手上動作端雅又乾脆,臉上笑意妍妍,眼神爍爍,嘴上嗦嗦叨叨的隨意說著些家常閒話,窗外有陽光斜斜灑在她身上,她似能發光一般,周身籠著日暈,如仙人下凡,一時把趙禎看呆了。
閻文應知道趙禎一進粹和館,沒一兩個時辰不會出來,就偷偷尋人帶話去中書門下省,給還未下值的呂夷簡,約在福寧殿旁側花園中見麵。
閻文應將在禦河邊聽聞帝後議論呂夷簡的話,一五一十的稟告了。呂夷簡與閻文應相交已久,故深信不疑。
呂夷簡聽了,怒火四起,憤恨異常,生怕會因皇後之言而給自己的官宦之路帶來阻礙。於夜間就起草奏章,儘數皇後諸多失儀之處,道郭靜姝不足以母儀天下,應當廢後。
第二日,趙禎看到奏章,隻道:“皇後雖有禮儀不當之處,但並無大錯,廢後之事,勿需再提。”
呂夷簡不肯善罷甘休,知道官家既想鏟除太後餘黨,又想顧著太後顏麵,才保著郭後中宮之位,要除草必先斬根,便夜訪燕王府,想借燕王之力,以除後患。
不過幾日,燕王入宮,行過跪拜大禮,寒暄過後,方坐於凳上,道:“臣一直有事藏於心中,昨夜夢回,甚是心寒。”
趙禎笑道:“八皇叔有話儘管說來。”
燕王道:“恕臣直言,自太後掌權,臣一直心有芥蒂,故才不理朝事,避於市井。直至太後薨後,才漸漸理會朝政。”
趙禎坐於禦座,知道燕王心中有諸多哀怨與不甘,也不打斷,隻含笑等著燕王繼續說下去。燕王頓了頓,又道:“其實,官家您並非太後所生,您的親生母親是去年死於華落堂的李宸妃,而李宸妃死於非命,乃太後陷害而死!”
趙禎唇角的笑意漸漸凝固,心中一片冰冷,顧不得顏麵,斥道:“燕王間離朕與太後母子情誼,又有何益處?”
燕王見官家發怒,並不為所動,麵色淡然道:“官家已不是當年剛剛即位的孩兒,該能自己判辨才是。官家若不信,大可去問楊淑太妃。”
這時恰有夏芷呈上茶來,舉至趙禎麵前,趙禎忽揚手一拂,將盤中連碗帶茶潑擲於地。夏芷駭破了膽,顧不得收拾,曲腿跪至地上。
趙禎道:“你退下,喚周懷政進來。”
夏芷恭謹應了,往後退去,行至殿門方轉身。
周懷政正在廊下候著,他聽見殿內有砸物之聲傳來,還以為是夏芷殿前失了儀,正想訓斥她幾句,卻見夏芷打了個手勢,噓聲道:“官家宣大監進殿,可小心著點,官家心情不好,彆觸了怒頭。”
周懷政心中一凜,疾步走入殿中。
趙禎道:“你親自去請楊淑太妃過福寧殿一敘,就說朕有話要問。”
周懷政恭謹應了,馬不停蹄趕往皇儀殿,不料太妃染了寒疾,不能起身,便問了周懷政緣由。周懷政不敢胡言,隻說燕王覲見於福寧殿,官家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