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女們麵露驚異,似有不信。宮外時有傳聞,說中宮皇後極不得寵,夜夜獨守宮牆。她們年幼時都進宮見過官家,如今再逢,竟覺他比印象中更為豐神俊朗,氣度儒雅,又見他對皇後如此寵愛溫柔,愈發欽慕不已。
靜姝看著眼前修長有力的大手,猶似還在夢中,她輕喚了一聲“官家!”
趙禎見她杵著不動,遂拉起她的手,握了握,柔聲道:“大熱的天,手怎麼這樣冷,讓太醫撿幾副養生的藥吃罷。”
靜姝受寵若驚,臉上紅了紅,低聲回道:“許是剛剛拿了冰果子的緣故,並不礙事,謝官家關心。”他倆相敬如賓,旁人看來倒是極為恩愛。
趙禎點點頭,朝眾人淺笑,“旼華久居宮中,難得與你們相聚,好好陪她說話。”眾人忙傾身,“是。”
起身再看時,帝後已執手出了殿門。
趙禎牽著靜姝一步步往殿外走去,轉過了宮門,行至廊間,才鬆開手。靜姝不急不緩跟在身後,“官家,今日為何……”
趙禎無奈一笑,“你是朕的結發妻子,大宋朝的皇後娘娘,豈能讓家臣子女說三道四,她們沒有資格來評說你。她們讓你難堪,就是讓朕難堪。若以後再遇上這樣的事,定要拿出你皇後的威嚴。”
說到這裡,趙禎頗為憐惜的看了靜姝一眼,至大婚後,他留宿慈元殿的日子屈指可數。他遲疑片刻,才道:“朕召了呂相於崇政殿議事,你先行回宮罷。”語畢,便要離去,卻被靜姝拉住衣袖,他回頭皺眉看著她。
靜姝略帶哀求道:“臣妾能否與您同去,隻到崇政殿前就好。”
趙禎不忍拒絕,點頭應允。
靜姝心中一喜,像得到了極為心愛之物,露出甜蜜的笑意。趙禎一愣,頗覺心動,若她不是太後擇選的正宮,或許他們也會溫情脈脈,也會琴瑟和鳴,畢竟,她是他的結發妻。無論是否相愛,都注定此生糾纏不清,榮辱與共。
是夜,李美人攜著侍婢涴苾往蕙馥苑串門子。
尚臨冬才用過晚膳,見她來了,甚是熱情,連忙漱口潔麵,與她說話。因是盛暑,天黑得慢,此時天猶還亮著,夕陽才剛剛落下,晚霞燒滿了天,紅光透過窗上新換的薄綠輕紗映在人的臉上,真是麵如桃花。
李美人撥弄著殿中紫檀木櫃上的新鮮海棠,抿嘴淺笑道:“你猜今兒個官家在哪裡安寢?”
臨冬歪著身子倚在藤椅上,絞著手中素帕,“我早早聽說了,官家帶著皇後去司苑司賞新培的海棠,自然是宿在慈元殿了。”
李美人轉過身,手中掐著一朵海棠花骨,“若真是這樣,我也無話可說了。隻是……”
臨冬聽著她話中有話,又遮遮掩掩的,忙使了眼色,屏退眾人,“隻是什麼?”
李美人輕移蓮步,坐至臨冬身側,倚著椅手神秘兮兮低聲道:“官家這半月裡都宿在福寧殿,也未召見妃嬪。平時不過兩三日,就要來蕙馥苑看你,如今都大半月了,也未見過聖駕,你不覺奇怪麼?”
這時天色已暗去,昏黑無光,有內侍進來點燈,燭火浸入暗處,漸漸燃亮殿中景物。臨冬於燈下緩緩笑道:“聽聞近日江淮地區發生災荒,官家常常看奏章過子時,不召妃嬪也屬平常。”
李美人又低了低聲音,“我聽宮人間說,官家與禦前的宮女有私情。”
臨冬不覺手上一抖,她當日也是從禦前奉茶宮女升至嬪妃的,如今竟有人敢學她的後塵。李美人又道:“上次在鞏義,我聽說官家帶著宮女出行宮去瓦肆賞玩之事,先還不信,官家可是謹守規矩的帝王,怎會帶宮女出去?如今想來,隻覺大有文章。”
臨冬悚然一驚,這事她又怎會不知道?連著謀劃柒兒汙蔑莫蘭之事,起因也是於此。好在柒兒自縊了,不然後果難料。本來她使人盯了莫蘭許久,卻未見官家與她再有瓜葛,官家也未封賞於她,一時就失了意,已經許久未曾過問此事。
李美人見臨冬沉思不語,又歎了口氣道:“禦前的人嘴巴子最緊,我使了許多銀子,也沒問出是誰來,你可有辦法麼?”
說完一直瞅著臨冬臉色,默聲不語。
許久,臨冬才頷首道:“我知道是誰。”遂將莫蘭被尚正局指證與楚子夫有染、貶至仁明殿當值、升至六品尚籍禦侍、被汙蔑與蘇且和有染等事一一說了,隻將命她為自己做荷包獻給官家等事隱去不說,末了又道:“此女子頗為狡猾,懂詩書,善女紅,常與侍衛有來往,隻是瞞著官家罷。我與她同住翠微閣時,常見她與侍衛見麵,那侍衛是她青梅竹馬的表哥,名喚楚子夫。上次在鞏義,官家就是帶她出了行宮,急得禁衛兵差點要搜城!”
李美人媚眼瞧著臨冬,眼巴巴問:“你既知道了,為何不知會我一聲?也好讓我有些提防。”
臨冬見她臉上有氣,忙執起她的手,柔聲笑道:“我是怕你白白操心罷,那張莫蘭雖未晉升,如今看來,她在官家心中倒是有些地位,又在禦前走動,日日麵聖,比你我還方便許多,想來宿於福寧殿的女子是她無疑了。”
李美人不覺拍桌而起,憤憤不平,“還未晉升妃嬪,就敢如此膽大妄為,阻攔官家入後宮。若是被太後知道,看她如何收場。”
臨冬故意柔弱道:“現下是官家刻意瞞著這事,誰敢去太後跟前說啊。惹著了官家,咱們都彆想好過!”
李美人眼珠一轉,勾唇一笑,得意道:“這事既讓我知道了,就不能白白這樣過去。既然你我不能說,那使她人去說便是。我就不信,太後能輕饒了這妖媚惑主的丫頭婢子。”
臨冬微微露出笑意,誠心誠意道:“你萬事小心,千萬不可露出自己行跡,要不動聲色才好。”
李美人笑笑,“今日也晚了,等我回去好好想想,明日再來與你商議。”
送走李美人,淺樺用菊瓣小盤盛了禦藥院研的中藥粉,用玫瑰汁混勻,細心抹於臨冬臉上,且避開眼嘴之處,“這是奴婢請禦藥院的徐太醫親自配的,說是用了白芨、白芷、白牽牛、白蒺藜、白術、白附子、白茯苓、白丁香八味草藥,遣醫女細細研磨成粉,用新鮮玫瑰汁調製而成。徐太醫說了,若每隔兩三日將此藥漿敷於麵上,可滋陰養顏,令肌膚白皙。”
臨冬任由淺樺在臉上擺弄,臉上涼沁沁的,頗為愜意。待敷過臉,洗淨,又在寢殿中鋪上軟墊,學著唐時流傳下來的瑜伽經練習調息、靜坐、冥想。淺樺知道半個時辰內不能有所惱擾,退至廊下,吩咐宮人們準備美人沐浴諸事。
此時,趙禎還在崇政殿與朝臣議事,幾名身穿襴衫朝服,頭戴長翅帽的大臣席地而坐,商討西夏部趙明德去世,小兒元昊正式繼位等政事。
如今大宋兵力不如先前,若用強硬手段對抗西夏,難有勝算。趙禎也不想讓邊境戰火連綿、民不聊生,隻好委曲求全,特授封元昊為西平王,定難軍節度使,還冊封他為特進、檢校太師兼侍中等官職,又特彆委派工部郎中楊告為旌節告官使,朱允恭為副使遠赴西夏授封。
又有右司諫範仲淹進諫道:“啟稟官家,如今江淮地區災荒嚴重,請官家派官員前往當地安撫受災百姓。”
趙禎端坐龍椅上,揚聲問道:“眾卿家可有自願前去的?”
他的話雖如此,卻也清楚,荒蠻受災之地,養尊處優的京官們又豈會自願前去?果見無人應答,正要說話。
殿中有人揚聲道:“臣願前往江淮之地。”
此人正是範仲淹。
趙禎甚喜,即刻下旨道:“命範仲淹為安撫使,往江淮地區,令其賑濟貧民,持有豁免賦稅之權,明日即刻啟程。”
範仲淹叩首於地,朗聲道:“臣定不負皇命,死而後已。”
待眾人退去,周懷政往帝前恭謹詢道:“官家今日想去哪宮?”
趙禎略一沉思,想起白日裡皇後甜蜜的笑意,心生憐憫,“叫慈元殿準備接駕吧。”周懷政一聽,忙遣宮人前去稟報。
靜姝本已準備安寢,聽內侍傳令說官家要來,連問了兩遍:“你說官家要來?”
身側若離笑著回道:“是真的。”頓了頓又道:“皇後想穿哪件衣裳接駕?”
靜姝這才喜道:“就穿昨日新做的那件天水碧絲繡紗裙罷,我瞧著好看。”若離應了,命人準備。
因官家要來,慈元殿內侍又重新將各處宮燈點上,又預備許多官家愛吃的果子湯水,宮人們也都歡歡喜喜開鎖敞門。靜姝換了衣裳,重新細細描了妝容,於殿中靜待官家臨駕。
靜姝等至子時,仍未見官家禦駕。正要遣人去問,卻見禦前周懷政親臨慈元殿,跪於地上道:“官家本已起駕往慈元殿來,忽想起還有幾件重要的朝事未有處理,又折道回福寧殿了,特命奴才將事情始末稟於皇後,還請皇後早些安寢,無需再等候。”
夜空星光璀璨,銀河迢迢直落天際,月亮圓如銀盤,柔柔的將光輝傾灑於大地。靜姝的心像是掉入了無儘的黑暗中,四周都是絕望,心寒不已。
記得大婚之夜,她也是這樣等他,紅袍滿身,頭戴九龍四鳳冠,腰係白玉雙佩,何等威儀。她等了許久許久,等他來掀頭蓋,等他來垂下紅綃帳。心中滿懷憧憬,滿懷欣喜,這樣的繁花盛景,尊貴地位,居然唾手可得。仿若墜在夢中,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就要嫁人了,且嫁給這世上最尊貴的人,從此母儀天下。
她足足等了一夜,徹夜未眠,卻未等到她的良人。第二日才聽宮人說,他醉了,醉於大殿中,昏睡不醒。新婚之夜,他竟然昏睡不醒,這個恥辱像烙印一樣刻在她的心上,每每憶起,都忍不住想要大哭一場,但她是皇後,沒有人能把肩膀借給她。
見靜姝的臉陰晴不定,那周懷政更加謹言慎行,跪於地上靜聲候命。
靜姝忍住失落,淡淡道:“既如此,自然是國事要緊。”
周懷政這才起身,恭謹回道:“是。”
靜姝又將特意為官家備的冰果子裝了半盒交予周懷政,叮囑道:“夜色已晚,你好好提醒著官家早些歇息,國事雖緊要,龍體也要保重。這些果子原本是給官家備的,你拿回去給上夜值的宮人們分著吃吧,放著也要壞了。”
周懷政恭謹接了,道過謝,才屏聲退下。出了慈元殿,他籲了口氣,將盒子遞給跟隨的內侍。那內侍年紀雖小,卻是鬼精靈,多嘴道:“要不要將這果子呈給官家呢?奴瞧著皇後臉上著實不好,官家也該惦念著點才是。”
周懷政一巴掌打在內侍嘴上,“多嘴!還想惹事不成?”
嚇得內侍忙噓聲,再不敢言。
莫蘭本已下值,回翠微閣時恰巧遇見官家肩輿,忙立於一側屏聲靜候。他是要去後宮妃嬪殿裡的,她心裡清楚,也未覺不妥。卻不想趙禎見了她,便不想再去彆處,隻想回福寧殿喝她煮的茶,遂尋了借口召她回去,留宿於福寧殿。
晚上又怕她獨自回去撲著風,用披風將她裹了,遣周懷政親自送回翠微閣才安心。第二日又放了她假,至下午才上值。
自莫蘭回奉茶司,代秋便覺得很奇怪,常常見她半夜才回住處,官家雖喜歡她煮的茶,卻也不至於半夜還要她伺候,又不好相問,隻與夏芷說了。
夏芷心裡傾斜於莫蘭,幫著她道:“這幾月又是涼州戰事、又是江淮災荒,官家時常通宵看奏章,需奉茶司伺候也是正常。”
皎兮在旁側納鞋底,聽著她兩說話,悶悶不樂。先前莫蘭沒來時,官家還時不時誇讚她幾句,也會和她說上幾句話,自莫蘭調回以後,官家便再也未正眼瞧過她了。代秋做事一向規矩從容,聽著夏芷如此說,忙道:“說得也是。”
因夏日漸長,妃嬪都喜歡在日落後天黑前往禦花園中逛一逛,以消磨時光。禦花園中多植花木,此時天氣又暖,牡丹芍藥爭相開放,可謂姹紫嫣紅、花枝橫斜,甚是惹人喜歡。
臨冬攜著李美人、文婕妤等幾位稍有寵愛的妃嬪於樹下乘蔭,又見有輿轎領著大幫宮人往慈元殿去,文婕妤口快道:“那不是馮賢妃的轎子麼?也不見有什麼恩寵,這妃子架勢到底還在。”
李美人用帕子捂著嘴笑了起來,“你可彆亂說,恩不恩寵算不得什麼,品階還在,誰也奈何不了她。況且,她父家勢大,官家也得顧著麵子。”
臨冬不喜家世之言,她父親不過是從八品的小官吏,母親更是農家小婦,是父親的第四房小妾。小時臨冬在家時,有時連飯也無人顧她吃。自她得寵,父親才慢慢受到重用,一步登天。
她幽幽道:“家勢大又怎樣?官家若不喜歡她,還不得孤獨終老。”
李美人這才反應過來,忙堆起笑,“那是自然,這後宮中,如今又有何人能比得過尚姐姐恩寵去?”又朝其她人笑道:“上次尚美人芳誕,她父親連升幾級,不知羨煞多少人哩。”
眾妃嬪忙附和言笑,臨冬聽了,頗為受用,擼起袖子來,讓眾人看她手腕上的金鑲玉墜手鏈,“官家前幾日欽賜的,金子鑲著雖然俗氣,這青白玉確是頂好的,看著也叫人喜歡。”
眾人一看,果見鏈子上綴著十餘顆潤澤光亮的青石玉,玉上雕著小卷雲,雲尾呈飄浮狀,襯著美人如雪般的素手,更覺細膩精致。幾人又說起發簪首飾、日常妝容打扮來,各自頗有心得,不再話下。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幾人結伴往寢殿回去。行至一假山後,忽聽見有人在花蔭那處說話,因聽到“官家、宮女、七夕節”幾字,紛紛停下步子,站於假山後靜靜聽取。
有細細柔柔的聲音傳來:“我不信你說的,官家怎會與宮女在殿前私會?闔宮上上下下,誰不聽命於官家?官家若喜歡,直接帶回福寧殿就完了,何必偷偷摸摸呀。你會不會看錯了?”又低了低聲道:“說不定是宮女侍衛偷偷幽會……”
另一名宮人粗著嗓門道:“我認得那冠玉,上麵雕著龍呢!那日七夕,我也是路過玉明殿,那裡荒蕪人煙,我隻想快點走,卻看見古樹下忽然飛出好多好多螢火蟲,遠遠看過去,真是美極了。我還聽官家說……”那宮女又學著趙禎的語氣,道:“朕這輩子隻會為你摘麵具,絕不會再有第二人。”又驚呼了一聲,才道:“實在太令人羨慕了,也不知是哪宮的這麼幸運。”
第一個說話的宮女“切”了一聲,似是不信,鄙夷道:“你還聽見說話了?官家怎麼對宮女如此柔情蜜意?你就在這裡瞎編吧!”
粗嗓門的宮女急道:“你怎麼不信呢?蕙馥苑得寵的尚美人先前不也是禦前的奉茶宮女麼?也無家世,父親不過是小官吏,不也照樣寵冠六宮?說不定,官家就是偏愛咱們宮人哩。”
臨冬最不喜彆人議論她的家世,又是當著眾妃嬪,更覺丟了臉麵,她氣急敗壞,顧不得妃嬪禮儀,提起裙子轉出假山,指著花蔭下掃灑的宮人,喝道:“竟敢背後議論官家,看我如何撕爛你們的嘴!”說著衝上前將兩宮人各掌了兩大嘴巴子,嚇得宮人噗通跪地,滿嘴求饒。
她還不解氣,命內侍將兩人綁了,送到暴室打了二十杖,又被分到染坊當值。宮人懲處調派,本應由尚正局下令,或是帝後下旨,連太後增減宮人都得通過尚正局處置,臨冬如此行事無疑是犯了大忌,隻是她仗著官家寵愛,又無人敢去告發她,倒也一時無事。
十日後,太後病重,三日未有進食,帝後驚慌,衣不解帶於身側親侍湯藥。每日晨起,各宮殿妃嬪均齊往慈寧殿看望,於旁殿靜候,按品階與帝後輪侍。旼華公主此時也顧不得生氣,攜了宮人匆忙趕來,守在太後身邊,寢食不安。
莫蘭幾日未見趙禎,也難打聽太後狀況,心裡頗為掛念。恰巧奉茶司尚宮沈三如命她往慈寧殿送官家日常愛食的茶葉,這才有機會往慈寧殿一探究竟。趙禎連著幾日都宿在慈寧殿中,常常通宵未眠。此時神情怠倦,麵色極為不好。待太後睡著的空閒,才敢往後殿喝茶,稍作休憩。
妃嬪們皆在後殿候命,見官家過來,都麵露欣色,忙起身請安。
趙禎本想尋個清淨地方,不想竟鶯鶯燕燕站了滿屋的娘子,越發頭疼。他徑直往內殿走去,隨手指了臨冬道:“你過來伺候吧。”
臨冬心一喜,麵露驕色,輕盈跟在官家身後,往內殿去。
其他妃嬪雖不甘心,卻也不敢多言,依舊靜候於外殿,因著官家在裡麵,越發不敢說話,更顯得殿中沉悶。弄月自被官家臨幸後,再未近身見過官家,今日再見,隻覺比那日更挺拔俊朗,見他隻願攜尚美人在身邊,頓時灰心喪意。
有品階差不多的妃嬪見她如此,不禁輕聲笑道:“張才人可是吃醋了?”
弄月一愣,“啊”了一聲不知如何接話,那妃嬪又輕聲道:“官家寵愛尚美人是眾所皆知的事,你犯不著為此傷情。”她倒是好心的,又握了握她的手,在她耳側低聲道:“千萬彆露出傷心的樣貌,官家見了,更加心煩。”
弄月勉強擠出笑容,點點頭道:“謝姐姐提醒。”
半個時辰後,趙禎從內殿出來,見眾妃嬪都隻默默端坐,麵露疲色,頗覺憐惜。他剛剛睡過午覺,精神尚好,便坐於首位,重新宣了茶水,陪眾妃嬪飲茶。
馮賢妃品階雖高,平素卻難得見官家一次,此時也很高興。殿中妃嬪中她的地位最高,依著品階,正要起身過去親自侍候官家茶水,卻不想臨冬已先一步立在官家身側,馮賢妃臉色變了變,未敢聲張。
此時有宮女盈盈端著茶水進來,趙禎定睛一看,不覺露出喜色,脫口道:“莫蘭,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