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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夢縈嶺破敵 金沙幫陷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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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茫茫,自打記事以來初次下山的二人,一路摸索前行,隻覺得這過程是前所未有的挑戰,但也蘊藏著前所未有的趣味。夜裡憑借著晚星辨彆方向,時而向路人打聽,時而借宿人家。期間每逢歇息時,伍靈顯都會拿出那本於藏書閣密室中偶然所得的《五毒教史》來仔細翻閱。通過書中所記內容得知五毒教始創於北宋初期,後來中原俠客追殺魔教餘孽至雲滇,發現了五毒這一神秘門派,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多的中原武林高手退隱雲滇,將五毒教武功完善,逐漸成熟的起源經過。書中也記載了曆代五毒教主的相關信息,隻是寫到尹孤意這一任教主後就沒了下文。伍靈顯隻知道從小聽教主尹韜略常說當年五毒教遭到各門派高手圍攻,前任教主尹孤意和當時教中的傑出弟子杜捷、董慕生而為前輩英勇犧牲,從而換來了五毒教後世的和平,尹孤意之子尹韜略也繼任教主之位,於是便有了現今的五毒教。隻是伍靈顯心中隱約感到這其中似乎隱藏著某種蹊蹺。但思來想去還是毫無頭緒,隻得繼續往後翻閱著書本,看至關於武功介紹的篇章時,“五毒武功,毒與武相鋪相成,二者缺一不可,以毒入武,以武馭毒。”幾字率先引起他的注意。心中疑心更盛:“若真如書中所言,那教主這麼多年來僅僅是確立了眾弟子自身的本命聖物,除此之外讓我們領會的馭毒之術少之又少,豈不是欺瞞於我們?”隻見書中隨後又寫到諸種馭毒之術的技法,感到玄之又玄,妙之有妙的同時卻也覺得書中一切似乎都合乎常理。於是當下便去覓得一條尋常毒蛇照著書中所記秘法將蛇毒練成粉,嘗試著練起了馭毒之術。憑借著他自幼便愛獨立思考的優勢,不一會兒便已掌握了將蜃氣化為霧來進攻的要領。這蜃氣若是練到爐火純青之時,不僅能重創對手,還可操縱打鬥環境中的草木毒蟲來進行戰鬥。見一旁的董聖夷看得模棱兩可,於是細心為她講解了此中緣由。自此,還未出得雲滇時,兩人便沿路采集毒蛇毒蠍以鞏固自身實力、探索五毒武藝,同時也為日後改革五毒教的理想奠基。

兩人裝作尋常的江湖伴侶行走在這江湖上 ,當然,聽聞教主之勸,誰也不敢說自己是來自五毒派的,雖然也不知道如實盤出會招來怎樣禍端。但兩人還是小心為上。也不知這二人到底是為了去尋那教主命令的三味藥還是他們內心深處的渴望,二人一離開五毒嶺便往北上,也不知他們是意欲尋草獻教主還是故意想要走進中原。路上遇到三個打劫的小賊,也隻使出普通的武功招式將其化解並打發,雖然過程麻煩了些,但總好過直接暴露自己身份招來四麵八方的圍攻。於是伍、董二人秉承著不暴露自己門派且一路不用毒藥隻憑武功招式勝人的原則,打退數個盜賊山匪。

這一日,二人路過夢縈嶺上一小村莊,隻感腹中饑餓,口渴難耐,疲倦不堪。恰逢一打獵歸來的老獵戶,伍靈顯便上前禮貌問道:“這位大爺,我二人長途跋涉至此,不知可否在您家中借住幾日,晚輩二人定當感激不儘。”那獵戶爽快的答應下來,隨後便為二人引路至家中。之後的幾日裡,伍靈顯繼續看書領悟武功,悟透了便傳授給董聖夷,並不時幫老獵戶的妻子做些農活。兩人在夕陽下嬉戲打鬨,修煉中彼此溫暖,那老獵戶夫婦便像是家中的老父母一般,讓伍靈顯第一次感到類似於家的溫暖,心中滿是喜樂,即便此時練功修煉的過程再枯燥乏味,他也能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來將其攻克,和董聖夷日漸情深意篤。

伍靈顯繼續翻閱《五毒秘史》,看到書中一概念——“罩門”,又看到“欲傷其人,先攻罩門”,如此說來,這罩門的含義應該類似於要害。又看右邊那頁的附圖,隻見一條極類似於蛇的生物占據了整整一頁紙,但因為此書年代久遠,蛇的頭部和尾部已經模糊得分辨不清,但見接近尾部的部位畫有一個標記,這更讓伍靈顯摸頭不知腦,他身為五毒教中靈蛇堂弟子,對自己本命聖物蛇的了解有時甚至勝過對自己的了解,心想:“如果這罩門是要害之意,為何又配上這一副古怪的圖,蛇的要害也並不位於尾部啊。”他思維嚴謹,凡是自己想悟透之事,哪怕任何一點蹊蹺都要思索明白。正當他在專注思考之時,那老獵戶從屋裡出來邀約伍靈顯和自己一起上山打獵,伍靈顯心想自己二人寄人籬下已有幾日,吃住都在這裡,不好推辭,便放下手頭事務,當即答應了下來。兩人隨即收拾好家夥上了山,留下董聖夷和那老婦人在家中。

一路上,老獵戶和伍靈顯談天說地,從各種打獵趣事說到人生哲理,一如往常。到得山上,老獵戶布置好了抓捕獵物的夾子及陷阱,便讓伍靈顯背著用以裝打來的獵物的包袱悄悄埋伏在附近等候時機,自己則要去到下一個地點忙活。伍靈顯就近擇了一處草叢作為掩蔽,將那包袱放置於身後,便凝神等候獵物的出現。靜靜等待良久,風吹樹葉和天上鳥兒的鳴叫聲不絕於耳,但連半個獵物的影子都從未見到。正當他感到疲憊開始打盹之時,後頸上一陣奇癢瞬間將他喚醒,似是什麼體型微小的蟲子在爬,他立即順手從一旁折了根樹枝往後頸挑去,隻見一隻色彩鮮豔,斑紋獨特的毒蜘蛛應聲落地,他當機立斷將其踩死於腳下。這幾個動作使得行雲流水、迅捷如風,幾乎是在常人一眨眼的功夫內完成的。還沒等他緩過神來,隻見自己左肩、右肩早已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毒蜘蛛和蜈蚣及其他諸種毒蟲,他隻好將自己的上衣迅速脫去並奮力扔下身後不遠處的懸崖。

一陣窸窸窣窣的細微聲響又從那包袱內傳來,他順著聲音看去,隻見數隻蜈蚣和毒蟲及一隻赤尾蠍從那包袱內向自己爬來,隻見他向後一個跟鬥,和這些毒物來開了約莫一丈多的距離,還未落地之時就已拾得一塊拳頭大的石頭在手,才剛一落地,石頭便已脫手飛出將那赤尾蠍砸得前體迸裂而死。又順手拾起一塊石頭並將其捏碎於手中,一把將其分散擲出,將那些正欲爬向自己的蜈蚣毒蟲一一消滅。待到確認那包袱內再無毒物時,他才走上前去查看情況。

但眼前的一幕讓他死裡逃生的慶幸中也衍生出了後悔,適才砸死的那隻赤尾蠍尾巴上有著大小不一的五個褐色小點,赫然便是那董聖夷送給自己的信物,在五毒嶺上和自己朝夕相處過數月的夜逢!看著夜逢碎裂的屍體心中倍感憐惜,正準備將其屍首收拾了去埋葬時,突然想到一件關乎董聖夷性命的要事:“那日在五毒嶺上,是教主親自將夜逢沒收了去,今日又再次伴隨著各種非我本命的聖物出現,顯然是發現我拿走了《五毒秘史》想要取我性命,這老獵戶一定也已和他們串通一氣,以打獵為由將我騙至這山上,此刻《五毒秘史》還留在董阿妹身上,莫非她已經……”想到這裡便不敢再往下想,立即拔腿朝山下飛奔。

還未進到老獵戶家中時,已聽到激烈的打鬥聲傳出,他躍進院中,隻見天蛛堂的具天隱、玉蟾堂的方玉臻、風蜈堂的景風雷三位得名弟子已將董聖夷打翻在地,那老婦人也早已不知去向,隻聽那三人喝問道:“快把《五毒秘史》出來!教主還可以考慮從輕處置你們!”

伍靈顯看見心上人被欺,不容得他們再說半句話,雖沒有武器在手,也縱身加入了戰局,赤手空拳和那三人鬥了起來。尹韜略深知伍、董二人論武藝都是各自堂口中的佼佼者,於是便故意派出其他三個堂口中的弟子來追殺他們。伍靈顯雖然天資聰穎,但此刻手中既無武器,對手的招式也不甚了解,又是以少敵多,才過得幾招,已然落了下風。又堪堪和三人鬥了幾個回合,大臂、小腿上已然掛彩。緊急之中又想到今日早晨在書中讀到的“罩門”這一概念,心想眼下這可能已是唯一反敗為勝的機會了。於是便讓董聖夷拿出書來翻至介紹“罩門”的那頁,將其中所記內容再讀自己聽一遍,說不定還有希望。因為那一頁留有書簽,所以就算是自幼便從不愛讀書的董聖夷也能立即找到。

在這稍有鬆懈一秒都可能命喪當場的打鬥中,伍靈顯的話還沒有說完手背上便又中了一刀,鮮血直流。卻遲遲沒有聽見董聖夷開口讀出書中句子的聲音。伍靈顯在百密一疏的空當中瞥眼看去,隻看見令他此刻也感到哭笑不得的一幕發生了——董聖夷竟然把書都拿反了!正當他意欲開頭提醒時,忽然聽得董聖夷高聲道:“七寸!七寸!這是蛇的七寸!”七寸是蛇要害部位之稱,也是蛇心臟的所在位置,我國民間素有“打蛇打七寸”的說法。原來那附圖中的蛇頭朝下,尾朝上,伍靈顯隻道還和自己幼時看過的種種圖解一般都是頭朝上尾朝下,故而將“罩門”的意思正確理解為要害之後,又看到蛇尾部的特殊標記感到一頭霧水。此刻董聖夷因自幼不愛讀書而將書反過來拿,反而陰差陽錯的化解了一場危機。

伍靈顯恍然大悟,心想:“既然蛇的要害位於七寸,攻擊這個位置可直接影響其心臟功能,那麼我自幼練靈蛇堂的武功,我的罩門應該和蛇一樣就位於我的“七寸”附近,或者說心臟。如此說來蜈蚣的要害位於劇毒的顎爪,用於捕食和防禦。破壞毒顎會削弱其攻擊性,那麼風蜈門弟子的罩門便是位於手掌部。蜘蛛的要害位於連接頭胸部和腹部的細腰,那麼天蛛堂弟子的罩門便是位於腰腹部。蟾蜍的要害位於頭部,破壞了頭部會大大影響其感知和行動能力,那麼玉蟾堂弟子的罩門也應該位於頭部。蠍子的要害位於前體或尾部,損傷前體會導致癱瘓或行動困難,破壞尾部會削弱其攻擊性,那聖蠍堂弟子的罩門應該就位於頭胸部和常用以模擬蠍尾的鞭腿。”

他心中思忖到哪,手上就擊打到哪,結合自己自幼便在琢磨的一招製敵的法門,每一招都直逼對手的罩門而去,反敗為勝之勢已然初現。但是在三個人的圍攻之中即便悟出了這一訣竅,沒有平日裡的刻苦研習,還是無法達到真正得心應手的境界,伍靈顯隻好用巧,在剛剛幾回合的打鬥中已完全看出那風蜈堂的景風雷是三人中最心浮氣躁的一人,以為自己這一方是三打一,完全立於不敗之地,所使的全都是有攻無守、有進無退的招式。伍靈顯抓住時機,故意露出破綻引他進攻,景風雷不僅全然沒看出此時伍靈顯招式的變化,還道他是已現出頹勢,果斷再次出掌進攻想要取他性命。隻見這時伍靈顯將左手食指彎曲,以關節處痛擊景風雷的掌心,這一招正中罩門,瞬間將景風雷打得連腿五步,疼痛不止。等他從這徹骨的疼痛中緩過神來剛抬頭一看時,隻見伍靈顯已躍到了半空中,奮力一肘砸向自己頸部側麵,隨即眼前一黑,倒地不起。其餘二人怎能看出這其中的種種緣由,繼續向伍靈顯發起進攻。

剩下的方玉臻和具天隱分彆來自玉蟾堂和天蛛堂,其中玉蟾堂的武功以防禦見長,而天蛛堂的武功則以靈活多變,善於限製對手見長。眼前具天隱見縫插針似的攻擊似乎恰巧能破解方玉臻看似天衣無縫的防守,而此時見狀轉攻為守的方玉臻以不變應萬變的防守對策又似乎恰巧能抵禦具天隱無孔不入的進攻。伍靈顯邊鬥邊學,現炒現賣,終於在具天隱現出疲態之時抓住機會一個鞭腿正中他的左腰,瞬間將具天隱踢的口噴鮮血,說時遲那時快,右腰又被伍靈顯猛一腳踹中,罩門受損,難以再戰。

伍靈顯深知除他二人之外的五毒教弟子都被蒙在鼓裡,哪知道這罩門的事。方玉臻看到之前兩人一個敗於手掌中招,一個敗於腰間受創,又見這時伍靈顯不是攻向自己的腰腹,便是欲擊自己的掌心,心中懼敵之意更加強烈。心慌意亂之下招式也變得混亂,防守相較於之前的滴水不漏也變得鬆懈了許多。這時伍靈顯已看出了他的頹勢,於是毫不留情地乘勝追擊,先是雙手作蛇頭狀擊中方玉臻頭部兩側的太陽穴,緊接著又躍起全力肘擊到他頭頂的百會穴。終於,方玉臻也倒地不起,不能再戰。

伍靈顯看到身後受傷的董聖夷,不顧自己傷口的疼痛便走上前去察看她的傷勢,再簡單包紮完畢之後,兩人決定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連夜趕路。伍靈顯心想:“反正今日教主已然顯露殺機,也不必再費心費力為他去取那斷腸草等三味藥,《五毒秘史》自己也已看了不少,相信過不了多久就能解開自己心中多年的謎團。既然教主都這樣對待自己,還回去那草菅人命、毫無生機的五毒嶺乾嘛?攜手心上人共赴中原看看自己自幼便向往的一切豈不美哉?至於改革五毒的理想,等有朝一日,周遊了中原,學習到各門派管理的長處之後,壯大了自身,再做定奪不遲。”於是二人便決定繼續北上,過了巴蜀,離中原便不遠了。

有了這一次被老獵戶出賣的經曆,兩人的戒備心又強了許多,一路上不再輕易投宿人家,幾乎都在山邊破廟或者老舊棄屋內過夜。

這日夜裡,兩人連夜趕路至一破廟,準備在其中落腳歇息一晚。才剛剛坐下喘得幾口粗氣,忽然聽得門口傳來一陣雜遝又急促的腳步聲。聽聲音像是兩人追殺著一人至此,且聽那二人腳步並不像是習武之人。伍、董二人急忙躲到布滿蛛絲灰塵的佛像後靜觀其變。不一會兒,三人進入這破廟內,隻聽到被追殺的那人似乎因體力不支而摔倒在地的聲音。一個聲音尖細輕浮的男人道:“徐大俠,你已經中了我的悲酥清風,是不是感覺渾身上下愈發癱軟無力啊?我們隻需要你傳授一些能夠一招製敵的技法就行啦,如若徐大俠肯教,我兄弟二人定然會把解藥畢恭畢敬地奉上。如若徐大俠一定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可彆怪我兄弟二人手下無情。”

那徐大俠道:“哼!我早已說過,我巴山劍派素來有門規規定,門下弟子不得私自將劍法外傳,這是門規,我怎能違反?想要學武功,除非你二人是我巴山劍派弟子,不過我巴山劍派怎會有你們這種暗中使毒的奸詐小人?”

另一個聲悶如牛的男人道:“我兄弟二人乃是江湖散人,這麼多年自由自在慣了,要我們拜入巴山劍派,絕無可能。徐大俠,你今日若是執意不教我二人武藝,可休怪我們手下無情,廢了你這雙腿,看你日後怎麼踏雪無痕!”聽得此言伍靈顯心想:“哦?踏雪無痕?莫非這位徐大俠便是蜀中四俠之一的踏雪無痕徐如風?據《武林誌》所記,他武藝卓絕,輕功更是獨步江湖,身輕如燕,迅捷如風,來去無蹤,就算是在滿地的雪上奔走也可以不留下任何痕跡而不怠速。既然號稱蜀中四俠,想必對江湖信義是看得及重的了。”

眼看著這二人以多欺少還乘人之危,正當那聲悶如牛的男人話音剛落準備下手時,伍靈顯從破舊佛像後疾速竄出,並雙手發出蜃氣將那二人迷得暈頭轉向,站立不穩,隨即反身一記鞭腿正中兩人頸部外側,兩人應聲倒地暈了過去。隨即道:“乘人之危,真乃小人所為!黑暗中也看不清那二人的長相。又急忙向身後的那徐大俠確認道:“敢問前輩可是那蜀中四俠之一的踏雪無痕徐如風?”

徐如風道:“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徐如風!”

伍靈顯又道:“久仰前輩大名,今日得見真是有幸之至,這位是我的師妹。”董聖夷燃起了火折子從佛像後走出,說道:“見過徐大俠。”通過那火折子發出的微光,依稀看見眼前是一個年紀約莫三十五六,四肢精壯,一臉正氣凜然,目光堅定有神,正盤腿坐地調息。一旁被打到在地的兩人一胖一瘦,其中胖的那人左臉還有一道刀疤。

徐如風道:“不必客氣,今日承蒙你們相救,不然徐某人就命喪小人之手了。”

伍靈顯想了解其中原委,便問道:“前輩,以前輩的武功境界,本不該受製於這區區二人,不知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事情。”

徐如風答道:“你就那麼好奇嗎?江湖上的事,你還是少知道的好,免得日後招來殺身之禍,到時再後悔可休矣晚矣。不過我見你使的毒的方式實屬罕見,不知你是哪門哪派的弟子?”

聽到這個問題,伍靈顯一時躊躇不答。徐如風見狀便道:“哈哈,不想說也沒關係,我想我已經猜到了十之八九。今日我險些遇害,辛得你舍身相救,告訴我你的姓名,日後要是有用得到的地方,隻要不違背俠義道德,徐某定當竭力報答!”說罷繼續凝神調息驅毒。約莫過得半個時辰,徐如風已憑借強大的內力將體內的悲酥清風的毒都儘數逼出,稍作休息後便又立刻上路。伍、董二人不知該如何處置暈倒在地上的兩個小賊,稍作休息後便也衝進夜色,繼續北上趕路。

兩人繼續北上,一路上說說笑笑,走走停停,砥礪前行。偶爾遇到一隻麂子,便合力以武力將其製服了烤來吃,又可休息兩三天,反正眼下已不再去尋那三味毒藥,隻當自己是自由之身,享受著五毒嶺上沒有的自在,回歸山野,其樂無窮。在這期間伍靈顯暫未從《五毒秘史》中看到什麼能即刻受用的信息。

一路走來,兩人已記不清翻越了幾個山頭,夜宿在多少個地方。等到又將眼前山頭翻過之時,一條波瀾壯闊,煙波浩渺,東西兩端漫無邊際的江河映入眼簾。在五毒嶺上長大的二人哪見過這番景象。都深深被這眼前景色吸引得雙雙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靜靜觀景,心中都感歎不已。似乎眼前景象是上天對他們跋涉了如此之久的犒賞,兩人有武功傍身,今日行到此時雖不感疲倦,口中亦不甚渴,但也有在沙漠中迷失數日終於找到綠洲的喜悅之感。

在一路望江行進中,不知不覺兩人已到了一片植被頗為茂密,灌叢頗多的山地,不遠處又是一片綠葉闊葉混交的樹林,林相頗為整齊,氣候濕潤。隨著兩人的靠近,發現那江河江麵甚寬,雖此時水流不甚湍急,但對於不會水的二人而言,想要橫渡此江絕非易事。於是隻好暫時原地坐下休息,思考對策的同時也可繼續觀景賞江。靜作良久,忽聽董聖夷道:“阿哥,有想到什麼辦法嗎?

伍靈顯答道:“唉,沒有啊,你我二人無一人會水,這江麵又如此之寬,憑我們目前的輕功造詣,想靠輕功通過是行不通的了,要是早知道今日要遇到這樣一個難關,那日晚上就該問問徐大俠有沒有什麼其他方法可以渡江。”

董聖夷又道:“哎,阿哥你說他是那什麼蜀中四俠之一,既然敢稱一個俠字……”這時身旁不遠處的灌木叢突然發出一陣短促的響聲將她的說話打斷,兩人皆轉頭看去,隻見那灌木叢又再無動靜,隻道是尋常的風吹草動,又繼續開始說話:“既然敢稱一個俠字,肯定是知恩圖報的好漢啊,而且那晚在破廟中我們不是救過他一命麼,他答應過我們,說什麼以後隻要是不違背俠義道德的事,他都會儘力報答我們,要不我們就找他來幫幫忙吧。”

這幾句話才剛說完,伍靈顯還未來得及回答那灌木叢立刻發出劇烈聲響,兩人轉頭看去,隻見好端端的一個灌木叢竟瞬間活脫脫地變成了一個彪形大漢!見那漢子一手持弩箭一手拿著把略長的短刀。二人出於警惕當即亮出了兵器擺好架勢準備禦敵。但見那大漢一臉橫肉,滿臉虯髯,唯獨那一雙眼睛無比深邃,眼神清澈。這雙明亮無邪的雙眼嵌在凶神惡煞的臉上,到增添了幾分和藹可親之感。

麵對擺好架勢準備迎戰的二人,那大漢似乎並沒有要動手之意,滿臉關切地問道:“你們說的可是踏雪無痕徐如風?你們說救過他一命是怎麼回事?”這幾句話如雷鳴一般轟入伍、董二人的耳朵裡,二人都是一震。見這大漢並無加害之意,伍靈顯當下把那晚破廟中的經過如實告知了他。聽罷,那大漢怒道:“哼!背地使毒的小人!要是真害了徐大哥,我無論如何都饒他們不得!”見伍靈顯二人仍以詫異的眼神看向他手上的弩箭和短刀,那大漢當即收起武器,又用他雷震一般的嗓門說道:“哦!在下江自流,乃是金沙幫現任幫主,方才在這兒偽裝成一灌木叢是為了捕隻麂子回去寨裡同手下兄弟們一起大飽口福過過癮,那麂子反應速度非常敏捷,哪怕是一點微弱聲響都能引起它的警惕,聽覺和嗅覺都特彆靈敏,一有風吹草動就能迅速反應,逃之夭夭。就在那邊還有我放置的捕獸夾,嘿嘿,幸好你二位沒誤踩到啊。徐大哥於我幫有恩,那徐大哥的朋友自然也就是我金沙幫的朋友啦。”

伍靈顯喜道:“金沙幫?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金沙江嗎?”他從小隻在書中看到過關於金沙江的描述,心中向往已久,今日終於得見,自然是難掩激動。

江自流道:“沒錯,這便是金沙江,我們金沙幫是沿江而建的幫派,最喜結交和幫助徐大哥那樣的江湖好漢。我們背靠大山,便時常可以吃到麂子這些山珍野味,麵朝江河,日日有種種新鮮的江魚可以吃。幫中的不少兄弟也都以捕魚撐船為生。對了,還未請教你二人姓名呢?”

伍靈顯看他一臉真誠、滿臉樸實、說話字字鏗鏘有力,全然不像撒謊作戲的模樣,心中無法不為所動。於是便把自己二人姓名、來曆以及此行的目的如實告知。江自流聽他說來自五毒教時,眉頭不禁一皺。片刻後說道:“唉,實不相瞞,你們五毒教近些年來在江湖上的名聲變得有些微妙。不過大丈夫不拘小節,既然你們是徐大哥的救命恩人,想必也是能明辨是非的人,如若不嫌棄,請先隨我去敝幫山寨中歇息一晚,明日我再派手下弟兄劃船助你們二位渡江。”

伍靈顯道:“豈敢嫌棄,江幫主如此慷慨豪情,我們二人感激涕零還來不及呢!”說罷便隨著江自流去了金沙幫寨子裡。

到得山寨,金沙幫的眾人恭迎教主至內廳,聽得江自流介紹了伍、董二人破廟裡救下徐如風的事跡,副幫主岑與盟等人都表示欽佩。伍靈顯通過金沙幫眾人的外貌和擺放著的武器,幾乎已可斷定這金沙幫並非是一個武藝高超的幫派,看眾人雖然都身強力壯,但更多的是莽漢的粗糲,沒有習武之人的精細,而武器也多是些粗陋的砍刀和捕獵用的鐵叉,還有一些應該是各種漁具。

不一會兒,在一陣吆喝聲中,各種大魚大肉被端上了長桌,有麂肉、熊掌、羅非、鯽魚等魚肉和其他一些禽肉。江自流坐在主位向伍、董二人敬酒,二人出於禮貌,都雙手舉起了酒碗一飲而儘。因為伍靈顯自幼在五毒嶺上喝著五毒特有的蠍子酒長大,此酒比之一般的酒入口更辛辣也更醉人,所以喝到這金沙幫的酒,隻感到實在不夠味,一碗乾了下去也沒有一絲醉意。又看到江自流貴為一幫之主,不僅沒有一點架子,還如此熱情好客,對自己二人又慷慨相助。如若對方喝得酩汀大醉,自己卻始終清醒,實在有失義氣,心中很是過意不去。於是當下又倒滿了一碗,舉起來仰頭一飲而儘。看到這一幕,江自流難免感到詫異,伍靈顯看到他一臉不解的樣子,解釋道:“江幫主,我自幼喝著蠍子酒長大,那蠍子酒是蠍子與靈芝混合釀成的酒,味醇色佳,香而不豔,入口甘洌,回味綿長。但恕小弟直言,我感覺那蠍子酒比之今日這酒要更加醉人兩倍,所以江幫主敬我一碗,我便喝兩碗,才不負盛情啊。”

聽完此話,江自流也立刻倒滿一碗,一飲而儘,說道:“哈哈,好一個不負盛情!我江某就是喜歡結交豪爽的兄弟朋友!”說罷又舉杯向伍靈顯,兩人又痛乾兩碗。酒過三巡,伍靈顯已略感酒醉,董聖夷則先去客房休息。這時江自流又敬了一碗,伍靈顯又是舉杯乾了兩碗。這兩碗下肚後,這些年來經曆的種種都在心裡一幕幕重現,想到自己以前在五毒嶺上每一次自斟自飲都是因為寂寞苦悶、心中的想法無人理解而借酒澆愁,今日是有生以來第一次體驗的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覺,隻感到這江幫主也許和自己一樣也是至情至性之人,重情重義,豪俠慷慨。心中升起一種英雄惜英雄的感覺,又想要是自己從小是在這金沙幫中長大,而沒有去那草菅人命的五毒嶺,現在又會是怎樣一番光景。不知不覺,已喝得大醉,今天,是伍靈顯說話最頻繁的一天,也是他有生以來喝酒喝得最開心得一天,他喜歡江自流的純粹和樸實,多麼希望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再也沒有壓抑和孤獨。

第二日,董聖夷早晨醒來時隻見伍靈顯還在宿醉未醒,於是自己到寨子外找了一無人之地開始練功,心想等到伍靈顯酒醒之後便可以繼續北上。等到練功完畢返回寨中吃早飯時,隻見伍靈顯又兩碗並做一碗地和江自流喝上了,隻見兩人已然喝得不亦樂乎,這酒桌上顯然沒什麼值得好笑的,但兩人依舊狂笑不止。或許董聖夷永遠不會懂得,這初次感受到的友誼對於伍靈顯來說是多麼溫暖的存在,也隻有伍靈顯懂得,此刻自己內心的黑暗似乎正被酒後的豪情和終於遇到朋友的喜悅一點一點驅除著。江自流平日裡為人豪爽仗義又好酒,在酒量方麵,金沙幫中鮮有他的對手,所以他雖然是一幫之主,除了逢年過節以外,時常跟他喝酒的也就那麼屈指可數的幾個人,且這幾個人也幾乎無法陪他喝到真正儘興,而其他人與他喝酒不是怕醉,就是有事相求,另有目的。有時,他對這樣的生活也難免會心生厭倦,隻盼著一場真正的大醉。而伍靈顯在五毒嶺上自幼便受人排擠,隻因他的思想和言行實在異於旁人,日複一日的壓抑中,對純粹的友誼和朋友間的默契的渴望也愈發強烈。雖然在奪名大會上大展身手,大敗了所有競爭對手也保全了自己的性命,但之後又不屑與杜靈德等人相交,每天依舊孑然一身的生活。如今這兩人相逢,江自流欣賞伍靈顯的坦誠與酒量,伍靈顯敬佩江自流的豪爽和慷慨,兩人心中的豪情都像決堤洪水一般收之不住。於是二人便喝了醉,醉了睡,睡了醒,醒了又喝,喝了又醉,如這般大醉了兩天兩夜。

終於到得第二天晚上,兩人又喝到了興頭。隻聽江自流大聲道:“那日我為了捕隻麂子,假扮作一灌木叢都能遇見你們,這是緣分呐,這兩天和你吃酒吃得甚是儘興,又投脾氣,我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這般爽快過啦!要不,今天咱就結拜為兄弟如何!

伍靈顯毫不猶豫地答道:“好!再好也沒有啦!”說罷兩人當即將桌上酒菜全部收走,擺上,每人點上了三炷香插在爐中,後又接連拜過上蒼、大地、君主、宗親、先師、壽星、財神、關公。隻聽他們字字鏗鏘地說道:“山河為盟,四海為約,今我江自流,我伍靈顯,願在此結為兄弟,從此以後攜手並進,義薄雲天,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誓畢,兩人性情高漲,互相把著對方的肩膀,伍靈顯激動地叫道:“大哥!”江自流回應道:“好兄弟!”兩人眼神中均流露出無限的堅定和感慨。

深夜,窗外一個熟悉的聲音伴隨著急促混亂的腳步聲吵醒了醉夢中的伍靈顯,隻覺得這個聲音無比的熟悉,似乎在哪聽過,但現在酒還沒有完全醒,一時間想不起來究竟是誰。一種不祥的預感自這個聲音出現起就一直占據著他的內心。於是他悄然起身,輕手輕腳地躍上屋頂一路追了過去,聽腳步聲感覺那二人應該不會武。隻見那二人在深夜裡也知道哪裡是死胡同,哪裡有個溝或者是轉彎,對這裡的地形了如指掌,顯然金沙幫中的人物。伍靈顯一路悄聲跟蹤,不知轉過了多少個彎,那二人終於進到一間瓦房內,點起了燈。

伍靈顯小心翼翼地撥開屋頂上的一塊瓦片向內看去,見一胖一瘦的兩個青年男子正麵對麵坐在屋內交談,瘦子聲音尖而細,胖子聲音低而沉,右邊那胖子的臉上赫然有著一道刀疤,桌上空無一物。伍靈顯暗忖:“沒這兩個小賊想到竟然會是這裡的人,這金沙幫中,眾人武功粗陋底淺,稀鬆平常,也難怪這二人想碧徐大俠教他們一些基本的功夫,隻要加以苦心練習,回來論武功便也可算得上是幫中數一數二的人物。”

忽聽那瘦子說道:“這次算他姓徐的福大命大,半路殺出來個毒包子救了他一命,害得我們兄弟二人這些天以來都暈乎乎的,趕路都難辨方向,一路摸爬滾打到現在才回來。”聽到這裡,伍靈顯險些笑出聲來,當下也斷定了這二人便是那晚想逼徐如風教他們武功的小賊。

那刀疤臉胖子道:“啊,大哥,你真想要殺徐如風啊?

瘦子立即怒道:“你笨啊?那叫恐嚇!武藝再高強的英雄好漢也終究是人,是人就會疼,是人就會累,是人就會有七情六欲。那天我本打算軟硬兼施,隻要逼得他教我們幾個絕招,等我二人學成之後,再將他殺掉,來個死無對證。再回到這金沙幫還怕江自流作甚!

胖子問道:“那為什麼我們都學到了他的武功還要殺他呢?

瘦子無奈地答道:“哎呀我的兄弟啊!你他娘的是真的蠢啊,你想啊,那徐如風跟江自流是何等的熟悉,咱倆想要跟他學武功,那江自流豈能不知?我們還怎麼秘密的乾成一番大事業?事以密成!知道嗎?算了算了,懶得跟你解釋,你都能聽明白的話那老子早就是這金沙幫的幫主了!你隻要知道,這金沙幫乃我父親一手創立,這塊地盤本來就姓陸!真正的幫主應該我來當!偏偏傳位給江自流那賊廝來當幫主,我說老爹啊,你可真是老爺昏花呀!”

那胖子沉默不應,隻聽那瘦子忽然又陰險地說道:“不過為兄此時又有了一個妙計。每日辰時,那個臭酒鬼江自流都會在碎石坡附近垂釣,除了漁具和酒壺,啥也不會帶,等明日我給你一把弩箭,你再悄悄前去結果了他。

那胖子道:“我?可是……為什麼是我……

那瘦子搶過話頭:“可是什麼可是!我問你,你當年孤苦伶仃,無依無靠,流落江湖險些餓死,是不是我們陸家收留了你,給你吃給你穿給你住,還給你養成這五大三粗的樣子,現在那些旁門左道壞了我陸家的事!讓陸家的後人受如此奇恥大辱,你是不是該幫?知恩圖報!懂嗎?

那胖子隻好無奈地點頭默認。

隻聽那瘦子又繼續說道:嘿嘿,用他的最常用的弩箭親手結果了他,將屍體綁上巨石,拋入金沙江裡,你不說,我不說,誰也不知道是誰乾的。等我子承父業當上了幫主,再立下幫規,明令斷絕一切跟徐如風的來往,還怕誰能識破我們的計謀。江自流啊,你就順著金沙江,獨自的流吧,哈哈哈哈。

聽完這番對話,伍靈顯當即便欲趕去去通知江自流。可跟著這二人七彎八拐地繞到了這裡,哪裡還知道回去的路,更彆提找到江自流的臥房了。於是隻好就近找了一顆高大而枝葉繁茂的樹,躍至樹乾上將就著休息至辰時左右,這樣一來也便於觀察二人動向,反正自己也不知道那碎石坡所在何處。隻要跟住這二人,料他們也玩不出什麼花樣。等到那二人熄燈睡去,他才緩緩閉上了雙眼在樹上入睡。

天邊的魚肚白才剛剛散去一些,他就已經睜開了雙眼,全神貫注地盯著那二人所在的瓦房,就生怕疏忽了了一刻出了岔子害了江自流的性命。約莫過了半個時辰,終於聽見門“砰”的一聲開了,那二人果然準時鬼鬼祟祟地從屋內出來,其中胖子手上拿著一個用黑布包裹主的東西,想必定是他們昨晚所說的弩箭了。伍靈顯心想:“如果我這時跳下去挑明地阻止這二賊,他們肯定反咬一口說我無中生有,那就等我跟隨他們前去抓他個人贓俱獲。”等到胖瘦二賊走出了一段距離,伍靈顯才輕輕從樹上一躍而下,小心翼翼地跟隨著二人的步伐前往那碎石坡一探究竟。

跟蹤著他們行了不到一柱香的時間,嵌有數不儘的碎石的地麵已然浮現眼前,整個路段又呈坡狀,應該是到那碎石坡了。隻聽那二人腳下不斷發出踩到細碎石子的呲呲聲為了不被發現,伍靈顯並沒有直接肆無忌憚地踏上那碎石路,而是在左邊更為平坦的土路上行走。走著走著,透過前麵幾顆矮樹樹葉之間的間隙,依稀看見前方臨水處確實坐著一個人,看樣子仿佛正在垂釣。他快步上前,生怕被那胖瘦二賊的弩箭搶了先。隨著他的走近,隻覺得前方那人和江自流的愈發相似,可待他真正走到麵前一看時,江自流早已合上了雙眼一動不動的坐著!身上並沒有箭傷或受到其他任何兵器攻擊所留下的傷口。伸手一探,發現鼻息也已沒有了,伍靈顯還不死心,又測了測他其他的生命體征,但結果都指向死亡。站起身來環顧四周,發現那胖瘦兒賊早已不知所蹤。這一幕是伍靈顯萬萬沒有料到的,此刻縱然是在奪名大會上殺死過不少競爭對手的他,看到昨夜才跟自己結拜為兄弟的義兄死得不明不白,心中也被驚得隻剩一片空白。他不得不逼自己冷靜下來弄清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正在他一籌莫展時,江自流身旁未蓋上蓋子的酒壺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連忙將其拿來一聞,雖然味道及微弱,但從小就和各種毒蟲毒草打交道的他一下就問出來是自己和董聖夷這一路上從一些罕見毒蟲身上提取的毒素,尋常人僅憑聞的話幾乎辨彆不出有什麼異常,再加上這酒壺又不透光,看不清起內部是何顏色,江自流便這樣遭了奸人的暗算!他還未從喪失義兄的悲痛中緩過神來,隻聽得身後不遠處傳來一個尖細的聲音:“就在這兒!就在這兒!大家快來看呐!江幫主遇害啦!

伍靈顯急忙回頭望去,隻見那胖瘦二賊帶著副幫主岑與盟為首的十一二個金沙幫嘍囉正朝自己這邊趕來。一時間任他再聰明,此刻也無計可施,隻得一臉木然地等著眾人趕來。隨即便聽到那聲音尖細的瘦子說道:“昨晚醜時近寅時,我和陳不語二人回到寨子裡,路過幫主臥房是,似乎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黑影從屋內出來,於是我二人便想追上去一探究竟,怎料到這賊人輕功好生了得,等我二人趕到時,早已不見了蹤影。我們便壯著膽子進到幫主臥房內察看,發現並無甚異常,隻好離去。”說罷又故作哭態朝著江自流的屍體假惺惺的哭道:“哎呀!幫主啊,都怪我陸無為眼拙呀,沒看出這賊廝竟在這時向您暗下毒手啊!”一旁的胖子陳不語也跟著哭了起來。

陸無為突然一把揪住伍靈顯的領子,怒斥道:“說!你混入金沙幫到底居心何在!現在江幫主就死在你的麵前,我們金沙幫全幫上下都是一條心!隻可能是你這個外來人搞的鬼!”

伍靈顯被氣得略失心智,一把甩開他就著自己衣領的手,道:“你休要賊喊捉賊,明明是你和這個胖子陳不語密謀想要用弩箭害死江大哥!

陸無為故意笑道:“弩箭?還江大哥!你看哪有弩箭,誰有弩箭啊?倒是你這個毒鬼,那日在我兄弟二人護送徐大俠至那山上破廟裡我就中了你的奸計,被你用毒氣所傷!現在都還沒有完全恢複!我看啊,今日江幫主就及有可能是中了你下的毒,還一口一個江大哥,聽說你一來金沙幫就急著跟我們幫主又是敬酒又是拜把的,果然沒安好心!

伍靈顯道:“護送?不知道是哪個狗賊一個勁地求著人家想要學武。” 伍靈顯初次接觸江湖上的陰險之徒,又是在人家的地盤上麵對早已密謀好一切的陸無為,顯然已落了下風。

陸無為大喊道:“惡賊!休要再血口噴人!你敢說今日之事不是你所為嗎?”還不等伍靈顯回答,陸無為又道:“你雖然及為可疑,但凡事應該講求證據,我陸無為還是知道的。現在隻有人證,待我們查明江幫主死因之後再去查出那物證,到時看你怎麼狡辯!來人,把他綁了,請寨裡的郎中來驗屍!”陸無為為了將戲演得很更真,對於酒壺裡有毒和江自流的死因假裝不知,想故意在寨裡郎中驗明死因後,再見機行事。

一行人綁縛了伍靈顯的雙手押回寨裡請來了郎中,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那老郎中已經斷定江自流是死於中毒。於是轉過身來慢吞吞地對眾人說道:“江幫主是死於中毒,而所中之毒應該都出自使毒行家之手,一般人絕難製成如此刁鑽之毒,老朽多年來救死扶傷於這金沙幫中,今日還是初次見到這種劇毒呢。”伍靈顯也知道,這個毒絕對就是自己和董聖夷的,這兩日以來自己天天同江大哥飲酒,想必定是這二賊趁董阿妹疏忽之時將一些毒素從臥房內盜出。

隨後陸無為又讓人帶路去到了伍靈顯的臥房內搜查,將伍、董二人一路所收集的種種毒素粉末都搜了出來交給那老郎中驗證。老郎中很快便認出了江自流所中之毒卻在其中,隻不過是幾種毒混合到了一起,也確實是金沙幫中從未曾出現過的毒。這時陸無為得意道:“哼哼!捉奸捉雙,抓賊抓臟。現在人贓並獲,你還有什麼還狡辯的?”

這時伍靈顯忽然聽到鞭子破空發出的聲音,伍靈顯才轉頭看去,隻見三個嘍囉已被一鞭抽倒在地。來者正是董聖夷!陸無為猥瑣地道:“嘿!你們這對奸夫果然是要一起去當那亡命鴛鴦!”又對身旁嘍囉命令道:“給我打!抓住她!”陸無為的父親是前任幫主,在任時間頗久,陸無為也和幫中上下很多人都熟識,所以部分手下於江自流不在之時還是會聽命於陸。

隻聽董聖夷邊打邊喝道:“快放人!你們都被人蒙騙了知道嗎?”可此時的金沙幫眾人哪會相信她的一麵之詞,繼續擺開了陣型圍攻著他,可金沙幫中人始終武功粗陋淺薄,跟自幼習武使鞭的董聖夷鬥起來,又被打傷數人。正當董聖夷大肆進攻時,忽聽得伍靈顯驚叫了一聲:“阿妹小心!”董聖夷立刻揮鞭回防,可右腿上已傳來一陣劇痛,抬頭望去隻見陸無為手持著弩陰笑不停。看到董聖夷汩汩流血的傷口,伍靈顯感到自責不已,要是自己當日沒有貪杯,或許現在二人早已到了蜀中。緊接著天花板上幾張漁網鋪天蓋地地迅速籠罩了下來,頃刻間蓋住了董聖夷的全身,各嘍囉一齊將漁網收緊,便將董聖夷死死地困在了其中。陸無為走上前挑釁地道:“嘿嘿,還想掙紮,早些束手就擒又何必遭這些罪呢?”

隨後眾嘍囉將二人押至一密室內,用鐵鏈牢牢地拴在木製十字架上聽候處置。這密室隻有一扇小破窗,光線一縷縷從中透射下來,將地上的血跡、破稻草、斷鐵鏈,陶瓷碎片照得顯眼無比,似乎在預示著伍、董二人的最終結局……

陸無為抱拳對那副幫主岑與盟恭恭敬敬地說道:“岑大哥,事出必有因,我相信這二人混入我金沙幫中暗害江幫主,定然有所圖,且待小弟審訊幾日,定然將這幕後黑手找出來為江幫主報仇雪恨!”岑與盟聽罷便帶了眾嘍囉離開了密室。

腳步聲漸漸淡去後,陸無為立刻換了一副嘴臉,對伍靈顯打罵道:“你他媽的還敢踢踢我?還敢用毒粉撒我?我陸無為平生最看不慣的就是你這種自作聰明的草包!那晚在破廟裡你以為自己很神氣是吧!還阻止我學功夫?險些壞了我兩次好事!”每說一句就怒抽伍靈顯一鞭。一旁的董聖夷見狀大叫道:“放開我們,你這個卑鄙小人!你不得好死!”這時密室門口有嘍囉來報,說是請陸無為前去大廳與副幫主岑與盟談事。陸無為摔掉手中鞭,斜眼瞅著伍靈顯哼了一時便出發赴會。

約莫過了半個多時辰,隻見陸無為和陳不語二人又再次回到密室中,隻不過奇怪的是,陸無為這次臉上竟和顏悅色,全然不像之前一樣暴戾恣睢,還布置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唯唯諾諾地走到伍靈顯麵前,客客氣氣地說道:“伍大俠,請恕兄弟之前多有冒犯,伍大俠武藝精湛,我們不過是一心想要拜師學藝罷了。兄弟愚笨,隻能用這樣的方法來創造我們獨處的機會。伍大俠武功蓋世,想必為人自然也是海量,還望多多海涵啊。”轉頭看了看身後的一桌酒菜,又道:“如果伍大俠您二人願意教我武功,我就撤了你們身後這木架子,隻給你們帶上腳鐐以掩人耳目,以後這樣的好酒好菜每天都有,保管你們在這狹窄密室中,也能過得有滋有味!”一旁的陳不語問道:“那為什麼不直接放了他們呢?”話音剛落陳不語就抬手扇了他一巴掌,打得清脆響亮,隨即又罵道:“閉嘴你這個蠢貨!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

伍靈顯知道就算教了他武功,最終也會被他殺掉,於是白了他一眼便不再答話。陸無為見狀並不惱怒,仍然賠笑道:“伍大俠是在擔心什麼?你放心吧,待我學成武藝後您二位要走,我給你們金銀百兩作為盤纏及酬謝,要留,我封你們做金沙幫左右二使或者副幫主怎麼樣?”見伍靈顯二人依舊不為所動隻得說:“唉,那你們二人好好想想吧,我讓這小子在這兒服侍您二位,您二位要想法有變,請隨時告訴他。”

伍、董二人依舊被綁縛在木架子上,伍靈顯恍惚中回憶起下山前在藏書閣的日子,想起一本書中曾經寫到過“峨眉山天池之水包治百病”的說法,突然想到了對策……

那胖子陳不語獨自坐在桌前無所事事,剛才被陸無為打的左臉還有些通紅。

隻聽伍靈顯對陳不語說道:“兄弟啊,敢問你臉上這刀疤是怎麼留下的?”

陳不語答道:“哦,這刀疤啊,是當年替我大哥擋的,怎麼了?”

伍靈顯問道:“大哥?你大哥莫不是陸無為吧。”

陳不語答道:“是啊,怎麼了?”聽得此言,伍靈顯沉默不答,隻是連連搖頭,唉聲歎氣。

陳不語不解道:“不是,你歎什麼氣呀?”

伍靈顯故作深沉道:“唉,我隻是可惜,一個不可多得的英雄好漢就此被埋沒了,唉。”

陳不語道:“不是,你怎麼淨說些我聽不懂的話。”

伍靈顯道:“換句話說,陳兄你可曾聽說過水泊梁山一百單八個好漢中盧俊義和燕青的故事?”

陳不語答道:“聽過啊,怎麼了?”

伍靈顯又道:“那浪子燕青忠肝義膽、才貌雙全、足智多謀、多才多藝、武藝出眾,夜曾是個家仆,不過……”

陳不語道:“快彆扯了,就我怎麼能跟人家燕青比呢?”

伍靈顯反駁道:“我可沒拿燕青跟你比較,那燕青怎麼能跟你比呢?你本來可以成為盧俊義,隻可惜……唉。”

陳不語道:“哎呦!可惜啥?彆再賣關子啦,有啥你就直說。

伍靈顯道:“隻可惜跟錯了人,入錯了門。我看你老兄天生骨骼清奇,膂力充足,又肯吃苦耐勞,本是個習武的好苗子,要是遇到了名師點撥,再勤加練習,本可成為與玉麒麟盧俊義比肩的人物,現在卻隻能跟個燕青爭高低。跟在陸無為這個小人身邊,難有前途,可悲啊可悲。”

陳不語一拍桌子,起身怒道:“我大哥一家是我的救命恩人,休要再辱及我大哥!”

伍靈顯也怒道:“大哥?恐怕人家不隻是沒有把你當兄弟看待,估計自始至終都沒有把你當成人來看待。你自己摸摸你那張臉!舊傷還沒好呢,就又給打得又紅又腫。醒醒吧,這金沙幫早就不是他家的了,他什麼臟活累活不是交給你乾?什麼好處不是自己撿了去?什麼風頭不是自己出?哪天不是打你罵你?他們對你的恩情,你早已報儘了……

陳不語急道:“你胡說!不是這樣的!

伍靈顯繼續道:“難道不是嗎?人家燕小乙也是家仆,好歹還能得到盧俊義的賞識和重視。你看看你自己,每天連自己在做什麼都不知道,隻聽人家使喚,空有盧俊義之才,卻活得連條狗都不如!

這幾句話猶如刀鋒一般刺中了陳不語內心深處最脆弱的地方,一時間讓他瞠目結舌,雙眼空洞,無言以對。此刻絕對是他一生中最想反駁彆人的一刻,但其實內心當中又有另一個聲音在肯定著伍靈顯的說話,兩個念頭不斷拉扯著他,讓他陷入無儘的痛苦,他想要表示反對,可卯足全力也無法說出半個“不”字,他若是表示讚同,繼續連狗都不如的活著,那他那僅存的自尊又絕不允許,此刻已再也無法裝作若無其事。伍靈顯的話仿佛有回音一般,在他的心中良久回響著,每聽到一遍,他心中的卑微之感就更深一分,回想起自己從小就進了陸家,便每日對陸無為逆來順受,後來陸家大勢已去,金沙幫也由江自流擔任幫主,可陸無為的霸道仍然隻增不減,自己還習慣性聽了他那麼多年的差遣,遭受他那麼多年的打罵。又想到自己在這金沙幫中也無甚好友,沒個人都對自己視而不見,他也知道伍靈顯剛才以盧俊義為比喻對自己的讚揚實在過於誇張,但這也是自己有生以來唯一一次被人誇獎啊。或許,也是時候該醒悟了……

伍靈顯見他已然動容,便道:“陳兄啊,我小時候也不比你好,受儘欺淩,從無人為我申冤,我們每個人都一樣,都是爹爹媽媽生的,雖然他們已亡故,但讓他們在天之靈看到這些那該多麼令他們心碎啊,要是再讓他們看到我們不僅不醒悟,助紂為虐不算,還一直被人每天這樣欺侮下去,他們該多麼痛心啊。這世上沒有誰能一帆風順的度過一生,重要的是不是跌倒,而是摔倒後能再爬起來的勇氣,陳兄啊,你現在棄惡從善還來得及。”此時陳不語雙眼噙滿著淚水欲奪眶而出。

伍靈顯又道:“老實說,我義兄江自流是你們害死的吧?”陳不語微微點頭默認。伍靈顯又道:“我相信你並不想跟著陸無為作惡是不是?這一切都是陸無為的意思是不是?他暗中害我義兄,實非好漢所為,又將一切罪過嫁禍於我,我罵他是小人何錯之有呢?你要明辨是非,不可一錯再錯啊。我倒是有一妙計,能救得我二人、能幫助你痛改前非,還能保證那陸無為以後再也無法欺侮於你。”此時陳不語的心已經完全傾向伍靈顯這邊,伍靈顯將這計劃詳細地告知了他……

如此又過了兩日,陸無為每日早中晚各來密室一次,也都是好酒好肉的奉上,每一次都打罵陳不語,這讓陳不語心中不服之意更盛。

第二日夜裡,陸無為剛進到密室中,臉上表情就無比陰狠且得意,隻見他徑直走向伍、董二人的包袱,一把抄向最底層的右側,將那本伍靈顯在五毒教藏書閣密室中無意間得到的《五毒秘史》拿了出來,並且精準地翻到了記載五毒教各堂口武功招式的那幾頁,見書中對各種招數的描寫介紹都詳細,確認無誤後仰頭大笑,道:“哈哈哈哈,早跟我說有這種東西不就完事了嗎?現在你們這兩個毒蟲已經完全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原來那日伍、董二人剛被押進密室不久,陸無為就被叫去和岑與盟議事的結果是待江自流的後事了卻後,金沙幫準備擁岑與盟為新一任幫主。但陸無為仍舊賊心不死,心想著既然除掉了江自流還輪不到自己當幫主,那就隻好通過武力奪取,於是便和顏悅色的哄騙伍、董二人教授他武藝。而現在拿到了記有五毒教各堂口武功的《五毒秘史》,就不必再求他二人了,於是又露出了本來麵目。

伍靈顯怒斥道:“你怎麼知道我的《五毒秘史》在這裡?我義兄江自流是不是你殺的?”

陸無為獰笑道:“嘿嘿,你彆管我怎麼知道的,你隻需知道你們二人已是毫無價值的將死之人了,既然你們都要歸西了,那我不妨就把這事實真相告訴你們,哈哈哈。”

隻聽陸無為續道:“這金沙幫是由我父親一手創立的,本就是我陸家的基業,可我父親老眼昏花,竟將幫主之位傳給了那臭酒鬼江自流!我心中不服,但幫中弟兄多數都對他心服口服,我明麵上鬥不過他,於是提前一晚便秘密潛回寨子裡,將你們二人的毒藥偷了一部分,又趁著第二晚你們醉酒之時將毒藥灑至江自流釣魚時用的酒壺裡,你以為我不知道那晚被你跟蹤了麼?你個自以為是的蠢貨還真以為我是那麼好對付的,我是故意引你上鉤呢,哈哈哈哈。最後把你引至江自流那裡,再快步去叫來幫中兄弟,就可以順順利利的嫁禍給你啦,現在就算岑與盟那小子當了幫主又怎樣,等我學成武功,害怕搶不到手嗎?哈哈哈………

突然“砰”的一聲巨響打斷了陸無為的說話,密室門應聲被踹飛一丈,重重地砸落在地。幾人回頭看去,隻見來者正是金沙幫已故幫主江自流和踏雪無痕徐如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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