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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兒女情成謎 萬枯林禁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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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那日被關入密室,伍靈顯成功策反了陳不語後,便告訴了他《五毒秘史》記有五毒教武功招式要領之事,同時也通過陳不語得知岑與盟將要繼位幫主、陸無為詭計又再次落空。便心生一計,既然那輕功獨步武林的徐如風和義兄江自流交情甚深,且那幾種毒藥混合在一起使用雖然能暫時讓人失去生命體征現出死相,但並無法立刻將人完全置於毫無救助之望的死地。徐如風所在的巴山離峨眉並不甚遠,如若現下及時通知徐如風,再托他火速前往峨眉山取得那包治百病的天池之水來救治江自流,說不定還有一線希望。於是便將這計劃詳細告知了陳不語,又讓陳不語立刻飛鴿傳書往巴山劍派給徐如風。期間一直讓陳不語監視並彙報著陸無為的舉動。

兩天後,徐如風果然攜著峨眉天池之水如期而至,並不負所望地救活了江自流。而伍靈顯知道江自流於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一無所知,又讓陳不語在江自流起死回生之際去告知陸無為自己包袱內的《五毒秘史》記載著種種五毒的武功招式,料定陸無為找到《五毒秘史》後定然會露出本來麵目。這時,隻需讓江自流等人在密室外側耳傾聽便能知悉事情經過……

密室門摔落在地的聲音剛畢,陸無為瞪大著雙眼看向門外的江自流和徐如風率領著岑與盟及部分金沙幫弟子,喉嚨仿佛被人緊緊扼住了一般,發不出半點聲音,一時間想不到自己到底是哪裡出了紕漏導致現在滿盤皆輸。門外兩位弟子受江自流吩咐為伍、董二人鬆了綁、伍靈顯從他手中一把奪回《五毒秘史》、又走到江、徐二人麵前拜謝,這一係列舉動仿佛都與陸無為無關一樣,隻見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兩眼空洞無神,臉色煞白。

此時江自流走上前朗聲說道:“陸無為,你說得沒錯!這金沙幫的幫主本該由你來當,子承父業,天經地義。然而知子莫如父,當年你父親就是深知你這愛偷奸耍滑、從不肯腳踏實地行事的秉性,才忍痛不將幫主之位傳於你。而我江某雖然不才,不敢說有什麼通天入地的本領,但為人向來光明磊落,無愧於天地。對金沙幫的忠心,我相信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且我這麼多年對幫中的貢獻再怎麼微不足道卻也是遠高於你!我繼你父親陸老之位,自知有愧於你,於是這麼多年來對你也是一再包容和提拔,從未曾

虧待過你半分,你何以對我下如此毒手?”

陸無為站起身來不屑地道:“哼!你還有臉說子承父業天經地義?你可知道老子身在自家的地盤卻不能自己全權做主,有時甚至有種寄人籬下之感是何等的屈辱?什麼光明磊落?什麼無愧於天地?休要再妖言惑眾!我看定是你這臭酒鬼當年蒙騙了我爹!我就是看不上你又怎樣?論智謀、論野心你哪一點比得過我,要是我當了幫主,這金沙幫肯定比現在好一萬倍!”

陸無為見江自流歎氣著搖頭,並不作答,又將目光轉向了一旁的陳不語。隻見陳不語看見自己正在盯著他,急忙轉過頭去,雙唇、手指都在微微顫抖。立刻衝上去雙手揪住陳不語衣領摁在牆上,怒斥道:“說!是不是你這個吃裡扒外的窩囊廢出賣了我?我就知道是你!對不對?你這個連撒謊佯裝都學不會的廢物現在翅膀硬了還敢出賣我了是不是?”說著揮出手去又想要掌摑陳不語。

這時已然醒悟的陳不語根本不給他打到自己的機會,一把抓住他揮過來的手並駁斥道:“你給我閉嘴吧!我早已看透了你!你口口聲聲說什麼兄弟,不過是利用我,把我當做你發泄情緒的工具而已!從我進陸家到現在我這張臉不知挨了你多少巴掌!你才是真正的廢物呢,乾啥啥不成!”他遭受多年委屈所累積的憤怒似乎都隨著這幾句話傾瀉而出,尤其最後兩句更是正中陸無為的痛處。話雖已畢,但陳不語仍在發抖不止、喘著粗氣,眼眶中還閃爍著淚光。

陸無為見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敢反抗自己且如此憤懣,也是一愣,他那脆弱的自尊心還沒來得及受傷便又習慣性地開始了對陳不語的打擊:“就你也配說我?想當年你孤苦無依流落江湖……

這時旁觀已久的徐如風終於聽得不耐煩,抬手打斷道:“行啦行啦,彆再鬨啦。”

陸、陳二人看到徐如風都不由得心中一驚,就生怕徐如風當場報了那日在破廟裡的仇。但聽徐如風道;“這陸無為心術不正、是非不分、陰狠歹毒,那日在破廟裡我就險些著了他的道,依我看,還是早日除掉為妙。”

江自流趕忙答道:“徐大哥,不可呀,陸無為的父親對兄弟有救命之恩,又承蒙他的恩惠加入了金沙幫才有今日這番造詣。儘管他曾想加害於我們,但要我取他性命,我是萬萬無法下手的。

徐如風思索片刻道:“既然這樣,那不如我將他帶去五台山投了少林寺,讓他剃度為僧,每日吃齋練功,誦經念佛,好好接受佛學的感化。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寺不僅各弟子武藝高強,且戒律嚴格,料他到了那裡也不敢再胡作非為,定能痛改前非,洗心革麵。”

江自流道:“好,那便有勞徐大哥了!”陸無為聽到他們說要將自己送去少林寺剃發為僧,驚得瞪大了兩眼,但也不敢再多言半句。

又聽伍靈顯向江自流抱拳道:“這陳不語本是個忠義之人,隻可惜跟錯了人走錯了路,日後還請大哥多多引導指教,將他帶入正道,說不定日後還能成為金沙幫中的一把好手。”

江自流正色對伍靈顯道:“便依兄弟說的做,我果然沒認錯你這個兄弟。這次多虧了你識破陸無為的陰謀,救得我性命,無論對我江某還是對金沙幫都實是天降福星。既然你們和五毒教的關係已經到了如今這般地步,不如就此留下加入我金沙幫如何?相信我幫中兄弟無不對你心服口服。”一旁的副幫主岑與盟及幾個金沙幫弟子也附和道:“是啊伍兄弟、董姑娘,留下來吧,以後咱們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伍靈顯答道:“大哥和眾位兄弟的心意小弟心領了,但是可否容我二人考慮幾日?”

江自流道:“兄弟不必客氣,想怎樣考慮都行,哈哈哈,儘管把這裡當成自己家就行。”

說罷談罷,一行人留下陸無為在密室中離開,此時金沙幫寨內已經擺好了宴席,為慶祝江自流大難不死。性情豪爽的江自流又拉著伍靈顯兩碗並作一碗地豪飲了起來,兩人端著酒碗相談甚歡。

到得夜裡,月明星稀,酒席上敬酒劃拳的聲音漸漸淡去,江自流及不少幫中兄弟已然醉倒,伍靈顯也略感眼前事物模糊不清,腦中暈眩。一回頭,見徐如風押著陸無為正欲離去,還對自己說道:“伍少俠,你且隨我來,我有事相告。”於是伍靈顯半醒半醉中便跟了去。

行至金沙江邊,忽聽徐如風道:“伍少俠,我看你智勇雙全,又頗具俠氣,在你這個年紀的青年人中實屬罕見。那日你於那破廟中救了我一命,至今還未曾答謝,我徐如風向來恩怨分明,不如便指點你幾招輕功法門,若你肯用心苦練,不出五年,定能練就一身神行太保戴宗所不敵的絕技。

伍靈顯聽後大喜,抱拳道:“晚輩仰慕徐大俠已久,今日竟得徐大俠指點迷津,感激不儘!”

徐如風擺手示意伍靈顯不必過多客氣,又點了陸無為的穴道,讓其暫時失聰並動彈不得。開口如吟詩般悠悠道出輕功心法口訣:“氣清身自輕,氣濁身自沉。此功老君創,一氣化三清。有體輕如燕,有體如浮萍。成就飛簷技,造化各不同。舉重若輕似無物,太虛遨遊似神行。切記有腿不練手,且看蜻蜓懂平衡。一股真氣提胸牌,躍空轉神足尖能。蘆葦一葉能渡江,全靠平衡顯神通。”隨後演示起了身法,伍靈顯成長於五毒嶺,從未見過如此精妙絕倫的輕功,這時直看得他醉意全無、心無旁騖。將眼前的演示結合適才徐如風所授的心法口訣細細融會貫通。憑借他極高的悟性,徐如風剛演示結束時,他已能模仿出其中幾個動作,並展示了出來,輕輕躍上了一旁的柳樹上,還在筷子般粗細的樹枝上停留了片刻,這已然突破了他以往的輕功境界。

徐如風麵露悅色,又將他所學輕功的六重境界——水上漂、草上飛、樹上飛、雲中飛、太虛遊、太清遊一一進行詳細講解並示範。見伍靈顯每次聽完看完隨即便能抓住其中精髓並展示出來,當下不再多言,將陸無為攜在腰間便駕著輕功踏著水麵過江而去。留下伍靈顯一人如癡如醉地將剛才所學一遍遍反複練習著,隻盼能早日達到飛天遁地、禦風而行的境界。

之後的幾日裡,伍靈顯讀完了《五毒秘史》,每日白天苦練其中記載的種種玄妙招式和馭毒技法之餘,也溫習著徐如風所授的輕功法門,武藝不斷精進。晚上則又和義兄江自流兩碗並作一碗地豪飲。但董聖夷似乎並不太願意就此留下成為金沙幫中的一員。

一日晚間酒過三巡,江自流又再次盛情邀約伍靈顯二人加入金沙幫,略感醉意的伍靈顯頗為心動。心想自己有生以來第一次遇到如此情投意合的兄弟朋友,要是往後能夠日日相伴攜手並進,那再平凡的日子也會閃爍著友誼的光輝。又乾了兩碗便起身回屋裡準備征求董聖夷的同意。

回到屋中,不見董聖夷的人,還未來得及思索原因,突然感到左手掌心中一陣瘙癢,緊接著頭暈目眩、四肢癱軟、渾身麻木、欲語無力,並癱倒在地動彈不得。緩過神來仔細回憶,想必是適才一壇接一壇地豪飲時,有人找準他們漸漸醉去鬆懈警惕的時機,往新的一壇酒裡下了悲酥清風或者軟筋散之類麻痹人筋骨的藥。想起那日在破廟中徐如風以自身內力將悲酥清風之毒逼出,當下也努力運起內力想要將這毒逼出體內,但無論怎樣全神貫注,此刻就像白丁一般,毫無內力可用。掙紮中還不慎撞到一旁的木桌,桌上陶瓷茶壺在晃動中摔落在地,砸成碎片。他顧不得管這茶壺,繼續思考原因,心想:“按理來說,常見的軟筋散或悲酥清風隻能麻痹人的筋骨使人幾日之內動彈不得,但今日這毒竟然還能讓人內力全無,真是怪哉……”

這時左手掌心又傳來一陣瘙癢,他不由得看向自己因幼時誤觸黑心蓮莖乾而留下密密麻麻黑點的左掌,又想起下山前在藏書閣中曾看到過介紹黑心蓮的書籍,突然茅塞頓開:“按照那書中所記,黑心蓮乃五毒嶺上特有的奇異植物,其莖乾汁液極其濃稠難以徹底清除。可製成多種毒藥,或可封人內力,或可取人性命等等,功用亦繁多。當加以金葉菊、寒碧紫藤再混合適量的軟筋散時,即可製成能讓人暫失內力的“黑心軟筋散”。而這製毒技法又向來隻有五毒弟子才知道。五毒教對外一直保持神秘,從不外傳技藝,對內又向來嚴格苛刻,連各堂口弟子也禁止私下來往。今日我又中了這黑心軟筋散,於是左手上的舊傷即刻便起了劇烈反應。那前來下毒的人隻可能是五毒教中人。他們不用普通的軟筋散或悲酥清風而故意用這黑心軟筋散封我內力,定是為了防止我用內力將毒素逼出體內從而阻止他們的行動。而他們明明可以下劇毒置我於死地卻又故意留我一條性命,不知他們這次前來金沙幫寨中到底是意欲何為。”

耳中又聽得寨中眾兄弟的酒後嬉鬨聲已然停止,想必他們也都已和自己一樣中了這黑心軟筋散的毒,自己有一身武藝傍身尚且被麻痹至此,而他們全是些武功稀鬆平常、毫無內力之輩,此刻定然已被麻至昏厥。這時,一個極低沉的聲音將他的思緒打斷:“伍兄弟,原來是你這裡,不知為何,幫中弟兄全都暈了過去,江幫主也已不知所蹤。”伍靈顯用儘全身的僅剩的力氣定睛看去,隻見一個臉上有刀疤的胖人正站在門前神情焦急地望著自己,正是陳不語。原來他今日和陸無為大發雷霆又分彆之事讓他心情久久不能平複,而酒席上不少金沙幫弟子不是小覷於他便是對他仍然心存芥蒂,無人邀他喝酒談天,他隻好獨自一人去到寨外觀景散心。等到走得累了返回寨中,便看到了眾人被麻倒的場景,忽又聽見屋內傳來茶壺摔落之聲,聞聲趕來便見到了伍靈顯。

於是伍靈顯便卯足了力氣將自己的遭遇和懷疑長話短說地告知了陳不語。隻見陳不語聽完後急得來回踱步,但礙於智慧不夠,始終想不出什麼解決方案,還自言自語道:“哎呀!這幫天殺的孫子,隻知道暗中使毒來禍害我們這些不會武功的人,要是真正的英雄好漢就來光明正大地跟我們比比我們擅長的啊,在那金沙江中跟我來上一場水戰,看我不把他們全部溺死!”

聽完陳不語這番話,伍靈顯似乎發現了轉機,又思索良久後,終於從束手無策的困境中抽離。喜道:“對!溺死,正是溺死!不過要溺死的不是他們,而是你!”

陳不語聽得此言一臉詫異,伍靈顯見狀一字一句將對策告知了他……

不一會兒,隻聽到陳不語用幾乎響徹了半個金沙幫寨子的聲音打破了原本的寂靜:“哈哈,真是天助我也,讓你今日中了這什麼麻藥動彈不得!任憑你伍靈顯武功再高強又能怎地,今日我若趁人之危就此殺了你,實非英雄好漢所為。我便拿了你這《五毒秘史》找個渺無人煙之地練上個一年半載,待我學成武藝重出江湖之時,還怕你做甚?哈哈哈。”

他話音剛落,西北方向一個平日裡極不起眼且現在也漆黑一片的廢棄雜物室裡突然飛竄出兩個人影,立刻躍向陳不語所在的瞭望台。陳不語見狀立刻翻身跳到地上,朝寨中房屋極為密集的一個區域奔去,那兩個追擊者也玩命似地追了過去。如果是在白天,陳不語身材肥碩,不諳輕功,奔跑速度偏慢,發出的腳步聲又較為沉重明顯,無論跑到哪裡都能被身後二人立刻追上,但陳不語自幼便成長在這寨子裡,對寨中的一切布置可謂是了如指掌,此刻又是晚上,隻見陳不語在黑夜中奔走也能準確無誤地辨出方向。又按照著伍靈顯的囑咐,專挑細而窄或陡而險,或是兩側有溝渠的路來奔走逃命。每次眼看著那二人就要逼近他的後背時,他便突然一個急轉彎拐進另一個小巷裡,那二人還不時踩到地上的坑或坎而摔倒,想要發出暗器,卻又見陳不語忽而左拐忽而右轉,忽而爬坡忽而下坎,實在沒有瞄準的機會。隨著兩人在慘叫聲中不斷的摔倒,陳不語終於和他們拉開了明顯的距離,這時已然衝出寨裡,直往金沙江邊奔去。待那二人也從寨裡摸爬滾打著追出時,依稀隻見夜色中陳不語拿著《五毒秘史》向自己揮手,並乘上了一艘小木舟,熟練地從船上抽出木槳,似乎想要渡江而去。那二人豈肯就此放他逃走?連忙追隨著他的步伐飛奔至江邊,可到了江邊才發現一個關鍵問題——這金沙江極深,二人無一人識水性,且輕功造詣有限不足以支持他二人踏江取書,周遭又不見其他任何船隻。其中一人急得原地跺腳,卻也想不出任何對策,隻得眼睜睜的看著陳不語劃著小木舟離岸邊越來越遠,船尾蕩起的漣漪形如魚尾一般向兩側緩緩延伸擴大又恢複平靜,那兩人始終束手無策。

忽聽其中一人思索片刻後說道:“這金沙幫乃是倚江而建的幫派,幫中弟子也多以捕魚撐船為生,決計不可能就隻有眼前這一隻小木舟,況且他們寨中其他人已被我們麻倒,事出緊急,他們並不知道我們要來犯,不可能事先將所有船藏好而隻留一艘。僅憑這小子一己之力肯定無法將其他船隻藏在太遠的地方,定然就在這附近!現在趕快四處找找!彆讓他跑遠了……”

話音才剛落,忽見剛剛劃船行至江麵中央的陳不語似乎也中了黑心軟筋散一般,忽然全身癱軟使不出力,就這樣從小船中掉入江中沉了下去。小木舟靜靜停在江上,而那本《五毒秘史》還赫然留在舟尾,在月光照射下顯得無比誘人。兩人見狀大喜,隻想到天賜的良機這不就來了?於是趕快抓緊時間像惡狼撲食一般四處搜找其餘木舟的所在。才過去約莫半柱香時間,果然不出他們所料,就在附近一處被灌木叢包圍的平地內,大約十艘擺放得參差不齊的小木舟呈現眼前。兩人更是喜出望外,立刻合力將其中一艘拖至江麵並乘上,抽出船槳迅速向那江中小舟逼近。

在這過程中兩人還密謀道:“嘿嘿,沒想到今日這《五毒秘史》就這樣落入了我們手裡,等我們辦完這樁事,一定得偷偷學上幾招。上次在夢縈嶺見伍靈顯那小子僅僅隻是臨時學了這《五毒秘史》中的幾個奇妙招數,都能以一己之力擊敗我們三人,我們隻需在回山路上一起苦心鑽研,回到山上再偷偷修煉即可。還有誰知道五毒教裡有我們這些隱藏高手的存在,等到日後關鍵時刻再將這神功展示出來,還怕難成大事嗎?”原來這二人正是那日在夢縈嶺襲擊伍、董二人之二的具天隱和景風雷。他們一邊打著如意算盤一邊賣力撥槳,不一會兒功夫已到了江麵中央,兩人中讀書識字較多的具天隱滿懷期待地從適才陳不語的船中一把抄起《五毒秘史》,又迫不及待地劃燃了火折子借著火光翻開書本查看裡麵內容。

隨手一翻,並沒看到任何關於五毒教的曆史記載和武功介紹或製毒技法,隻看到關於漢高祖劉邦的言行政績,於是又往後翻閱,又看到漢景帝劉啟和漢武帝劉徹的一些生平事跡。再往後翻,也隻看到黃帝時代到漢武帝時代的禮樂製度、天文兵律、社會經濟、河渠地理等方麵內容。這哪裡是什麼《五毒秘史》,分明是西漢司馬遷的《史記》!具天隱幡然醒悟,怒道:“這是假的!快回去!我們上當了!”說罷將手中那假的《五毒秘史》往船上一摔,便不再顧及。又立刻劃著船返回到了來時的岸邊。

回到岸上,兩人努力回憶著來時路上所見到的一切,可惜在茫茫夜色下,生死時速中,根本記不得什麼標誌性建築。兩人隻好試探著走進這時宛如迷宮一般的寨子,可走來走去,仿佛越陷越深,連自己是從哪個方向進來的都快忘了。正在兩人站在原地一籌莫展時,忽然聽到東北方向接連地響起了五次口哨聲,前四聲短促,第五聲悠揚,同時又尖細而明亮。片刻後又規律地響起了一遍,正是五毒弟子間獨有的接頭暗號。於是具、景兩人尋著哨聲的出處一路前行找去,在黑夜中又繞了一盞茶的時間,終於看到那廢棄雜物間就在前方,依然像離開時那樣黑燈瞎火。

隻是隨著自己二人的走近,隻感覺一股臭味愈發刺鼻難耐,似乎正是從那屋內傳出的。待到兩人小心翼翼地走到門前時,已不約而同地捂上了鼻子。漆黑一片中透過牆上小窗根本看不清屋內狀況,兩人也不敢貿然進去。正在糾結中,玉蟾堂弟子方玉臻的聲音忽然從屋內傳出:“具師弟,景師弟,是我,沒事的,快進來吧。”雖然這段話說得略顯有氣無力,但確實是方玉臻的聲音無誤。兩人也不再顧慮許多,推開了虛掩著的房門便往裡走去。兩人前腳剛接觸到地麵,便感到腳踝處似乎突然被繩索之類的東西死死纏住了一般,失去重心,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弄得頭朝下腳朝上地倒吊了起來,自己身上的兵刃也被人順勢奪去。還沒等具、景二人緩過神來,牆上的火把忽然一齊燃了起來,整個屋裡霎時亮堂一片。

被倒吊起來的具、景二人先是看到一旁癱倒在牆角的方玉臻此時嘴角沾滿了鮮血,又看到地上一攤類似於大糞的東西。隻見適才引誘自己二人劃船至江中的胖子陳不語剛將匕首從方玉臻脖子上收回,又出去用輪椅推著伍靈顯和江自流兄弟二人到了門口。

原來陳不語聽從伍靈顯的安排,先是將真正的《五毒秘史》書殼拆下,又快步去寨中找了一本大小尺寸相近的書合在其中,又假意高聲暴露自己持有《五毒秘史》,將具、景二人引至江中央。伍靈顯深知五毒弟子常年居住在五毒嶺上,對水性一竅不通,而陳不語則自幼成長於金沙江邊,在水裡可謂是如魚得水。於是又讓他假裝中毒落入水中後,趁那二人尋找木船之際,一路潛回了岸上又抄近道欲迅速返回那二人適才出來的廢棄雜物間。這一切都順利進行著,可出乎預料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陳不語剛到得附近,便聽到屋內傳出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你到底從還是不從?跟我們聯手對你們金沙幫是百利而無一害之事!你如若還不從,待我們取回《五毒秘史》便殺光你們全幫上下所有人!”這說話聲伴隨著擊打聲傳出,顯然是有人在逼迫江自流。想起行動之前伍靈顯的推斷,知道對手是五毒弟子,如果自己硬闖必然是打不過的,隻能智取。突然急中生智想到一個臭氣熏天的辦法,於是去找來一盆大糞二話不說就往那廢棄雜物間裡潑去,又順手將門反鎖起來。方玉臻被熏得趕忙憋著氣想要逃離雜物間,但無論如何都沒法將門打開,而牆上的小窗又不足以讓自己全身通過。時間一長,憋不住氣,隻能用手緊緊捏住自己鼻子,用嘴呼吸,同時又不停踹門,試圖破門而出。

眼看著那木門將要被方玉臻用膝蓋頂爛之時,忽然間小窗內由外向內地猛地伸出一隻手,將下有黑心軟筋散的毒酒灌進方玉臻此時正張大著的嘴裡,由於用力極猛,那碗與方玉臻的嘴部相撞時瞬間破碎,將他弄得滿臉鮮血的同時也成功讓他服下了自己所下的黑心軟筋散之毒。很快便失去了踹門的力氣癱倒在地動彈不得,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陳不語救走江自流又回來持逼迫自己,還通過伍靈顯學會了五毒弟子之間的暗號。於是將具天隱和景風雷哄騙回來踩中圈套一並拿下,又去將伍靈顯和江自流帶至現場與這三人對質。

此時兩人被縛,三人中毒,隻剩下平日裡最容易被大家忽略的陳不語一人還能行動自如。隻聽具天隱挑撥道:“這位兄弟,我方才看你雖不會武,但智勇雙全,水性更是極佳,想必也是個能明辨是非之人。我們師兄弟三人這次來到貴幫本是想談合作之事,可你們江幫主偏要敬酒不吃吃罰酒,現在我們所有人都已失去了行動能力,你隻需抓住這個機會殺了江自流,事成之後我們便封你為金沙幫的新任幫主,我們最是需要你這樣水下功夫了得的人才,保證……”他話還沒說完,便被陳不語沙包大的拳頭打的鼻血直流,又聽陳不語回道:“放你的狗臭屁,既然是談合作,本該光明正大,又何必麻翻我全幫上下那麼多兄弟?我從小便成長在這金沙幫寨中,江幫主從來都待我不薄,要我做出背叛之事是決計不可能的!”說完看了看伍靈顯的眼色,將那三人打了一頓。

這時伍靈顯才向具天隱問道:“回答我幾個問題,你們這次來金沙幫寨中到底意欲何為?彆想狡辯,否則陳兄立時將你們殺了!”與此同時陳不語已將短刀架在具天隱的脖子上。

具天隱答道:“我們隻是奉教主之命前來找江幫主談我們五毒教與金沙幫合作之事,再順便奪回你手上的《五毒秘史》。伍師弟你也知道,我們教中弟子雖然陸上功夫了得,但是都不識水性,而金沙幫眾兄弟雖然水下功夫極佳,但武藝略為淺薄。隻要我們雙方能聯手互補,一來以後我教弟子想要渡江離滇便方便了許多,二來也能相互學習,讓金沙幫武力大增,讓我教弟子又習得一門水下功夫,豈不是兩全其美嗎?

江自流冷笑道:“合作?恐怕事情沒那麼簡單吧?”

伍靈顯又問道:“既然是合作,那又何必大費周章地下毒麻翻那麼多人。”

具天隱答道:“我們隻知道幫主似乎有一個事關重大的秘密計劃,而跟金沙幫合作便是這計劃中的一部分,隻是會削弱江幫主的一些權力,傷及金沙幫中部分弟子的性命。我們知道,聽到這一條件,江幫主肯定是不會答應合作的。江幫主是滇內遠近聞名的好漢,倘若貿然害了他性命,恐怕會為我教留下惡名。且江幫主生性剛烈,用一般的辦法談合作隻能無功而返,於是便用這種辦法相逼,如若江幫主從了我們,那以後大家就互利共贏,如若他死了心就是不從,那我們便殺了他,強占這金沙幫的地盤,再招降一些寨中水性優秀的弟子來傳授我們技藝。同時這黑心軟筋散還能讓伍師弟你內力暫失,動彈不得,無法阻止我們。麻倒這寨中所有人是為了防止如果動起手來我們雙拳難敵四手。”

伍靈顯稍微大聲道:“什麼計劃非要傷及人命不可,快快如實招來!”

具天隱道:“我所知道的一切剛才都已全部如實相告了,那教主平時行事如此隱秘,我們真不知道他在密謀什麼啊!”其餘兩人也齊聲道:“是啊,伍師弟,我們哪能知道那些機密啊。”

伍靈顯見他們三人此時神情甚為真誠,便不再繼續深究這個問題,又問道:“那你們為何明明可以下劇毒取我性命,又偏偏隻用黑心軟筋散將我麻倒,又為何知道如今我身在這金沙幫寨中?”此時陳不語手上又再用力,那短刀在具天隱的脖子上抵得更緊了,已有一縷鮮血從傷口上緩緩滲出。

具天隱感到脖子上傳來的疼痛,更加害怕,就生怕陳不語真將自己殺死,急忙答道:“教主隻說要留著你和董師妹二人的性命,我們知道你在這裡也是因為……

話還沒說完,忽聽得幾枚暗器破空而來的聲響,等到伍靈顯一方緩過神來定睛看去,隻見三枚淬了毒的蠍尾鏢分彆精準地插在具、景、方三人頸部要害處。傷口立刻潰爛,鮮血不停地汩汩流出。

伍靈顯眼見線索被打斷,滿臉怒色地向暗器飛來的方向看去。卻見董聖夷從黑暗中走來,滿臉關切的看著自己說道:“阿哥,我剛從寨外山上練功回來,看到所有人都中毒暈倒,又聽到你們的說話聲便聞聲趕來,又看到具師兄剛剛偷偷在背後摸出了暗器,怕他加害於你,情急之下三枚飛鏢便下意識地脫手而出了。”陳不語走到具天隱屍體旁一看,發現人雖已死,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仍在死死地夾著一枚細小的暗器。伍靈顯正欲責怪董聖夷打斷了關鍵線索,可一轉眼便見她臉上神情忽然由關切轉至委屈,一雙妙目楚楚可憐。實在於心不忍,隻能苦笑著搖搖頭,心中也不再有任何懷疑。

又過了兩天,在陳不語和董聖夷的悉心照料下,幫中眾人已相繼恢複如常,伍靈顯也已能自如地運用內力,已經開始試著溫習著徐如風教給自己的輕功要訣。經過這次事件,陳不語在金沙幫中的地位得到明顯的提升,許多曾小覷於他多年的人都對他刮目相看。江自流也對他的臨危不懼和忠肝義膽讚不絕口。想起自己自幼飽受陸無為的欺辱,幫中兄弟都對自己視若無睹,進而養成了遇事不決的懦弱性格,毫無自信可言。如今終於憑借自己的勇氣和智慧做成了一件挽救金沙幫的大事,終於證明了自己,回憶起當晚的事,難免心跳加速,看幫中曾多年無視於自己的兄弟都對自己稱讚有加,不禁熱淚盈眶。還將包著《五毒秘史》書殼的《史記》撿回交給了伍靈顯。

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

西當太白有鳥道,可以橫絕峨眉巔。

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後天梯石棧相鉤連。

………

上有六龍回日之高標,下有衝波逆折之回川。

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猿猱欲度愁攀援。

青泥何盤盤,百步九折縈岩巒。

………

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使人聽此凋朱顏。

………

其險也如此,嗟爾遠道之人胡為乎來哉!

劍閣崢嶸而崔嵬,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這幾句詩出自唐代大詩人李白的代表詩作《蜀道難》,該作襲用了樂府舊題,展現了劍門一帶、青泥嶺、秦嶺及大巴山等地崢嶸奇險、磅礴壯秀的特點。亦是本詩中伍靈顯最為喜愛的幾句,回顧著這幾句詩,想著過了金沙江,和自己自幼便向往的蜀中盛景便相距不遠了,心中充滿了期待,腦海中想象著攜手心愛之人共遊蜀中的畫麵,沉醉良久。

就在黑心軟筋散之毒剛剛褪去,身體恢複如初後的第二天下午,伍靈顯正準備推門出去與義兄江自流痛飲一番,忽聽董聖夷道:“我們明日就走吧。”

伍靈顯頗感詫異,問道:“啊,為何明日就要走?在這寨子裡不好嗎?還是發生了什麼事?”

董聖夷道:“你隻顧自己喝酒快活,我已身懷六甲,不想在這吵雜之地繼續待下去,隻想去一個安靜的地方好好調養。”

聽得此言,平時能說會道的伍靈顯也像忘了如何遣詞造句似的,隻是瞪大了雙眼並不回答。連董聖夷也看不出他臉上是喜色還是驚恐。兩人相視無語許久,伍靈顯雙眼始終未眨一下。董聖夷率先打破沉默:“怎麼啦?你這表情?”

伍靈顯臉上漸露悅色道:“我隻是…我隻是沒有想到,沒想到一切都發生得如此迅速。”

董聖夷笑了笑又答道:“你不是一向都神機妙算嗎?怎麼這世上還會有你未曾想到的事?”

伍靈顯也笑道:“那我這就去和江大哥告個彆,明日我們就離滇入蜀!”說話的同時眼裡喜悅的光芒無限。

董聖夷忽然皺眉道:“為什麼一定就要離滇呢?我現在不想再去什麼未知的地方經曆未知的危險。而且我…我有點懷念起五毒嶺上的日子了……”

伍靈顯雖然不解,可還是柔聲道:“啊?為什麼會懷念那個草菅人命的地方?我們現在既然有幸能離開,就應該好好掌握自己的命運。等到我們遊曆了中原各地,見識了各大門派,有了足夠的實力,回去改革了五毒教,再把我們的孩子接到身邊來,讓他不用經曆那以命相拚的奪名大會,不是最好嗎?”

董聖夷道:“唉,罷了罷了,你總是隻想著去你的中原,從不顧及我的感受,我相信你早已看出,我本不願在這金沙幫寨子裡多留,但為了你我寧願犧牲。現在我已懷有身孕,你還想著去你的巴蜀、中原……”

伍靈顯轉念一想,自己二人這一路走來確實每到一處停留多些日子,都會遇到不測。而董聖夷一路跟自己同行,從無半點抵觸之意。而如今她已有孕在身,自己還一心想著自己向往的地方,未免太過自私。

又聽董聖夷道:“我知道五毒嶺上有你的很多糟糕的回憶,但那確實也是我們長大的地方啊。一方水土一方人,有時候我想,或許那裡才是我真正的歸宿吧。實不相瞞,我自從懷有身孕後,常常感到不安,我不想離滇,但又不想勉強你,隻希望在這個特殊的階段,你能陪我去一個離五毒嶺稍近的僻靜地方好好調養,隻有這樣我才能夠感到安心,一直到把孩子平安地生下來,之後就算是要我隨你到天涯海角,我也無怨無悔。”

伍靈顯看著她乞求的眼神,瞬間心軟,再怎麼堅定的想法此刻也都煙消雲散,隻想依著她心意直到她臉上笑顏再現。於是當下便出門去與義兄江自流道明了此次辭彆的原因,又和岑與盟、陳不語等人兩碗並作一碗地暢飲了一夜。雖然酒後江自流等人又一再挽留,可伍靈顯想起董聖夷楚楚可憐的樣子以及自己二人未出世的孩子便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第二日便和董聖夷收拾了包袱匆匆離開了金沙幫的寨子。路上又再次路過那晚救下徐如風的破廟,回憶起這幾個月以來經曆的種種險惡,兩人均感慨無限。僅僅隻是離開五毒嶺還未出滇,就已數次徘徊在生死邊緣,雲滇境內已如此,中原武林更何如。或許這番暫彆江湖紛擾,已是上天最好的安排。伍靈顯每晚入睡前想象著日後一家三口闔家歡樂的日子,心中泛起無限甜蜜富足之感,就連熟睡中都眼帶笑意。

兩人一路攜手前行,偶爾路遇山明水秀之地便停下腳步觀景歇息,飲著山泉水,踏著青草地,領略著五毒嶺上所沒有的好風光。一路走走停停,途經了剛下山時夜裡力挫方具景三人的夢縈嶺,隻感到物是人非。

過了夢縈嶺,離五毒嶺便不遠了,兩人在一山穀中擇了一處風景較為秀麗而又頗為隱秘之地,搭建了小木屋,圍起了柵欄。此時已在坐月子的董聖夷早已放下了之前每日的練功任務,隻在屋裡調養生息。而伍靈顯仍然每日采集著種種毒蛇及草藥,並取其毒素製成可化為蜃氣使用的粉末,同時溫習著《五毒秘史》中的武功招式和徐如風所授的輕功要領。這日練完功回到屋內準備生火做飯時,隻見家中食材單一,對於懷有身孕的人而言養分甚是單調匱乏。於是飯後便在夕陽下開墾土地,種田養禽,此後伍靈顯暫廢武藝、全心勞作,二人便如尋常的農家夫婦一般過上了男耕女織、自給自足的生活。在這些平淡的日子中,伍靈顯每日辛勤耕種,雖偶爾也會感到苦累疲乏,但一回到家中看到董聖夷滿足的表情,和新縫補好的衣服,再想到未曾出世的孩子,心中也充滿著幸福之感。

一日傍晚飯後,忽聽董聖夷問道:“阿哥,你可曾想好了要給我們未出世的孩兒取個什麼名字?”伍靈顯思索片刻便微笑答道:“那便叫伍聖靈吧,無論是男是女都合適,取自你我二人姓名其中關鍵的一字。為了得到這一字輩,你我都曾在羅藏山上以命相搏,而我們的孩兒出生便可擁有姓名,不必像我們當初一樣需要參加奪名大會拚命奪取。”

董聖夷答道:“如此甚好。”此後二人便一天天盼著伍聖靈的出生,伍靈顯心中充滿了陽光,生活有所期望,似乎周遭一切也都變得欣欣向榮,身處的山穀似乎也向自己柔情歌唱。

又過了一些時日,眼看著董聖夷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眼看著就要到了臨盆的日子。卻感覺她的言行舉止中似乎透露著一種說不出的反常,隻道是她懷有身孕後情緒較不穩定。然而這日,伍靈顯剛外出打獵歸來便發現董聖夷並不在屋內,高聲呼喊了幾遍她的名字,也不見應答。出門去尋了一圈也不見她的蹤影。而兩人隨行的包袱也被打開,一副被狠狠翻找過的樣子,伍靈顯仔細查看後發現那本假的《五毒秘史》也已消失不見。一個自己最不願意有的想法也慢慢浮現在心中,如晴天霹靂一般正中他內心中最薄弱的地方,不禁感到無比的驚慌,他隻想證明自己的懷疑是錯的,又再次衝出房門想去爭取那最後一線希望。隻見他駕著輕功將所處的山穀幾乎找了一遍又一遍,最終不見人隻剩無奈,隻能滿臉愁容的原地坐下歇息。隨著疑心越來越盛,伍靈顯隻感到全身麻木,疲乏無力,不知不覺中夕陽已西下,黑暗即將籠罩整個山穀。回想著自從下山以來,這一路上董聖夷身上的種種疑點,他雖已躺倒在地,可心潮卻無比洶湧,幾隻蟲子爬到了臉上他也似乎感覺不到似的,隻是睜大著雙眼繼續思考。這晚他就這樣躺在山上度過,一夜未睡。

第二天一早,他依然心存僥幸,以為董聖夷還有可能驚喜地出現在家中,並告訴自己昨晚她隻是在山中迷了路,一直到早晨才找到回家的路。於是飛速返回,剛到小木屋附近果然聽到一些人為的聲音,似是有人在翻找什麼東西。他快步回到了屋內,卻見屋中人並不是董聖夷,而是五毒教中的五個無名弟子,而此時其中一人恰好從自己的包袱中拿出了一本沒有書殼的書,正是真正的《五毒秘史》,看到伍靈顯出現後,迅速將書本放進自己衣內。想必定是董聖夷走得匆忙,加上平時又從不愛看書,誤以為包著《五毒秘史》書殼的《史記》便是真正的《五毒秘史》。回到五毒嶺上仔細查看後發現自己拿到了假的,但又臨盆在即,隻好派其他人抓緊時間來小木屋將真本取回。

還未等伍靈顯出手,隻見一枚暗器已從對方當中一人手中飛出,迅速奪向自己麵門。伍靈顯下意識地側過頭去將其躲開的同時,也聞到那小小暗器上已然淬滿了毒,雖隻一瞬,但對於他們五毒弟子而言,也已足夠確認。伍靈顯不再坐以待斃,選擇主動發起進攻,準備在與他們過招的過程中探明他們是哪個堂口的弟子,再找到罩門將他們一一擊敗。剛過得幾招便發現這幾個無名弟子出手刁鑽、招式淩厲,全然出乎自己的預料,且兵刃上都淬滿了毒。他們似乎也知道自己的罩門在哪裡,時刻防守著,完全不像夢縈嶺上的具、景、方三人好對付。以一敵五的酣鬥中,偶爾對方一人露出破綻時,其他四個人又立刻攻過來將伍靈顯牽製住。五毒武功的一大特點便是在短距離內身法迅捷靈動,但他們沒料到的是此時伍靈顯的輕功已大有長進。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當伍靈顯已輕功優勢壓製他們時,讓人感覺難知如陰、鬼魅難料。那五人很快便隻能轉攻為守。又鬥得幾回合,伍靈顯已在他們拚命的防守招式中看出破綻,這五人一人是聖蠍堂弟子,一人是風蜈堂弟子,一人是天蛛堂弟子其餘二人則都是玉蟾堂弟子。伍靈顯心想派他們前來的人定然是以為隻要讓這幾個本命異於伍靈顯的人使用淬毒的兵刃,再苦練好保護自身罩門的功夫便能將自己打敗。可並沒料到的是自己此時不僅輕功大進且使用蜃氣的技法也日臻成熟。

既然知悉了這幾人的身份那便好辦了,伍靈顯當下運用著輕功飛速竄到自己的包袱旁,準備抄出之前儲備的蛇毒化作蜃氣來使用,方可一招製敵。那些個被蒙蔽已久的無名弟子哪知道蜃氣的存在,隻見伍靈顯突然停下一轉身,手中便冒出一團詭異的深色霧氣,迅速將那五人籠罩,五個人瞬間便感到頭暈腦脹、氣息紊亂、皮膚騷痛。混亂中又感到各自的罩門處傳來一陣鑽心劇痛,緊接著便失去了知覺,命喪於還未散去的蜃氣中 。

伍靈顯從那無名弟子衣內找出《五毒秘史》並藏在自己身上,看著地上五具屍體,心想:“既然他們知道我和真正的《五毒秘史》在這離五毒嶺並不遠的山穀裡,不見得這幾個人回去複命,一定還會再次派出教中好手前來找尋。我隻需在此守株待兔,說不定到時便可順藤摸瓜地知曉事情真相。”可這時計劃得越周全,越接近事實,他心中反而越是恐懼驚慌。

伍靈顯如坐針氈地等著,不知不覺已到了晚上,黑暗覆蓋了整個山穀。他走進離木屋不遠卻又頗為茂密的一片樹林裡,駕著輕功躍上其中一顆樹去,以虯結交錯的枝葉為掩蓋物,像獵鷹一樣俯瞰著五毒嶺的方向,哪怕隻一點風吹草動都能立刻引起他的高度注意。

夜涼如水,天上繁星閃動,周遭一片寂靜。伍靈顯繼續埋伏在樹上等待時機,隱藏已久,難免感到麻木。正當他想要跳下樹來活動筋骨時,他的疲乏之感已全然消失了,因為從五毒嶺方向奔來的三個人讓他無法不重振精神屏息以待。隻見來者兩男一女,說話聲音都極為耳熟,正是去年羅藏山上和伍靈顯、董聖夷一起贏下奪名大會奪得名字的另外三人,分彆是風蜈堂的女弟子藍風蓓、天蛛堂的任天湧、玉蟾堂的尤玉蒙。這三人徑直跑進木屋內,便聽藍風蓓說道:“這個味道,定然是蛇毒!他們五個定是被伍靈顯殺了。”又聽見一個男聲答道:“彆管那麼多了,伍靈顯那小子向來詭計多端,這幾個小崽一看就是著了他的道。把他們的屍體帶回去給教主便是。”另一個男聲笑道:“哈哈哈哈,再狡猾又有什麼用呢?連自己被搞得多慘都不知道。”隨即又傳出土匪抄家一般的聲音,顯然是這三人在到處翻找《五毒秘史》。聽完他們的對話伍靈顯心想:“哦?如此說來,那每年奪名大會上產生的屍首都是交給教主了嗎?教主收藏如此多的屍首莫不是有什麼陰謀嗎?”

不一會兒,雜亂的翻找聲相繼停止,伍靈顯摸著自己懷中的《五毒秘史》,想必這三人已準備無功而返了。又輕輕撥開眼前枝葉,看到任天湧和尤玉蒙二人各負兩具屍首,藍風蓓則扛著所剩的一具從屋內走出。尤玉蒙高聲道:“唉,找不到《五毒秘史》的下落,連伍靈顯在哪也找不到,隻能回去乖乖受罰咯。”話畢,任天湧也高聲答道:“是啊,隻能硬著頭皮回去求教主從輕發落咯。”

伍靈顯知道他們這是欲擒故縱之計,是想探明自己是否真的潛伏在附近,深知自己此時絕不能輕舉妄動。於是心中默默罵了兩句“蠢才”,又繼續一動不動地隱藏在樹上,靜觀其變。果然才過了半晌,那三人就已拋下屍首重回木屋附近並有序地分頭尋找,但又再次落空,於是三人又並肩快步離開。伍靈顯見狀這才輕輕從樹上躍下,利用自己的輕功優勢,很快便追上了那三人,並悄無聲息地跟蹤著他們重回五毒嶺一探究竟。徐如風所授的輕功決計甚是玄妙絕倫,再加上伍靈顯刻苦領悟並練習了數月,此時無論是在土地、草地亦或是金沙江邊的碎石坡上奔走,所發出的聲響都極其微小,加上任、尤、藍三人本就耳力有限,江湖閱曆又淺薄,更加無法察覺自己已被人跟蹤。

很快伍靈顯緊隨在三人身後翻過了羅藏山,秘密地重新回到了五毒教中。月光下看到教中供奉的蚩尤神像今猶在,而心中境界卻已改,來不及繼續感慨,又快步跟了上去。伍靈顯尾隨在那三人身後,不知不覺間已到了五毒教的大堂,那三人背負著屍體熟練地往大堂內部奔去。

伍靈顯輕輕躍上了房梁,緩緩伏下身子,開始觀察著大堂內部的一切。任、尤、藍三人已將屍首整齊放在地上,正跪地作揖和教主稟報情況。此時伍靈顯伏在房梁上緩緩探出頭去,一眼便看見自己昨日最想要見到而今日卻又最怕在五毒嶺見到的人——董聖夷!她的肚子已完全小了下去,而一旁有一個啼哭不止的男嬰,便是自己二人的孩子伍聖靈了。

隻見董聖夷看起來仍舊虛弱,額頭上還掛著幾顆晶瑩的汗珠。而這時教主尹韜略一臉不悅地背對著董聖夷說道:“哼!讓你找一本《五毒秘史》都能找成《史記》,我要你這種女兒有何用之有?”聽到“女兒”二字,伍靈顯隻能強逼著自己不能有任何過激的反應,但心中認知早已被顛覆得麵目全非。

隻見董聖夷神情慌張地答道:“爹爹,我已經很儘力了啊,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多年你總是對我哪裡都不滿意?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說話間眼裡閃爍著淚光,一副委曲求全的樣子,全然不像之前那般雷厲風行。而尹韜略則頭也不回地哼了一聲便不再作答。

伍靈顯見這世上自己最用心嗬護的人此刻竟然以這樣低三下四的姿態麵對尹韜略,心中感到無限悲傷和失落。

又聽董聖夷續道:“以杜伯伯的實力,就算沒有那《五毒秘史》也照樣……”

尹韜略迅速打斷道:“放肆!你可知那《五毒秘史》要是通過伍靈顯流傳到了江湖上,後果將不堪設想!現在這教中上下全是些徒有其表的庸才,要是中原武林人士學到了那書中的精髓,將這五毒教毀了還是小事,就怕沒了五毒教在明處做掩飾,會影響到你杜伯伯多年苦心竭力的積累你知道嗎!”說話間依舊一眼都不看向董聖夷。

董聖夷這時眼淚已奪眶而出,突然憤憤地站起身來,大聲哭斥道:“你永遠隻會想到杜伯伯,難道我不是你的親生骨肉嗎?我才是你真正的親人啊!我從小苦練武藝隻為了得到你的一次肯定,但你永遠都這麼無情!從沒對我點過一次頭!後來你看到我和伍靈顯是當今教中最優秀的弟子,又知道他自幼愛慕於我,便要求我主動接近他。而他又有著最為獨特的天分,但你們懷疑他是有謀無勇之輩,於是故意讓我們下山想試探他是否真的智勇雙全。如果是,那麼我們所生的孩子天資便是最優,且這是五毒教曆來第一次跨堂口生子,萬一這孩子生來便兼具蛇、蠍的兩種本命,你便將這孩子送給杜伯伯製成曆來最強大的七陰傀儡,你以為我都不知道嗎?你以為你能永遠瞞住我嗎?隻是我不想拆穿你而已!我這一年來每天強忍著惡心和伍靈顯那邋遢鬼在一起,但我全都做到了啊!為什麼你還是這般對我!現在我沒有利用價值了,是不是就算我死了你也都覺得無所謂?是不是?”歇斯底裡地說完,情急之中順手舉起短刀便往自己頸部割去……

尹韜略看著伍聖靈,對董聖夷的痛斥充耳不聞,對自殺視若無睹。突然回頭看向房梁,大聲喝問道:“是誰?”原來伍靈顯聽到董聖夷這番話再也無法自控,呼吸變得紊亂,心跳變得急促,全身顫抖不止,險些暈了過去。這樣一番動靜引起了尹韜略的注意,徹底暴露了自己的藏身之處。

尹韜略隨手抄起身旁的一把椅子用著內力朝伍靈顯所在的房梁擲去,房梁瞬間被撞得破碎,伍靈顯也隨之摔落在地,隻見他臉色煞白,目光空洞且呆滯。對眼下自己偷聽被抓現行之事似乎全然不在意,仍在一直看向此時倒在血泊中的董聖夷,沉默不語。似乎還聽到奄奄一息的董聖夷說道:“也許…也許隻有我死了…才不會渴望…不會再渴望被你…認可……”

尹韜略隻是看了一眼董聖夷便立刻攻向伍靈顯並怒道:“快把《五毒秘史》交出來!”說完一掌正中伍靈顯腹部,打得他口噴鮮血。這劇烈的疼痛將伍靈顯暫時性地拉回現實。才忍痛與尹韜略開戰,但剛才那一掌已險些傷了伍靈顯的性命。原本尹韜略的武功就遠在伍靈顯之上,再加上那一掌的先攻優勢,才堪堪過得幾招,伍靈顯又有三處受傷,已全然落了下風,今晚,在武功招式上無論如何是無法勝過尹韜略了。但在《五毒秘史》穩穩地到手之前,尹韜略是不會殺死伍靈顯的。於是招招都攻向伍靈顯的雙腿,隻想先讓他失去行動能力,抓到手後再用刑逼供,不怕他不招。

出於人的求生本能,這時伍靈顯手一揮撒出蜃氣,多年未見人使用過蜃氣的尹韜略略感驚愕中急忙向後躲開。伍靈顯趁機抱起了伍聖靈想以此為要挾,而這時尹韜略已再次竄到伍靈顯的麵前。伍靈顯左手猛地掐在孩子脖子上說道:“你要是在敢靠近我就殺了他,你給我退後!”看到籌劃許久辛苦得來的孩子落入伍靈顯手中,也不敢再輕舉妄動。

隻聽伍靈顯又道:“退後,不要停,離開這大堂!”尹韜略隻得照做。待到確認尹韜略已離開大堂時,伍靈顯還沒有從剛才的打擊隻醒悟過來。動作僵硬地躍出窗戶,忍著上身受傷處的疼痛,準備離開五毒嶺。卻又聽到身後傳來獵獵作響的聲音,回頭看去果然是尹韜略還在窮追不舍。才發現原來自己剛才離開大堂內部時腦子還被從高空摔至低穀的落差感占據著,忘了放下孩子。

一路的奪路而逃中,根本來不及顧及選擇方向。伍靈顯雖內力不如尹韜略深厚,但輕功卻高於尹韜略不少。一時半會尹韜略竟真追他不上。為了能儘快擺脫追擊者,伍靈顯專挑樹林這類地方跑,瘋癲的笨了半柱香功夫後,效果立竿見影,隨著伍靈顯越奔越快,回頭看時已不再見尹韜略的身影。

確認已擺脫尹韜略後,伍靈顯才從飛奔改為踱步,走著走著,又到了一座小山上,在黑暗中依稀看見前方似乎有一片奇怪的樹林,在著深夜中看來顯得甚是詭異。還來不及多想,突然感到腳下似乎踩空了什麼東西,於是整個人抱著孩子猛地摔了下去,沿著一個坡地連滾了約有二十幾圈後才逐漸停下。

等伍靈顯杵著地暈乎乎地爬起來時,隻感到腳下似乎踩到什麼堅硬的異物,於是移開了腳蹲下身仔細查看,隻見赫然便是一具動物的屍骨。又向一旁走得幾步,腳下的異物感仍然未曾消失,在月光下隻見這地方滿是有枝無葉且參差不齊的樹木,看上去甚是詭異,走近細看發現樹乾上也有被燒焦的痕跡,空氣中也完全沒有常見森林中的清新之意,而是彌漫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陰森之感,在此地的黑暗籠罩下,自己懷中的伍聖靈竟也停止了哭泣。

他抱著孩子每走幾步便能看見地上各種動物的屍骨,忽然想起幼時於五毒嶺上便聽說過一個叫做萬枯林的地方,傳說中這地方位於五毒嶺的西北方向,距五毒嶺並不甚遠,還聽說裡麵常年居住著一個極為可怖詭譎的女巫,會不少妖術,專殺五毒弟子。萬枯林是五毒教的絕對禁地,心想自己莫不是到了這個鬼地方吧。縱然才經曆了一番生死時速,心中不禁升起的恐懼之感也逼迫他忘了剛剛徘徊在生死線上的驚魂未定。

黑暗中他繼續往前走著,行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隻見前方依稀有著幾個廢棄的房屋,也似是被燒毀的樣子,當下也不顧及許多,抱著孩子便進到屋內並所處坐下。這時受人欺騙許久並痛失所愛的傷感迅速襲來,他再也抵擋不住,瞬間淚流滿麵、失聲痛哭。隻想到自己的此前的一切人生經曆,像極了一個在懸崖邊堪堪攀爬的人,原以為自己終於抓到了一救命稻草,看到了生的希望,從此可以遠離下方的無儘黑暗和絕望及死亡,於是再次燃起激情之火,滿懷希望地用儘全力往上爬去,可剛要到達安全之地時忽然被人猛踹了一腳,手中的救命稻草也消失不見,再無任何可供攀援之物,不僅前功儘棄,還再次跌入了無儘的黑暗中,不僅沒有得到任何救贖,還傷得更重。

又想到難怪從夢縈嶺到金沙幫,再到山穀中的小木屋,五毒教一直知道自己的行蹤,全是董聖夷在暗中報信。自己還像頭腦發熱一樣一廂情願地對她始終沒有半點懷疑,原來從一開始在五毒嶺上寒碧潭邊重逢時,便已中了他們的圈套,默契又浪漫的重逢竟都是他們的設計。這時所有的悲傷正式地找到了他,萬念俱灰中他心裡對自己說道:“伍靈顯啊伍靈顯,縱然你聰明一世又能怎樣?遇到事情最能拿主意又能怎樣?最後還不是被人蒙在鼓裡如此之久也不自知,在一個“情”字上輸得一塌糊塗,還自負天賦異稟,其實你才是最愚蠢的那個傻子!什麼愛情,什麼心動,什麼夢想,什麼抱負,什麼天涯海角,全是狗屁!”又想到和之前和董聖夷一起經曆的種種、自己美好的憧憬、莫名的自信及為討董聖夷歡心所做的一切,尤其是那些山盟海誓、你儂我儂的話語,不禁讓他感到一陣惡心,彎下腰大肆乾嘔了起來。隻感覺自己像個早已身在騙局中非但沒發覺還多次主動示好的小醜、被人反複利用還自作多情的傻子。此刻靈魂似乎也飄離自己身上,隻剩下一顆被利刃刺穿的內心和一副痛苦不堪的肉體,已經完全陷入生無可戀的境地。

悲慘的遭遇讓他似乎感覺不到腹中強烈的饑餓感,一低頭看到懷裡自己的孩子,想起自己還給他取名叫做伍聖靈,由一個“聖”字聯想到董聖夷的種種背叛之舉和自己被人當成工具來利用的屈辱,看到這孩子的臉,便感到無比厭惡,隨手將剛出世不久的伍聖靈扔在地上,任憑他吃痛後哭得多麼淒慘,也不再顧及。

哭著哭著,不知不覺已到了黎明,朝陽緩緩東升,但伍靈顯心中萬念俱灰的感覺仍然沒有一點消減,還完全沉浸在無儘的悲傷中。他本就是個至情至性的人,心中對愛這種情感尤其敏感,也看得尤其重要。幼時便是因為極度缺乏愛和友誼才變得性格孤僻古怪。而董聖夷這樣給他希望讓他愛得覆水難收並對生活充滿了期待但轉身又翻臉背叛的行為比直接給他千刀萬剮還更讓他痛苦不堪。

羞憤交加中,突然,伍靈顯表情驟變,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隻見他猛地脫下衣服,從中撕出一大塊並抽出匕首直往自己身上捅去,鮮血立刻汩汩流出,可他眼睛也沒眨一下,又從地上隨手拾起一根雜草,蘸了自己的血,在撕下的衣物上奮筆疾書,以血為墨,以草做筆,將自己此時心中的恨意和屈辱及部分重要的人生經曆全部一一寫下,每當血不夠用時,便又捅自己一刀,此時的他已經全然感受不到肉體的疼痛了。不一會兒功夫,已經寫完了滿滿一整塊布,他丟下手中雜草,血儘人亡。帶著不甘表情的臉上淚痕仍未乾,雙眼兀自死死地睜著。如若忽略滿地和他全身的鮮血,隻看他的表情,還像個滿腔怒火的活人。隻留下幼小的伍聖靈趴在地上哭泣不止。

一片死寂裡,也不知過了多久,幾隻烏鴉接連飛入破屋內,開始啄食著伍靈顯的屍體。這屋外忽然傳來沉重的腳步聲,隨著聲音越來越大,聽起來越來越不像是人類的腳步聲。這時一縷陽光透過房頂上的破洞照入屋內,一個碩大身影的出現,將地上認真進食的烏鴉全都一一嚇得紛飛散儘。隻見陽光下,一隻看起來頗具靈性的棕熊伸出熊掌抓起了趴在地上的伍聖靈,又迅速往萬枯林深處跑去,一路上伍聖靈依舊啼哭不止。而此時一個形容憔悴、披頭散發、衣衫襤褸的老婦人正聞聲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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