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售賣的高粱飴經過數次改良,主材料變成了紅薯澱粉,和高粱沒了關係,但最早的高粱飴卻是實打實以高粱澱粉為主材料做的。
裕朝目前還沒有土豆和紅薯,但已經有了玉米,正好湊夠傳統高粱飴的用料。
做高粱飴的第一步是提取高粱澱粉,高粱的澱粉含量很高,能達到65%70%,自己手工提取沒有工業生產那麼精準,但產率也在一半以上。
秋華年昨天用堿性的草木灰水浸泡高粱,為的是能較為輕鬆地去掉高粱的外殼,提高澱粉提取率。
他從庫房裡拿出幾個竹編的直徑一米多的圓簸箕,將盆裡的高粱撈出,雙手搓個幾下,殼就自動脫離了穀粒。
搓了一小半後,九九和春生都醒了,兩個孩子自覺洗了手,過來學著他的樣子一起給高粱脫皮。
因為活不重,所以秋華年沒有阻止,三人忙活了半個時辰,把三鬥高粱全部搓掉了外殼。
秋華年把穀粒和外殼混合的高粱在圓簸箕上鋪平,放在院裡朝陽處的架子上晾曬,轉頭去做早飯。
早飯煮了兩根玉米,一人熱了一碗加了乾菜的雞湯,九九和春生吃的津津有味,秋華年也從中找到了滿足感。
吃完飯後收拾了碗筷,九九和春生挎著小籃子出門摘野菜,秋華年把他們托付給一起挖野菜的鄰居,自己則試著用杜寶言留下的工具做木工。
秋華年的木工是為了拍視頻速成的,他曾經拍過一個係列的選題,叫“複原不同朝代的耕種工具”,親手複原過直轅犁、曲轅犁、耙、耖耜等農具。
杜家沒有能拉大型犁具的牲畜,耕作都是手翻,秋華年打算結合經驗,複刻一種現代人發明的種菜園時常用的單人手推犁,如果成功,春耕時能節省不少力氣。
然而沒有圖紙的情況下,他高估了自己,折騰了半天也不得其法,最後隻用邊角木料做了好幾個一升大小可拆卸的方形模具,用來做高粱飴。
午飯依舊是鹹菜、雞肉和雜糧飯,今天日頭好,飯後高粱已經差不多曬乾了,秋華年和兩個孩子一起把乾燥後變輕的殼篩出來,將去殼穀粒裝進袋子,又剝了兩鬥玉米粒,費勁地拎著它們出門。
“華哥兒,這是乾嘛去呢?”路上有人和秋華年打招呼。
“去族長家磨點高粱麵和玉米麵。”秋華年笑著回答。
“磨麵才帶這點糧食?”問話的婦人不解。
借用石磨和騾子是要付錢的,磨的少了不劃算。
四鬥的糧食雖然少,也有個三十來斤,秋華年現在的身體缺乏營養,有些虛弱,走了一陣路就拎不動了,他把裝糧食的袋子放在路邊的石頭上緩一緩,和路過的村人們閒聊。
“我磨高粱和玉米,是為了給九九和春生做糖吃。”
“先磨這些,做成功了再多弄。”
“到時候嫂子記得來我家吃糖。”
……
不長的路程秋華年走了十幾分鐘,邊走邊聊,放鬆的像是去郊遊。
趙氏素日在村裡橫行霸道,大家樂得看她吃虧,憑借昨天拿刀嚇人的架勢,秋華年在村裡出了名,看到秋華年的村人們都樂意和他聊幾句。
不出意外,今晚睡覺前,全村人都會知道杜寶言家的華哥兒要用高粱和玉米做糖。
——雖然大多數人都覺得他要麼是得了失心瘋,要麼是故意這麼說和趙氏較勁。
秋華年確實是故意的,先讓彆人覺得自己肯定不會做,再冷不防地做出來,事情才能傳播到更大範圍,這是秋華年做博主時的經驗之談。
簡單來說,就是宣傳造勢。
族長家在村口,蓋了十幾間瓦房,院牆都是青磚砌的,看上去十分氣派。
石磨放在院子外麵的果園子裡,整個村子隻有族長家和杜寶泉家有石磨和拉磨的騾子,村人們想磨東西,都得去這兩家花錢借用。
杜寶泉家的在村裡那麼橫,是有底氣的。她家如今是杜家村數一數二的富戶,大女兒嫁給了縣城一家首飾鋪子的掌櫃,二兒子在縣城的縣學讀書,說不準過上幾年,全家都會搬到縣裡去。
秋華年把糧食放在族長家院門旁邊的石頭上,正打算敲門,木門突然從裡打開,走出一個十五六歲圓臉大眼睛的可愛少年。
少年十分麵生,原主應該沒有見過他,從對方眉心的紅痣上,秋華年認出他也是個哥兒。
這個哥兒一點也不怕生,看見秋華年和旁邊的糧食,直接笑著說,“來磨糧食?不巧了,姑姑家的騾子要送我回鎮上,今天怕是來不及。”
從對方話裡,秋華年判斷少年應該是族長家某位女眷從鎮上來杜家村探親的娘家侄子。
秋華年正想說那我明日來,那個哥兒又叫住他,“等等,你就帶了這麼一點糧食?我看不到兩刻鐘就能磨完,索性我等一等,彆耽誤了你的事。”
他轉身回院裡把族長家的長孫雲成叫出來,讓對方彆急著套車,先牽著騾子幫秋華年磨糧食。
杜雲成今年十四歲,是個半大的少年,模樣端方周正,長得很像族長。
看到秋華年,雲成叫了一聲嫂子好,說什麼都不收秋華年的錢。
“往常村裡人磨糧食都是花一天時間一口氣磨十幾石,收三十文錢,嫂子你這點糧食,連塞牙縫都不夠,我怎麼收你的錢。”
秋華年隻好收起裝錢的荷包,但許諾等糖做好了給雲成送一小袋,雲成暫且不論,一旁的小哥兒已經好奇地忍不住問東問西了。
雲成牽著騾子拖動石磨,秋華年一邊不時往石磨上方的洞裡加糧食,一邊和這個陌生的哥兒聊天。
從聊天中,秋華年知道他叫孟圓菱,是雲成母親的娘家侄子,家裡在鎮上開了一家豆腐坊,家境比較殷實。他的父親和雲成母親是隔代的堂兄妹,血緣上不近,但因為住的近,所以兩家關係走得很親。
孟圓菱是家中老幺,長得可愛又活潑愛笑,十分受寵,性格也比一般的哥兒外向開放,和秋華年聊得一見如故,恨不得當場認成至交好友。
“原來你就是昨天那個,那個拿著柴刀呼呼地往杜寶泉家的趙氏臉上掄的哥兒!”聊到這事,孟圓菱一把拉住秋華年的手。
他昨天就來村裡了,隻可惜錯過了去秋華年家看熱鬨的機會,回來聽彆人一說,深恨自己沒在現場,不能幫著呐喊助威。
“我早就覺得趙氏不是好人,乾得漂亮!”
“菱表哥!”雲成無奈地提醒他說話注意一點。
孟圓菱努了努嘴,顯然不太服氣。
“你不常來我們村裡,應該和她不熟,為什麼這麼說?”秋華年假裝隨意地問。
孟圓菱左右看了看,見沒有外人,壓低聲音給秋華年說,“我告訴你,你可不能告訴彆人。”
“去年趙氏突然找上我姑姑,想為她家二兒子向我提親,就是在縣學讀書,那個叫杜雲鏡的。”
“我爹娘見他是個讀書人,有些意動。結果過了半個月,我姑姑去問,趙氏卻說我一個賣豆腐的人家的哥兒,哪裡配得上她兒子,氣得我姑姑差點沒和她打起來。”
這件事雖然是趙氏理虧,但孟圓菱畢竟是個未出嫁的哥兒,事情傳出去他的名聲也不好聽,所以兩家都沒有聲張。
但梁子終究是結下了,孟圓菱一家對杜寶泉家恨得牙癢癢,族長也因此不太看得上趙氏,不願給麵子。
秋華年聽了,覺得孟圓菱確實是遭了無妄之災,拍了拍他的手想安慰他。
孟圓菱卻脖子一扭直接道,“他嫌我家賣豆腐,我還嫌他像個弱雞崽子呢!都是村裡鄉裡的人,誰瞧不起誰啊,他那麼能耐,如今不也隻是個童生,又沒成舉人老爺!”
“菱表哥,聲音大了。”雲成牽著騾子繞圈經過,再次提醒。
“咳咳咳。”孟圓菱咳了幾聲,“不說這個,我們說點好玩的事情。”
接下來,在秋華年的提問下,孟圓菱把鎮上的情況大致講了一邊,包括有幾條街,有哪些鋪子,物價多少,哪裡好做小買賣。
糧食磨好之後,孟圓菱也要坐騾車回鎮上了,臨走之前他聊興未儘依依不舍,和秋華年約好明天帶著糖在鎮上的豆腐坊再見。
伴著漸漸西沉的太陽,秋華年拎著磨成細粉的玉米和高粱回到家,九九和春生已經回來了,正坐在小板凳上在院裡挑揀摘回來的野菜。
“華哥哥!我們今天在杠梁下麵摘了不少嫩嫩的苦龍芽,還找到了一把羊肚蘑。”一看見秋華年,春生立即站起來邀功。
杜家村後山有一大片較為平緩的山坡,每到春天就一茬一茬地長野菜,村裡老幼經常結伴去摘野菜,反正摘完很快就會長出新的,不存在爭搶。
“春生和九九真厲害。”秋華年沒有吝嗇誇獎。
苦龍芽是一種長得像小芹菜的野菜,單吃有些苦味,配著粥吃卻是甜的。
早上和中午都吃了雞湯,晚飯得吃清淡一點,秋華年抓了一把大米一把高粱熬成雜糧粥,把苦龍芽焯水切段,拌上鹽和醋,一頓簡單的晚飯就做好了。
至於拇指大小的羊肚蘑,雖然味道鮮美,但一小把成不了菜,隻能先收起來以後做湯的時候用。
吃完飯後,九九和春生主動洗碗刷鍋,秋華年起身去處理下午磨好的糧食。
將高粱麵和玉米麵分彆裝在大木盆裡,加入清水反複淘洗,把淘洗的水倒進桶中沉澱後,留在桶底的白色物質就是粗製澱粉,也是做高粱飴的原材料。
盆裡剩下的東西也不浪費,放在蒸籠裡蒸上半小時,就成了中間鬆軟多孔的麵筋。
這種麵筋能當主食,口感比黑麵饅頭和鍋盔好得多,甚至也可以拿出去賣。
洗麵是個費力氣的活,秋華年在天徹底黑下去前才把這些東西全部處理好,麵筋蒸熟收進庫房裡,濕澱粉也挖出來晾在圓簸箕上,放在窗下自然陰乾。
這一夜因為目標明確萬事順利,秋華年比昨夜睡得還好,第二天雞叫時起床,圓簸箕上的澱粉已經完全乾了。
兩鬥的高粱差不多二十四斤,得了十二斤高粱澱粉,提取率在50%左右。
秋華年擼起兩邊袖子,正式開始做高粱飴。
他昨天和孟圓菱說好了,要在中午前帶著自己做的糖到豆腐坊,孟圓菱會幫他想辦法找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