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 13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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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野愛不釋手地抱著行軍被上了床,確實沒有睡飽,但燈下的夫人,秀色可餐,他看著看著,便沒了睡意。

“夫人,我替你上藥吧?”

杭錦書推辭說不,道自己已經快要上完藥了。

等處理完凍瘡,天色已經快要放亮。

將士一日的辛苦換來黎明初上時,莽原上鮮活的氣息,似乎一切都在欣欣向榮。

安頓好了原野上被遺忘的屍骨,荀野便要啟程前往蒼州,與南魏一決高下。

整裝待發時分,杭錦書坐在床畔,用一麵小圓鏡照著臉龐,就著曦光囫圇為自己搽著胭脂,茶褐色的口脂適合乾枯溫暖的冬日,襯得女子白淨柔和的臉龐,更泛濫著一股明豔哀傷的美。

荀野不懂得欣賞女子的妝麵,隻是覺得夫人好看,他在一旁嘖嘖稱奇,不時給予評價,都是正麵評價,費心費力地胡亂吹捧,但在杭錦書要挑選黛筆時,她竟還真的側過了眸,問他,覺得哪一支好。

荀野看那一排眉筆都一個色兒,看來看去除了粗細不同,沒察覺有何區彆,可又不能在夫人麵前露了相,他從一排眉筆袋抽了最細最濃的一支:“這個好看。”

見杭錦書驚疑望著自己,荀野心虛內怯,但還抱著被褥挺直胸膛,言之鑿鑿:“夫人畫什麼眉都好看,就這支,夫人,做女人要相信自己!”

杭錦書無語凝塞,鬼使神差地,真的信了荀野的話。

這條黛筆描摹過的眉彎,細而纖長,猶如一柄尖利的峨眉刺,刺破了臉上的婉約端莊,無比淩厲地串起了冬日的漫漫枯雪,很有一種氣勢奪人的冷豔感。

如此熟悉,又美得陌生的夫人,隻能在眼下,再多貪婪地看幾眼了。

荀野的嘴角溢出一縷歎氣。

杭錦書曼聲道:“夫君為何憂愁?”

荀野看向她:“我將趕赴蒼州,與王氏決一死戰,南魏占據一半中原,兵多將廣,他在蒼州部署了十萬雄兵,等著我自投羅網。我此去吉凶難料,早則數月,遲則一年。夫人,今日我要安排你回零州,望你諒解。”

其實無所謂諒解,荀野也知道,夫人她,聽了這個消息心中應當很是激動吧。

杭錦書的確激動,隻是不能表露出來,暗暗壓抑著怦然的心跳,忍不住迎向晨光熹微裡泛著溫暖麥色的荀野的臉龐,語調急切了些許:“夫君此戰沒有把握嗎?”

荀野勾住了嘴唇:“夫人還是擔心我的。”

杭錦書不說話,荀野隻是覺得,夫人的臉頰比方才紅潤了一些。

他眼中熠熠有光:“無事的,我自從戎以來,曆經大小戰役不下百場,你不要忘了,你夫君可是個常勝將軍啊!夫人到了零州之後,可與家裡重聚,隻消等候我凱旋的消息,屆時我便去接你。”

杭錦書應了。想到能夠回家,心中實在難忍這股期盼。

盼了數年,終於能得再見雙親,在這亂局當中,多麼難得!

荀野是一個守信的人,再一次讓她刮目相看。

但不過維係了幾息,那個守信重諾的男子,忽地皺起了眉,心懷念念地,朝著杭錦書的嘴角襲來。

這一下杭錦書不設防,讓他親吻得結結實實,雙唇被他的嘴唇擒獲,碾在其間,靜靜地廝磨。

新搽的胭脂,轉眼間便被吃掉了一半兒,荀野圈住夫人的腰肢,一隻手捧住了夫人美麗的臉蛋,貪婪地吃了一口又一口,尤吃不夠般,甚至她能感覺到他胸腹之下某些不可言說的變化。

若非嚴武城在外嚷了一嗓子,驚破了荀野的綺思,杭錦書毫不懷疑,自己隻怕是要在出發前,還要被荀野拆吞入腹,飽餐一頓。

他乾得出來這事。畢竟以往也沒少乾。

荀野麵色尷尬,心中痛罵了嚴武城兩句,臉上露出和善的微笑,握住杭錦書的柔荑,切切叮囑:“嚴武城心細如發,又擅武藝,由他護送夫人,我可心安。夫人,沿途顛簸,風急霜重,夫人不要著急趕路,累壞了自己身子,那調理脾胃的藥,也一定要日日記得喝。”

杭錦書的心早已飛回了數百裡之外的零州,對荀野的話,她隻是一隻耳朵聽著,一張臉緩緩點著應是。

荀野呢,絮絮叨叨,兩年多來第一次與夫人分離,他像個婆婆嘴,叮囑個沒完。

又或許是知曉,隻要自己住了嘴,夫人就要起身,跟著嚴武城走了。

他把能說的都說了,一句話掰成三句說,揉碎了說,唯恐夫人聽不進。

“夫人腳上的傷,要記得按時塗抹藥膏,這傷勢痊愈之前最好不要泡水,要清潔的話,用棉布蘸水擦拭就好。回零州的路上,一定到了驛站,就準備下一站的食物和藥材,我們荀氏在中原也有自己的哨崗,每到一站,哨崗的戍衛便會飛鴿向我傳信報平安……”

到了後麵,杭錦書看這天色實在不早了,很想打斷荀野的話。

不消她說,隻需一個眼神緩緩地遞過來,荀野便乖覺住了嘴。

隻是還不能夠完全住嘴,還有最重要的一條沒說,便把長話剪短。

魁偉英武的男子,忸怩了一晌,忽地湊近她一些,語氣不那麼自信地道:“夫人若是想念我,可以給我寫信。一定要寫,好麼?”

杭錦書不想寫,她隻怕也沒有功夫想念他,就算寫了,也不知信裡該寫些什麼。

她看著荀野,沒好意思把這話說出來,委婉地道:“夫君用兵如神,奇襲縱橫,日無定所,這種時節給夫君寄信,我怕難以寄到夫君手中,更怕被他人截獲,成為迷惑,或者鉗製荀氏的籌碼。”

誠然夫人的考慮有道理,但荀野還是感到隱隱失望,眉梢坍落了下去,眼皮半耷拉著。

杭錦書語氣溫和下來:“妾會在零州乖乖等著,靜候夫君凱旋。夫君並非池中物,金鱗化龍,指日可待。”

荀野知道。他知道當初杭況那老狐狸為什麼挑中了自己,甘心把侄女嫁給自己。

隨朝崩塌之前,曾向杭氏女登門求親的世家俊彥多如過江之鯽,杭況從未點頭應許,看中他,也不過是看中了他手中的兵馬,和爭鼎天下的魄力與決心。

夫人。夫人你也是這樣想的嗎?

荀野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

但他還是笑了下,握住夫人的手,拇指輕撫過夫人的指節:“大丈夫,縱橫如是。我當讓夫人看看,你從未錯信於我。”

荀野不想目送杭錦書離開。

他知道自己其實沒那麼有出息,是個不折不扣的兒女情長之人,縱然在戰場上再如何雷霆萬鈞,到了夫人麵前,他怕掩藏不住自己卑微乞憐的本性。

杭錦書隨嚴武城走了,她走後,這軍帳內仿佛瞬間暗了下來。

天光熾亮地落在穹頂,但荀野毫無所覺。

他在原地盤桓許久,終於下定決心,不奪天下,便不去見她。

抱定這一個大的宗旨,荀野終於整頓自身,步出帳門,號令北境軍拔寨。

北境軍聲勢雄壯,高揚戰歌,攻無不克。

到了入夜之後,荀野突然接到一個好消息,今日竟有兩路反王前來投奔。

一路是龜縮於陽賈,以耕織維生,但被亂軍鐵蹄蹂躪得難以存活的白字軍,一路則是曾經被成聶率領的鶴鳴軍打退的馮叔夜。

“當初成聶也想要我手裡的兵馬,但我卻看出他絕非明主,”馮叔夜滔滔不絕,“即便身死人手為天下笑,我也絕不能苟同成聶,今良禽擇木而棲,得遇將軍,我之大幸。將軍有安邦定國之能,救世濟民之心,實乃大善。馮叔夜願投奔於將軍麾下,蒙將軍不棄,可為將軍刀斧手,馬前卒。”

他還牽來了自己的戰馬。

“這匹寶馬追隨我多年,是正宗的吐火羅汗血寶馬,可惜馬雖赤兔,人卻不堪其用,馬無良主,尚且終日伏於槽櫪之間,懨懨嘶鳴。今日馮某人將這匹寶馬贈予名將,也算讓它遇到了伯樂。將軍,請收下末將的一片心意。”

荀野看這匹汗血馬,通體棗紅,四蹄健壯,神光燁燁,知它有日奔千裡之能。

名將遇到寶駒,何嘗不是一種幸事?

“吐火羅的馬?可有名字?”

馮叔夜抱拳躬身,須發儘張,虔誠而謙卑:“往日的名字,可以棄用。”

荀野見他果真有心贈馬,也是真心歸降,他想了想,低頭抱住馬兒修長的脖頸,俊臉貼向戰馬淩厲炯炯的眼睛,烈馬也馴服地靠向新主。

不愧是名駒,竟通靈性。

荀野大喜過望,朝它低聲道:“好馬,今後我賜你名字,不如便叫——伊紇曼吧。你追隨我,我也不再教你無用武之地。”

左右有懂吐火羅語言的,聽到這麼個名字,不禁都臊得低下了頭。

老郭是個直槍頭,當下就笑起來:“將軍,夫人才離開三個時辰,你就想成這樣了,咱還能不能矜持點兒?再說這麼威武一匹汗血寶馬,你給它起這麼個肉麻的名字——”

荀野撫著馬背瞪了他一眼。

老郭氣為之奪,觳觫幾下,識趣兒地給嘴上了封條。

白字軍的蔟葛,卻忽然想到一事,他上前來,恭聲道:“荀將軍,末將從薜荔城來,沿途窺見一支南魏軍鬼鬼祟祟繞道鳳首山,像是往南邊去了,不知荀夫人是往哪個方向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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