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
河間府,阜城縣。
密密麻麻的車隊抵達縣城。
衙門縣令早知道來人的身份,根本不敢阻攔,也不敢沾染,早已下令命差役就當做沒看見,隻希望早點送走這個瘟神。
而車隊進城後,直接就包下了阜城縣最大的客棧,趕走了其他客人,行事極其霸道。
客棧眾人敢怒不敢言,隻得小心伺候著。
馬車上,魏忠賢在魏廷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走進客棧。
而在其身旁。
不知何時,已多了一個身穿矮小,穿著打扮卻極為乾淨硬朗的老人。
魏廷對其也極為恭敬:“霍樓主,請一並入內休息吧。”
老頭連忙客氣推脫:“以老朽身份,豈敢與廠公同住……”
話未說完,便被魏忠賢擺手打斷:“無妨,進來吧,咱家與霍樓主,也許久未見了,正好敘敘舊。”
“這……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老頭遲疑一下,便拱手一禮,隨即跟著一起走了進去。
將兩人招呼進客棧以後,魏廷才大步走出,看了眼門口的黑衣女子,淡淡道:“聽說上官姑娘是青衣樓的第一樓樓主,今晚就有勞姑娘一起保護廠公了。”
上官飛燕微微一笑:“這是在下分內之事。”
魏廷點頭,不再多言,出門招手下令。
很快,一群魏府門客紛紛散開,將整個客棧圍的水泄不通,防守極其嚴密。
而此時,客棧之內。
魏忠賢在一年輕少年的攙扶下,坐在桌邊椅子上,手中依舊把玩著那兩枚核桃,瞥了眼對麵老者,聲音沙啞地道:“霍樓主,你我已有三四年未見了吧?”
老者微笑頷首:“廠公好記性,自從四年前替廠公解決了那些東林黨人豢養的高手以後,便直到現在才得見廠公聖顏了。”
這老者,赫然正是青衣樓的樓主,霍休。
天啟四年,閹黨與東林黨之爭,正是得於霍休的青衣樓高手相助,魏忠賢才能順利解決以楊漣、楊宇軒為首的一群東林黨核心,把持朝政內外大權。
“嗯,這事兒咱家記著呢。”
魏忠賢轉了轉核桃,道:“這些年,你這青衣樓也發展的不錯,隻可惜,江湖上卻無人知曉,你霍樓主才是青衣樓的樓主。”
“廠公謬讚了。”
霍休謙虛拱手:“這些年來,若非廠公暗中援手,青衣樓早被朝廷剿滅了,說起來霍某能有今日,全得仰仗廠公。”
魏忠賢嗬嗬一笑:“你們大金鵬國的四人,一個成了聞名天下的大富豪霍休,暗地裡卻是青衣樓的樓主;
一個在關中建立珠寶閣,生意遍布大明;
一個踏入江湖,成了峨眉派長老;
另一個一心複國,卻等了這麼多年,直到老死都未曾實現……
還真是命運多舛啊!”
魏忠賢說著,看向霍休,道:“說起來,那大金鵬國的後人,第十三代大金鵬王和丹鳳公主,也已經死在霍樓主手裡了吧?”
“這從此以後,除了你們三個,誰也不知道你們大金鵬國的身份了。
接下來隻要重建大金鵬國,霍樓主也就成了一國之貴胄了,咱家可要恭喜霍樓主了。”
霍休心中一凜。
自從三年前,一心複國的皇親上官瑾死亡以後,他便與上官瑾的孫女上官飛燕合謀,弄死了第十三代大金鵬王和丹鳳公主。
正準備李代桃僵,重新扶持一位大金鵬王,用上官飛燕冒充丹鳳公主,重建大金鵬國。
沒想到魏忠賢竟連這件事兒也知道。
這位權傾天下的九千歲,果然不簡單!
念及此,霍休表情更加恭敬,道:“廠公說笑了,老朽能否重建大金鵬國,這還得仰仗廠公才是。”
魏忠賢滿意點頭:“放心,待咱家重回朝堂,便下旨將大金鵬國收為我大明屬國,派兵助你重建大金鵬國。”
“不過,你想李代桃僵重建大金鵬國,另外那兩位,應該不會同意吧?”
霍休心中一鬆,連忙道:“多謝廠公,隻要廠公願意相助,我大金鵬國,日後將世代依附廠公,任由廠公差遣。”
“至於獨孤一鶴和閻鐵珊,老朽心中已有對策,待助廠公重歸朝堂之後,老朽自會想辦法解決他們。”
“嗯。”魏忠賢微微點頭。
這時,霍休悄然打量了一眼蒼老頹然的魏忠賢,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道:“老朽心中有一事不解,不知廠公可否解惑。”
魏忠賢隨口道:“說罷。”
霍休微微拱手,疑惑道:“四年前與廠公相見,廠公功參造化,金剛童子功和修羅陰煞功已練至化境,令老朽難瞻其顏,但為何這次所見,廠公竟突然蒼老至此,莫非……”
聞言,魏忠賢眼神一僵,心中泛起無儘憤恨,但卻強壓了下去,故作平靜,淡淡道:“咱家去年練功出了點岔子,正在療養當中,最多一兩年時間,便可恢複如初。”
“原來如此。”霍休頓時恍然,心中再無疑慮,徹底放下心來。
他之所以對魏忠賢如此恭敬,一是因為魏忠賢的身份和權利,二則是因為其實力。
江湖人,終究還是以實力為尊。
若魏忠賢真的已經成了廢人的話,他可就要考慮重尋出路了。
畢竟魏忠賢已經年過六十,若沒有功力蘊養,就算助他重回朝堂,他又能活幾年?
而若是魏忠賢恢複功力的話,以他的大宗師之身,至少也能再活一甲子以上。
這才是霍休真正看重的。
否則,賠本的買賣,他霍休可不會做。
……
與此同時。
阜城縣外,馬蹄密集,密密麻麻的身影抵達城外,清一色的黑甲長刀,腰配弓弩,赫然正是錦衣衛。
大軍在城門口停下,令行禁止。
唰唰唰~
一道道黑影從各個方向掠來,朝著江玄拱手彙報:“啟稟大人,城外探子已全部拔除!”
江玄身披白色飛魚服,同樣腰挎長刀,神情淡漠:“魏忠賢的位置查清楚沒有?”
“啟稟大人,已經查清!”
一名探子沉聲道:“就在城內客棧,卑職親眼所見!”
江玄點了點頭,隨即抬頭看了眼天色,揮手道:“按原計劃,動手!”
“是!”
……
戌時。
一更三點,城內準時宵禁。
家家戶戶門窗緊閉,街上除了打更的更夫和巡夜的城衛軍,便不見半個人影。
唯有城內魏忠賢居住的客棧,仍舊燈火通明。
一名名持刀佩劍的門客護衛,守在客棧周圍,來回巡視。
這龐大的陣勢,就連巡夜的差兵都不敢靠近,路過此處便避開行走。
兩名差兵恰好路過此處,悄悄越過客棧走遠以後,才敢大聲講話:
“咱們這縣城屁大點地兒,竟能迎來這種大人物,真是沒想到啊!”
“嘁……狗屁的大人物,不過是個被貶的老太監罷了,都已經被革職了還敢這麼囂張,如此行徑,早晚都要被清算!”
“噓……你小點聲兒,不要命了!”
“這可是‘九千歲’,就算如今被罷免了官職,也不是咱們這樣的小人物能夠議論的,就連縣太爺都不敢招惹這個麻煩,刻意交代咱們小心行事,要是被聽見,你我十顆腦袋也不夠砍的!”
“哼!我就是看不慣這群閹黨的做派,不信你看著,他們早晚要遭天譴……”
兩名差兵小聲議論著,走到一條街巷旁邊。
“哢~”這時,巷道裡突然傳來一道如同枯枝被踩斷的聲響。
“誰?!”
兩名差兵立即停下腳步,神情緊繃,伸手握住刀柄,緊緊盯著漆黑的巷子內部,喝道:“出來!”
踏踏……
腳步聲響。
一群漆黑的人影緩緩從巷道裡走出。
而後方的巷道中,隱約可見躺著幾具身穿勁裝的屍體。
一名差兵提起燈籠靠近。
借著燈籠的火光仔細一看,兩人頓時臉色驟變:“飛魚服!錦……錦衣衛?!”
“噓!”
江玄豎起一根手指,示意兩人噤聲。
兩名差兵瞳孔驟縮,聲音頓時卡在了嗓子裡,不敢多發一言。
“走。”江玄擺了擺手。
兩人頓時如釋重負,逃一般朝著遠處跑去,消失在了街頭。
江玄回頭,瞥了眼燈火通明的客棧方向,揮了揮手,繼續帶人朝客棧方向靠近。
不僅是他們。
此時,若從高處俯視,便能看到。
以客棧為中心,周圍的一條條街巷間,都有密密麻麻的人影,正在朝著客棧緩緩逼近。
與此同時。
客棧門口,魏廷從客棧走出,抬頭看了眼天色,皺眉問道:“派出去的眼睛還沒回來?”
“回大人,還沒有。”一名門客恭敬拱手。
魏廷眉頭緊皺:“不太對勁……派人去看一眼!”
“是!”門客立即轉身離去吩咐。
坐在一旁樓杆上休息的上官飛燕輕笑一聲,道:“我說魏廷小姐,你未免也太多心了吧?”
“我們青衣樓的人也在城外盯著,一旦有何不對勁,他們立即就會傳出信號提示,你何必如此警惕呢?”
魏廷抬頭瞥了她一眼,淡淡道:“眼下所有人都想對義父不利,小心點總沒錯。”
上官飛燕輕笑一聲,搖了搖頭,不再多說。
在她看來,魏廷就是太過杯弓蛇影了。
有這麼多人保護,能出什麼事兒?
咻~
突然,一道破空聲響。
剛剛走出人群的黑衣門客,突然悶哼一聲倒地不起,而在其喉嚨處,赫然插著一支漆黑的箭矢。
“不好,敵襲!”
眾人臉色大變。
咻咻咻~
下一刻,密密麻麻的箭矢從四麵八方射來,慘叫聲四起。
“保護義父!”魏廷大喝一聲,立即縮回客棧之中。
其餘門客也立即找地方躲避。
叮叮~
上官飛燕拔劍擋下幾支弩箭,也連忙從樓杆上閃身而下,躲進客棧裡,臉色有些難看:“竟然真出事了!”
不用多說,敵人既然都摸到了客棧,那麼她們派出去的眼線,也肯定全被拔掉了。
“是錦衣衛!”
魏廷咬牙道。
借著月光,隻見外麵街道上,密密麻麻的人影列隊而來,手中明晃晃的繡春刀極為顯眼。
“殺!”
一聲爆喝,整個客棧四周的錦衣衛同時動手,在弩箭的壓製下,很快便逼近客棧。
戰鬥打響。
廝殺慘叫聲從各個方向傳來。
二樓房間中,魏忠賢也突然驚醒。
這時霍休開門闖了進來,沉聲道:“廠公,是錦衣衛,這裡不能待了!”
魏忠賢臉色難看,道:“霍樓主,這些個魑魅魍魎,就勞煩你對付了。”
霍休點頭:“廠公放心,有霍某在,定能護得廠公周全。”
“待打退錦衣衛,咱們馬上離開。”
魏忠賢沉著臉點頭。
……
“殺!”
無窮無儘的廝殺打鬥聲中。
江玄從人群後麵緩緩走出,閒庭漫步般,朝著客棧方向走去。
此時客棧門口堵滿了人。
密密麻麻的黑衣門客,悍不畏死地守住大門,與錦衣衛廝殺在一起,雙方皆有死傷。
但魏府門客一方,被錦衣衛打了個出其不意,又被數輪弩箭射殺數十人,加上客棧四方都有錦衣衛牽製,此時錦衣衛已占得上風,眼看就要攻破大門,衝入客棧。
可在這時,客棧裡麵突然衝出一群青衣殺手,各個下手狠厲,專刺要害,很快便又穩住了局勢。
“青衣樓!”
江玄目光冰冷,揮手道:“上!”
嗆、嗆、嗆——
徐龍青、裴興、丁修等人立即拔刀衝出,擋在江玄身前,繼續開道。
“平之,你也去見見血吧。”江玄吩咐。
“是,師父!”
林平之一直跟在江玄身後,聞言也不畏懼,立即拔劍衝了出去,他手中正是之前轉輪王曹鋒所持的那柄轉輪劍,頃刻間便刺死數人。
“大人,我也去幫忙!”嶽鳴珂也拔出劍就欲上前。
卻被江玄攔下:“你去保護平之。”
“是。”
嶽鳴珂劍光一轉,便衝到林平之旁邊,護住其斬殺周圍敵人。
此刻江玄身邊已空無一人,混在人群中,隨手解決靠近過來的黑衣門客,很快就抵達了客棧門口。
唰~
這時,一柄長劍悄無聲息從門內殺出,劍氣肆虐,殺氣如雨,顯然早有準備,目標正是江玄。
叮!
然而,這一劍剛到江玄麵門,便再也刺不下去了。
上官飛燕凝神一看,頓時瞳孔一縮:“怎麼可能?!”
江玄屈指一彈,劍身震動,突然破碎成了數十塊碎片,隨後江玄如掃垃圾一般隨手一揮,數十塊長劍碎片便朝著對麵飛射出去。
咻咻咻~
上官飛燕臉色劇變,連忙退後躲避。
但碎片太密,速度太快,她終究躲閃不及,被數道碎片射中,瞬間悶哼出聲,身子也隨之倒飛出去,砸碎了客棧大門。
“上官小姐!”
客棧內守候的幾名青衣樓高手見此大驚失色,連忙拔出兵器,上前抵擋,準備救上官飛燕。
但下一刻,江玄的身影突然消失。
當再次現身時,已經出現在幾名青衣樓高手身後。
而幾名高手身形頓住,一動不動。
下一秒。
砰砰砰~
幾道身影同時向後栽倒,脖間鮮血汩汩冒出。
“你是……”上官飛燕駭然,剛剛抬頭,便看到一道高大的人影走到麵前。
嗤~
刀光劃過。
上官飛燕身軀一僵,滿臉震驚與不可思議,很快那精致漂亮的腦袋便從脖子上滾落,無頭屍軀劇烈抽搐一陣後,再沒了動靜。
而此時,江玄腳步不停,已經上到了樓梯口。
對麵,赫然是那魏廷等人,身後帶著一群魏府門客,清一色的先天境界。
“江玄!”
魏廷死死盯著那張淡然俊朗的麵孔,咬牙喝道:“殺了這個叛徒!”
唰唰唰~
十幾名門客同時衝出,兵器各異,殺氣衝天,氣息也遠非其他門客所能媲美。
但剛剛靠近江玄身前三丈之內,眾人的身形突然慢了下來,明明兵器就在手中,卻宛如點了慢放一般,遲遲無法落到江玄身上。
“這……這是怎麼回事兒?!”
眾人麵色驚恐。
嗤嗤嗤~
片片刀光亮起,一個接一個的門客無聲無息倒地。
臨死之際,他們全都瞪大雙眼,眼中滿是駭然與不解,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你……”
魏廷驚恐倒退,死死盯著出現在她眼前的江玄,駭然失色:“你究竟是人是鬼?!”
“本來是人,卻被這世道,慢慢逼成了鬼。”
江玄麵色平靜。
話落,魏廷倒地,一道血痕自其眉心綻放,垂直到胸口,猩紅鮮血如瀑布般飛揚而起。
江玄緩緩越過魏廷的屍體,來到了樓道當中,卻再次停下了腳步,眼眸微微眯起。
對麵,一道蒼老矮小的人影,靜靜地站在那裡,擋住了去路。
“刀意?”
霍休眼神凝重,緊緊盯著前方那個幾乎有他兩個加起來那麼高的青年人影,緩緩說道:“錦衣衛裡,竟然有閣下這樣的人物,如果老夫猜的不錯的話,閣下就是錦衣衛核心右所的千戶,江玄江大人了?”
江玄不置可否,同樣望著霍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便是青衣樓的樓主、山西大富豪、大金鵬國的叛國皇親,上官木了?”
“你怎麼會知道……”
霍休臉色一變,下意識脫口而出,滿臉不可置信。
他的秘密,除了魏忠賢之外,這江玄竟也知曉?!
“好好活著不好嗎?乾嘛要來趟這趟渾水呢?”
江玄並未回複,搖頭一歎,道:“可惜,因為你一念之差,從今以後,江湖再無青衣樓了。”
霍休眼眸微眯:“就憑你?”
“以這般年紀,便領悟刀意,的確是天縱之資,但就憑你區區圓滿都不到的先天境界,又能發揮出幾分意境的威力?”
“以你的實力,想當著老夫的麵刺殺廠公,隻怕還不夠!”
“那麼,再加上咱家呢?”
一道陰惻惻的聲音傳來。
江玄身後,一個人影緩緩走出,正是曹正淳。
“你又是誰?”霍休眉頭一皺。
他察覺到了曹正淳身上流轉的真氣,赫然也是宗師境界!
“咱家是司禮監主管,奉旨來剿滅你這樣的亂臣賊子!”
曹正淳冷哼一聲,道:“江大人,他就交給咱家了,你快去殺了魏忠賢。”
江玄不置可否,繼續邁步,緩緩往前走去。
“找死!”
霍休厲喝一聲,身如鬼魅,一掌拍向江玄,帶起低沉呼嘯。
但還沒到江玄身前,就被曹正淳截住了。
“亂臣賊子,你才是找死!”
曹正淳氣勢全開,身上恐怖的真氣流轉,瞬間在樓道中炸開。
“萬川歸海!”
轟隆隆~
無窮無儘的威壓席卷,宛如大海奔濤,瞬間就將霍休從樓道裡震飛了出去。
“亂臣賊子,給咱家死來!”曹正淳厲喝,毫不停留,身形一動,便如閃電般掠出,追了上去。
下一秒,劇烈的轟鳴聲自客棧外響起。
宛如天雷炸響,撕裂長空!
而江玄從頭到尾,眼睛都沒眨一下,那些真氣餘波,剛到他身旁就悄無聲息化為無形,沒有阻擋他半分。
很快,他就來到最裡麵亮著燈的房間門口。
大門敞開。
魏忠賢一動不動地坐在桌子旁邊,背對著門口,一手拎著個酒壺,另一手則依舊把玩著那兩枚核桃。
除了他之外,裡麵就隻有那個伺候他的清秀少年。
“魏公公,該上路了。”
江玄緩緩走進房中,淡淡開口。
魏忠賢身形微震,緩緩轉身,望著這個他親手提拔起來的年輕千戶,眼神有些複雜。
但很快,他又恢複了之前那副掌控一切的威嚴淡然模樣,輕笑一聲,道:“江千戶,真是沒想到啊。”
“本公一手將你提拔起來,如今,卻是你來拿咱家這顆腦袋去立功領賞了。”
“是啊,世事無常,廠公大人,這是不是就是風水輪流轉?”江玄淡淡道。
“嗬哈哈哈哈……”
魏忠賢突然仰天輕笑起來,聲音沙啞刺耳,笑聲中,既有悲涼憤慨,也有悔意。
突然,笑聲一止,他看向江玄,道:“咱家有一事不解,江大人可否替咱家解惑啊?”
江玄點頭:“看在魏公公提拔我到右所千戶的情分上,我給你這個機會,魏公公請講。”
“你為何要投效崇禎那小兒啊?”
魏忠賢緊緊盯著江玄:“你的身家咱家查過,你絕不可能在仍是校尉時就投效了崇禎,也就是說,你是在升了百戶或者千戶以後,才投靠了他……杭州府的生祠造辦冊,也是你給他的吧?”
“為什麼?”
“你就如此確信,崇禎那小兒能鬥得過咱家,能夠成功登基?”
江玄平靜道:“我隻是給自己留條後路罷了,若是魏公公贏了,那投靠信王府一事,就當沒發生過,要是皇上贏了,那我也就贏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魏忠賢恍然大悟,搖頭感慨:“誰又能想到,當年區區一個小小錦衣衛,竟也有如此野心和心計,難怪你能在短短兩年的時間,便爬到了這一步……”
“不過,你這種人,賭性太大。”
“而賭性太大的人,通常是沒有好結果的。”
魏忠賢看著江玄:“如果咱家沒猜錯的話,就算你此刻投效了崇禎,也並非真心,若有更好的選擇,你照樣還會背叛他。”
“而恰好崇禎那小兒生性多疑,又擅隱忍,一旦你露了任何蛛絲馬跡,早晚也要和他走到對立麵的。”
“你早晚,也是死路一條!”
魏忠賢眼含譏諷。
江玄淡淡道:“魏公公又沒像我這樣賭過,如何知道我會輸呢?”
“嗬嗬嗬嗬……”
魏忠賢刺耳低笑,道:“咱家掌權幾十年了,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咱家不會看錯的!”
“你若是不信的話,要不要與咱家賭一局?”
魏忠賢說著,從桌上撈起一枚黃金打造的骰子,似笑非笑地看著江玄:“就玩最簡單的,比大小。”
“如果咱家輸了,那咱家這顆項上人頭,你儘管帶回去交差。”
“如果咱家贏了……”
魏忠賢一把掀開桌上的布料,露出滿滿一桌子的黃金和銀票,咧嘴一笑,道:“黃金千兩,銀票十萬兩,全是你的!”
“拿了這筆錢,就算有一天崇禎那小兒對你起疑,以你的武功身手,這天下也大可去得,還不用擔心錢財方麵。”
“如何,江大人?敢不敢與咱家賭這一局?”
江玄搖頭:“彆掙紮了,魏公公,今晚不論如何你都得死。”
魏忠賢臉色微變,眼裡帶著一絲緊張:“你……這麼多錢,你就不想要?”
“就算你殺了我回去交差,最多也就再升一級。”
“每個月不過幾十兩銀子,你玩什麼命啊?”
“拿了這些錢,放我一命,我可以找一具假的屍體,李代桃僵,讓你帶回去交差,如何?”
“糊塗!”
江玄瞥了眼桌上的黃金和銀票:“殺了你,這些也是我的!”
唰唰~
就在這時,兩道人影破窗而入,一黑一白,正是邱莫言和楊慧貞。
江玄回頭瞥了一眼,淡淡道:“好了,魏公公,時間到了,你該上路了。”
他之所以拖這麼半天,也是等邱莫言和楊慧貞前來,畢竟答應過她們,讓她們親手報仇。
“魏忠賢!”
邱楊二女,死死盯著魏忠賢,眼中殺機肆虐。
嘩啦~
魏忠賢終於慌了,嚇得倒退:“你……你們不能殺我!”
“江千戶!”
魏忠賢連忙看向江玄:“錢!馬車裡的錢是假的!”
“崇禎那小兒,他要的不止是我的命,還有我的家產!”
“拿不到我的錢,就算殺了我,你回去也交不了差!”
江玄點了點頭:“你確實有先見之明,早在半個月前就開始轉移財產,狡兔三窟,可惜,我更技高一籌。”
“你暗中轉移到杭州府、洛陽和西安三處的財寶,我的人明天就帶回來了。”
“你……”
魏忠賢瞳孔一縮,隨即渾身都開始發抖。
他沒想到,江玄竟然連他暗中轉移財產一事也知道。
如今,最後的底牌也沒了……
“殺了他吧。”
江玄搖了搖頭,看向楊慧貞兩女。
楊慧貞死死盯著魏忠賢,咬牙道:“魏忠賢,你可知道我是誰?!”
“你……你是什麼人?!”魏忠賢慌亂不安。
“我是楊漣之女!”
楊慧貞反手拔出手中長劍,咬牙切齒地道:“還我爹命來!”
“不……不……咱家不想死!彆殺我……”
魏忠賢臉色大變,徹底展現出了怕死的本性,不複之前的淡然與威嚴,嚇得四處閃躲,圍著桌子繞圈,看去滑稽又狼狽。
但武功全廢的他,身虛體弱,此刻還不如一個正常的六旬老人,如何會躲得過,很快就被楊慧貞追上,一劍刺入胸口,癱倒在了椅子上。
“咳……咳咳……”
魏忠賢嘴角開始溢血,身軀顫抖,眼神渙散。
臨死之際,他死死盯著江玄,喘息著道:“你……你也不會有……好……下場……”
話音落下,腦袋一歪,生機緩緩消逝。
大明第一位‘九千歲’,就此身隕!
楊慧貞怔怔地望著魏忠賢的屍身,大仇得報,她卻未感到多少高興,反而有些悵然若失。
此時此刻,她不禁又想到死去的父母親人,眼角有淚珠緩緩滑落。
“師妹。”邱莫言走到她身邊,輕拍她的肩膀安慰。
楊慧貞擦乾眼淚,隨即深吸口氣,走到江玄麵前,肅然拱手:“多謝大人讓小女子有機會手刃仇人,小女子這條命,以後就是大人的了!”
邱莫言神色複雜,也微微屈身,行禮道:“多謝大人。”
如果之前,她隻是因為報恩才會加入‘幽冥’,為江玄效命的話。
那這一刻,就得加上人格魅力了。
恩怨分明、堅韌隱忍、理智誠信,哪怕身居高位,仍保有最基本的正義和慈善之心。
雖也有些缺點,但無傷大雅。
這就是她眼裡的江玄。
江玄並不知曉兩女心意,對於兩女的表忠心也沒太在意,擺了擺手道:“你們先走吧,剩下的交給我了。”
兩女也不是拖拖拉拉的性子,點了點頭,破窗離去。
房間裡就隻剩下江玄和那個照顧魏忠賢的少年。
見江玄看向自己,少年身軀一顫,連忙道:“大人,彆……彆殺我,我不是魏忠賢的人,我是東廠大檔頭趙靖忠趙大人派來的,我也是來殺魏忠賢的!”
“趙靖忠?”
江玄微微點頭,隨即反手一刀,淡淡道:“什麼檔次,也來跟我搶功?”
少年捂住脖子,呆呆地倒了下去。
江玄則轉身走到魏忠賢屍體前,一刀割下他的腦袋,提著走了出去。
……
此時。
客棧內外的廝殺,仍在繼續。
在數百名錦衣衛的圍剿下,魏忠賢和青衣樓的人,逐漸減少。
不過錦衣衛一方,也是傷亡慘重。
畢竟對方高手也不少,而且還有青衣樓這些專業的殺手。
遠處,曹正淳和霍休大戰,激烈無比,一招一式都仿佛帶有撼山裂石的威能,沿途不知毀壞了多少房屋,震死了多少人。
就在這時。
江玄提著魏忠賢的腦袋從客棧走出,飛身躍上樓頂,氣沉丹田,大聲喝道:“魏忠賢已死,爾等還不束手就擒?!”
場中豁然靜了一下。
所有人紛紛回頭看向樓頂。
當看到江玄手裡那顆還在滴血的頭顱,所有人臉色大變。
“廠公……”
霍休也下意識回頭看了眼,一眼就看出了那顆腦袋的麵容,頓時也是臉色一變,神情恍惚。
曹正淳抓住機會,一掌打在霍休肩膀,將其震飛數十米遠,隨即回頭看向客棧樓頂,頓時精神一振,興奮道:“江大人,乾得好!”
話畢,他再次殺向霍休。
而此時,剩餘的魏府門客也確定了魏忠賢的身份,當即失了神,有人悲戚,有人恍惚,再無任何抵抗的念頭。
青衣樓眾人互相看了看,則紛紛轉身就跑。
保護的目標都死了,還拚什麼命啊!
“殺!”
反觀錦衣衛一方,則是士氣大增,再度動手,很快一名名敵人紛紛倒地,血流不止。
大局已定!
江玄微微點頭,隨即將魏忠賢的腦袋放回客棧,便出門看向曹正淳和霍休的戰場。
魏忠賢解決了。
接下來,該輪到這個不知死活的家夥了!
眼底寒意一閃,江玄手持長刀,豁然騰空而起。
唰~
霍休與曹正淳纏鬥半天,真氣本就消耗大半,剛才恍惚間又被打中一掌,落了下乘,此時正在艱難抵擋曹正淳的攻勢。
突然,似是察覺到什麼,霍休臉色大變,渾身汗毛倒豎而起,心中危機感大增。
嘭~
關鍵時刻,他想也不想,硬著頭皮硬扛曹正淳一掌,然後立即轉身,卻見一道刀光如雷霆刺破夜空,帶起清涼的半月弧度,朝他垂直落下。
“刀意!”
霍休瞳孔驟縮,連忙調動全身真氣,擋在身前,企圖擋住這恐怖的一刀。
嗤!
刀光落下,真氣護盾頓時劇烈一顫,隨即轟然破碎。
而那刀光不止,直接穿破虛空,徑直落入霍休體內。
“啊!”
一聲慘叫,霍休矮小的身影倒飛而出,血灑長空,徑直落入遠處的街巷之中。
激烈的氣氛戛然而止!
江玄持刀落下,站在曹正淳身旁,渾身煞氣翻滾,刀鋒上沾著點點血跡。
曹正淳下意識地往旁邊退了兩步,眼中帶著震驚和忌憚之色。
以他的眼力,可以清晰地看到,江玄這一刀,不但破了霍休的護體真氣,還差點將霍休劈成了兩半,幾乎連骨頭和內臟都掉出來了。
如此實力,當真恐怖至極!
江玄並未理他,目光緊盯著前麵的巷道之中。
片刻後,他眉頭一皺。
“還沒死?”
察覺到巷道裡傳來的動靜,江玄眼中殺機一閃,縱身一躍,再次持刀衝了過去。
轟!
就在這時,一聲爆響,磚瓦飛揚,密密麻麻的碎石磚塊朝著江玄撲射而來。
叮叮叮~
江玄刀光翻卷,將碎石儘數擋下,可也被碎石暗勁從空中逼落地麵。
待他再次抬頭,隻見夜空中一道染血人影,身上拖著血淋淋的腸子,卻矯健至極,如同夜鷹一般,在一棟棟樓房之間輕點幾下,頃刻間便掠出去數十丈遠,沿途血跡斑斑,隱約還有碎肉骨頭跌落。
“好厲害的輕功!”
江玄眉頭一皺,如此厲害的身法,當真超出他的預料。
以他此時的身法速度,都遠遠不及。
不過他對自己這一刀有自信,霍休就算不死,也絕對已經重傷。
受傷之下,他又能跑多遠?
正欲沿著血跡追殺,一個人影卻突然落了下來。
“江大人,不必追了。”
曹正淳走上前來,態度都比之前恭敬了幾分:“此人輕功獨步天下,而且內功境界也至少是七品以上,就算咱家去追,也不一定追得上他。”
“七品?”
江玄眉頭微蹙。
曹正淳微微點頭:“江大人你這一刀,已經傷了他的經脈臟腑,他就算不死也廢了,眼下魏忠賢已死,咱們當務之急,還是先回去交差。”
“至於此人,既已知他身份,等以後再去處置他也不遲。”
聞言,江玄點了點頭,也暫時壓下其他念頭,轉身看向周圍的戰場。
隨著魏忠賢死、霍休逃走,青衣樓的人也開始四處逃竄,魏府的門客則是死傷殆儘。
此戰的結局,基本已經確定了。
隨著江玄和曹正淳加入戰場。
半小時後,戰鬥徹底平息。
整個客棧內外,躺滿了屍體,鮮血彙聚成溪流一般,沿著客棧周圍的牆角、路邊流淌,宛如一座修羅場。
徐龍青等人個個渾身浴血,正在帶人打掃戰場,清理屍體。
看到這一幕。
夜色中,一道道黑影悄然散去。
江玄站在客棧門口,望著遠處遁走那些身影,若有所思。
看來今晚,打魏忠賢主意的,不止有他們……
“大人,都收拾好了。”
片刻後,徐龍青走過來彙報:“果然不出大人所料,客棧裡的財寶都是假的,隻在魏忠賢的房間,找到這些金子和銀票。”
江玄瞥了眼兩名校尉手裡的金子和銀票,淡淡道:“拿下去分了吧。”
“以免夜長夢多,帶上魏忠賢和死去兄弟的屍體,連夜回京。”
“是!”
徐龍青揮了揮手,示意兩名校尉把金子和銀票拿下去瓜分,隨即問道:“那其他的屍體……”
“派人去通知縣衙,讓他們過來處理。”
“是。”
……
半個時辰後。
江玄等人連夜出城,踏上了回京之路。
來時五個百戶所的滿編,如今卻隻剩下四百餘人,可見此戰凶險。
不過眾人卻無任何頹廢之色,反而十分振奮。
畢竟任務已經完成了,回去必然會有獎賞。
而且那千兩黃金和十萬兩銀票,就算所有人瓜分,每人也能分得近二百兩銀子了。
至於那些死去的兄弟,朝廷自然也會有撫恤,既然選擇乾這一行,生死便已是常態。
這一點,所有人都有準備。
江玄騎著馬走在前麵,旁邊就是曹正淳,徐龍青等人則依次跟在後麵。
江玄回頭看了眼隊伍,便收回目光,轉頭看向曹正淳,拱手問道:“曹公公,可否與我說說,宗師以上的境界?”
曹正淳微微一怔,隨即含笑點頭:“瞧江大人這話說的,這點小事兒,有何不可。”
“在宗師境以後,還有大宗師、天人,以及傳說中的破碎虛空之境。”
宗師、大宗師、天人、破碎虛空?
後天和先天之後,竟然還有這麼多境界嗎?
江玄目光閃爍。
武道六境!
這還是他第一次知道,這個世界的正統武道劃分,不由得有些心馳神往。
“那不知剛剛在客棧,公公說的七品是指?”江玄看向曹正淳。
據他所言,那霍休的內功境界,至少是七品以上。
曹正淳微笑道:“江大人有所不知,自先天以後,每個境界的外在表現都不一樣,雖也有初中後和圓滿四境之分,但要劃分的更加細致一些。”
“願聞其詳。”江玄拱手。
見江玄如此客套恭敬,曹正淳滿意一笑,想伸手摸摸胡子,卻發現自己沒有,隻能尷尬地收回手,輕咳一聲,繼續道:
“江大人應該知道,先天之境,是需要打通奇經八脈和十二正經,方能轉化真氣,突破宗師。”
“因此,宗師又叫通脈境。”
“而宗師之後,則是需要打通人體九竅,也就是上中下三大丹田,尾閭、夾脊、玉枕三關,和陰陽中宮三竅。”
“每打通一個竅穴,外在表現都不一樣,因此江湖中人,便按照咱們朝廷的九品官位劃分,也將武道境界分為九品。”
“每打通一個竅穴,便晉升一品。”
“下三品為宗師初期、中三品為宗師中期、上三品為宗師後期,九品即為圓滿。”
原來如此!
江玄恍然,隨即問道:“那大宗師呢?”
“這個……咱家也不知道。”
曹正淳有些尷尬,道:“這天下武者,不論是有大宗師坐鎮的超一流勢力,還是那些孑然一身的大宗師,無一不是超然物外的存在,對自家傳承看得極其重要,非親傳弟子絕不外傳。”
“因此咱家也知之不詳,隻知道大宗師,又被稱作‘九竅境’。”
“至於天人,則被稱為武聖,也叫陸地神仙,這個級彆的存在,已經是世間罕見,神龍見首不見尾了。”
“咱們整個大明,或許也就隻有武當的張真人達到這個境界,少林寺傳承多年,可能也有武聖級彆的存在,但咱家並未聽說過。”
“而更高一級的破碎虛空,則已被稱為‘武神’,那更是傳說中的存在了,咱家也隻是聽說過這個名字而已。”
聽著曹正淳講解,後麵的徐龍青等人,不知何時都已經豎起耳朵仔細傾聽,心中震動,無比向往。
身為武者,誰又不渴望成為那些傳說中的武聖、武神呢?
隻可惜,武道難,難於上青天。
如今整個大明,明麵上的超一流勢力,除了曹正淳剛才所說的武當和少林可能有武聖級彆的天人坐鎮之外,兩隻手都數的過來。
也就是說,有大宗師坐鎮的超一流勢力,不會超過雙掌之數。
就算再加上那些孑然一身、特立獨行的大宗師,絕對也不會超過三十個。
可見練武這種事,越往後越難。
而且還需要有遠超於常人的天賦和毅力!
江玄心中有所準備,倒也不覺得震驚,不過向往肯定也是有的。
但有係統麵板傍身,他比彆人便多了一個優勢。
天道酬勤,隻需要自己多些刻苦與努力,再找到合適的武學,早晚有一天,他也定能攀升那武道之巔,達到常人所不能。
不過聽著曹正淳細數江湖,江玄心中不由生出另一個疑惑,問道:“曹公公,難道咱們朝廷,就沒有大宗師以上的武學傳承?沒有大宗師坐鎮?”
“據我所知,一旦成就大宗師,便至少也是千人敵的存在。”
“江湖上有這麼多的大宗師和這麼多宗師高手,萬一這些人集體動蕩,隻靠大軍鎮壓的話,隻怕力有不逮吧?”
曹正淳搖頭:“江大人有所不知,當年咱們太祖爺創立大明時,身邊也是有不少高手的。”
“如咱們大明的開國戰神魏國公徐達、鄂國公常遇春、涼國公藍玉等人,都是當時名震天下的大宗師,而且據說還有上古的兵家之術加持,戰場之上,無一不是萬人敵的猛將。”
“隻可惜,這些人老的老、死的死,後又經過靖難之變後,傳承進一步斷絕,高手便越來越少。”
“後來成祖雖有意興武,但朝中文官的阻力太大,傳承又極少,因此咱們大明的武道高手就越來越少,傳承也逐漸消失。”
“但有肯定是有的。”
“不說其他人,當年的戚將軍,便也是一位大宗師,而且也得到兵家奇術傳承,其麾下的戚家軍,個個能征善戰,替咱們大明打贏了不少戰役,令海外的東瀛至今都不敢來犯。”
“隻是自從戚將軍死後,他的兵書傳承便也斷了。”
“此外,還有當今皇上的王父,鐵膽神侯朱無視,或許也是一位大宗師。”
說到這裡,許是曹正淳也不確定,因此用了‘或許’二字。
而且眼神也有些凝重,應當是吃過朱無視的虧。
見江玄還在消化他的話,曹正淳頓了頓,等江玄再次抬頭看他,才繼續說道:“另外,咱們宮裡,應該也是有流傳下來的高手坐鎮的,江大人以後進宮,可得注意些才是……”
曹正淳腦海中,又浮現出宮變那一夜,魏忠賢被廢,其身旁兩位宗師被一掌拍成肉醬的場景,眼中不由露出一絲震撼與恐懼之色。
江玄微微點頭,他自然知道,曹正淳所說的,應該是皇宮那位神秘的守護者。
不知道那一位,達到了什麼層次……
天人,還是破碎?
許久,江玄深吸口氣,看向曹正淳,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那不知曹公公,如今是何境界?”
聞言,曹正淳謙遜一笑,道:“咱家不才,修煉了三十來年,才勉強達到九品境界。”
九品,宗師圓滿?!
你還真是夠謙虛的。
江玄深深看了眼曹正淳,隨即暗自思索。
以他此刻的實力,有刀意加持,足以破開宗師的護體罡氣,如果在出其不意的情況下,應該可以斬殺宗師中後期。
但正麵交手和持久戰的話就不一定了。
畢竟先天境的內力和宗師真氣,那是質的差距。
除了刀意,他唯一能仰仗的,就是羅摩內功練出的‘銅皮鐵骨’肉身。
此外,對比真正的宗師,他還有很多方麵的不足。
比如輕功身法。
直到今晚與那霍休交手,他才知道這個差距有多大。
轉瞬之間,掠出去數十丈距離。
以他此時掌控的兩門圓滿級輕功身法,都遠遠做不到這一步。
若不彌補上這些差距,就算他的刀意再強,能夠破開宗師的護體罡氣,卻發現追不上對方,攻擊打不到對手身上,那也是白搭。
“回京以後,還是得儘快提升境界,突破宗師了。”
“順便再修煉幾門輕功,儘快彌補上這些差距……”
江玄暗自做出規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