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慧娘的繡活跟她家阿奶學的家傳手藝,隻會繡些衣裳、鞋麵、手帕、荷包,大件的繡畫、屏風都沒學到。
她一直想尋個師父教自己,是以聽了繡莊掌櫃的對辛夫人的推崇,便十分意動。
劉差役不知道崔慧娘的想法,隻當她是想同辛夫人搭上話交流刺繡,便滿口答應了說:“定然,到時候送去我便說鞋子是我家娘子親手做的,我家娘子慕辛夫人盛名,想請辛夫人指點一二。”
崔慧娘便高高興興的去挑繡線,準備拿出全部的本事來做這幾雙鞋。
辛長平送走了劉差役,皺著臉在宋氏房門口站了半響,沒想好怎麼和宋氏說她家中的情況,便不敢進屋去。
還是辛月過來找宋氏看弟弟,見著了喊他:“爹爹,怎麼不進去?”
辛長平連忙示意辛月小聲,拉住辛月到一邊去,輕聲說:“叫去傳信的人回來了,你阿公阿舅家沒人在,不知道明日你弟弟洗三,來不來得了,我怕你娘親聽了不高興,不知道怎麼說去呢。”
辛月聞言疑惑道:“阿舅帶舅母回娘家不在也罷了,阿公怎也不在家,娘親說宋家在濰縣又沒有親戚,阿公能去哪裡?”
辛長平尷尬的不知怎麼說,嶽母去了三年多,按理說嶽丈再娶,他們做晚輩的也沒人能說不合適,隻是哪有偷偷娶了不告訴出嫁的女兒的道理。
如今這外孫出生了去報喜,都不找到阿公家門,這說出去都得讓人笑話。
宋氏之前就對她娘家不滿得很,再知道這個,辛長平怕她氣出個好歹來。
這話按理不該跟才八歲的小女兒說,隻是家醜不可外揚,宋氏娘家的事辛長平也不好跟自己大姐說。
辛長平現在想找個人能勸慰著點宋氏,竟然隻能指望眼前這個八歲的小女兒了。
便拉著辛月小聲囑咐道:“待會你跟爹爹一塊進去,爹爹有些事得告訴你娘親,但怕她聽了氣大傷身,你在一邊勸慰著點。”
辛月聽了愈發奇怪,點頭應了,心裡卻琢磨,到底阿公家發生了什麼事,弄得爹爹這麼如臨大敵。
父女二人一起進了屋,宋氏正逗著小兒子,辛年今天早上醒來睜開了眼,看什麼都稀奇,宋氏說話逗他,他便眼都不眨的盯著宋氏瞧。
見到辛長平和辛月,宋氏便笑著招呼他們道:“你們快來瞧,年哥兒睜眼了,會盯著人看了,可好玩兒了。”
辛月便坐到床沿挨著宋氏,她懷裡抱著的小娃娃聽到動靜,便轉了眼睛瞧辛月兩眼。
宋氏說:“年哥兒瞧瞧這是你姐姐,姐姐來看年哥兒了。”
辛年聽到宋氏說話便盯著宋氏,宋氏說完了他又去瞧辛月這個新來的人,兩隻眼睛忙得轉來轉去,瞧得人發笑。
辛月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小臉,剛出生的小孩兒一天一個樣,昨天紅彤彤皺巴巴的,今天就顯出了些白嫩。
誰知道小家夥張開嘴巴就去含辛月的手指,給辛月嚇得驚叫一聲:“哎喲,小家夥還會咬人呢!”
宋氏笑得直顫,說:“年哥兒還沒長牙呢,哪會咬人,他以為你要喂他吃的才張嘴的。”
辛月拿帕子擦掉了辛年嘴角流出來的口水,嗔了一句:“年哥兒怕不是個小饞貓轉世,瞧這口水流的。”
辛年很對得起他姐姐剛取的外號,張著嘴巴又追著咬帕子。
逗樂了半天,宋氏見辛長平隻在一旁看著,便問:“夫君怎麼了?有何心事?竟連這般可愛的年哥兒都不搭理。”
宋氏本隻是隨口打趣一句,誰知辛長平卻真的歎了口氣,說道:“娘子,確有一事要告訴你,你先答應我聽了莫要生氣。”
宋氏聞言收斂了笑意,說:“說吧,可是我娘家又出了什麼壞事,叫你這般嚴肅,你放心,自我娘親去了,宋家於我便沒有那麼重要了,你儘管說。”
辛月看辛長平聽了更加為難的樣子,心裡暗自擔憂,這事瞧著可是不小啊,便盯緊了宋氏的臉色,準備好隨時出手寬慰她。
辛長平語帶糾結的說:“昨日派人去傳信,剛剛來回話,說舅兄他們都不在家,隻托了鄰居傳達,明日不知來不來。”
宋氏聽了又問了跟辛月一般的話:“我哥跟嫂子回娘家,我爹能去哪?總不能跟著去親家家裡了吧?”
“你千萬莫氣啊。”辛長平又囑咐了一句才說:“嶽父再娶了,搬出去住了。”
好像一道天雷劈了下來,聽到這話辛月都被雷得外焦裡嫩,更何況宋氏,抱著孩子的手都不穩的抖了幾下,不可置信的反問一句:“你剛剛說什麼?我是不是聽岔了?”
辛月連忙伸手扶著裹著辛年的小包被,誰知道宋氏順勢就鬆了手,直接把辛年塞進了辛月懷裡。
辛月可沒抱過這麼小的孩子,便是親戚家的孩子那也是兩三歲滿地跑了,辛月才敢抱一抱逗一逗。
而眼前這個昨日裡才出生,隻比個小貓大不了一點,好似用點力就會碎了般。
就這麼被塞到了辛月懷裡,辛月手動都不敢動一下,僵在那裡不像抱了個孩子,倒像舉著個炸藥包。
辛月一動不動的坐著,和懷裡被轉移的辛年大眼瞪小眼,便隻能豎著耳朵聽宋氏和辛長平說話。
辛長平見辛月被塞了個孩子,指望不上了,便自己貼過來拉著宋氏的手,把宋氏攬過來拍著背替她順氣,安撫道:“娘子莫急,莫急,說好了那些人你都不在意的,不要為了他們再生氣,你看看年哥兒他還這麼小,要是氣得回了奶,年哥兒沒飯吃可怎麼長大?”
宋氏深深的呼吸了幾口氣,才冷笑一聲:“看來人家是早就不拿我當一家人了,娶新婦都不告知我,還是說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人要躲著藏著,瞞著我。”
當著一雙兒女的麵,更難聽的話宋氏忍下了沒罵出來,隻是為她娘委屈,也為她自己委屈,低著頭悄悄擦了眼角的淚。
再抬起頭便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說道:“既然如此,那都是不相乾的人,來不來年哥兒的洗三都不重要,人家不拿咱們當回事,咱也不拿他們當根蔥。”
辛月瞧見了宋氏低頭悄悄抹淚的樣子,頓時十分心疼她,見她表麵強硬,卻知道她心中定然十分難過。
便摟著懷裡的年哥兒一塊湊過去緊貼著宋氏說道:“娘親,你有我們,有哥哥,咱們一家五口才是最最親的一家人,我和哥哥、弟弟長大了都會護著娘親。”
宋氏聽了,把辛月和辛年一塊兒摟進了懷裡,欣慰的說:“是啊,娘夠幸福的了,有這麼好的兒女,娘不該太貪心了。”
辛長平聞言摟住妻子和兒女,湊上去故意逗宋氏:“還有我呢,娘子莫把為夫忘了。”
到處尋辛月上課的辛盛,尋到正房來,見了眼前這一出,他不知道前麵發生了什麼,隻是幽幽的醋道:“咱家這麼親熱,隻是沒有我的位置。”
宋氏破涕為笑,忙招呼辛盛:“盛哥兒快來。”
辛盛便擠了上去,正好和瞧熱鬨瞧得不亦樂乎的辛年對視上,他驚喜的說道:“年哥兒睜眼啦!”
辛月連忙把炸藥包轉移給辛盛,說:“哥哥抱抱年哥兒吧,他現在可樂意看人了,誰抱著他便盯著誰瞧。”
辛盛不疑有他,自然的接過辛年,以前妹妹小時候他也常抱的,抱孩子的姿勢手熟得很,見辛年果然在懷裡盯著他瞧,便笑了起來說:“真的誒,這小子盯著我眼都不眨。”
辛月突然想到辛年那個饞貓樣兒,便故意逗辛盛,說:“哥哥你瞧,昨天年哥兒還皺巴巴的,今天就白嫩了這麼多,小臉摸起來滑溜溜的,你也摸摸看。”
辛盛聽了點頭說:“確實比昨天好看了,看來不用擔心年哥兒長大了不好看了。”
說完便一隻手把辛年抱得穩穩的,另一隻手探上前去想摸摸是不是真的滑溜溜,然後剛貼到辛年的臉上,便被迫不及待的辛年糊了一手的口水。
日常穩重的少年舉著濕噠噠的手僵在原地,扭頭去看妹妹,卻見妹妹正滿臉壞笑,頓時知道辛月是故意捉弄他,假意嗔怪道:“好呀!妹妹你故意捉弄我!”
“哪有!”辛月大聲喊冤枉,“明明是年哥兒調皮,哥哥怎地怪在我身上。”
“定是你知道年哥兒會這樣,才故意引我伸手摸他!”辛盛不上辛月的當,抱著辛年追過去,把小小的辛年當武器舉在身前往辛月臉上湊。
辛年不懂發生了什麼,隻以為是在做什麼好玩的事情,被辛盛舉到辛月臉旁,便湊上去在辛月臉上糊了一臉口水。
辛月引火燒到自己身上,無奈的又掏出帕子擦自己的臉。
幾個孩子一番打鬨,倒是誤打誤撞的成了一出彩衣娛親。
宋氏瞧得開心的笑了半響,淡忘了些剛才聽聞消息的心傷,伸手接回辛年說:“年哥兒估計是餓了,貼著啥都想吃,你們出去吧,我給他喂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