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汝寧才兩日,錢氏不是第一個提醒沈月要小心洪夫人的人,
一時間沈月對這位素未謀麵的洪夫人起了興趣,
“總聽說洪夫人的名頭,但並不知曉她是什麼樣的人,二嬸可否提點幾句?”
錢氏找自己過來,背後是否也有洪夫人的關係在呢?
她輕輕轉動著手中的團扇,扇麵上蝶舞翩翩,紋路精致。
沈月垂眸凝視著那扇麵,似是在欣賞那細膩的繪畫,輕啟朱唇,嘴角勾起一抹淺笑:“知道得清楚些,方才免得出錯。”
錢氏聞言,臉上露出了一絲複雜的神情,眼底透著對洪夫人的忌憚,
“洪夫人啊”她沉吟片刻,才緩緩開口,
“這稷州府知府大人是洪夫人堂兄,且關係走的極近,偏生她又是個霸道記仇的性格,一旦惹了她,她總是想方設法報複回去,
城西何夫人同她撞了衣衫,懷胎六個月,硬生生被她罰跪的胎死腹中,
還有羅家,就因為過節少了孝敬,被尋了個由頭進了大牢,本來好好的一個家,就因一時沒想開,家破人亡,有這些個例子在前,這些年在汝寧就沒人敢忤逆她,”
錢氏心有戚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一忍便過去了。”
沈月聽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聽著洪夫人倒是土皇帝咯,這般行事就沒人往上告過?”
“告?”錢氏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般:“誰敢啊!這汝寧地界,洪家的勢力盤根錯節,若真有人敢往上告,隻怕還沒出城,就被山匪當作殺雞儆猴的靶子了,到時候屍首分離,又有誰會去管呢?”
“旁人不知道,我可一清二楚,那城外的黑風寨,也不過是洪夫人手下的一條走狗,他們可都是按時向洪夫人獻上孝敬的,”
錢氏輕嗤,說得口有些乾,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接著道:
“那幫人沒少幫洪夫人做事,前些年上供的絲綢都是陳家供給,絲綢一漲價陳家立刻被仇家尋仇滿門滅門,緊接著陳家的產業全部落進洪夫人親信名下,明眼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無非是洪夫人想低價買走陳家產業,陳家不同意便尋人下了殺手罷了!這般毒辣的手段,誰還敢同她叫板。”
談起洪夫人,錢氏滔滔不絕,情緒高漲時,唾沫星子更是四處飛濺,仿佛要將所有鬱結不滿都傾瀉而出。
沈月端起岸幾上的茶盞,朦朧茶氣將眸色遮掩,微啟的薄唇染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冷意,
所以錢氏找她過來還真是怕洪夫人因為她拒絕參加宴會遷怒沈家,
她借回門將自己引出來,說了這麼多洪夫人事跡,不過是想讓自己和洪夫人鬥,屆時她能將沈家摘得乾乾淨淨,兩不得罪。
“二嬸既然知道洪夫人是這樣的人,又為何要將堂姐推入火坑呢?就不怕堂姐惹了洪夫人牽連沈家?”
沈月冷不丁換了話題,錢氏臉色肉眼可見僵了僵,
目光遊離地端起茶盞小口小口喝著,試圖將話題再轉回去:“已經訂了婚,我們哪敢悔婚啊,洪夫人這般行事,她要結親我哪兒敢說個不字。”
“可定下婚約之時父親並未被貶,二叔與父親是親兄弟,若洪家執意欺淩他還能見死不救不成?”
除非這門婚約背後還有其他利益關係,讓沈允文一家舍不得放棄,這才鋌而走險用一個女兒去賭,
不愧是親兄弟,本性都是一樣的,女兒對於他們來說隻是交易的工具,
目光掠過奢華的室內裝飾,沈月收斂笑意的聲線裡,油然多出幾分低沉清冷:“本就是門不當戶不對,堂姐嫁過去如何能挺直腰板,您請我來究竟是做什麼?”
“這不是想著成親了便是一家人,洪夫人再怎麼也不會為難自家兒媳,請縣主過來不過是想著喜事一家人熱鬨熱鬨。”
錢氏唏噓:“若大兄還是尚書大人,借洪夫人幾個膽子也不敢這般輕待嬌嬌。”
“倒是父親的錯了。”
“縣主誤會了,我隻是憂心嬌嬌這才說錯了話。”錢氏緊忙解釋:“都是一家人,我們也是擔心大兄。”
沈月輕笑,將茶盞放回桌上,不再接話。
乾坐了半刻鐘,下人來報姑爺帶著大姑娘回門來了,錢氏帶人迎了出去,
聽霜向前一步彎腰在沈月耳邊道:“姑娘,可要屬下派人去打聽打聽?”
安樂縣主自驛站知道爺下令不允許救她後,便心中生了芥蒂,不僅將她調得遠遠的,日常也閉門不出,
偏生爺前兩日下了密信,讓她好生保護安樂縣主,且滿足安樂縣主的一切要求,
麵都見不著哪兒來的機會獻殷勤?
好在她正愁的時候,安樂縣主叫她跟著伺候,這會兒見有表現的機會她趕緊抓住:
“最多午時屬下必能將一切調查清楚。”
沈月抬眸對上聽霜期待的眼神,唇角微勾:
“暫時不用,我自有辦法。”
她總不能一直依靠朱謹,
她的商隊都是以販夫走卒為主,經過半年滲透已經在街頭巷尾紮下腳跟,打聽起消息來也方便許多,
雖然比不得攝政王府的消息渠道,但查這些小事綽綽有餘。正好可以借此機會檢驗一下商隊的能力。
說話間,錢氏已經帶著幾位姑娘回來,臉色有些難看,
沈月抬眸望去,錢氏身邊站著一位穿著大紅襖裙的少女,明眸皓齒,眼底籠罩化不開的輕愁,
“民女見過安樂縣主。”她屈膝行禮,動作間脖頸隱隱露出大片青紫,
“都是自家姐妹,堂姐不必多禮。”
沈月輕握手腕將沈嬌扶起,指尖輕輕觸碰到纖細的手腕,沈嬌猛地一顫,臉色微白。
“瞧我們少夫人看到縣主都高興壞了!”
沈嬌身旁的婆子兀地衝上來扶住沈嬌,衝沈月行了個禮,諂媚道:“我們少奶奶臉皮薄,身子不適也不好意思說。”
寧婆子擠著眼睛露出一副意味深長的笑:“新婚嘛,錢夫人定然能理解。”
“是.......”錢氏笑容勉強,彆開眼打著圓場:“都彆站著了,都坐吧。”
她話音落下,沈月敏銳察覺沈嬌眼底的光熄滅了,如同提線木偶一般被寧婆子扶著坐在下首,
本該母女說體己話的場合成了婆子和錢氏的主場,
沈月剝著果子,眸光冷然,
“來之前我們夫人聽說縣主身體大好,特地吩咐老奴帶帖子來,想請縣主明日一同遊船,都是親家,想必縣主定不會拒絕吧?”
出神間,寧婆子從袖中掏出一封請帖,站到沈月麵前雙手遞上,
婆子手伸得長,簡直要將請帖塞到沈月懷中一般,
沈月掃了寧婆子一眼,神色淡淡:“凝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