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羅驚風離開前,宗肇在他身後提醒道:“不要去禮部,他自己能光明正大地走到人前。”
雖然他們都想讓那孩子有個好成績。
但不該是通過弄虛作假出來的。
羅驚風哼了聲說:“我還用得著你提醒?發句牢騷而已,誰要去給他走後門,出力不討好……這個倔脾氣的小混蛋。”
羅驚風走後,院裡又恢複了安靜。
宗肇平靜地放下碗筷,靜坐了有一會兒,才起身去屋裡書桌上,拿起了清晨他剛寫好的奏折,以及奏折旁——他搜集到的證據。
皇宮,禦書房。
黃公公支走了所有人,皇上坐在書桌前翻閱著奏折,看見上麵所參之人的名字時,眉頭微跳,異樣的情緒一閃而過。
皇上開口道:“趙餘敏,馬從章,宗起雲……這三人,如果朕沒記錯的話,都是與你父親關係交好的人。最後這位還是你五伏內的叔叔,和你父親是同一個祖父膝下的嫡出孫子。”
宗肇回道:“正是。”
皇上把奏折往桌子上一放,正色道:“你狀告他們三人在十年前,以己方陣營領將的身份害死你弟弟宗焰?”
宗肇應道:“沒錯。”
皇上盯著他看了幾息,突然笑出了聲:“宗肇啊宗肇,你不愧是朕和恒兒最信任的人,知道私下找朕狀告,而不是公然開告,鬨得所有人都下不來台。”
宗肇沒有說話。
皇上從書桌前起身,他緩慢走過來道:“他們三人公然謀害你和宗焰,行為惡劣,實難饒恕。但這些年來因為羅家的崛起,若再爆出這樣的事,百姓隻會覺得朕治國不力,皇權更加不穩。你很聰明,知道即便是公然開告,朕也可以不認、不了了之。”
宗肇當然清楚他是什麼樣的人,所以他才會站在這裡,瞞著所有人,要皇上給個交代。
他等不到明年了。
他整夜整夜的睡不好覺,隻要一閉上眼就能看見宗焰渾身是血,哭著跟他說身上好痛好痛,而那些惡人卻依然逍遙法外,他們甚至見了他還能若無其事的打招呼,似乎默認了他沒有證據就不敢把他們怎麼樣。
宗肇低著頭,閉上眼,壓抑著情緒問道:“皇上認為,此事應當如何處置?”
皇上收斂了笑意,義正辭嚴道:“朕以為,他們不顧朝廷、不顧律法,殘害忠良,其罪當誅。”
宗肇猛然睜開眼,抬頭看他。
有那麼一瞬間,皇上在那道目光中,感受到了詫異,宗肇在詫異他會說出來這樣的話。
這讓皇上有些不喜了。
他自認自己是個好皇帝,說出這樣的話再正常不過,可宗肇這樣看他,讓他覺得臉上難堪,仿佛自己做過的醜事都被眼前這個小輩知曉。
皇上麵露不悅道:“但是這三個人的罪名,朕不可能給他們定。你要殺就自己殺,朕會讓三司的人全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得深究此事。”
此舉,既不會影響皇權的穩固,也能讓眼前這個戰功赫赫的大將軍有個把柄握在他手中。待到將來宗肇把羅家扳倒,這個把柄也能讓他將宗家隨意拿捏。
宗肇應道:“臣明白了,多謝皇上應允,臣告退。”
皇上微笑道:“去吧,忙完這幾人的事,就儘快想辦法對付羅驚風,不要辜負了朕的一番苦心。”
“是。”
出了皇城的宗肇麵沉的嚇人。
聖賢書教他: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一切不法都將被律例處置;而皇上卻教他:皇權穩固最重要,可以私下動手,可以知法犯法。
他當然明白皇上在想什麼,這是他給宗焰報仇的機會,也是被皇上抓住把柄的機會。不論他今天進不進宮,皇上都會知情此事。而現下,皇上至少會禁止三司插手。
“如果冤情遲遲等不來昭雪,那些人又憑什麼好好的活著?”宗肇低喃著。
他神情淡漠地望向城門口的天空,湛藍如洗,不遠處的行人腳步匆匆,人人都在為自己腳下的事忙碌,人人都有機會感受生命的美好。
而宗焰卻沒有了這樣的機會。
他明明是那個最熱愛生活的人。
“賢侄……哦不,現在應該是叫大將軍了,大將軍怎麼在這?是皇上又召見你嗎?”趙餘敏是個武將,說話粗聲粗氣,他剛從兵部辦完事離開,正巧在路上碰見了步行的宗肇,趕緊停轎下來與他說話。
宗肇頓住身形,他的拳頭緊緊握著,很快又鬆開。
“趙叔叔。”他叫道。
趙餘敏一聽心裡美滋滋的,他大笑著叫道:“哎,哎,還得是你啊賢侄,富貴不相忘。這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有了這潑天的戰功,誰還理我們這幾個大老粗啊。”
宗肇本就不善言辭,跟他寒暄了幾句後,趙餘敏就走了,臨走前還朝他道:“改日來叔叔府上喝酒啊,我府上酒窖裡藏了十年的老酒,專給你留著。”
宗肇沒回他,隻停在原地沒動。
趙餘敏也沒注意到,隻當是他不愛說話,進了轎子還跟旁邊的下人們吹噓宗肇多給他麵子,這放在全京城也是獨一份的待遇。
小巷,寂靜無人。
趙餘敏因為今日開心,特意叫人抄了近道,趕著回家炫耀完,再大喝上一場,他甚至想著自己以後在軍中的地位水漲船高,將來說不定也能有機會再升一升。
“嗖——”
一道箭羽突然破空而來,猶如帶了幾百斤的力道,帶著無數個日夜的恨與怨,穩準狠地刺破車簾,直紮穿轎中人的咽喉,狠狠地將整個人都釘在馬車後壁上!
“啊……老將軍!”
“老將軍!快看看老將軍怎麼樣了!”
“沒……沒氣了……”
“死人了……死人了……死人了!”
趙餘敏整個咽喉被紮透,連救的機會都沒有,他死前還正開心著,嘴角的笑意都沒來得及放下來,就被一箭斃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