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她眼裡沒他(1 / 1)

推荐阅读:

走到院子外的時候,謝延玉遠遠看見廳堂裡的燈亮著。

還沒來得及思考為什麼燈會亮著,就發現窗邊站了個人。

是個穿著淺紫色錦袍的男人,

他頭發用白玉簪子半挽起來,帶出一點矜貴散漫的氣息。

因為背著光,所以他的臉隱在黑暗裡,瞧不清具體長相。

但即便如此,謝延玉還是認出這是賀蘭危。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莫名地,好像從他身上感應到一點兒寒意——

他好像不太高興。

這是興師問罪來了?

謝延玉有點意外。

她還算了解他,這人表麵溫和,骨子裡卻高高在上,發現她給他下了藥,按理說應該會找人把她請過去,怎麼會親自過來一趟?

她腳步頓了下,總感覺有哪裡不太對,

然而不等她仔細想——

“不走了?”

謝承謹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看見她不動了,他也停下腳步,微微側頭,就順著她的目光要往廳堂那方向看。

謝延玉本能地感到危險。

謝承謹說不準就是懷疑她動了情絲蠱,但又沒證據,所以今天才隻是敲打敲打她。

要是讓他看見賀蘭危,那可就是人贓並獲,不隻是敲打了。

眼看著謝承謹要看見廳堂那邊的場景了,她趕緊扯了一把他袖子:“兄長。”

謝承謹不習慣和旁人有什麼太親近的舉動,

包括被扯袖子。

他的注意力被她成功拉回來,垂眸看了眼自己袖口。

他習慣穿黑,

她的手指則很蒼白,扯在他衣袖上很搶眼。

指骨修長,分明很纖細,卻並不顯得柔若無骨,反而隱藏著一點兒力量感。

他沒說話。

謝延玉見他目光輕飄飄落在她手上,才想到他或許介意被她觸碰。

她識趣地將手收了回來。

衣袖被鬆開,留下兩道褶皺。

謝承謹收回目光,這時候才出聲問她:“怎麼了?”

謝延玉表情沒變,還是那副低眉順眼的溫和模樣:“我在後院裡養了一些蠍子,剛才突然想起來,它們也以毒蠱為食。兄長不是要毀情絲蠱嗎?不如直接把情絲蠱喂給它們。”

謝延玉的陰暗和尖銳都藏在心裡,平時掩飾得很好,看起來很溫和,像一株柔軟卻沒什麼存在感的蒲葦,怎麼也看不出來她是會養蠍子這種劇毒之物的人。不過這種事說出來也不會怎樣,都這種時候了,謝延玉並不在意這個。

她說完這話,沒聽見謝承謹回應,於是又抬眼看他。

謝承謹也在看她,視線對上,他才不鹹不淡問:“手上的傷是蠍子蟄的?”

謝延玉前幾天被蠍子蟄了下手背,傷痕不顯眼,淺淺一道,已經快愈合了。

她沒想到他連這種小傷都能注意到,剛才她扯他袖子的時候他盯著她的手看,應該是那時候看見的。

她點點頭。

謝承謹仿佛隻是隨口一問,他沒再說什麼:“走吧。”

謝延玉問:“喂蠍子嗎?”

謝承謹嗯了聲。

謝延玉鬆了口氣,把人往後院的方向帶。

後院的門在另一個方向,進門後有個偏廳,被她用來煉藥和養蠍子,正好和廳堂間隔了兩個回廊。

從院子外麵看,可以把整個院子的大概情況都收入眼底,哪間屋子亮了燈都能看見,但進了後院偏廳,就不大可能注意到廳堂那邊的動靜了。

兩人的身影往後院的方向走遠,

來的時候兩人一路無話,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但去後院之前,謝延玉主動扯了下謝承謹的袖子,和他對話,雖然很快就鬆了手,但是——

她和謝承謹什麼時候這麼熟了?

賀蘭危站在窗前,將一切收入眼底,暖色的燈光落在他身上,但卻仿佛有寒意從他骨頭縫裡滲出來。

這個時候的謝延玉分明最喜歡他,不惜給他下藥也要和他在一起,

她什麼都不求,隻求和他親密些。

本該是這樣的。

可事實是她沒來找他。

她和謝承謹在一起。

謝延玉並不像表麵看起來那樣柔順,實際上,她想要的東西很多,想過好日子,想要權勢。賀蘭危不是不知道這些,上一世的後來,她和妖尊成親,背刺世家,她貪慕權勢之事已是人儘皆知,可他始終覺得她真的喜歡過他,她對他的感情和對妖尊以及她那未婚夫不一樣。

如若不然,那她的演技也太好了些。

可是——

她骨子裡就是貪戀權勢的。

謝承謹出身並不比他低,如若謝承謹願意讓她攀附,她會拒絕嗎?

賀蘭危眸色深深。

他轉過頭,看向角落裡的侍女,出聲問:“今晚是謝承謹叫她出去的?”

侍女冷不丁被問話,抬頭看他。

他臉上的表情仍舊溫和,但不知怎麼回事,侍女覺得他這溫和之下像藏了一汪波濤洶湧的暗流,隻是被他看了一眼,就有一種渾身發寒的錯覺。她不敢撒謊:“奴婢不知……”

賀蘭危又問:“後院裡有什麼?”

侍女回答:“是……偏廳。”

“還有呢?”

“沒有了,就隻有偏廳。”

“偏廳用來做什麼?”

“煉藥。”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回答完偏廳的用途,賀蘭危身上的寒意好像收斂起來了一些。

侍女鬆了口氣,在角落裡規規矩矩地縮著,偷偷看他。

然而沒過多久,賀蘭危周身的氣壓似乎又降下來,他表情倒是沒什麼特彆的變化,隻不過那些浮於表麵的溫和有所冷卻,他一下下撥弄著屋子裡的香篆,似乎在計算著時間,然而撥弄的動作越來越快,侍女總覺他好像越來越焦躁。

像是在等什麼,卻沒等到。

這時候,

賀蘭危又開口了,嗓音如同金玉,很好聽,但有股子涼意:“她煉藥通常要多久?”

侍女低著頭不敢直視他:“大約一刻鐘。”

賀蘭危看著香篆,

已經過去好幾個一刻鐘了。

許久之後,

侍女聽見一陣腳步聲。

她小心翼翼抬起眼,發現那位賀蘭公子走了,隻不過看起來並不是要回他那邊,而是往後院的方向去了。

蠍子進食的速度很慢,拿過來的情絲蠱又很多,全給蠍子們吃完,大約需要一個多時辰。

但是毀蠱本身也不是容易的事情,用其他法子毀,費神耗力,還不如讓蠍子吃了來得快,於是謝承謹就等在了偏廳裡,看蠍子吃蠱。

謝延玉知道謝承謹留在這八成也是不放心她,怕他一走,她就偷偷做手腳。她也不需要情絲蠱,為了讓謝承謹放心,她直接告辭,偷偷去了另一側的煉藥房,把情絲蠱的解藥煉出來了。

煉完藥,一推門,就看見賀蘭危。

她頓了頓。

她原本是有點喜歡他的,謝家人對她的態度並不好,賀蘭危對他的態度則很溫和,即使是浮於表麵的溫和,帶著點漫不經心,像對待玩物一樣的溫和,但這仍舊是她很少能體會到的感覺。

更何況,

賀蘭危長了一張相當好看的臉,五官每一處都正正好,多一分就過於鋒利,少一分又過於柔和,像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長相身世都是頂尖的,她喜歡他,不奇怪。

然而知道了劇情後再看他,

這種喜歡就變得更加微妙了。

不能說不喜歡,但好像又有哪裡變味了。

那一邊,

賀蘭危也看見她,於是腳步頓了下。

她並未和謝承謹在一起,他身上那股子寒意似乎無聲無息收斂起來,視線卻依舊停在她身上。

謝延玉覺得他的視線有些奇怪——

他這人骨子裡高高在上,畢竟他隻要動一動手指,就什麼都能得到,所以萬事萬物在他眼裡沒什麼區彆,都是不值一提的螻蟻。正因此,他對什麼都不大在意,待人接物的態度就顯得溫和了,畢竟人和螻蟻有什麼要計較的呢?

甚至與其說是溫和,不如說是輕慢和輕佻更合適。

謝延玉在他那並不是例外。

他把她當個打發時間的玩物,每次看著她的時候,目光都是那種漫不經心的溫和。

但眼下,

他注視著她,視線好像一株無形的藤蔓,從頭到腳纏繞她,其中晦澀情緒很難讀懂。

這視線用認真來形容並不貼切,

隻是這一刻,

謝延玉覺得這個目空一切的人,真的把她放進眼裡了。

她回憶起原文劇情,想到原文裡提過,賀蘭危很討厭彆人算計他。

所以他這樣看著她是因為生氣了?

她算計他,給他下藥,挑釁到他了?

謝延玉被他這視線看得煩,很想把他的眼睛挖掉,但表麵還是低眉順眼,福了福身向他行禮。

她低著頭,賀蘭危看不清她的表情。

上一世的後來幾年,

她連看他一眼都不想看,看見他也會裝作沒看見,他在陰暗的角落注視她,偶爾會不甘心地做些什麼,試圖讓她注意到他,不過她眼裡沒他,和他斷得乾乾淨淨。

但現在她就站在眼前。

和上一世不一樣,她沒有無視他,沒有走。

可是她也沒看他,和上一世後來那幾年一樣。

賀蘭危注視著她,半晌出聲說:“謝延玉。”

謝延玉:。

他還是第一次直呼她全名,可能真的很生氣。

她沒什麼害怕的感覺,就是感覺有點疑惑,

……她能理解他生氣,但氣成這樣,就隻是因為被她下藥了嗎?

藥又沒進他嘴裡,按劇情,他還要把藥灌給她呢。

謝延玉又開始想走劇情的事。

這劇情怎麼都是走,更何況她仍舊喜歡他,不管是哪種喜歡都是喜歡,而且走完這些劇情還能成仙,她沒有排斥的道理,於是語氣也沒有一點變化,溫和應聲:“賀蘭公子。”

她等著他開口興師問罪。

然而等了一會,

她聽見賀蘭危的聲音從頭頂落下來。

“為什麼不抬頭看我?”

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