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要求非常簡單,也一早就跟你們尼弗迦德通過氣了。”
藍恩仍舊低頭在一大遝子文件或備忘錄上寫畫不停。
實際上,這幾天的時間裡,自從他落座以來,這就是他一直在乾的事情。
會議桌上的文件當然沒有這麼多,這其中更多的是關於辛特拉在戰後重新擁有獨立主權之後的各種告示,還有行政命令。
是的,雖然談判還沒有塵埃落定,但是藍恩已經準備好了許多辛特拉在重新獨立執政後的法令,隻等在談判完成,各國聯合聲明發出之後,蓋上時間戳就發布出去。
這其中包括辛特拉作為獨立王國,現在的法統和繼承權問題,行政結構的明確,法條的些微變動等等。
都是在國家重新穩定之後需要立刻向世界發出聲明來進行明確的東西。
看似空泛,但要是沒有這些定義,那麼這個國家就仍舊算是風雨飄搖,立足不穩。
在這個過程中,林肯他們並不能幫上什麼忙。
雖然餘燼騎士們在戰場和軍事上已經都在藍恩的帶領和自發學習之下,擁有了超絕的戰略眼光和嗅覺,但是在國家行政領域,他們仍舊隻是一群新人。
餘燼騎士中管理素養最好的一批,也不過是當初辛特拉的年輕貴族繼承人而已。很難說有什麼成熟的經驗和看法。
但好在,已經完成了全套星際戰士手術的藍恩,他的精力和體能遠非凡人可比。
凡人殫精竭慮、心力耗竭也無法擺平的事務,在他高速運轉的思維,還有壓根不覺得這些事兒有多費神的精力麵前,隻是一項項簡潔明了的待辦事項而已。
藍恩從頭到尾獨自確立了這些文件,但是對他來講,其耗費的心神精力,其實跟在紙上放空腦袋塗鴉差不多。
帝皇之子的星際戰士雖然擅長的是‘以調控人際關係的手段,讓一個組織高速健康的運轉起來,履行管理職能’。
但這種手法當初都是用在星球和太陽係級彆的管理組織上。
規模不大的話,真要像極限戰士一樣,憑借自身的思維能力硬是管理下去,也不是多大問題。
辛特拉作為一個王國……說實話,藍恩並沒有感覺到管理辛特拉,和在魔幻日本戰國世界代管鷺山城有什麼難度上的差彆。
要是對比治理人口的話,辛特拉能不能跟美濃國碰一碰都得斟酌一下。
不過藍恩本人對此毫不在意,餘燼騎士們這些天來卻肉眼可見的憋著股氣。
長期以來無往不勝的經曆,還有他們現在回到辛特拉後,卻隻能看著藍恩一個人忙碌,自己無所適從也幫不上手的現狀,對比之下無比憋屈。
藍恩感覺自己輕輕鬆鬆,可落在餘燼騎士眼裡這完全是工作得通宵達旦啊!
所以跟著來到辛特拉的五個餘燼騎士,目前整日苦大仇深的樣子,讓人看著隻想離遠點。
不過他們也沒有自暴自棄,沒有管理和治政經驗,那完全可以學嘛。
他們餘燼騎士在戰場上的敏銳不就是學習、討論出來的?
眼下隻是多學一個項目而已。
不知不覺之中,餘燼騎士也在將自己的角色從‘戰場全能手’,擴展到‘全麵全能手’,追求儘善儘美起來。
這也算是一種健康高效的組織形式,在變化之下產生的自我更新。
“我主張重新恢複辛特拉的主權,這一點不用多說。同時,漢斯、亨利,你們倆過來。”
藍恩頭也不回的招招手,於是原本縮在餘燼騎士後麵的兩個年輕人帶著點顫顫巍巍的上前。
對於一個貴族私生子、一個還沒繼承實權的貴族繼承人來說,眼前會議的規格實在是有點太高了。
“他們兩個,”藍恩點點頭,於是身後的林肯開口介紹兩人,“都是那賽爾人,其中漢斯·卡彭爵士是拉泰的合法繼承人。而亨利則是斯卡裡茨男爵,拉德季的私生子,也是唯一子嗣。”
等林肯說完之後,藍恩才接上話茬:“他們兩個本來是歸屬於尼弗迦德軍團中的那賽爾輔助軍,但是在中部戰線的小魚河之戰中,他們幫了我們的忙。”
“於是我想著,無論如何也得讓這兩個年輕人不至於無依無靠才對。”
“畢竟,勝利者理應能夠庇護自己的下屬不受清算,不是嗎?”
這下,尼弗迦德大使的臉色前所未有的鐵青起來。
但是藍恩依舊連頭都沒抬,隻是繼續簽字、說話。
“所以請見諒,奧耶思泰蘭閣下。那賽爾雖然是尼弗迦德的一個年輕行省,但我要在此聲明——”
“尼弗迦德不得處置拉泰與斯卡裡茨,並且為了避免此後可能發生的暗中清算,這兩處領地此後的貴族犯罪執法權,要交由辛特拉處置。”
“我抗議!”奧耶思泰蘭立刻起身高呼,同時看向‘真正的’會議主持人,赫美爾法特大主教,“這是在乾涉尼弗迦德的主權!我們絕不會同意這種無理的要求!”
“啊?”一身肥肉堆在椅子上的大主教剛才為止都在打瞌睡,但此時立刻開口說話,他一直等著能炫耀自己外交辭令的機會呢。
“咳咳!先生們,我們無疑可以達成某種協議啊。須知,公共利益乃是至高律法……”
“是的,公共利益。”沒等赫美爾法特大主教將外交辭令炫耀完,藍恩就直接打斷了他,“所以我也會做些讓步。你們那些遷居到北方的移民,在遣返過程中可以停留在辛特拉。”
“我會重新厘定全國土地,這些孑然一身的可憐人如果沒個去處,辛特拉可以接納他們。”
誰在意那幾千上萬的狗屁移民?!
奧耶思泰蘭在心中狂吼著。
他早在之前幾天會議的夜裡,就已經正式接受了盧瓦登所傳達的命令,選擇拋棄了這些移民。既然已經拋棄了,那還有什麼好在乎的?
可是藍恩的要求呢?這是赤裸裸的在全世界麵前揭露尼弗迦德的軟弱和妥協!
奧耶思泰蘭不像是門諾·庫霍恩一樣,一聽到這個要求,就立刻從戰略角度認識到,這是藍恩要拆掉尼弗迦德行省與附庸國的前兆。
但是奧耶思泰蘭從自己家族浸淫已久的外交領域思考,這也毫無疑問是個巨大的失敗信號!
他身為外交官,如果把這種信號帶回國內,帝國輿論會有什麼反應、他的家族和他個人的名望會有什麼結果,他想都不用想就很清楚!
外交是門藝術,外交家可以把失敗的消息換個講述方式傳回國內,說的明明是一件事,但是換個角度,反而能讓人覺得自己贏了。
這種事在無論哪個世界、哪個國家的曆史上都不少見了。
可隻要是但凡有的選,哪個外交家想要接手這種燙手山芋一樣的消息?
至少奧耶思泰蘭站在外交領域來看,他本人是一點都不想!
但就在他話到嘴邊,更嚴正的抗議和更堅決的態度,就要順著他這張縱橫外交領域三十年的嘴出來時……
“奧耶思泰蘭閣下,”藍恩的聲音卡在了他前麵,“在你把嘴裡的話說出來之前,我必須出於善意對你做出提醒。”
獵魔人的琥珀色貓眼直視著他,讓外交官感覺自己正在麵對一頭獵食者。
“現在的條件就是最後底線。我之前已經說了,我跟你會開誠布公的談,所以這次談話沒有轉圜的餘地。”
“拉泰和斯卡裡茨會受我保護,但我不會從他們身上收取稅金,也不會讓他們對我宣誓效忠。他們仍舊是那賽爾人。”
“尼弗迦德如果答應,那就這樣執行下去。如果不答應,我們現在就可以準備在那賽爾開戰了。”
“吸~!”2
漢斯和亨利跟兩個木樁子似的站在桌子邊上,聽到這話眼睛瞪的滾圓看向藍恩。
獵魔人的表情則平淡的好像在說手上的羽毛筆沒水兒了而已。
“攝政王閣下,”奧耶思泰蘭艱難的說著,“我得提醒您,這是一場‘戰後和談’!”
“那我也得提醒你,大使閣下。所謂‘戰後和談’的意思是大家不想打了,於是開啟和談。而不是隻要開啟了和談,戰爭就不能打下去了。”
獵魔人攤了攤手。
“談不攏就繼續打,打到能談攏為止。和談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兒嗎?如果尼弗迦德還想打,那麼你們通知也好,不通知突襲也好。到時候我會砍下來門諾·庫霍恩的腦袋,插在旗杆上過去的。”
奧耶思泰蘭氣得滿臉通紅:“野蠻人!”
但是藍恩壓根沒搭理他,身後的林肯就已經帶著冷冽的嗓音警告他:“如果你再敢侮辱這座宮殿的攝政王一次,大使先生。我會先把你的頭砍下來。”
氣氛頓時劍拔弩張,緊張到了談判以來的最高點!
奧耶思泰蘭身後的黑甲軍衛士站了起來,看著是想要拔劍的姿態。
但是林肯的目光從大使身上往他身後一轉:“如果你們膽敢在這裡拔劍,我們也會殺光你們。”
人的名樹的影,雖然王座廳裡隻有五個餘燼騎士,並且藍恩本人並沒有很在意的樣子。
但是尼弗迦德衛兵依舊隻能緩慢的,將往腰間劍柄上伸的手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