燦爛的燈光照著眼睛,薑梔枝隻覺得眼眶都開始發漲發疼。
她迅速垂下睫羽,掩下了想要墜落的淚滴。
心口悶得喘不過氣,像是塞了一團濕透的棉花,連順利呼吸都要很努力。
浩瀚無垠的時光宇宙裡,她悄悄消失了6年,被一個可惡的小偷占據身體,從此失去了和這個世界的聯係。
那空白的6年,她縮在一個小小的軀殼裡,數著往日的記憶慢慢長大。
而同樣的6年,她曾經陽光開朗的小竹馬,被浸在回憶和現實割裂的苦水裡,嘗遍了所有無法宣之於口的委屈。
誰會相信一個活蹦亂跳的人,突然間就換了靈魂?
天方夜譚一樣的故事,隻會出現在幻想小說裡。
一日複一日,潛移默化的浸透,那個可惡的小偷模仿著她,藏在她的殼子裡。
就連媽媽都不能分辨出來。
隻有她曾經密不可分的竹馬,穿過這具不差分毫的軀殼,發現了端倪。
隻是年幼的席靳也會迷茫,麵對著小青梅突如其來的惡意,麵對那縷偷換的靈魂。
冰水從她的手中潑出,在最冷的氣溫中澆到他頭上時,他會想什麼?
他會不會也會痛苦而無助,在好奇窺探的目光裡,在北風貫穿的院子,混著冰水掉下滾熱的淚滴?
修剪圓潤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眼眶通紅的少女故作彎腰去係鞋帶。
滾熱的淚水充溢眼眶,砸落在腿上,泅出大片暗色痕跡。
她借著紙巾擦了擦眼淚,又故作無事地抬起眼睛。
旁邊的兩個人爭論了起來,沒有注意到她。
薑梔枝偷偷摸出手機,正準備給席靳發條消息。
一條新消息卻適時彈了出來。
境外號碼,陌生數字:
[怎麼哭了,寶寶?]
握在手機上的指尖緊了緊,暗掉的屏幕倒映著少女的眼睛。
片刻後,薑梔枝表情恢複了自然。
她沒有理會這條短信,隻是給席靳發了一條新消息。
對方發了個定位,過快的車速讓風景模糊,緊接著是一條開心的表情。
[玩得開心,枝枝。]
[大概一個小時到,等我去接你!]
薑梔枝關掉了手機。
接下來大家換了話題,又開始聊離開後第2年就裝修的食堂和曾經的奇葩老師,多年的記憶在所有人腦海中都有些模糊,那些不夠清晰的回憶隨著舉起的飲料,拉近了所有人的距離。
薑梔枝加了好多人的聯係方式。
那個占據了她身體的人中間換了微信號碼,她丟失了很多朋友的消息。
她又旁敲側擊,當初離開後她的表現一切如常,直到後來畢業分開,大家就很少得知她的消息。
飲料喝了兩圈,有人建議上啤酒。
幾個女生圍在一起喝養樂多,y2k辣妹熱情的給大家展示著她新學的調酒絕技,現場用朗姆酒和養樂多,又加了檸檬汁葡萄汁挑出來小甜酒。
薑梔枝也分到了一小杯,跟大家喝了幾口。
少年時光的記憶跨過層層山海,再度流淌在包廂裡。
薑梔枝握著手裡冰涼的酒杯,再次感覺到了自己跟這個世界的聯係。
她缺席了這個世界6年。
還好接下來,還有很長很長,自由又爛漫的時間。
還好媽媽和席靳,依舊站在原地。
她還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可以陪著愛她的人一起。
共度朝夕。
酒過三巡,有人在唱歌。
陸斯言打來了電話,問她在哪裡。
怕兩個人撞上又要吵架,喝的臉頰有些粉粉的少女隻是報了個位置,又讓對方放寬心,不用來接自己。
酒店是之前霍家的產業,傳聞霍老爺子當年結婚就在這裡。
隻不過霍氏遇難,出逃海外之後,酒店中間幾次易主。
霍家人氣勢洶洶殺回a市,又再次高價收購了這座酒店。
陸斯言給經理打了電話,讓他們這邊的消費走了自己的賬,掛上了薑梔枝的名,又囑托對方好好看顧著大小姐。
被動結完賬的薑梔枝並不知情。
一個晚飯的時間,她喝了椰子水養樂多,還喝了調好的小甜酒。
蘇蘇圓圓的臉蛋紅撲撲的,要給大家展示在網上新學的魔術,薑梔枝大方提供了自己的指環。
故弄玄虛的神秘聲伴隨著舞動的紅布,亮晶晶的指環在幾聲怪腔怪調的咒語後瞬間消失,引來一片驚訝。
薑梔枝按照對方的指示吹了口氣。
紅布輕輕一揮,隨著“唰”地一聲。
亮晶晶的指環憑空出現,墜落進葡萄汁和伏特加調好的暗紅色酒液裡。
掌聲響起,年輕的調子齊刷刷驚呼,大聲叫好。
薑梔枝也跟著鼓掌。
迸濺的紅色酒液弄臟了她的衣袖,怕打擾到大家的興趣,她借著去洗手間的理由出了門。
走廊裡的窗戶打開一點,傳來凜冬裡特有的寒冽氣息。
發燙的臉頰溫度降了下來,穿著白色毛衣的少女腳步輕鬆,朝著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潔白的地板一塵不染,連人影都清晰可鑒。
順著指示牌轉了個彎,小白鞋的鞋尖剛剛點地。
突然,一層隔著皮革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嘴,連帶著握住她的腰肢,閃進了旁邊的某個隔間。
很小的隔間,漆黑一片。
幾層厚厚的窗簾拉的嚴嚴實實,窗戶沒有關緊,吹來帶著冷意的微風。
薑梔枝眼皮顫了幾顫,喉嚨裡的聲音被捂了回去,她下意識抓住了對方的手。
依舊是熟悉的觸感。
薄薄的皮革下是過分修長的手指,對方的手很大,皮質嚴絲合縫,在對方修長的指節繃得緊緊的。
對方高出她很多。
伴隨著涼意的呼吸幽幽,掃在裸露的脖頸上,伴隨著一陣麻意。
對方似乎是笑了一下。
帶著變聲器的聲音透出某種愉悅,高挺的鼻梁貼著她的耳朵,輕輕碾了一下,用那種狎昵而危險的聲音喊她,
“小乖……”
依舊是熟悉的,無孔不入的,黏膩而幽暗的視線。
伴隨著發麻的呼吸,緊緊的絞著她每一處的感官。
被男人抱在懷裡的少女沒有掙紮,一雙眼睛注視著眼前的黑暗,毫無波瀾地揭穿了對方:
“彆裝了,你不是裴鶴年。”
透過變聲器的聲音笑了一下。
涼薄而幽邃的腔調,帶著某種惡趣味,隔著皮質手套輕輕的撫摸著她的側臉,誇她:
“好聰明啊,老婆。”
“但是你怎麼知道呢?說不定我就是裴鶴年。”
被堵在角落裡,呼出來的氣息都帶著淡淡酒香。
養樂多的味道浸染著舌尖,殘存著微微的甜。
黑暗中的少女抿了抿唇,回味著剛剛的小甜酒,花瓣一樣的唇語出驚人:
“他比你大。”
將她堵在角落裡的高大男人身影一僵,掃在她頸側的呼吸聲都猛然消失了。
長久的停頓,像是被按了暫停鍵。
不知道過了三秒還是五秒,對方終於反應過來,變聲器傳來的陌生腔調格外遲疑,很不相信她的話:
“不能吧?”
薑梔枝單手推開了他,順勢靠在牆上,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
怕他不信,又再次重複了一句:
“差彆特彆大。”
這會兒輪到對方不淡定了。
男人高大的身影微微前傾,存在感極強的視線盯緊了她:
“你見過了?”
“你們睡了?”
“老婆……”
身形高大的男人氣息籠罩下來,溫熱的呼吸落在她臉上。
說出來的話都帶著某種急切,像是角落裡生出的蛛絲,撲撲簌簌地朝她襲來。
帶著陰惻惻的詭譎,無法掌控的急促。
存在感極強的視線盯緊了她,步步緊逼:
“什麼時候?背著我嗎?”
“他戴*了嗎?”
滾熱的呼吸驟然落下,伴隨著清脆的巴掌聲,響徹這個狹小的黑暗房間。
男人的臉被她打的偏了偏。
靠在角落裡的少女翹起眼睛,語氣平靜:
“問完了?”
男人的呼吸急促了幾分,又頹然地垂下頭來。
手掌撐在她身後的牆上,高大的身影一寸寸慢慢滑下。
他跪在她腿邊,結實的手臂像是纏繞的水草,一點點抱緊了她。
然後磨磨蹭蹭地將高挺的鼻梁埋進少女小腹,聲音很悶,很不開心的樣子:
“老婆,你會懷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