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大雪(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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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點都不懂曲意迎逢。

如果她懂的話,就不會讓彆人來還衣服,放著好好的茶不喝要來這裡喝不要命的酒。

這邊的動靜明顯驚到了那頭,就連蘇資言都抬起頭來,他鮮少看到沈謙遇有情緒。

沈謙遇的手還握在葉滿的手腕上,沒動身,隻是對周圍的人說:“我和葉小姐聊幾句可以嗎?”

蘇資言還想說什麼,錢筱邊推邊拉的把人哄了出去。

等四周的人走完了,葉滿還是怔怔地看著麵前的人。

他放開她的手,這才恢複成身體又是靠向沙發的姿勢,語氣淡淡地說:“坐到對麵。”

葉滿放下手裡的酒杯,人要往後退一步,但剛剛她喝酒的樣式是微微俯下身子半蹲討好的,這會子往後的時候差點沒站穩。

身邊的人於是又伸手來扶她。

葉滿對上黑暗中那雙不明朗的眼,是有些後知後覺地發怵的,她眉眼向下,說了謝謝。

“是你自己要來的還是他們強迫你來的。”

兩人對坐,對麵的人語氣像審問。

葉滿:“我自己要來的。”

“那你要是遇上彆人了,你打算怎麼收場?”

葉滿看了一眼對麵男人的輪廓,又低下頭去,輕聲說:“彆人不會向您一樣一直讓我喝。”

“嗯?”男人拖長聲音,“會頂嘴啊?”

他眼神落在她巴掌大的臉上:“剛人讓你喝酒的時候怎麼不見你說一句不要。”

葉滿:“那是我上司,我要保住自己飯碗的。”

沈謙遇:“你是做演員的還是要飯的?”

葉滿抬起頭來,認真地說:“一邊要飯,一邊做演員。”

這話把沈謙遇氣笑了,他眼神落在她此刻有些因為喝多了已經開始發紅的臉上了,而後又從她的臉上瞟到她的唇邊。

唇邊的口紅不知道什麼時候暈開來了,她唇飽滿,但這會子一圈歪歪扭扭的很是難看。

沈謙遇於是抽了麵前茶幾盒裡的一張濕巾,人往上湊近了幾分,伸手夠到她唇邊,要幫她把多餘的唇膏擦掉。

葉滿對這種靠近一點防備都沒有,她下意識要往後退,卻沒想到麵前的人的另一隻手來到她後腦勺上,固定住她:“醜死了。”

一句醜死了斷了她所有的扭捏,仿佛她的臉上有一個見不得人的東西,這會子她要是還在意什麼男女之間的那點距離而沒擦掉這個東西,那她的人生就要完蛋了。

葉滿一動都不敢動。

她的眼神往前一對視,看到的竟然是對麵男人的喉骨,它似乎很不滿那高領毛衣帶來的束縛,僅僅是在她看過去的一眼的時候就滑了滑。

有些男人因為太過於有張力連帶著僅僅是作為第二性征也是難以直視的存在。

葉滿下意識往上挪了挪眼神,又落在他的唇線上。

他唇線秉直,此刻神態認真,好像她臉上有一項需要他集中精神攻堅克難的“大手術”。

他的表情是很嚴肅的,摁住她後腦勺的手也是寬大有力到容不得拒絕的,但是他的動作確是輕柔的,而且他的眼神除了落在她唇膏染開的地方外,沒有一點其他的冒犯。

那種輕柔帶來一點點眩暈感,就像酒精麻痹神經後身體不受控製地像一片羽毛一樣墜落。

濕巾最後帶著淺紅色的斑駁落在茶幾上。

他儼然像是個做完手術的醫生,還要對她的“病情”下一個診斷的結論。

“這個顏色不適合你。”

“跟小孩穿大人衣服似的。”

後半句說的難聽。

葉滿有點酒氣:“你乾脆說我不適合當演員行了。”

沈謙遇點頭:“你說對了。”

葉滿站起來。

沈謙遇:“乾什麼去?”

葉滿現在語氣一般:“他們走了,我也要回去了。”

沈謙遇左手支著腦袋,右手手指在沙發上敲了敲:“你的飯碗保住了?”

葉滿想起錢總,想起唐尹爾。

他們讓葉滿一起來的原因很簡單,就是想看看沈謙遇能不能看在葉滿的麵子上,高抬貴手。

葉滿誠實回答:“我知道我沒有這麼大的麵子和能耐。”

沈謙遇依舊坐在沙發上,說話間下頜微抬,但眼裡有些散漫:“你不試試,你怎麼知道你沒有?”

葉滿:“怎麼試?”

她酒也喝了,天也聊了。

沈謙遇:“你的經紀人、你公司的前輩,沒教過你嗎?”

經紀人?前輩?

她想起唐尹爾是怎麼左右逢源給金主提供價值的。

那種地步,她做不到,但她不是很確定沈謙遇說的和她想的是同一碼子事。

葉滿磕巴了兩下,她還是說:“抱、抱歉,沈先生,我想,我做不到。”

她拒絕人倒是直接。

沈謙遇抬抬下巴:“你自己做不到,轉頭把我的電話賣掉?”

葉滿沒想到話題最後轉到這兒來,她解釋道:“不是賣,陳薇薇問我要,我沒道理不給。”

說完後,她又覺得自己是沒有跟他打招呼就把電話給彆人的事情好像是不太好,於是她又道歉:“抱歉沈先生,我沒想到你會這麼介意……”

聽聽,聽聽她說的這話。

倒成了他是個小氣的人了。

偏偏沈謙遇有氣卻都不知道往哪裡撒,他見她在那兒說了半天也沒說一句他愛聽的,於是他擺了擺手,阻止她:“行了,你回去和錢筱說,讓她注意她的藝人的言行舉止,這事,就算了。”

“真的嘛?就這麼簡單。”葉滿沒想到沈謙遇這麼容易就鬆口了。

麵前的人站起來。

葉滿如釋重負,她這會子心情好了很多,原先皺在一起的眉頭舒展開來,走過來一步。

沈謙遇在那兒穿著外套。

他轉身套西裝袖子的時候,瞟她一眼。

葉滿後知後覺地過去幫他。

沈謙遇也就看了她一眼吧。

準確地來說是白了她一眼。

而後他手往袖子裡一伸,轉身背對著她整理衣服,過了一會又像是氣不過,走之前轉過來,指著葉滿的鼻子說:“你要是下次還敢賣我電話號碼。你會死的很難看的。”

葉滿把自己鼻子縮回去,摸了摸。

她有點醉,沒臉沒臉地笑一下。

“毛兔子”。

這是他走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葉滿沒聽懂這話的意思,但她直覺不是什麼好話。

——

這事就這麼解決了。

葉滿那天回去後,喝下去的烈酒直咕咕燒心一樣地往上冒,她最後抱著馬桶吐了個乾淨,拖著沒有力氣的身體躺在床上。

她發燒了。

她好久好久都沒有發燒了。

她從小學武,身體很好。

但來了這哪哪都是人的偌大“打工”城,身體就好像本能地在反抗著這讓她不適應的鋼筋水泥構築而成的叢林。

發燒的感覺很不好受,時冷時熱。

半個月前已經報修房東但目前依舊還破損的窗戶透進來呼呼的風,聽上去像是什麼孤魂野鬼在嚎叫。

因為發燒,葉滿從來不需要鬨鐘的生物鐘出現了一些混亂,她急匆匆起來下意識地想去薑彌房間看她有沒起來了,卻發現她的門依舊開著,床鋪得好好的,好像一晚上沒回來。

葉滿出門前才打開手機看到昨晚接近兩點的時候薑彌給她留的消息,說她今晚不回來了。

薑彌最近似乎總是不在家。因為是彆人的私事,葉滿也沒有多問。

影視城的演出結束了,接下來一段時間,葉滿沒有工作內容了,張珂丟給她好幾摞電影打發時間。

影視城開業驗收完成之後陸續有劇組就進組拍戲了,唐尹爾的事就跟沒有發生過一樣被遺忘在互聯網上,她接下來的古裝戲份的女一號依舊穩妥。

既然是同個經紀公司的,葉滿也得到了“特許”可以進組觀摩學習,她坐在那仿製明朝宮殿的台階上吸著因為重感冒控製不住的滋溜大鼻涕,看到唐尹爾因為一個吊威亞飛下來的戲份ng了五次。

演到後來導演臉都黑了,化妝師上來補妝的間隙唐尹爾嚷嚷著要休息,一大劇組又要等她,一來二去大雪天裡,整個劇組進度比預想中慢了不少。

導演得罪不起唐尹爾但又不能這麼算了,於是告狀告到了錢筱那兒。

錢筱旁敲側擊和唐尹爾說了幾句,說風頭剛過,讓她收收自己的脾氣,眼下這部戲的i和投資都不錯,市場的期待值也很高,讓她多用點心。

唐尹爾表麵答應的,實際上依舊還是我行我素。

唐尹爾原先是個任勞任怨的,自從後麵有人撐腰後,這幾年越發飄到不知道什麼地方去了,即便她再賺錢,做老板的哪有讓賺錢工具老是騎在自己頭上的道理。

唐尹爾剛走,錢筱就把張珂叫到辦公室。

錢筱從前是做經紀人出身的,得益於家裡有資源最後自己開了個經紀公司,但真的論起輩來,她是張珂的徒弟。

張珂三十五歲之前過的順利,家庭事業美滿,但命到後半途開始有了變化,她有個自閉症的兒子,在事業上自然沒法全部投入,錢筱是看在她是張珂從前帶入門的前提下才讓她在簡心的。所以這些年她的事業停滯不前,在簡心也就帶帶一些邊緣演員。

張珂一進去,錢筱就站在老板椅邊上,單手撐著桌麵,上揚的丹鳳眼落下來,沒抬頭,隻是問張珂:“葉滿那姑娘,你覺得怎麼樣?”

張珂頓了頓,給了自己的判斷:“她早年有被選中過拍過戲,我也看過之前她的演戲片段,雖然那露臉的不多,不過那些個身形出場的片段都乾脆漂亮,給女演員做武替是綽綽有餘,加上她樣貌放在娛樂圈裡也是一眼就有辨識度的,我也是因為這樣,才覺得她後麵可以往刀馬旦反向發展,才簽的她。但畢竟她不是科班出身,資曆又淺,更沒有什麼可以依仗的資本,綜合判斷的話,簽她賺不了大錢……”

“怎麼就沒有可以依仗的資本了?”錢筱聞言轉過身來,眉毛單邊抬起來,“唐尹爾的事是葉滿幾杯酒幾句話就解決的,這還不夠?”

張珂縮了縮下巴:“這個、我問過小滿,她說她和那位沈總,隻是乏乏之交。”

錢筱:“她是個傻的你個做經紀人的也是個傻的嘛?”

錢筱說完揮了揮手:“張珂,我和你交個底,唐尹爾,我遲早要棄了,你帶帶看葉滿吧,讓她頂上,之前公司是怎麼把唐尹爾帶起來的你就怎麼把葉滿帶起來。”

唐尹爾怎麼起來的彆人不知道簡心公司內部不知道嗎,先是花邊新聞炒作,再是樹立綜藝人設,頂著緋聞女王的名頭走的全是營銷路子,一時間身價水漲船高。

張珂表示:“葉滿不適合,這路子和她不對付。”

錢筱:“她到底是怎麼樣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目標明確,道路可行,公司最後要賺到錢。我會跟唐尹爾說的,讓她對接資源的時候都讓葉滿跟著學學。”

見張珂依舊一臉猶豫,錢筱雙手搭在桌子上,俯身向下說到:“阿珂,你我都是圈子裡的老人了,新人和韭菜一樣一茬一茬的起,誰什麼樣根本不重要,這個道理不用我跟你說吧。”

“話說回來。”錢筱又直起身子,“你彆覺得葉滿委屈,如果不是看在那位沈先生的麵子上,你覺得我會選她來代替唐尹爾嗎,她應該感到高興。”

“知道了。”張珂最後回到。

——

沒兩天,葉滿就被原先唐尹爾所在的劇組叫了過去。

張珂陪她一起去的,唐尹爾的那個角色所有的武打戲換了替身,替身演員就是葉滿。

葉滿做好妝發吊威亞之前,張珂叮囑她:“等會上去之後膽子放開,動作做飽滿,這段戲唐尹爾卡了太多遍了現在全劇組都看著你呢葉滿,你知道沒有?”

道具老師再次檢查著葉滿的威亞,麵前的姑娘換了一身颯爽的劇中戰衣,挽了一個簡單的古裝髻,清冷的眉眼落在自己的腳麵上,也沒個熱身的環節,隻是說:“珂姐放心。”

她這波瀾不驚的樣子倒是顯得在這個圈子裡呆了十來年的張珂心事重了。

張珂隻有之前葉滿的一些成片片段,現場表現是真的第一次見。

她這會抬頭看麵前的姑娘,瘦弱但不孱弱,古裝造型倒是真的適合她,她儀態不錯,站在那兒穩穩當當不卑不亢,不知道是真有兩把刷子還是隻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各部門準備。”

“演員就位。”

“威亞吊起。”

“3、2、1。action!”

威亞推進的速度極快,人物俯衝向下,靠近攝影器材畫麵恰當的時候,人半空借固定器翻身旋轉,銀槍劃出利落又乾淨的弧線。

原先沒什麼期待的導演這會子把老花眼鏡往下拉了拉。

“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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