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滿的加入讓整個劇組的節奏順利起來。
導演高興了劇組裡的演員也輕鬆了不少,葉滿人又和善,因此好多演員都蠻喜歡和她接觸的。
“你沒發現葉滿來了之後導演臉色都變好看了嗎?”
“可不是嗎,導演從前那是敢怒不敢言,唐尹爾根本接不了大女主戲,偏偏背後資本大,導演也沒轍啊。”
“我聽說唐尹爾是自己要求不用替身的,她不是向來都是塑造用功人設的嘛?”
“葉滿也是簡心出來的,同一個公司的,唐尹爾再怎麼樣也不會不聽公司安排。”
“哎,那你說,簡心是不是想捧葉滿取代唐尹爾啊?”
“誰知道呢,但你看葉滿的確業務能力好,人吃苦耐勞,沒有導演不想和這種演員再次合作的吧,你再看唐尹爾,這些年圈內誰不知道她愛耍大牌啊,要我是老板,我也得起個心眼子。”
“你說的很有道理。”
……
兩個化妝師在化妝間整理東西的對話落在門外的唐尹爾和助理的耳朵裡。
助理麵色緊張,扯了扯唇角安慰說:“尹爾姐,你彆聽他們胡說,根本沒有可比性,您是簡心最賺錢的女演員,葉滿隻不過是個替身演員,而且我聽說,張珂為了塞人進來,都沒有聊片酬。您想,您片酬並沒有減少的前提下還少了很多摸爬滾打傷身的戲,也是一種好事啊。”
唐尹爾一個眼刀飛過去:“我不受傷粉絲怎麼心疼我?我還怎麼向彆人證明我的努力?”
助理磕巴了幾下:“露臉的動作戲還是得您自個拍,葉滿再努力也露不了臉。”
唐尹爾:“她這一部戲露不了臉不代表下一部戲露不了臉。這個葉滿太奇怪了,你去查查她的底細。”
唐尹爾並沒有因為葉滿喝了幾杯酒說了幾句話就解除她的困頓就感恩於她。
唐尹爾剛開始的確客客氣氣的,主要怕葉滿是那個什麼沈先生的人,但又很奇怪,真是沈老板的人他怎麼可能這麼不憐香惜玉的,放養她來當一個武替?
大概其實也沒什麼關係,隻是那天葉滿恰好撞上了,對方高興,就放了他們一條生路。
撞運氣的事怎麼能算實力,再說了,她在這個圈子裡拚死拚活拚了五年好不容易才攀上個莊導,葉滿才入行背後會有她想都不敢想的人罩?這不是天方夜譚嗎?
大佬又不是傻子。
——
年關將至,這天氣是越來越差了。
大雪天的沈謙遇被蘇資言拉到這沒什麼人煙的影視城來。
沈謙遇坐在車裡,敞開著門,見到蘇資言忙忙碌碌的,讓人搬著車裡一摞一摞的大馬士革玫瑰。
蘇資言在那兒指揮著人:“哎你們小心點。”
沈謙遇支起個腦袋,問他:“你小子追人改路數了?”
從前蘇資言滿車廂的奢侈品,他隨手拿到哪個就送哪個的,前些天遇到一姑娘,新晉的演員,今天一改往日作風竟然送起花來了。
蘇資言沒抬頭:“我這叫投其所好,我遇見這姑娘就不喜歡那些包啊的,就喜歡花,你說,多清新脫俗。”
沈謙遇不置可否。
眼前的人忙碌來忙碌去的,蘇資言雖然沒有自己動手也好歹算是站在下麵督工,他看這沈謙遇跟個時裝模特似地坐在他車裡,心裡不大平衡:“二哥,你就不能有點參與感。”
沈謙遇往那坐了一會,緩緩說道:“我倒不知道在你心裡我是這麼好說話的人?”
“大冬天的陪你來這兒追人。”
蘇資言:“不然你乾嘛,你回沈家去?你弟今天回國,家裡主角是人家母子,你回去了你也是招人煩,還不如來跟我一起泡妞。”
“我可沒你這麼好的心情。”沈謙遇隨即長腿一邁,從車子裡下來,撣了撣落在那兒的雪花,抬頭又看了看灰蒙蒙的天氣,“傘呢?”
蘇資言沒好氣地從車後麵掏出一把給他:“劇組探班這麼好玩的事你也不參與,老頑固。再說了,你現在人都在躍洋娛樂,雖說你是在金融行業殺出路子來才回了昌京的,人心險惡都見過,但都說隔行如隔山,娛樂圈的事你該多跟在我身邊學學才是。”
沈謙遇神色倒是坦然:“這不是今日休假嘛,改日再向您請教。”
蘇資言白他一眼,不說話了,隻是生氣地回頭嚷嚷大馬士革玫瑰不允許掉一片花瓣!
沈謙遇拿了傘,沒有立即撐開,直到雪花像許多毛茸茸的爆炸米花一樣掉落在他黑色皮鞋邊上,他才緩緩打開傘。
紅磚黃瓦上落上那純潔的白色,鮮明的顏色對比下,這仿製宮殿幾乎都要以假亂真。
影視城這一片不對外開放,雖臨近年底但這兒的拍攝劇組倒也不少。
沈謙遇對任明月丟給他的擔子沒怎麼在意,娛樂版塊本就是躍洋下麵不起眼的一個版塊,也不是老沈家這麼多年來的積蓄重點。
不過任明月依舊派人來盯著他,沈謙遇索性也懶得動,來躍洋後大事小事都不過問,和隱退山林似地。
他正閒雲野鶴地踱著呢,就看到那廊簷下有個人蹲在那兒。
那人穿了一件古裝,青白色的長衫由於她下蹲的姿勢而落在地麵上,沒被屋簷遮擋的衣衫部分已經落了不少的雪花。
她手裡正捧著一個便當盒,筷子劃拉得飛快,小半張臉都要埋到食盒子裡去了,模樣滑稽,像是幾天沒吃上飯的小貓咪——
通身明明乾淨,但卻覺得在生活的摸爬滾打裡哪哪都染上臟汙。
“葉滿。”他出聲叫她。
誰知不知道是不是她吃的太投入完全沒有感覺到他的出現,她有被突如其來的一聲嚇到,原先被捧在手裡的快餐盒“啪嘰”一聲,掉在了地上。
飯菜瞬時落在地上。
沈謙遇眉頭蹙了蹙。
原先坐在地上的姑娘臉上還掛著兩顆飯粒,看到他,也沒顧得上自己掉下去的餐盒,徑直站起來:“沈先生?”
她的語氣裡充滿驚訝和雀躍。
他站在她麵前的台階下,正好平視她的眼,不知道為何,對上的這一瞬間讓人覺得冬日不會隻剩無聲的沉默和單調的黑白。
“您怎麼在這?”她雖驚訝但卻說的是敬稱。
沈謙遇:“陪一個朋友過來的。”
他看了看她的樣子,又問她:“劇組有活?”
葉滿:“是哦,我接到活了,而且這次和一般的武替不一樣,這次是給女主角當武替。”
沈謙遇眼皮稍稍往上掀:“還是露不了臉的那種?”
葉滿:“我覺得你有一點點掃興。”
沈謙遇隨即服了軟,笑笑:“我的錯。”
葉滿站在台階上,她沒想到台階下的男人這般和善好說話。這些天她在劇組八卦消息聽了個夠,整個昌京分門彆類的那些曲曲繞繞她沒有弄明白,但她知道,他們口中那個被下任過來的姓沈的那位“太子爺”,她是見過真人也是打過交道的。
張珂最近也一直在為葉滿找路子,公司要培養她或許也和這位沈先生有關係。
但明明,他們隻是幾麵之緣的關係。
是不是隻需要沾上那麼一點,前途就光明璀璨,人生就飛黃騰達。
但拋去那些之外,他們僅僅是算不上朋友的朋友關係。
但是他揶揄她之餘說的那一句“我的錯”,好像悄然之前把自己的身份地位低下來。
葉滿是記得那晚上他給自己擦掉唇邊的口紅的。
即使那晚,她意外地經曆人生少有的流感。
他還撐著傘站在那兒呢,他一身黑色,高大挺拔,她的眼神依舊陷入他的眼眸裡。
最後,還是他說話。
“葉滿。”
“嗯?”
“你的飯撒了。”
“哦!”葉滿才想起這事來,紅燒獅子頭吃了一半,今天的酸辣白菜酸度很對她胃口來著!
天,她餓死了,隻吃了一半,該死地就掉在地上。
葉滿杵在那兒內心閃過的是好多個後悔之後,最後在那個門邊還真找到保潔阿姨做衛生的掃帚,打算把落在台階上的飯菜收拾乾淨。
“我來吧。”
對麵的人卻彎下腰來,把手邊的傘遞給她。
“是我害你打翻的。”
他遞傘過來的姿勢太下意識了,葉滿不知道是先接他的傘還是先拒絕他已經彎下來的身軀。
葉滿對他的印象是停留在貴氣的翩翩公子,是和這種要低下頭顱來整理殘羹冷炙的樣子格格不入的。
但他的傘已經遞在她手邊了,她手腳快於大腦反應地接過,然後就隻看到他彎下腰來,原先高大的背影此刻卻落在比她還要矮一截的台階上,她這樣看去,可以看到他寬闊的脊背。
那是男性天然的力量和體型優勢。
它們潛藏在他的衣冠下,在他的身體裡。
“你吃飽了嗎?”他後來那樣問她。
葉滿想起張珂說她要節食,她本來應該說吃飽了的。
但中午為了趕進度她本身就沒怎麼吃,好不容易她的戲份一股腦兒地拍完了,她開開心心領的殺青飯卻打翻了。
葉滿是後來才知道,原來女孩子和喜歡的人剛開始吃飯的時候都是細嚼慢咽,吃一口就飽的,生怕露出一點粗魯的形象來。
她後麵想起這段往事,總覺得她當時毫不猶豫地說“我沒有吃飽”是不是意味著她當時根本就沒有愛上沈謙遇。
或者她也已經愛上了。
誰能說清楚感情的事呢。
就像她也想不明白傲慢的他為什麼在那一刻把台階上的汙垢打掃的乾乾淨淨。
“你結束工作了?”
最後他那樣問她。
“嗯?”葉滿總是對他的反應慢半拍,“哦,是,我殺青了。”
“是嗎。”他的語氣微微上揚,有點像是禮貌應付但又有點像真心慶賀。
葉滿覺得自己在窺探人心方麵還沒有入門。
“那我剛剛是——打擾你的殺青宴了。”黑傘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上,他還站在屋簷下,雪下的越來越大,但他的眼裡卻比剛剛要柔和很多。
葉滿:“理論上來說,是這樣的。”
沈謙遇:“那真是抱歉。”
葉滿聳聳肩:“我也不打算追究的。”
沈謙遇:“那你吃飽了嗎?”
葉滿老實回答:“我沒有”
沈謙遇笑:“那走吧。”
葉滿抬頭問他:“去哪裡?”
麵前的男人微微側頭,眼神看著她:
“自然是賠你一頓殺青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