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現在恐怕得稱之為上輩子的,另一個時空的2005年,遠沒有這輩子的平靜。他和五條悟的初見,甚至可以說是雞飛狗跳、人仰馬翻。
即使過去了這麼多年,夏油傑仍然記得自己當時出發時的心情。
由於即將入學,他像個春遊前的小學生一樣興奮過頭、一晚上沒睡著,天還沒亮就爬了起來。
攻略是早早做好了的,坐立不安地等到新乾線營業,他馬上出發、轉公交,但美好的開學日並不一帆風順,高專所在的地方出乎意料地偏遠,下了公交,他在一片非常鄉下的山裡山成功把自己繞暈了。
夏油傑:“……”
啊,失誤了。
從小就非常獨立的他婉拒了老師來車站接他的提議,但高專原來在這麼鄉下的地方嗎?
他扛著大包小包,在大路上沉默了一會,然後鬼鬼祟祟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確定沒有人之後,他召喚出飛行咒靈魔鬼魚,一個翻身坐了上去。
好,既然不怕被看見,那就從空中路線,走直線過去!
果然,一旦飛到了高處,視野就開闊了。
四周都是連綿的山和樹木,夏油傑拿著地圖,憑感覺選擇了一個方向。
樹、樹、還是樹,是錯覺嗎?總感覺附近人煙越來越少了。
嗯?等等,下麵那是什麼?
飛了十多分鐘,自我感覺十分良好的夏油傑眼尖地發現,底下的大路上有一片咒力殘穢。順著咒力殘穢的方向走入樹林裡,他看見了一隻奇形怪狀的咒靈。
根據夏油傑的經驗,這隻咒靈散發出來的氣息恰好屬於不強不弱的範圍內。不算難打,但也沒有弱到能夠一伸手就調服的程度。
夏油傑並不怵這種水平的咒靈,但麻煩的是,這裡還有一個人。
那是一個非常顯眼的少年。
那少年一頭白發,身材非常高大,明明一副外國人的樣子,卻穿著精美的傳統羽織。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接近,少年回過頭。
夏油傑措不及防撞進了一雙仿若天空延伸的藍色眼睛。
夏油傑:“……”
眼睛,好美。
是哪個國家的人?這麼驚豔的顏色,真的是人類能長出來的嗎?而且奇怪的是,這個人還戴著墨鏡。
樹林裡雖然說不上黑暗,但也絕沒有亮堂到需要戴墨鏡的程度……還有那特彆的頭發顏色……
難道,是白化病?
課外知識很豐厚的優等生瞬間想歪了。
他看著眼前的少年,越看越覺得自己的推測有道理。
……原來如此,得了這種病的人的頭發確實是白的、眼睛也因為缺乏色素,會呈現美麗的淺色,代價就是對紫外線的抵抗力很弱,在外麵需要戴著墨鏡,身體素質一般也不太好。
這樣柔弱的家夥和咒靈待在一起,怎麼想都很危險,得趕緊想辦法把他哄走才行。
思維朝著錯誤的方向狂奔的夏油傑理所當然地把眼前的人劃入了需要保護的範圍內。在仙台老家的時候,他也一直有在除靈,做著保護他人的工作,因此應付這種狀況很是熟練。
他首先放出了幾隻咒靈戒備,防止那邊的敵人突然狂化傷人,然後向少年走了過去。
“你好,”他笑吟吟地開口道,“怎麼一個人在山裡待著,是迷路了嗎?”
但對麵的少年隻是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並不說話。
……糟了,這是聽不懂日語嗎?
他正準備用英語再問一遍,那少年卻突然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朝他一指:“啊,好奇怪的劉海!”
這聲音實在是中氣十足,‘病弱美少年’的濾鏡瞬間碎了。
夏油傑:“……”
竟、竟然說他的劉海奇怪!
為了用最好的狀態入學,早上還特意梳理了發型、把劉海凹成最帥的模樣的國中生如遭雷劈。
嗬,這種滿身都傳統得要死的家夥肯定不明白,他的劉海明明獨特又帥氣,是潮流的象征!
少年卻並沒有領略到他沉默中的隱忍,繼續興致勃勃地問道:“喂,怪劉海,那邊的幾個咒靈是你的式神吧?你能操縱準一級咒靈?”
這家夥,一口一個怪劉海的……
夏油傑的拳頭硬到一半,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他小心翼翼地問:“你、你看得見?”
像是覺得這個問題很弱智一樣,少年很拽地冷笑了一聲。
但夏油傑已經沒心情和他計較了。
不算夜蛾,這是他第一次遇見自己的同類。
咒術師。
一個和他同齡的咒術師,在這種時候,出現在了高專的附近,那他還能是什麼人?
就像哈利·波特遇到羅恩,小智遇到皮卡丘一樣,夜蛾描述過的那個,屬於咒術師的世界,在這一刻,終於緩緩向他打開。
他心跳如擂鼓:“我也看得見……那些東西,有個叫夜蛾正道的人建議我加入高專。你知道東京咒術高專往哪裡走嗎?我從那邊過來完全沒看見有類似的建築,難道要穿過一個像是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一樣的東西?”
他翻出夜蛾給的地圖,由於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裡,於是指了指自己下車的站台。
白發少年惡劣地吐了吐舌頭,無縫接梗:“想多了,高專才沒有九又四分之三站台這種好玩的東西,隻有土到爆的結界而已。”
說完,他很沒距離感地湊過來,把手搭在夏油傑肩上,拉下墨鏡看了一眼地圖:“什麼啊,你這不是完全走反了嗎?剛才還把老子當普通人看了吧?喂,你這家夥,明明長了一張騙子的臉,原來是個笨蛋嗎?”
夏油傑:“……”
啊,突然冷靜下來了。
什麼哈利波特的羅恩、小智的皮卡丘啊,通通都是幻覺。這家夥超級惡劣,脾氣壞透了!
夏油傑爭辯道:“我隻是不知道方向而已,大概的範圍還是知道的,多找幾遍總能找到的!而且你剛剛傻乎乎地站在那裡,誰知道你看得見咒靈啊!”
“哈?這個咒靈這麼弱,有什麼躲的必要。而且老子就能看出來誰是咒術師,你不能是你太菜了。”
白發少年整個人掛在他身上,扭著脖子對他做了個鬼臉。
夏油傑豈容他如此貼臉開大,下一刻便悍然出手,要去捏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的麻筋。
這一招屢試不爽,就算是有武術經驗的人也很少有快過夏油傑的速度的。但白發少年動作靈敏得出奇,在被碰到之前就迅速地一個轉身,貓似的跳到了幾米開外。
他墨鏡背後的藍色|貓眼亮晶晶的,像是遇到了什麼有趣極了的事情。
白發少年站定,然後一捏手勢:“蒼。”
藍色的咒力炮彈一般在樹林炸開,泥土飛濺。
灰塵逐漸散去,露出了被保護在堅硬咒靈中間的夏油傑。
他在白發少年出手的一瞬間感知到威脅,並成功做出了防禦。這家夥,比他想象中要強!可是這行事作風——
“……”他心疼地看了一眼周圍的樹木,並一發咒力光炮轟了回去:“太亂來了!這個像是大炮一樣的東西是怎麼回事?這是能對人用的技能嗎?要是我沒接住你要怎麼辦?”
白發少年利落地一閃:“啊啊,這什麼一連串的正論輸出。你這不是好好地接住了嗎?再說——”
他話音戲謔地一頓。
借著剛才那一擊,夏油傑已經閃身到了他麵前,一記肘擊險伶伶地停在白發少年的身前,仿佛觸碰到了什麼無形的屏障一般,再也不能前進一步。
電光石火見,兩個少年目光交錯,同時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盎然的戰意。
——夏油傑方才打出的咒力光炮在身後炸開,將無辜的山林轟出了一個洞。
白發少年側了側臉,不慌不忙地補完下一句:“——你有資格說我嗎?優等生。”
“哈。”夏油傑被他氣笑了。
這時,作為並不起眼的、相遇的契機,被二人忽視多時的咒靈終於有了動作。
它扭動畸形的身軀,向天發出可怖的叫聲,然而——
“一邊去!”
“嘖,‘蒼’!”
在兩個dk手中甚至沒能撐過一秒鐘的二級咒靈死不瞑目地化作了飛灰,而殺死它的兩個少年甚至沒往它那裡多看一眼,隻是一個收回了發動術式的手,一個收回了控怪的咒靈。
下一刻,兩個少年撲在一起,熱火朝天地撕將起來。
……
夜蛾正道趕到的時候,附近一座小山頭已經被削平了。
夜蛾:“……”
他是誰?他在哪?這裡是被轟炸過嗎?
從教半輩子,這場麵他真沒見過。
這破壞力,如果不是因為這裡是深山,明天恐怕就要上頭條了。
作為廢墟上唯二的活人,兼顯而易見的肇事者,黑發和白發的兩個少年仍在旁若無人地互毆。
夜蛾:“……”
啊,這兩個人。
左邊是他千辛萬苦想要爭取的六眼神子,此時舉著一個發圈,正在如同欺負喜歡女生的小學雞一樣,衝另外一個人吐舌頭,並很欠揍地嘻嘻哈哈:“抓不到,抓不到,嘿嘿。”
右邊是他寄予厚望的好學生咒靈操使,此時衣襟散亂,披頭散發,正如同冒煙的噴氣機一樣,氣急敗壞地去揪另一個人的頭發,但由於被一層透明的壁障阻隔,始終碰不到。
幾次之後,黑發少年顯然徹底紅溫了。
他後退一步,深吸一口氣,仿佛最終決戰的殊死一搏的氣勢!
手一揚,上百個咒靈爬出來,漫山遍野地圍住了這個地方,場麵極其陰森可怕。
他本意是想用所有力量強攻,以期破壞這個混蛋的透明屏障的,但卻誤打誤撞地改變了環境,給正在運行的六眼增加了天量的信息。
“嗚啊!”
白發少年腦子一炸,無下限不由自主地關閉了一瞬。夏油傑抓住機會,一把揪住他的毛茸茸的短發。
白發少年疼得嗷嗷叫,一手揪住他的劉海:“你作弊!”
夏油傑疼得咬牙切齒:“作弊的是你!有本事彆開你的護盾!”
“不開就不開,你撒手!”
“你先撒手!”
“你不撒手我把你的怪劉海拔下來!”
“誰怕誰?你不撒手我把你的頭發拔禿!”
“……”
少年們的罵聲傳了幾百米,而且朝著越來越無下限的程度發展。
家入硝子探頭看了一眼,嫌棄道:“這是什麼?他們在扯頭花嗎?”
“……”
夜蛾兩眼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