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兄弟兩個的沉默,屋內再次陷入了死寂之中。
好一會兒,江康平打破了沉默。
“既然是他做下的事兒,那他就該承擔這樣的後果和責任,再說隻是流放而已,又不是死了,他若能戴罪立功,好好表現,隻要我一日不死,他便一日有起複的機會。”江康平輕聲說。
流放是重罪,普通人若是被判了流放,那一輩子也就沒指望了。
可江浩宇的情況不一樣。
江家是名門望族,底蘊深厚,而江康平也身居高位,權勢浩然。
在這樣的背景之下,隻要江浩宇在流放之地好好表現,戴罪立功,還真有可能能夠離開流放之地,重新回到京城來。
對江家來說,隻要江浩宇不死,願意改,就還有拯救的機會,這便是來自大家族的底蘊和底氣。
江楚臣聞言不可知否。
他對江浩宇知錯就改並沒有什麼信心,畢竟江浩宇的性子擺在那兒,知錯就改的可能性不大,相反,他或許會覺得他們這些做長輩的不撈他是錯的,因此心生怨恨。
但江康平是江浩宇的父親,他對江浩宇心存希望是正常的。
江康平輕輕吐出一口濁氣,沉聲問江楚臣:“老四,浩宇他確定沒有參與太深吧?”
“目前掌握的線索,確實如此。”江楚臣淡淡道。
江楚臣知道,江康平問的是,江浩宇有沒有摻和到通敵叛國那一層。
範家鎮守邊境多年,此番邊境和諸城被圍,援軍遲緩,不單單的內部有人設計之患,更有外敵合圍之禍。
此番範家之變,是內憂外患,內奸外敵的共同作用之下的結果。
江康平聞言輕輕鬆了口氣,輕聲道:“既如此,那還能留他一條命,該流放就流放吧,至少還活著。”
若江浩宇之是摻和了內部之事,知情不報,眼睜睜的看著範家出事兒卻不管,固然可恨,也該罰。
但隻要他沒有摻和到裡通外敵的程度,那就還有救。
若是江浩宇裡通外敵,到了通敵叛國的程度,那在江康平看來,這兒子是斷不能要的!
這種叛國之子要來何用?
江楚臣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家大哥會是什麼樣的態度和選擇,所以聞言並不意外。
而他對江浩宇的追究,也隻能在律法的這一層麵上,讓他付出代價,至於江浩宇和範晨曦的私仇……說實話,他也有些糾結。
於公,他鐵麵無私,能遵循律法處置江浩宇,可是於私……他卻不好再做處理。
範晨曦是他喜歡的人,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小姑娘,傷害了她的人,他自然是不想放過的。
可江浩宇是他的親侄子不假,他心疼範晨曦,卻也沒辦法親手殺了江浩宇為她報仇。
素來殺伐果斷的他,在親情和愛情之間,也難得有了糾結。
江浩宇若是死了,大哥會難過,母親也會難過,他對江浩宇沒什麼感情,卻不想這兩個愛護他的人難過,他如今多少有些……不知該如何做的感覺。
“老四,多謝。”江康平衝著江楚臣鄭重道謝。
江楚臣能提前將江浩宇的案情具體情況告知,他自然是感激的。
他也調查了自家兒子,可所知是沒有江楚臣那麼多那麼具體的,如今從江楚臣這裡得了準信,心裡也就有了底。
“大哥,不要謝我,我什麼也沒做。甚至,是我親手送浩宇入的牢,按理說你該恨我的。”江楚臣輕聲說。
江康平搖頭:“老四你彆有心裡壓力,這事兒你做得對,大哥不怪你。”
“若範家之事是我來調查,我查到了浩宇的身上,我也不會放過他,老四,這事兒你沒錯!”
江楚臣說的,卻不單單是此番之事,還有上次夏苗苗的事兒。
他不齒江浩宇的為人處世,也希望江浩宇能夠因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可是麵對從小疼愛他的大哥,他心裡卻是有愧的。
“大哥,若是沒有彆的事情,我就先走了。”江楚臣低聲說。
江康平以為他是在因為江浩宇被拿下而內疚,還特地勸慰了他一番。
“老四,浩宇的事情你不要有心裡壓力,他做錯了事情,就該付出代價,你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不要因為親情就有所妥協,進而放過他,那對他來說並非愛護。”
江楚臣心裡有些憋悶,不知該如何麵對自家大哥,索性便什麼都沒有說,起身離開。
出了江康平的書房,江楚臣心裡的壓抑散了些,他抬眸看著已經擦黑的天色,唇瓣輕抿。
緩步朝著柳含星的院子而去,先前還歸心似箭,滿心滿眼都掛念著柳含星的江楚臣,此時卻有些不知一會兒該如何麵對她。
江楚臣很清楚,他讓江浩宇付出的代價,也就到讓江浩宇流放為止,要江浩宇性命的事兒,他做不出來。
畢竟江浩宇雖然知道有人算計範家,但他並沒有插手謀劃此事,他犯的是瞞而不報的錯。
再一樣,就是在領兵前往諸城救援時,壓著隊伍延緩救援,造成士兵死傷的錯。
還有一件事兒,就是在範晨曦刺殺他時,他身邊的趙川殺了範晨曦。
可不管是哪一樣,江浩宇都是圍觀者,經曆者,而非設計者,動手者,他有罪,但罪不至死。
……
柳含星回房之後,就一直有些不踏實。
她多少有些坐立難安。
腦海中不斷地想著,江康平和江楚臣兄弟兩個會說什麼。
她坐不住,在院子裡來回的轉悠。
樂菱看她一副椅子燙屁股的樣子,也是無奈。
“夫人,要不然您到屋裡坐下來等?天色晚了,外頭更冷了,您在外頭轉悠,容易感染風寒。”
“我沒事兒,我這走著還冒汗呢,不會感染風寒的。”柳含星下意識的道。
樂菱一聽她冒汗了,頓時緊張起來。
“夫人,您冒汗了?那您還是趕緊進屋坐著吧,這要是被風一吹,指定要感染風寒的!”
柳含星聞言這才反應過來,如今的她不是曾經的她了,身上有汗,再一吹風,以如今這具身子骨的虛弱程度,還真的有可能會感染風寒!
她歎了口氣,隻能轉身往屋裡走。
“好,我聽你的,不瞎折騰。”
雖然她有些焦慮,坐不住,但身體要緊,她是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作踐自己的身體的!
柳含星正走著,就聽樂菱道:“四爺回來了,見過四爺。”
樂菱的請安聲讓柳含星猛然回頭看向門的方向。
當她看到江楚臣的身影時,下意識的朝著他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