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將軍也不知道有沒有毀容,死的時候臉還方不方……嗚嗚嗚,我好難過……心裡好痛……”
“土豆上次說想吃麥芽糖,我都做了一大缸,他還一口沒吃上呢,嗚嗚嗚。”
“陛下嗚嗚嗚,早知道我就該隨便他吃的,不就是糖嗎,沒了再做不就好了,嗚嗚嗚……”
“……”
嬌小的女人依偎在變異狸花貓懷裡,將整個臉都埋進毛發裡,發出嗚咽的哭泣聲。
時不時將鼻涕擦在貓背上。
大壯白眼翻了又翻,被吵的腦瓜子都是疼的。
角落裡的老鼠窩裡。
灰耗子趴在地上,兩隻爪子死死壓著自已的耳朵,用牙齒不斷啃著地麵,忍了又忍才忍住咬人的衝動。
張淑慧是個多愁善感的人,連著一個星期,天天夜裡夢見四人組慘死的畫麵。
她害怕在屋子裡哭吵到大家睡覺,於是天天大半夜跑到貓窩裡,抱著大壯哭。
關鍵是她的哭聲還十分有節奏,上上下下,九轉十八回,讓你想要忽視都不行。
一貓一鼠都被折磨得十分崩潰。
一個星期後,薑尤意外發現大壯那一向凶惡無比的貓臉上竟然透出幾分滄桑。
每天白天都換著花樣躺在太陽底下曬太陽睡覺。
要不是確認這是一隻公貓,薑尤都要 懷疑他是不是懷孕了。
張淑慧白天強顏歡笑,晚上暗自悲傷。
甚至還悄悄在後山給四人組做了衣冠塚,連著燒了三天的紙。
這樣的情況過了一個多星期,才逐漸緩和。
就在薑尤離家的這段時間,陳家村的米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鋪開,整個聽風城乃至周圍的寨子,所有的酒鬼幾乎都成了陳家村的忠實粉絲。
尤其是窿山部,更是成了陳記酒鋪的大客戶,工資基本都貢獻了。
阿花原來一直覺得陳記是人肉酒鋪,那酒裡泡著的各種眼珠子人肉器官都讓他惡心不已。
直到陳記帶來一部分原材料展示,大家才放下心結。
原來那長得和眼珠子一模一樣的龍眼酒,用的真的是龍眼,隻是長得比較嚇人。
長得像是手指頭的是一種變異拐棗。
不過狼心狗肺是用的真動物心肺。
與此同時,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
九月身上的裂痕用旗袍已經遮不住了。
蜿蜒曲折的黑色從高高的衣領透出來,慢慢攀延向纖細的脖子。
穀明時看著她一天天衰弱,可是自已無能為力。
在他的心裡,從來沒有愛過九月。
作為穀家人,他接受的教育中,從來沒有“愛”這個字眼。
對九月,隻有利用,以及……利用之後的同情。
畢竟有這樣一個人彆無所求,不顧一切的愛你,願意為你放棄一切,付出一切,這樣的純粹的愛意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不為之動容。
他憐憫這樣一個鮮活的玫瑰在自已眼前枯萎。
九月是個完美的愛人,她熱情似火,對自已的愛意又十分熱烈。
她不會做飯,可是願意為了自已吸收作羹湯。
她性格火辣,卻願意為了自已收斂鋒芒。
她原本有信任的夥伴親人,卻為了自已放棄一切。
穀明時知道自已不愛這個女人,可是有這麼一個人陪在身邊,他也覺得不錯。
至少有個人,純粹的喜歡著自已。
他是個信守承諾的人,當初答應了九月,在安頓好穀家人之後,就會陪著她,他做到了。
在他看來,這是個被愛情蒙蔽了眼睛的可憐女人。
他不愛她,但是憐憫她。
平時,九月就像是連體嬰兒一樣時時黏在自已的身邊,可是最近,她開始疏遠自已。
聽著浴房裡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已經安靜許久。
穀明時心下有些煩躁。
她已經進去很久了,還沒有洗完嗎?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
“九月,九月,洗完了嗎?需要我進來嗎?”
過了好一會兒,九月虛弱的聲音傳來。
“……不用……”
“我們已經是夫妻,什麼沒有見過,我進來幫你吧。”
“不要!”
九月的聲音驟然變得有些尖厲,隨後帶著些許哭腔。
“阿時,彆進來,我不想最後留在你記憶裡的,是我滿目瘡痍的可怕的樣子,我想你永遠都記得我最好看的樣子。”
九月掙紮著站起來,穿好衣服,慢慢走到門邊。
透過光影,她看見等在外麵的男人。
於是輕輕將臉貼在門上,將自已和他的影子重疊在一起。
“阿時,算我求你了。”
穀明時沉默,心裡那種熟悉的煩躁再次襲來。
他不知道自已在煩躁什麼,或許是天氣燥熱,或許是煩躁於自已的無能為力。
從九月身上的裂痕加重之後,他們幾乎就不再做那種親密的事情。
九月洗完了,兩人一起散步。
穀明時走在前麵,九月走在後麵。
為了遷就她,穀明時走的很慢,可即使這樣,他可能聽見九月因為痛苦而粗重的呼吸聲。
低頭一看,身後那纖細的影子正抬起手,將自已的手抬起來。
兩人的手影子重疊在一起,看起來像是牽著手在月下散步。
他微微歎了口氣,停下腳步,那纖細的影子迅速收回手。
若不是自已看見剛才的影子,根本不會知道她有多小心翼翼。
他伸出手,九月後退半步,搖頭。
原本熱烈的像一朵盛放的玫瑰的女人,如今變成了蒼白的月季。
穀明時不由分說牽起那隻瘦弱的手,不顧她的掙紮,死死握在手心。
他不愛她,隻是憐憫。
他在心裡再次告訴自已。
九月蒼白的臉上揚起笑意。
“阿時,這是你第一次主動牽我的手。”她笑得像是個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子,“我現在很開心,非常開心。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
穀明時搖頭,“太久了,記不清楚了。”
“可是我記得!”九月道,“我記得那一天的每一個細節,甚至記得你身上穿的衣服。記得那一天的太陽很大,大得將牆角的苔蘚都曬蔫兒了。
穿著黑色的小皮鞋,不苟言笑,像個小大人。
你板著臉,問我為什麼哭。
我說院長叔叔欺負我。
你說解決問題的辦法不是自已偷偷哭,應該把製造問題的人解決掉。
然後院長消失了,後來的院長媽媽,很好,很好……”
她語氣懷念,無比認真的盯著穀明時的眼睛,“阿時,對於你而言,那是個尋常的一天。
可是對於我來說,那一天很珍貴,像禮物一樣珍貴……”
穀明時心中微微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