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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過程曲折,結果很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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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

文淵閣。

嚴嵩坐在矮墩上,低垂著頭,看似已經熟睡了,當黃錦輕輕上前,將一身厚衣給他披上時,又緩緩開口:“多謝內官。”

黃錦都驚了驚,旋即意識到,這位隻是在閉目養神,不禁暗暗佩服。

換成旁人,獨子被擄,自個兒又是年過半百的歲數,能不倒下就已是相當堅強了,沒想到嚴嵩竟能做到這個地步。

當然,嚴嵩原本是想要回家等待的,是陛下強行讓其留下,留在了內閣值房。

明朝的內閣值房,在永樂至宣德初,是禦前的臨時場所,沒有固定地點,自宣德七年開始,才安置於紫禁城的文淵閣內,這個習慣一直到曆史上的嘉靖朝中後期改變,因為皇帝搬到西苑去了,內閣閣老們也遷至西苑無逸殿辦公。

現在仍然是文淵閣,而隨著天色將明,宮門開啟,一眾朝臣入內上衙。

於是乎,張璁準時出現在房外。

內閣原有四位閣老,張璁、桂萼、翟鑾、李時,六月桂萼以身體病重為由,告老還鄉,如今還剩下三位。

看似還有三人在位,但無論是翟鑾還是李時,在權柄上都遠遠遜色“頤指百僚,無敢於抗者,言自以受帝知,獨不為下”的張璁。

這位內閣首輔每每也是第一個抵達值房的,今日也不例外,張璁踏著薄霜邁進閣內,晨光在其身上勾勒出一道剪影——

身形瘦削似青鬆,麵龐棱角分明,兩鬢斑白如染秋霜,一雙眼睛極為懾人,此時第一時間逼視著起身的嚴嵩。

兩人對望,竟有種照鏡子的感覺。

張璁身上緋色盤領袍洗得發白,補子裡的孔雀紋磨平了半邊翎毛,腰間素銀帶不見絲毫紋飾,隻懸一方腰牌,宮中內官有時候竊竊私語,首輔這身行頭,還不如六科廊的給事中鮮亮。

而嚴嵩同樣如此,一身漿洗得發白的樸素衣衫,低調而內斂的袍服,不如低品京官鮮亮。

張璁今年五十六,嚴嵩今年五十。

張璁在科舉上也是個傳奇,弘治十一年中舉,曆經八次會試,於正德十六年,取得進士資格,考了整整二十四年,到了四十多歲才終於成功,單就這份毅力就令人驚歎,結果恰好遇到了藩王朱厚熜入京繼位,在楊廷和集團與後朝張太後聯手,把持朝綱之際,以一篇《大禮或問》,支持當時孤立無援的新君認親生父母,震驚天下。

於是青雲直上。

嚴嵩在科舉中比起張璁要強得太多,年紀輕輕就高中進士,但由於正德朝的政治環境,他不願意逢迎太監,便於家鄉隱居苦讀,拿得出手的官場資曆,其實也差不多是從嘉靖朝開始。

‘嚴嵩!嚴惟中!果是大敵!’

張璁原本很敵視夏言,可此時此刻,他愈發覺得嚴嵩才是大敵。

同樣的清廉正直,同樣的剛正不阿,同樣的敢對百官動刀。

關鍵是嚴嵩還沒有逢迎君上的罵名,在士林中的聲譽比起自己好得太多。

無論是哪個領域,當你看到一個和自己十足相似的存在時,就要升起警惕了,彼可取而代之。

當對方在某一項上超出自己,那就是絕對無法和平共處的大敵!

如今大敵嚴嵩率先開口:“張閣老可聽說民間有一句話,叫‘頭上三尺有神明,不畏人知畏己知’?”

張璁眉頭微皺,沉聲道:“老夫隻知‘天鑒在茲’。”

嚴嵩淡然道:“《尚書·太甲》中有言,‘天監厥德,用集大命’,漢《白虎通義》為‘天鑒在茲,不可不敬’,確為天命之觀!《琵琶記》裡說得好,暗室虧心,神目如電,改日老夫請張閣老去聽戲如何?”

張璁輕哼一聲:“老夫公務繁忙,恐沒有那份閒情逸致,嚴侍郎自便吧!”

兩人雲裡霧裡的這些交談,其實都緊扣一點,人在做天在看。

毫無疑問,嚴嵩是衝著此次科舉舞弊案來的,順天府衙禮房書吏倪傑收買貢院小廝,供詞已經給到了手裡,可謂證據確鑿,至於是不是大禮議新貴指使的,他反正已經發難了。

以古人對於天命的敬畏,三言兩語間,可謂是撕破臉皮,就差直接指著鼻子罵:“你這老東西乾出這等齷蹉事,會遭報應的!”

張璁身為首輔,自然也有情報來源,鹿鳴宴中嚴世蕃被綁架以及他的舉人功名遭到質疑,都已經傳入耳中,同時也明白,嚴嵩是把這筆賬算在自己頭上了。

綁架先不必說,科舉舞弊的話,張璁清楚,自己並沒有做出這樣的安排,但也無法保證,大禮議新貴群體沒有做這種事,甚至內心深處,他都不敢說自己不會聽之任之。

權力鬥爭往往如此,哪能有那麼乾淨?

但嚴嵩這種作為,也讓他眼中生出凜凜寒光。

尚未入閣,就敢如此與之對抗,一旦入閣,那還不是事事掣肘?

政事已然艱難,絕不容許這等製衡!

“嚴侍郎,陛下相招!”

眼見氣氛越來越劍拔弩張,交鋒即將進一步升級,黃錦匆匆入內:“好事!大好事!令郎救出來了!”

嚴嵩動容,卻沒有匆匆離開,而是立刻伏倒在地,對著乾清宮的方向叩首:“陛下如天之恩啊!”

張璁:“……”

不好!

威脅感更強了!

而嚴嵩在內閣值房都如此,到了乾清宮中,更是噗通一聲拜倒在地:“陛下!老臣……老臣感激涕零……”

朱厚熜親自走過來,又將之攙扶起來,滿麵笑容地道:“惟中啊,令郎救出來了,受了些驚嚇,並無大礙!大難不死,必有後祿,回去讓他好好備考,此子才德兼優,來日必為朝中棟梁啊!”

嚴嵩激動得老淚縱橫:“全仰賴……全仰賴陛下如天之恩!”

“誒!”

朱厚熜擺了擺手:“你不要謝朕,是海明威和陸文孚親自闖入那賊窩,將令郎救出的!”

嚴嵩泣聲著,話說得斷斷續續,感情卻愈發飽滿充沛:“若無陛下……命錦衣衛……連夜出動……犬子豈能安然……陛下的恩情……我們父子一生都還不完!”

朱厚熜很滿意。

他之所以點出海玥和陸炳入內搭救,不是真的要讓嚴嵩隻認那兩位的好,而是因為這件事自己不說,事後嚴世蕃也會告知,現在說了,反倒要讓對方知曉,到底誰才是此次營救事件裡麵的頭功。

果然嚴嵩的態度很端正。

而剛才內閣值房裡麵的衝突,已經提前傳入他的耳中,看來哪怕中途經曆了些許波折,結果還是好的。

大難不死,必有後祿。

既指其子,也指其父。

“去吧!去吧!朕就不耽擱你們父子團圓了!”

朱厚熜又體貼地安撫了一番,讓嚴嵩今日休沐,回去與兒子團聚。

當嚴嵩離開紫禁城,坐在陳舊的馬車裡麵時,心中真的隻有自己的兒子了,頻頻掀開簾布,朝外張望。

於是乎,遠遠的他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候在家門口。

“停車!快停車!”

“爹!!”

嚴世蕃已經洗了澡,換了一身乾淨整潔的衣衫,除了手腕腳踝繩索的痕跡一時間難以消退外,竟好似根本未遭逢大難一般,此時衝了過來,眼眶大紅地看著難掩倦色的老父親:“爹,孩兒讓你擔心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嚴嵩摸了摸他的頭,露出笑容:“咱爺倆進去吧!”

看到確實安然無恙的兒子,徹夜未眠的嚴嵩是真的感到累了,步履已經有些蹣跚,嚴世蕃趕忙扶著他,兩人回到了府中正堂,坐了下來。

嚴嵩第一句話是:“看過你娘了?”

嚴世蕃歉然道:“娘親剛剛睡下,你們都為孩兒擔心了……”

“這不是你的錯,真要論起來,是衝著你爹我來的,高處不勝寒呐!”

嚴嵩歎了口氣,眉宇間卻沒有絲毫退縮之意。

他的兒子被綁,險些有個三長兩短,若是此時退縮,豈不是讓賊人得逞,白白遭此大難?

所以更要進步。

邁出那至關重要的一步,成為真正意義上的重臣!權臣!

當然有些該查的事情一定要查清楚,不然他現在的威嚴就將蕩然無存,成為人人可以捏的軟柿子。

所以嚴嵩顧不上休息,直接道:“你將被綁後的事情仔細說一遍,不要遺漏任何細節!”

“是!”

嚴世蕃開始講述。

聽了萬通船行、漕運一霸、少東家梁經綸的種種作為後,嚴嵩神情平靜,目露思索。

聽到花魁雲韶和婢女初柔的義助,嚴嵩同樣不動聲色,古井無波。

直到承諾收留兩女的事情道出,嚴嵩眉頭猛地一皺,看向兒子。

嚴世蕃目光躲閃,避開視線。

他也知道,彆說父親是堂堂吏部左侍郎,便是自己這位新科舉子,也萬萬沒有把教坊司出身的女子領回家的道理。

但恰恰是生死之間,才能見得真情。

世上除了父母至親外,又有幾位能以真情對待自己的人,既然遇到了,就不能錯過!

現在就差最後的阻撓了,說服爹娘,收留兩個可憐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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