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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順天府鄉試(第一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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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十年。

八月初七。

貢院外人頭攢動。

按照慣例,順天府鄉試前一日,考生需認領號舍,熟悉場地。

上千學子聚集於此,場麵蔚為壯觀。

有白發蒼蒼的老秀才,有稚氣未脫的少年郎,有衣著華貴的官宦子弟帶著書童仆從,還有以海玥為首,海瑞、林大欽、嚴世蕃,今科應試的一心會成員。

海玥幾人麵色如常,輕聲談論著,唯獨嚴世蕃的神情有些恍惚。

貢院門前廣場上已經排起了長隊,官吏們手持名冊,核對考生身份。

“國子監生員海玥。”

一位書吏稍加核對,頓時露出討好的笑容:“海小相公,西文場玄字二十三號,祝高中!”

“多謝。”

海玥領了號簽,繼續等待。

書吏對待每位一心會成員都是恭恭敬敬,如今這個會社的威名,京師官場早已是人儘皆知,趁著大好時機笑容滿麵地送上祝福。

這個時候誰都願意聽幾句吉祥話,海瑞幾人也都頷首致意。

“嚴小相公,西文場玄字七十九號,祝高中!”

“哼!”

唯獨到了嚴世蕃麵前,就見他臭著張臉,悶悶不樂的模樣。

書吏不知這位怎麼了,也不敢招惹,趕忙去往下一個。

忙忙碌碌,眾學子總算核對好了考場位置,人群騷動起來。

隻見一隊官兵簇擁著幾頂官轎緩緩而來,最前麵的轎子簾幕掀起,露出一張威嚴的麵容。

“大京兆來了!”

“不,今日該稱提調官!”

順天府鄉試,除了正、副主考官外,還有提調官、同考官、監試、監臨,再有彌封、謄錄、對讀、受卷、巡綽監門、搜檢懷挾的官吏,各司其職,負責整場考試中的每個環節,以保障考試流程嚴密,環環相扣。

其中提調官按照明製,順天、應天二府鄉試用府尹,各省鄉試以布政司官充任,掌理試場簾外一切事務,封閉內外門戶,凡送卷、供應物料、彌封、謄錄等事,皆跟隨點檢查封。

所以這一場鄉試的提調官,正是任期將滿的順天府尹霍韜。

這位相比起去年,也蒼老了不少,依舊是麵容肅穆,目光如炬,朗聲訓誡了幾句考場紀律,便命人打開貢院大門,讓學子們分批進入認領號舍。

海玥一行走進龍門,眼前是一條筆直的甬道,兩側是高聳的圍牆,每隔十步就有兵丁肅立。

穿過甬道,東西兩座文場對稱而立,每座文場又分為若乾區,號舍如蜂巢般密密麻麻地排列著。

“玄字號在西文場北端。“

書吏指引著方向,海瑞和林大欽在東文場,朝著那邊而去,海玥則和嚴世蕃朝著西文場走去。

他們不算是第一批,沿途號舍已經有不少學子在熟悉環境,有的在清掃號舍的灰塵,有的正在與鄰號考生攀談,有的在這個時候嘴裡依舊喃喃低語,默誦著經文。

空氣中彌漫著緊張與期待的氣氛。

海玥和嚴世蕃分彆找到了地方,發現號舍還算乾淨整潔,桌椅也都完好無損,不至於中途搖晃,影響了答卷。

順天府畢竟是京畿重地,貢院作為全國最拔尖的考場,環境不是地方可比的,如此也就放心了,結伴朝外走去。

一路上,發現嚴世蕃陰沉著臉,海玥寬慰道:“東樓,科舉應試首重文華,然心誌尤為根本,切忌患得患失,神思不屬啊!”

“我不是不知這個道理……”

嚴世蕃苦笑:“但誰能想到,這主考官還能臨時更換的?”

他本來都打聽清楚了,嘉靖七年,也就是上一屆的順天府鄉試主考官,為當時的春坊右庶子韓邦奇。

韓邦奇是正德三年進士,撰有《洪範圖解》《禹貢詳略》等書,是明朝研究《尚書》頗具影響的學者,其當科的具體試題,就出自《尚書》。

而今科順天府鄉試主考官,為禮部郎中張璧,擅《周易》,那麼自不必說,試題裡《周易》的篇幅肯定大幅度增加。

嚴世蕃甚至連張璧的文集都弄到了手,不僅在國子監內苦心鑽研,回到家還請教嚴嵩,嚴嵩百忙之間,也為兒子補習,希望其一鳴驚人,一飛衝天。

然而萬萬沒想到,張璧的老母親去世,他回鄉奔喪,順天府鄉試主考官換成了吏部郎中,翰林院編撰李默。

嚴世蕃聽到這個消息後,人都傻了。

我研究了那麼長時間考官的文集,你告訴我臨時換人了?

看著他一副長籲短歎的模樣,海玥暗暗搖頭。

揣摩考官的喜好,避諱考官的厭惡,並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

但打鐵還需自身硬,把通過的希望全部押在考官身上,未免有些太孤注一擲。

彆的不說,主考官也不是唯一的閱卷者。

彌封謄錄後,先是交由房官處進行初評,房官將自己認為好的試卷,藍筆加批推薦給副主考官,這個過程一般被稱為“出房”,然後副考官書“取”字,正考官書“中”字,才是正式錄取。

大致流程是過三道手,當然一般不是名列前茅的文章,需要主考官排次序,那些普通合格的,也可能直接由房官和副考官定下。

嚴世蕃當然清楚這點,可他從不小覷自己的才華,隻要文章寫得花團錦簇,必然是名列前茅的,再戳中考官的喜好,那榜單上的最前列絕對有其一席之地。

甚至此時他長長一歎,頗為遺憾地道:“本想為我一心會摘得解元之名,如今看來,怕是不成了!”

‘你也真敢想!’

海玥心頭失笑,嘴上應道:“那確實挺可惜的,不過東樓也不要氣餒,明日好好發揮便是!”

回到國子監齋舍,大夥兒也不看書了,臨時抱佛腳也不必在這個時候,倒是晚上早早睡下,養精蓄銳。

然而夜間,有一張床上的人翻來覆去,愣是沒有睡著,第二天頂著個黑眼圈爬了起來。

洗漱完畢,海玥領隊,再朝貢院而去。

這次不單單是他們抵達,徐階、趙時春、俞大猷、王慎中、陳束、熊過等齊齊於寅時趕至。

秋露凝在眉睫,也要體現出一心的團結。

趙文華更是站在最前列,深深一躬,滿臉期待:“鵬程萬裡今朝始,桂子香時必占魁!願諸位筆落風雲動,榜開日月輝!”

眾人於貢院外還禮,然後提著考籃,一路經過層層盤查,抵達自己的號舍。

“肅靜!“

等待了足足兩刻鐘,所有學子全部入座,銅鑼驟響,題紙隨沙沙聲傳來,海玥接過,開始默默審題。

“東流為濟,入於河,溢為滎;東出於陶丘北”,這一句出自《禹貢》;

“四海之內鹹仰朕德,時乃風”,出自《說命下》;

“皇極之敷言,是彝是訓,於帝其訓”,出自《洪範》;

“王其徳之用,祈天永命……上下勤恤,其曰我受天命,丕若有夏歴年,式勿替有殷歴年”,出自《召誥》。

‘依舊是《尚書》為主場麼?’

海玥將試題過了一遍,心頭就已了然。

四書五經,並不是所有篇章都適合作為科舉考試題目的,選擇的都是主旨精深,義理豐富,詞句典雅的語句入題,這才有了程文程墨的存在,允許學子致敬。

預考三場,縣試、府試、院試,海玥就是這麼過來的。

自己的水平不足,就借鑒範文,所謂引經據典,本就如此。

當然,這種應試方式到了正考三場,就要因考官的喜好而異了。

有些考官不以為意,認為文章隻要基礎紮實,行文流暢,有理有據,化用他人的文章無傷大雅;

但有些考官則十分在意考生自身的水平,哪怕文章略遜,隻要言之有物,有自身的觀點,就可得青睞,反倒是對那種背誦程文然後引用的十分厭惡。

所幸經過這一年與諸多大才子的熏陶,海玥現在是兩者兼具,應對自如。

審題完畢,答案已了然於心。

胸有成竹,提筆答卷!

與此同時。

西文場玄字七十九號舍中。

筆尖懸在硯池上方,墨滴將落未落。

‘不好!這一篇上下文到底是什麼來著?’

嚴世蕃腦中一時間全是空白,竟記不起《禹貢》篇的上下文。

‘彆吵了!彆吵了!’

隔壁號舍傳來咳嗽聲,接著是筆管輕叩硯台的篤篤聲,每一聲都像敲在他的太陽穴上,讓嚴世蕃愈發煩躁。

‘冷靜!冷靜!明威教過我們那些考場的法子,不能局限於一題,先做後麵的!’

嚴世蕃勉強令自己冷靜下來,忽聽不遠處的號舍傳來裂帛之聲,一個蓬頭考生撕碎題紙,赤腳奔出,嘶喊著道:“噫!我中了!我中了!我見文曲星降在簷角!”

監試的官吏見怪不怪,上去拽他衣帶,那人竟力大無窮,拖著兩個官吏在地上爬行,指甲刮得青磚咯吱作響。

嚴世蕃怔怔地看著,突然彌漫出一股不安感,眼中的昂然自信瞬間消失,又恢複成昔日桂載小跟班的模樣,喃喃低語:

“這次鄉試……我不會……不會落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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