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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向著清流領袖邁進的嚴嵩(一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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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一心會將郝氏殺夫案的卷宗整理完畢了。”

“拿過來。”

朱厚熜接過案卷,翻開查看。

起初還是大致看看,畢竟隻不過是一起民間的舊案,並非郭勳那種涉及大禮議新貴的重案。

但很快,速度就慢了下來,仔細地看了起來。

因為這份卷宗不僅符合格式規範,內容上更令人耳目一新。

首先供詞完整,從去年斷案的原告、被告、證人供詞,到今年重新審理的所有證人,逐字記錄,有些話語一看就知是百姓所言,不做修飾刪改,避免曲解本意。

其次是證據,物證為凶器、贓物,書證為契約、遺囑,勘驗筆錄包含屍格與現場圖,附列清晰。

最後是審問過程,其中就有海玥安排多名女犯出列,讓燈草胡同的百姓指認郝氏的細節。

而法律依據也穿插其中,皆引用《大明律》。

這一段就不是海玥的手筆了,而是回到書院後,讓弟弟海瑞也參與進來,補充後的成果。

“發於刑部傳閱,往後的卷宗,以此為例!”

朱厚熜欣然下令。

此番案情突如其來,他原本是有一番安排的。

大禮議新貴的精力,理應放在推行新政上,那是關係到國家強盛的重中之重,不該為這等雜事分心。

而寄托希望的,正是去年因天地分祭,表現突出的夏言。

朱厚熜相信夏言的能力,給予這個機會,也是讓這位證明,自己並非諂媚君上的小人,而是為君上分憂的能臣,同樣也讓張璁產生些危機感,不要因昔日的功勞有恃無恐。

結果夏言的所作所為,不能說令他失望,隻能說完全被一心會比了下去。

朱厚熜甚至途中忍不住透題,吩咐內侍將案情的真相告知,結果夏言居然去找一心會聯手!

這一步不能說錯,畢竟那是最有利局勢的選擇,可朱厚熜最厭惡的,就是臣子之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默契。

即便是忠臣之間,如此私下勾連,置天子於何地?

好在一心會更加純粹,查案就是查案,辦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就是最忠誠的體現。

“不枉朕慧眼識珠!”

朱厚熜欣然之餘,不禁生出另一個念頭。

本來他是想要好好安排夏言,用來製衡權勢越來越大的張璁,哪怕給事中官品低微,但隻要得了聖眷,還怕不能火速提拔?

但現在來看……

或許有一位更合適的人選?

無論是士林威望,還是官場資曆,都更深厚的人!

“且看嚴嵩有沒有這份擔當了!”

……

國子監。

窗外北風呼嘯,齋舍裡麵,海玥四人都縮在被子裡。

不得不說,北京的天是真冷啊,如今已近三月,依舊風雪飄搖,冰寒刺骨。

彆說沒有習武的海瑞三人,就連海玥都喜歡這暖烘烘的被窩,正拿著一本水滸傳看得起勁,特意把床鋪挪到邊上的嚴世蕃湊了過來:“明威,湯府的後續,我們真就不管了?”

“毋須我們操心。”

海玥頭也不抬:“當今陛下有太祖之風,這種百官威逼天子的事情,不會在他身上發生。”

嚴世蕃想到左順門哭諫和李福達大獄,哦了一聲。

但片刻後,他又悄咪咪地湊過來,低聲道:“如果動手的是我爹,明威可有建言?”

“嗯?”

海玥的視線終於從林衝風雪山神廟上移開,露出鄭重之色:“當真?”

嚴世蕃低聲道:“家嚴告誡我,此事萬萬不可告知外人,但在我心中,明威早就不是外人,而是親兄弟,這件事自然能告訴你!”

‘嘉靖讓嚴嵩主持這起大案?’

海玥有些意外,仔細想了想,低聲道:“陛下信重嚴伯父,這是來日入閣的良機啊!”

嚴世蕃在被子裡搓了搓手,興奮地道:“是!是啊!”

海玥接著道:“但這件政務極其艱巨,稍有不慎,嚴伯父就會背負罵名!”

嚴世蕃不搓手了,忐忑起來:“是……是啊……”

當忠勤貞一的玉印與陛下的口諭一同傳到吏部,嚴嵩接旨的同時,心情也是狂喜與忐忑交雜在一起。

他曾經千方百計地希望得到陛下的關注,為此不惜讓自己的獨子陪著桂萼的幼子一同讀書,給對方當跟班當了三年,結果由於大禮議圈子的排外性,還是未能成為其中的一員。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現在陰差陽錯之間,他反倒得到了這個夢寐以求的機會,可同時麵臨的任務,也是凶險至極。

前車之鑒擺在那裡,張璁、桂萼、方獻夫等重臣,推行新政,千難萬險,諸多阻撓。

張璁的身體每況愈下,桂萼臉色差得朝臣都能看出來,方獻夫已有急流勇退的想法,可見處境的艱難。

而這群重臣身邊還有著諸多朝臣的幫襯,都到了這個地步,嚴嵩自忖雖然在國子監祭酒的任上,培養了不少學生,可與那邊相比,就差得遠了。

他如果大刀闊斧地辦理此案,到底是會位極人臣,真正進入統治的核心圈呢?還是連如今的吏部左侍郎都保不住?

所以嚴世蕃的疑問,也代表嚴嵩的困頓,甚至不惜請教小輩。

海玥稍稍沉默,緩緩地道:“太祖嚴於吏治,凡守令貪酷者,許民赴京陳訴,贓至六十兩以上者,梟首示眾,剝皮實草!”

嚴世蕃微微色變:“這太嚴苛了吧?”

他家並無貪汙,靠的是母族歐陽氏的錢財,但母族歐陽氏的經商就那麼乾淨麼?

所以對於太祖的嚴苛律法,即便是此時的嚴世蕃都不敢認同。

“太祖的年代,確實不可能回去了!”

海玥頗為感慨,朱元璋縱有許多局限性,但殺起貪官汙吏來確實痛快,而且他那個年代的大明俸祿,是足以養家的,貪汙就是貪得無厭,並不能類比如今的處境:“現在不可大肆株連,也絕不能對這群貪官汙吏過分寬容,倘若連京師的官員都控製不住,那陛下的威嚴何存?新政何以推行天下兩京一十三省?”

“這批人,一定要狠狠清算!”

“關鍵在於,他們下去後,有何人能夠接替原先的位置,讓朝廷運轉無礙,不至於拖累政務的施行?”

嚴世蕃連連點頭:“是啊!這就是最大的問題,家嚴也一籌莫展!處置的人數少了,不痛不癢,陛下不會滿意,可一旦處置的官員多了,六部空缺一時間難以補齊,難道從十三省的州縣調集?”

他還有一句話沒說,真要那樣,恐怕陛下又會懷疑自己的父親是不是趁機培養黨羽了……

這不是一根筋兩頭堵嘛!

海玥知道嘉靖這種皇帝一貫難伺候,老了是沒有底線,年輕時是敏感多疑,沉吟著道:“其實有一群朝臣,倒是合嚴伯父所用。”

嚴世蕃精神一振,趕忙問道:“誰?明威隻管舉薦,若是兩廣之地多有合適,家嚴絕對敢用!”

“不是兩廣……”

海玥搖了搖頭:“東樓莫不是忘了,四年前曾經有一批官員被貶出了京師。”

嚴世蕃猛然怔住。

海玥道:“嘉靖六年,因李福達一案便貶黜出京的中樞要員!”

嚴世蕃變色:“不行!萬萬不行!豈能為李福達翻案?”

海玥糾正:“不是為李福達翻案,而是將其中部分官員赦免,容許回京戴罪立功。”

曆史上的徐階之所以在嘉靖死後,特意以遺詔的形式為此案平反,因為李福達的大獄案,確實牽連了許多有為的才乾之輩。

而按照原來的軌跡,這群官員被貶出京後,在十年的時間內,又陸陸續續地返回朝堂,因為他們的才能,在政治尚且清明的嘉靖前期,足以得到重用。

海玥也是剛剛想到,可以加快這個進程,讓這群能臣不至於在外蹉跎。

關鍵在於,前麵還發生了一件有著巨大影響的案子:“國子監一案後,陛下已知曉,曾經信任的武定侯郭勳一直在辜負聖恩,對待李福達一案當然又有了不同的看法,或許也會想念那些當年在六部素有清名的能臣,嚴伯父不妨試著提一提。”

嚴世蕃麵色逐漸變化:“若陛下有寬赦之意,召回罪臣任命,正好填補空缺,此次的難題便迎刃而解?”

海玥低聲道:“將這群人官複原職,嚴伯父可就不止是士林稱頌,更是清流領袖!”

“哎呦呦!使不得!使不得呐!”

嚴世蕃越想越覺得靠譜。

此案最大的難題,是如何清洗了一批六部官員後,又讓政事暢行無阻。

從各行省提拔不切實際,大禮議新貴都不敢如此安排親信,但如果將之前的罪臣赦免一批,讓他們回來填補此次罪有應得的官員空缺,豈不是兩全其美?

陛下既能得寬宏仁德的美名,這些官員各有資曆,也不會因此事就投靠到嚴嵩的麾下。

當然感激之情必不可少。

爹爹雖素有清譽,但清流領袖確實當不起。

現在這可是千載難逢的良機!

那自己豈不是……

未來的小領袖嚴世蕃把頭蒙進被子裡,激動得一晚上沒睡著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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