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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騎行和交談聲雖然微弱,卻瞞不過點燃火種的神秘生物,更讓特蕾西心煩意亂。她過翻身,凝視著房間儘頭燃燒的壁爐。火光靜悄悄彌散,沉重的絲綢帷幕沉默地承載著倒影,帶來昏昏欲睡的舒適感。
不應該啊,公爵心想。這是我享受勝利的時刻,為什麼我卻輾轉反側,孤獨難眠?
此刻距離黎明隻有不到半小時,然而天色仍黑不見底。宮廷法師——當然不可能是諾曼——警告過她,月亮頻繁地露麵,意味著夜幕將越來越長。
越來越長,特蕾西不安地想,這是否是某種預兆?證明極黑之夜即將蔓延到四葉領?在她還是少女時,與妹妹一同坐在桌邊聽從家庭教師的擺布。那女人極不稱職,總講一些無稽之談來博取注意,但弗萊維婭卻很喜歡。她告訴威金斯姐妹,很久很久之前,冰地領曾是一片汪洋,但冬之神踏在海麵上,祂的足跡凝結了海水,將波濤化作冰原。祂自世界的儘頭向北前進,帶來極寒、永夜和死亡。按照童話的說法,冰地領原與四葉領一樣,我們會不會步鄰居的後塵?
這是可笑的念頭,然而即便是這樣的念頭,她也無人分享。西境陷落、諾曼死去的當下,朝堂屬於女王黨。特蕾西是女王黨的首領,身後卻沒有一個真正的女王支持。
前天傍晚,她最後一次進入教堂時,妹妹正站在棺木前出神。弗萊維婭一身哀戚的黑色長袍,沒戴王冠。主持安葬典禮的是蓋亞教會新派來的總主教維爾貢·托斯林,他的悼詞和舉止無可挑剔,特蕾西看了卻總覺得有種異樣。她的神秘技藝不若真正的神秘領域之人那樣敏銳,但也能察覺此人念咒比說虔誠詞句更加純熟。顯然,寂靜學派給了她一個巫師教士,她還得感激涕零。
死人送入墓窖後,弗萊維婭牽著菲洛莉絲公主留下鮮花。公主懵懂無知,對死去的同母異父的兄長可謂陌生,因此問母親「裡麵是諾曼爵士嗎」。特蕾西聽了這話,幾乎就要去抬頭去瞧妹妹的臉色。
這不怪菲洛莉絲。公主尚年幼,而弗萊維婭非要將那***的屍體一路運送回王城安葬,結果趕上了諾曼爵士的葬禮。特蕾西差點笑出聲。但妹妹固執己見。她不禁感謝神秘技藝,倘若沒有魔法保存屍體,此刻教堂裡沒準會彌漫著一股死魚的腥臭味。那樣大家就都倒大黴了。
親愛的,若你今天這麼問,就會得到肯定的答複了。公爵心想。可憐的德威特,生前沒當上國王,死後很不幸地連安葬也被人插隊,且好巧不巧都是因為同一個人。
為北地公爵準備的棺材可比***私生子華麗得多,儘管女王對此漠不關心——她仍懷疑德威特的死是王黨的陰謀,甚至懷疑女王黨促成了此事——豪華棺木也已迅速就位,預計明日投入使用。這多虧了特蕾西。雖然黑旗港的刺殺不在她的計劃中,但替身本不是完美,被察覺破綻也沒出她的預計。特蕾西立刻召回替身,偽裝出勞倫斯·諾曼死於臨行前的刺殺的假象,順便將提前備好的棺材獻給了女王。
唯一不在準備之中的是黑旗港發生的刺殺。關於此事,她隻有在普林城替身敗露的備案。好在女王一心撲在逝去的愛子身上,王城貴族亂成一鍋粥,沒人關心「諾曼公爵護衛」的下落。特蕾西照常安排夜鶯調查。這是證明結果的過程,她心中早有刺客的人選。
明麵上,最有嫌疑的自然是那暗夜精靈。作為高環,少有人能行刺諾曼爵士,同等神秘度的卓爾刺客無疑有這個能耐。此人本就是宮廷騎士,熟悉王城環境,況且他前不久才在銀頂城殺死了海灣伯爵德威特·赫恩。
然而特蕾西知道內情。她的確希望諾曼爵士一命嗚呼,因此選擇這卓爾悄悄完成計劃——沒有比他更完美的人選,不是麼?——但北地公爵還是要活的為好。王國正處於動蕩時刻,提溫是王黨扶植的傀儡,
丟掉了西境其實不是他的責任。而北地則不同。熱土丘陵是分隔王城與布列斯帝國的重要地帶,不能交給沒斷奶的小丫頭。她可是見識過丹爾菲恩是怎樣統治冰地領的。
公爵本指望用替身騙過王黨的眼睛,再慢慢蠶食北地諸侯。但計劃趕不上變化。鄰國傳來的消息令她最終改變了主意。
接著,舊王黨將會把懷疑的目光投向新任首相。寂靜學派的巫師教士維爾貢主教是獲益者,他自然樂得競爭對手失敗後丟掉性命,而不是退休後前往北地做個逍遙的公爵大人。有秩序支點的支持,區區高環當然不在話下。這些高高在上的神秘組織,瓜分了諾克斯的資源,把控著通往空境的傳承。特蕾西自己就是高環,知曉自身的極限。除了高塔信使、原伊士曼駐守者尤利爾,她再沒見過任何一個高環能戰勝空境。隻要寂靜學派出手,諾曼之死完全可以實現。
還有拜恩帝國。西境淪陷後,惡魔們的目標已明確是伊士曼王國。北地與西境都是公爵領,且占有部分邊境。冰地領無法阻擋惡魔大軍,也許他們接下來瞄準了北地。
誰知道會不會有惡魔藏在王城,要為帝國的下一步行動掃清障礙?殺死即將上任的諾曼公爵,無疑能加劇混亂,使普林失去一位強有力的領主。至於刺客,彆忘了,惡魔的手段很難預測,據說隻要轉職的無名者,就能與高環匹敵……
這也是特蕾西不敢輕易返回領地的原因。無論如何,霜葉堡的防衛是比不過龍穴堡的。威尼華茲與拜恩的主城重疊,冰地領早已失去防線的作用,如今與敵人的土地接壤的便是四葉領。
最後則是她自己。
沒人懷疑我是不可能的。特蕾西自然明白。但懷疑歸懷疑,諸侯可不是傻瓜。眾所周知,女王黨雖然在朝堂上占據優勢,可想要隨意處置高環,也隻能讓特蕾西親自做刺客。而刺殺發生時,她正在龍穴堡中,替無心政務的妹妹接待為北地公爵送行而聚集起來的賓客,被無數人親眼目睹。她是沒時間去殺勞倫斯·諾曼的。
隻有少數聰明人能猜透真相,意識到卓爾刺客與女王黨有合作的可能。然而,為什麼呢?即便不合作,卓爾刺客也是最大嫌疑人。他有充分的理由和足夠的能耐殺死諾曼,甚至這其實就是事實。說到底,諾曼爵士的死將給許多人便利,而特蕾西不過是其中之一。恐怕連丹爾菲恩也有殺他的動機,誰說不是呢?畢竟,諾曼生前非要把她嫁給加文的私生子。
想起冰地領,公爵忽然發覺伊士曼邊領諸侯已喪失大半:丟了領地的是提溫,丟了性命的除了諾曼,還有東邊騎士海灣的伯爵德威特。後者作為私生子的印象遠比海灣諸侯深刻,也許是因為在任期間無功且有過罷。
我得儘快安排,特蕾西心想,從當地家族中挑選出忠誠可靠的海灣伯爵。之前王黨一派的銀頂城阻隔在四葉領和騎士海灣之間,令她鞭長莫及。結果到了這時候,她居然想不到當地有什麼值得投資的貴族。
她的糟心事本意夠多,兒女卻絲毫不體諒。最後一個失職的邊境領主,正是丹爾菲恩·蘭科斯特。尤其是她。特蕾西以為自己無需告誡她要與惡魔保持距離,誰料她卻先一步闖出了大禍。
在得到冰地領的情報時,公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威尼華茲屠殺平民、解放惡魔,公然囚禁治下封臣。這些舉動不是叛國,還能是什麼?自兩年前秘密結社贏得了獵魔戰爭起,冰地伯爵丹爾菲恩還是第一個公開投效無名者的秩序王國貴族。
也許我女兒已經死了,回應我的其實是拜恩的夜鶯。公爵久久無法平息心中的怒火。如果她活著……她不禁回憶起自己對女兒的期望。這個肆意妄為的孩子,生來便被送給了蘭科斯特,以繼承父親的領地。特蕾西儘力樹立母親和公爵的威嚴,指望將她教導為乖巧聽話的
貴族小姐。可惜丹爾菲恩完全與妹妹是一類人,天真又叛逆,她既不願受人擺布,又不是做領主的料。公爵開始覺得王黨為她找個丈夫是好主意了。
然而事已至此,特蕾西的期望統統成了碎片。諾曼替身與冰地領近況的打擊接二連三,徹底衝散了她解決老對手的美好心情。我該換角度思考問題,她安慰自己,諾曼之死在王城就被揭露,此事若操作得當,完全可以挑起新首相兼總主教維爾貢與王子的矛盾。雖然伊斯特爾定然不敢得罪寂靜學派,但他提起警惕對特蕾西比較有利。
要是加文還活著就好了。公爵曾無數次在心底想起這個名字,不過這次,她想到的是自己的兒子,而非冰地領的加文伯爵。我的小兒子,她透過燭火回憶他的麵孔。你和丹爾菲恩本該是加文伯爵的孩子,我和他的親生子女。他弟弟阿方索隻是拙劣的代替品。如今你們在天國相見,恐怕也難以看穿這點。
倘若我們的兒子還活著,特蕾西對加文伯爵默念。若他活著,我就可以讓他踏上神秘之路,迎娶菲洛莉絲公主。等伊斯特爾老死,神秘生物卻依然保持年輕。到那時,我會擁護他成為伊士曼的國王……
「特蕾西大人。」
她猛然發覺城堡萬籟俱寂,不禁強打精神。「埃羅奇?你怎麼過來了?」
「調查有結果了,大人。」她的專屬園丁一絲不苟地稟告,「我認為此等消息需要第一時間通知您。夜鶯已找到了碼頭幫的背後主使,特來請示。」
「噢,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
埃羅奇吐出一連串鐵爪城人耳熟能詳的名字。每說一個,他的聲音便急促一分,仿佛身後有魔鬼追逐。
公爵皺著眉聽完。「我根本不意外。」她評論,「塔爾博特……不是冠這姓氏的人都有王族身份。有些往上數三代,才勉強能與克羅卡恩陛下搭上親戚。至於沃森二世,愛塔麗婭公主死後,他的堂兄弟姐妹多是些白癡,死活都不影響。可這幫傻瓜總會在你快忘記他們的時候跳出來送上把柄,真教人推辭不過。」
「此外,維爾貢主教派遣惡魔獵手加入了宮廷騎士的搜查行動。夜鶯不方便直接跟隨。」
「反應倒是挺快。」這時候若不自證清白,等特蕾西把某幾位教會修士「不慎」添在刺客名單裡就太晚了。當然,她將聲稱這些人受到牽連,需要調職換崗,不會真正得罪寂靜學派。「看來他們選擇將凶手推給拜恩帝國。」
「就是這樣,大人。」
我可不會教你們如願。特蕾西心中想到。拜恩帝國不是正確選項,她能給出更好的答卷,讓她自己、讓所有人都滿意。維爾貢主教是合格的修士,不是合格的首相。「通知夜鶯,讓他們準備收網,務必逮住目標。我要送給咱們的新鄰居一份大禮。」
園丁匆匆離去了。
天色已分明。公爵凝視著太陽的光輝,心中卻思量祂是否能照耀自己。寂靜學派和守誓者聯盟,隻有兩個還是太少,根本無法引起重視。她決定將新選手拖入戰局。參與爭奪伊士曼的秩序支點越多,我們的地位就越穩固,西境的慘劇才不會在王城上演。說到底,神聖光輝議會才是王國如今的宗主不是麼?
這是唯一的自救之路,願諸神保佑伊士曼。
……
短暫的茫然過後,一股難言的滋味在心頭縈繞。「他死了。」布雷納寧說。
傭兵低下頭,「顯然。」
「……他死了!而我們還不知道這信物是怎麼來的!」伯寧叫道,「這下可好了。」
「瞧你的反應,這玩意兒是真貨?」
布雷納寧不禁咬緊牙關。倘若納裡斯拿來的證件是假貨,他根本不可能動搖……可問題在於它是真的,連火種的印記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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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一樣!毫無疑問,瓦希茅斯光複軍團的納裡斯,就是這具生前試圖欺騙他的屍體。伯寧茫然地盯著他。
「噢,你的表情回答了。」傭兵拔下指針,甩掉尖頭的血。
「我現在感覺很糟。」伯寧吐露,「納裡斯竟然叛國,到底為了什麼?」
辛將指針放回雕塑手中。「可能是任何事,隻有他自己知道。不過,你最好祈禱死人不要站起來回答我們,那樣就太可怕了。」
一個瓦希茅斯人,他心想。光複軍團的成員,潛伏在鐵爪城的夜鶯。也許他還見過他,在人群裡,在他前來伊士曼調取偽裝身份的過程中,納裡斯站在同伴中目送伯寧離開。布雷納寧希望其實是有人扮成納裡斯的模樣,拿走了他隨身攜帶的證明。雖然這意味著納裡斯很可能遭到不幸,但他會好受得多。
你本可以留他一命。這話卡在布雷納寧的喉嚨裡。此事與傭兵無關。來者攜帶著光複軍團的信物,他自己幾乎也相信了。若不是辛察覺異樣,我已經和納裡斯回到鐵爪城,鑽進惡魔獵手的圈套了。
伯寧無法責怪對方。「這地方也不安全了,竟有人能找上門來。他怎麼辦到的?」
「此人的謊言中多半有部分真話,比如他真是光複軍團成員。這樣一來,他就可以通過你的結社夥伴找到你的火種,進而確定你的位置。我想就是這回事了。」
一陣寒意爬上布雷納寧的脊背。「這叛徒要我返回鐵爪城。」
「你徹底暴露了。」傭兵明白其中含義,「有人為你在王城設下陷阱。」
伯寧捏緊拳頭。「誰會這麼做?」他回憶著自己的仇人,惡魔獵手,布列斯帝國,還有秩序支點,一時間竟然難以判斷。「該死,軍團在鐵爪城的夜鶯也不安全。」也許他們已經被納裡斯出賣給王黨,以討新任主教的歡心。「他究竟是受誰指使!」
「我是傭兵,不是諸神。你問錯人了。」
的確。「接下來怎麼辦?」
「這我倒知道。」傭兵打量著納裡斯的屍體,「返回或離開,總得行動起來。我給出了建議,就由你來做選擇吧。」
布雷納寧十分震驚:「返回?」
「此人畢竟是你的部下。」辛指出,「想要搞清情況,解開他身上的謎團,唯有返回王城一條路。」
「我有比解開謎團更重要的事。」伯寧嘀咕,「這時候返回,不是自投羅網麼?」
「可你還有彆的部下在城裡,是也不是?假如他們毫不知情呢?」
納裡斯一去不回,等待著他們的恐怕隻有火堆。布雷納寧不知道叛徒是否已經動手,將同伴儘數出賣。也許他沒這麼做,而是先用謊言從無名者同伴口中得到了伯寧的位置,再孤身來此。
布雷納寧掙紮起來:「你覺得會怎樣?」
「反正我沒看到追兵。他多半是自己來的,但這不能作為決定性依據。話說回來,你沒辦法聯係上他們麼?」
「這……我當時……我沒通知這邊的人。」布雷納寧含糊其辭,「尋找高塔信使的風險太大,並非所有人都支持。我的同胞大都建議我與拜恩帝國建立邦交,以獲得將來複國的承諾,但……」
「秩序聯軍雖然解散,七支點卻沒有真正傷筋動骨。」辛一眼便看穿了關鍵。「拜恩想要改變無名者的處境,隻怕還得有仗要打。」
布雷納寧同意。「獵魔戰爭時,光複軍團的前線傷亡慘重,百姓對那亡靈又懼又怕。瓦希茅斯地處伊士曼與布列斯的交界,我們踏上拜恩人的戰車,確實能獲得承諾,但我的軍官擔心我們在實現光複王國的目標前,就會被無窮無儘的戰爭拖垮。」
「看來你們也很不容易。」
「顯然。」布雷納
寧無精打采地說,「有些人已經撐不住了。納裡斯不是無名者,他隻是瓦希茅斯人而已。也許他早就受不了七支點的獵魔了。」他搖搖頭。「我想找到新的道路,與"拜恩帝國"和"鋼與火"不同的路。」
「黃金之國瓦希茅斯,不正是無名者的國度麼?」
「不。」不是,且永遠也不會是。布雷納寧知道祖父決不會允許。他已催我結婚生子許多年了。
伯寧很清楚,倘若他的兒子不是無名者,那麼光複軍團中的同胞很可能會失去伯寧的支持:祖父會將曾孫與他並列,據秩序和拜恩人的戰況決定倒向哪一方。此事自然毫無榮譽可言,然而為了黃金之國,祖父已經不惜一切。
我呢?他心想。我是無名者,還是瓦希茅斯國王?
答案不取決於他。伯寧不禁感到一絲慶幸。但他遠比祖父年輕,瓦希茅斯的未來如何,他終會比祖父更有話語權……
這些抱負都與四葉領的諾克斯傭兵無關。「祝你好運。」辛聳肩,「哪天你成功了,彆忘了告訴我一聲。」
「然後讓你們自吹自擂,說自己當年是國王的旅伴?」伯寧笑了。
「差不多罷。我猜羅塔和傑特肯定會說,帕因特就不一定了。」
「還有約克。」布雷納寧很久沒想起橙光西塔了。他們僅有一麵之緣,還是伯寧有意安排的。不過,雖然動機不純,西塔約克仍是個快活而友善的旅伴。結識此人他很高興。「這小子肯定會大呼小叫。」
「你口中的"小子"三百歲了,沒準比瓦希茅斯的國祚還長。」
布雷納寧的笑容僵在臉上。叛徒納裡斯的屍體還擺在地上,此刻,喝下蜜酒魔藥衝傭兵臉上來一拳絕不是最明智的選擇,但卻是他最想做的。「……無論如何,我聯係不上他們。」
「也不想放棄他們?」
布雷納寧難以回應。若在前往伊士曼之前,他決不會遲疑。一直以來,他接受祖父的教導,將光複故國視為畢生的事業,不惜付出任何代價……但他終究是無名者,與同胞們感同身受,情感交融。這促使他拋下結社,孤身踏上追尋聖經的道路,成為如今的諾克斯冒險者伯寧。
而在這裡,他見到了本以為死去的同胞,知曉他們在獵魔戰爭後的命運,並為此許下了承諾。
是的。承諾。布雷納寧明白了。我怎能放棄他們?這些人為我而戰,為我而死。我是他們的國王,即便我並不想當。事實就是如此。
「我得回去瞧瞧。」他告訴傭兵。
「那可不太安全。」辛的語氣仿佛在討論早上有陣小雨。「我認為與宮廷騎士一同行動的神官正是在找你。此外,還有偵測站和神術基盤要處理。」
「你得幫幫我,夥計。」布雷納寧放下了全部的尊嚴,向這諾克斯傭兵請求。「我知道,此事不若調查風行者那般輕鬆……事實上,是危險得多。但正因此,我現在需要你。」話一出口,卻沒有想象中那麼困難。「價碼隨你開。」
「假如你付得起的話。你忘了嗎,王子殿下?此行的旅行路費都是由我籌措。」傭兵抱怨,「隨我開,呃?我算知道你把離家出走時自帶的錢都花在哪兒了。」
伯寧卡住了。「煉金術需要特殊的材料,外行根本不懂。我的魔藥可以代替隱者儀式,卻也有消耗……夠了,我沒錢,但我以自己的信譽擔保,將來定會滿足你的條件。」
「這麼說,我獲得了一位國王的承諾?」
沒有國家的國王。「你究竟來不來?」
「成交。」傭兵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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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前,辛帶走了那根神術基盤的指針。蓋亞雕塑孤零零留在原
地,試圖向下一個未知的同胞伸出憐憫之手。「我會將它還回來的。」傭兵承諾。
他們鑽進地道,返回了鐵爪城。
有了指針照明,道路好走了些。來時他們跨過水坑和裂口,還要躲避突然竄出來的毒蛇。而除了這些,裡麵的空氣也很糟糕。「我早就想問了。」伯寧咕噥,「為啥短笛街會有通往城郊修道院的密道?」
「這個嘛,誰都有見不得人的秘密,連修士也不例外。地底穿行會讓這種人有安全感……也許城外的廢墟就是他們深重罪孽的報應。」
「你的語氣就像蓋亞教徒似的。」
「你們無名者可是自稱"神民",我也沒說什麼。」
這是拜恩人的說法,不是我說的。布雷納寧心裡反駁。但他不得不承認,神民總要比無名者和惡魔好聽。若我們真是諸神眷顧的人就好了,不曉得那將是怎樣一副光景……
辛停住腳步,用黑布包裹指針。小巷頓時漆黑一片。他們靜止下來。伯寧屏住呼吸,看到一隊宮廷騎士在短笛街附近經過,幾分鐘後又是一隊。伯寧意識到這些家夥已找到了他們先前落腳的據點,正在以此為圓心向外擴散排查。
「但願你們的傳說是真的。」傭兵壓低聲音,「我聽說,無名者的火種在轉職時就能等同於高環?」
「沒錯。」其實他不太確定。「但神秘職業也會有影響。除了火種,神秘者的其他規則於我們也是有效的。」
「煉金術士算戰職麼?」
伯寧艱難地點頭:「呃,我得提前使用魔藥……」
「那就快喝。對了,你有找到結社的方法麼?」
如果我能找到,不用見麵就可以交換信息。布雷納寧給出了否定答案,但傭兵似乎不怎麼失望。
「在鐵爪城亂逛是行不通的。」辛告訴他,「既然你聯係不上目標,那咱們隻好先處理宮廷騎士和獵手。」
你說了「處理」,對吧?布雷納寧沒明白:「慢著,你要衝過去?」
「非這樣不可。他們找到我們了,宮廷騎士中有位高環。」
布雷納寧瞪大眼睛:「什麼?」
話音未落,一道雪亮的劍光自身後飛來,快得伯寧無法思考。隻聽「嗆」一聲,他眼前閃過火炬般的絢麗光帶,這才意識到傭兵及時轉身,用左手的指針架住了冷劍。
襲擊者吃了一驚,似乎沒料到這一擊會落空。傭兵反手一揮,長劍砍在來人的胸甲連接處,內裡鎖環火星四濺。布雷納寧勉強摸索到魔藥瓶,來不及分辨便一飲而儘。
『蜜酒』
魔藥瞬息起效,伯寧緊張之下險些捏碎瓶子。他立刻控製住暴漲的力量,接著翻出第二瓶藥劑。諸神保佑我拿到的是『紙窗』。
『蟲眼』
……恐怕我沒什麼運氣。『蟲眼』是輔助類的煉金藥劑,使用步驟繁瑣,於這場麵也幫不上忙。另一邊,傭兵手中的指針閃爍不定,襲擊者的盔甲則毫發無損。他冷笑一聲,劍刃沿著指針的線條一路滑向辛的手指。傭兵隻得撤回手,往後退去。
這時,布雷納寧惱火地掏出手邊最近的瓶子,摸出來一看,發現它正是自己的天賦魔藥『萬用質素』結晶。他趕快倒出一顆,捏在掌心,另一隻手繼續往口袋裡摸索。
『紙窗』
敵人沒有追擊,卻吹出一聲口哨。布雷納寧剛仰頭喝下魔藥,便目睹一大片箭矢如黑壓壓的鳥群墜進巷子。尖銳的箭頭撕破空氣,穿透他的臉皮。
謝天謝地。若再晚一秒,我就會被釘在地上。煉金術士擔心隊友情況不妙,慌忙扭頭,卻見傭兵下意識舉起指針試圖抵擋,結果抬手間竟揮灑出一扇金色的符文光幕。
箭雨落到光幕上,當即彈射四散,不得寸進。
見狀,敵我雙方俱是一愣。傭兵眨眨眼,忽然揚起左手朝前猛揮,神術光幕隨之而動,砰一聲拍在襲擊者臉上。
這一下威力驚人。對方直接倒飛出去,連人帶劍砸穿了街牆,被一大堆碎石嘩啦啦掩埋。
「它自帶的。」辛解釋。
「……乾得漂亮。」布雷納寧勉強道。作為煉金術士,他差點開口質疑這玩意的運作原理。
街道對麵的宮廷騎士也被驚動。「抓住他們!」有人衝這邊喊。伯寧的火種立即感應到許多神秘生物接近。
這下壞了。布雷納寧不禁後悔回到鐵爪城了。他把紙窗魔藥丟給辛,再操縱『萬用質素』召喚出一陣狂風,將圍堵巷子的弓手推開。「快走!」
他們穿過層疊的物質,飛快地橫跨了一棟棟建築。布雷納寧知道,在王城內漫無目的地奔逃是徹頭徹尾的愚蠢,然而他隻能靠笨辦法尋找同胞。
很不幸他沒成功。在找到瓦希茅斯的情報站前,宮廷騎士便已就位。看來根本不需要我返回,同胞自己就能藏好。「隻能打退他們。」布雷納寧判斷。
「鑽進地底怎樣?」
「最好不要。」伯寧警告,「紙窗的性質非常危險,無限製地穿越體積過大的物質,一不留神就會迷失方向。」
「我隻是說說。」辛用指針敲敲地麵,泥土發出奇異的鋼鐵碰撞聲。「神術封鎖了腳下,我們哪兒也去不了。」
布雷納寧下意識一跺腳,發現地麵在抗拒他的身體。該死,單純的王***肯定想不到這點,如此嚴密的防線……「惡魔獵手。」他咬著牙說。
「王城有高環神秘者,雖然目前還沒露麵。你確定要和他正麵戰鬥?」
「我可不怕他。」布雷納寧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回答,「隻是獵手了解我和我的同胞,他們……」
傭兵點點頭:「我來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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