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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妮慕睜開眼睛,正瞧見人們圍成一團。她原以為大家在準備儀式——複雜冗長、不知所雲的神秘手段——全靠專業人士操控,外行啥也不懂,隻得乾瞪眼睛。
然而事實卻是冷光西塔蒂卡波獨自站在一盞燈前,麵露緊張,手指擺弄著什麼。她背向所有人,人們也背對著她,雙方注意力的重點涇渭分明。
不大對頭。自打下了“錘頭號”起,妮慕就跟隨蒂卡波,成為了聯盟出使神聖光輝議會的遠行隊成員。他們在聖城讚格威爾受到了熱情接待。隊伍中,領隊佩欣絲指揮若定,會計統籌賬目,職員各司其職……但舉行儀式的重擔全落在蒂卡波的肩頭——她本人才是聯盟與閃爍之池間的真正橋梁,是打開跨界矩梯的鑰匙。人們應當圍著她才是。
妮慕自己就會這麼做。在聯盟總部,她聽見人們對好友的讚美:經驗豐富、學識淵博、鎮定自若。事實上,他們全沒錯。蒂卡波不僅具有相當程度的符文和矩梯魔法造詣,還對故鄉的方位了若指掌。如今她專心於工作,妮慕不明白人們怎麼看起來像另有要事似的。
“發生啥了?”霜巨人滴咕。
人群密不透風,但這壓根阻擋不了妮慕遼闊的視野。她瞧見“黑熊”巴拉布——一位憧憬聖騎士團的當地貴族,和原本的她一樣沒朋友。這小子一副驚慌迷惑的模樣,抓著隨隊的藥師,口中不斷嘰喳些什麼。妮慕覺得他的方言與通用語實在相去甚遠。
但這都是小節。他身後的角落裡有個人影,手腳垂軟,不省人事,從曲線判斷是位女性。“這姑娘挺眼熟。”霜巨人不禁說,“是不是,德拉?你瞧她是咋了?”
結果沒人回應,通靈者小姐不知蹤影。霜巨人眨眨眼,猛地扭過腦袋,聽見人們竊竊私語中毒、詛咒、月經之類的猜測。這下她終於發現對方為什麼眼熟了。
“德拉暈了?”妮慕撓了撓眉毛,怎麼也不記得對方受過傷。難道是暈車?或者說,暈霜巨人?她不大確定二者是否能作為一談,事實上,離開部落這麼久,她還是什麼都不確定。
“你醒了,妮慕?”最靠近她的守衛伸手揉耳朵。“請小聲些。”
就算我再怎麼壓低嗓音,你們也聽得見。“我儘量罷。”她咳嗽一聲,“儀式怎樣了?有人找來嗎?”
“沒人來。至於儀式。”守衛猶疑地瞄一眼蒂卡波,她麵前的光團已亮得看不清輪廓。“我可不知道什麼儀式。”
霜巨人也不知道。直到德拉,呃,自作聰明地拆穿煉金材料的事,才讓尤利爾察覺到聯盟高層的計劃。說實話,她還挺喜歡這姑娘充滿自信的模樣,對任何事物都能侃侃而談,但尤利爾對此反感,隻覺德拉既不懂裝懂,又總會添麻煩。
不論如何,隊伍裡除了蒂卡波和佩欣絲,沒人了解神秘儀式的細節,霜巨人知道她們是為了迎接西塔女王,但對具體過程一竅不通。後來結社襲擊,學派巫師也參與阻撓,秘密便再也無法隱瞞,她不知道隊員們發覺自己此行竟冒著如此風險後都會怎麼想。
好在這不是妮慕要考慮的問題,矮人領隊就和“錘頭號”的船長一樣,身具一種天然的領導魅力,總歸能使人們相信她的解釋罷。
“有十字騎士路過,但壓根沒注意這邊。”他接著說,“直奔這裡的人更是不存在。我們暫且安全,不受打擾。”
這話反教她擔憂。尤利爾究竟什麼時候回來?還有那惡魔俘虜,難道在混亂中被他逃脫了?
“……出岔子的是後加入的那位小姐。”守衛告訴她,“你帶她回來時還好好的,但在剛剛——就是那本地煙老湊過去後——她突然就昏過去了。”他指了指黑熊騎士。
她不得不先關心眼前狀況。巴拉布·塔蘭尼塔司,人稱“黑熊”,是黑城伯爵卡加特·塔蘭尼塔司的親族,難得一見的貴族神秘生物。霜巨人打量他,此人雖是貴族,但品格端正,即將進入聖騎士團。這種話對他可非常不利。
守衛是個八卦、機敏的人,他對任何事情都有獨特的見解。“要我說,一定是他那身臭味惹的禍。”這家夥言之鑿鑿,“某些植物燃燒的氣味對女性有害,我有個堂姐就是這麼死的。”
“死了?”
“閉上眼睛,埋進土裡,臉頰腐爛那種。想必霜巨人也會稱之為死。”他為自己的笑話齜牙,但妮慕體會不到他的幽默感。“哎幼,妮慕大人,這種事在你們那邊少見,聯盟裡可是家常便飯。”
“我家那邊沒葉子可吃。”
“這是,呃,當地特產嘛。”守衛便又立刻覺得冒犯了她,開始乾巴巴地彌補。他慢慢後退,像他口中的女人一般躲開飄來的煙霧。“黑城的黑麻線葉賣得比蟬蛻都好,矮人還想種植它們,甚至拿果實釀酒。一群煙老!”
霜巨人抽抽鼻子,覺得氣味沒什麼不對。她也嚼過煙葉,但隻記得它苦澀的口感,弄不清人們為何追捧,但說到底,她也不討厭這味道。
“醫師在檢查呢。”霜巨人指出,“你不用躲那麼遠,小心被惡魔瞧見。”
對方一縮。“何須瞧見?這兒的動靜夠大了。”
他說得沒錯,地窖空間本不算大,人們又不斷開口,哪怕有意壓低,合起來簡直也聲浪震天。霜巨人眼前忽地一閃,光團似乎暗澹了一瞬。
她聽見砰的一聲。“怎麼回事?”佩欣絲手執巨錘,敲在地上。她的動作很輕,但聲響短促沉悶,壓過嗡嗡的討論。
人們安靜了。矮人領隊環顧窄小的地下空間,冷冷地發問:“你們在搞什麼?”
藥師終於甩開巴拉布:“有人昏迷了,大約是驚嚇過度。”
“那就讓她睡罷。都吵什麼。”
這姑娘翻個白眼。“另有人也驚嚇過度,但我指望他昏過去才好。誰能把這家夥拖走?”
私語聲複又抬頭,妮慕這才明白原來人們是在看笑話。一瞬間,霜巨人看見黑熊漲紅了臉。
“我隻是用煙提神,不是上癮!”他向所有人聲明,“我發誓,她是吞下這些葉子才會暈過去。還有命桉!她提到一場滅門桉……以及尤利爾。”
他的話讓德拉的昏迷變得離奇,妮慕迷惑地眨眼,看熱鬨的人群卻漸漸減少。商隊在黑城停留不過幾日,大多數人並不認得高塔信使。
佩欣絲皺眉:“你跟我來。其他人原地休息,不準喧嘩!”她將他扯出人群,來到妮慕身後,借她的軀體遮擋。霜巨人豎起耳朵,樂意提供幫助。
“跟我仔細說清楚,巴拉布,怎麼回事?”領隊質問。
“她說讓我傳話給尤利爾,然後吞下了一捧葉子。”黑熊回答,“我看她的模樣跟尋短見似的。”他按住眉頭。“結果呢,那藥師認定她隻是受驚。”
“她想自殺?”妮慕沒想到。
“傳話?”佩欣絲卻抓住這個詞。
巴拉布惱火地回瞪:“我哪裡懂!她忽然變得古怪。”
“不論如何,她有呼吸,心跳和各項體征也正常。辛塞納沒有生命危險,這是母庸置疑的。”
“我堂姐!”冷不丁冒出來個聲音,他們全都嚇了一跳。
妮慕趕緊捏住佩欣絲的手臂,否則她已經一錘子掄過來了。“自己人。”她沒好氣地扭頭說,“過來聽罷,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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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聽的守衛吞吞口水,走近前來。剛剛他與妮慕閒聊時,不巧挨得很近,矮人領隊的動作又太快。
佩欣絲瞪著他:“這麼說,你是德拉·辛塞納的堂弟嘍?馬蘇瓦·辛塞納先生?”
“不,不是,領隊大人,呃,我不是故意……”
“哼,廢話少說。”
“我的堂姐。”馬蘇瓦瞄一眼大家的臉色,不敢再多說半個字。“她在幾年前因過量服用煙葉喪命。”
“她死了?因為過量吸煙?”
“神父說她中了毒。”馬蘇瓦說,“有些人生來就這樣,尋常植物對她們來說卻是毒藥。”
毒藥。妮慕尋思,大概是會取人性命的東西罷。冰海部落沒這說法,因為我們沒有植物。她望著通靈者不省人事的軀體:纖細的手足,孱弱的體態,見血會驚慌失措。德拉是個好姑娘,但她的一切都與妮慕的其他友人相去甚遠,難怪這麼快遭此厄運。最終她搖搖頭,開始在心裡為挖坑丈量尺寸。
“隻不過是些煙草。”巴拉布難以置信。
“我聽說過這種事。”佩欣絲卻說,“聯盟中有許多野精靈,他們的祖輩是從蒼之森逃難出來的,知曉某些森林種族的信息。是的。某些傳聞。”
“女神希瑟會保護她的子民,任何踏入蒼之森的異教徒都會成為森林的養分。”妮慕接道。
“你怎麼知道?”他們都很詫異。
希爾達告訴我的,但她死在了灰翅鳥島。她正是個野精靈,而且與我無話不談。妮慕非常想念她。“我有許多異族朋友。”她驕傲地宣布。矮人領隊聳聳肩,巴拉布心不在焉地點頭。馬蘇瓦緊張地笑了笑,他果然沒有幽默感。
但事實如此傷感,妮慕隻在部落外認得寥寥幾人,如今又要減少一個。“莫非這是真的?希瑟會殺死踏入森林的人?”
“一個古老的迷信。”有人插言,“源自先民時期各個神秘種族與聖瓦羅蘭的混戰,以及人們並不發達的醫療體係。這是植物中毒,植……物……中……毒。告訴我,妮慕,霜巨人吞下兩升水銀會怎樣?”
她打個哆嗦:“太殘忍了!”
矮人領隊猛地轉過身,與冷光西塔麵對麵。她們目光相接,什麼也沒說。佩欣絲閉上眼睛,似乎在請求諸神保佑。
蒂卡波伸個懶腰。“沒錯。你們消化不了它,它也忍受不了你們胃腸的儲存環境。”她壓低聲音。“我見過有人因食用路旁的黑莓喪命。那是幾百年前的事了,這就是凡人眼中希瑟的詛咒。”
“故事暫且放在一邊。”佩欣絲終於開口了,“儀式還要多久?”
冷光西塔報以微笑,沒有故弄玄虛,沒有狡猾的停頓,瞧她的模樣,這樁決定聯盟未來的大事已落下了帷幕。“真不容易。”她微笑的眉毛上儘是疲憊,“勉強湊夠了建立通道的條件,信息通道甚至已經搭建成功,我聯係上了閃爍之池的同族……他們正去通知女王陛下。”西塔扭過頭,凝視著被光線包裹的神秘儀式。“我的使命完成了。”
“我沒見到門。”
“這些是組裝好的構件,隻有對麵踏入,通道才會展開。”
“她什麼時候來?”
“也許就在下一刻。我知道聯盟樂意效彷人類擺場麵,但我們現在無疑沒這個條件。”
矮人領隊皺眉:“也就是說,可能在夜鶯找到我們之後?”
“誰要來?”巴拉布更是迷惑。
他的語氣十分令人同情。“一個大人物。”妮慕告訴對方,“盟友,援軍。”
“你認為這與辛塞納小姐的狀況有關係嗎?”
“不僅如此。”矮人領隊說,“還有寂靜學派的人。我敢說,他們很快會找到這兒。”她用短小的手指摩挲武器。“他們很快會來。”
馬蘇瓦吞吞口水。“就算巫師能搜索全城……”
“或許用不著搜索。”佩欣絲說。霜巨人沒明白,但就在這時,“光團”發出一陣奇異的噪音,在寂靜中格外刺耳。冷光西塔猛撲過去,人們的目光聚焦在同一點。
“愣著乾嘛?”馬蘇瓦忽然叫道,“快吧東西收好!”他的提醒像鞭子抽進了人群。人們驚慌失措地活動起來,卷乾草,穿外套,點蠟燭,女人掃清堅果殼,踢走滿地堆積的空罐子。許多人匆匆丟掉煙卷,妮慕看到一個小個子在扣箱蓋前伸手去抓了一把,藏進衣服口袋。
注意到她的目光,馬蘇瓦趕忙解釋:“可不能讓正經儀式像邪神降臨一樣啊,大人。這太冒犯了。”
“再怎麼收拾,這裡也隻是地窖,不是聖堂。”
“也許我們淒慘一些,對聯盟更有幫助。”巴拉布則滴咕。
“彆出聲!”蒂卡波瞪他一眼,“我聽不清楚了……咦?”
頓時,所有聲音都消失了,大多數人不敢亂動,甚至屏住呼吸。還有人跪在地上,無聲默念。這就是歡迎方式?霜巨人瞧見他們的臉色,莫名感到笑意在喉嚨裡聚集,得拚命忍耐才不至於擴散出來。
黑暗中,起初隻有蠟燭的微光閃爍。但緊接著,熾光“轟”地升騰,猶如點亮的篝火,地窖霎時一片明亮。
妮慕趕快捂住眼睛。這下人們的歡迎方式統一了。“來了?”
她聽到湖水和風的聲音,還有鳥兒啁啾,似乎是雨水的先兆。但潮濕之中仍有太陽的氣味,熱量拍打著臉頰,妮慕感到渾身濕漉。
除此之外,她察覺到一種怪異的偏移感,彷佛身處迥然不同的世界。當她呼吸時,卻茫然地牽引起魔力。有什麼地方不對勁,霜巨人心想。她的火種比她更先感應到規則的變遷。
冷光西塔卻沒有同感。“恭迎尹文捷琳陛下。”她語帶虔誠地說,“我名叫蒂卡波,專此為您打開諾克斯的門戶。守誓者聯盟的諸位古老同盟,也隨伴迎邀我族回歸,以表誠心。”
她的聲音本該在狹小明亮的空間中回蕩,如今卻平穩地傳遞向遠方。妮慕試圖睜開眼睛,但光線太亮,隻能在指縫間窺見一道道不斷交錯、融合的閃爍輪廓,房間內僅存的位於儀式底座處的陰影,也持續著拉伸和驟縮的變幻。
地窖中寂然無聲,連呼吸聲都弱不可聞。對方回答了嗎?穿過了門?妮慕統統聽不見。她從沒想過自己的心跳居然這麼響亮,恨不得按住血管。
《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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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霜巨人的耳朵捕捉到一個清晰、柔和的嗓音,無疑是尹文捷琳女王的嗓音。
“諸位盟友。”這位閃爍之池的西塔聖者說,“感謝你們的努力。但蒂卡波女士,請你傳遞我的回應:我們的約定不在此刻。”
“聯盟經過了會議表決,陛下,同盟族希望您儘快歸來,給予我等麵對獵魔戰爭的力量。”蒂卡波解釋。
“當時我也參與了表決,蒂卡波。然而時移事變,聯盟並非同心,此行難以成功。”
妮慕聽見某人發出一聲禱告,她無從辨彆聲源,但對其感同身受。事實上,她唯一聽清的是冷光西塔的聲音,它顫抖起來:“您……意願為何?”
“很遺憾我不能去。”
“可我們需要您……”
“我們的同族也需要,蒂卡波。聯盟的意圖我已知曉,不日你將回到故鄉。”
蒂卡波輕吸口氣,沉默下來。“結社襲擊了商隊,女王陛下。”矮人領隊不得不接過話頭,“在這之前,無星之夜和亡靈聯手攻占了空島霍科林,為對抗惡魔,克洛尹塔與寂靜學派有結盟的傾向……”
“聖者為對抗惡魔達成協議,不會對神秘支點出手。”尹文捷琳不為所動,“而惡魔並不會遵守約定。前往諾克斯等若將族人置於危險之中……我知道你們不能理解,但我已失去了許多族人,無法再為聯盟承擔風險。”
領隊也沉默下來。閃爍之池女王的拒絕之意如此堅決,佩欣絲再也無法勸說。聯盟隻是聯盟,並非一個整體的國家,恐怕沒有成員族會為了全聯盟而犧牲本族利益。說到底,聯盟中的神秘種族本就是為了族群利益才選擇加盟,這是聯盟成立並延續至今的根基。
“您怎樣才願意提前行程呢?”霜巨人閉著眼睛問。
“當風險減小到我能夠承擔,法布提的族人。然而在我眼中,威脅無處不在,就潛伏在你們身邊。”尹文捷琳告訴她,“要麼解除隱患,要麼繼續等待。就是這樣。”
“身邊?”蒂卡波吃驚地問。
“不遠就有一個。而且你們身在異國,夜鶯更是數不勝數。”光之女王指出,“聽我說,我的族人,你們此行受聯盟的結盟者資助,然而白之預言的獲得者不久前卻葬身於此,她的遭遇帶給我們警醒。”她略一停頓。“更何況,我曾派夜鶯回到諾克斯,他卻在露西亞的神術之中與我斷開了聯係。”
“瑪格達來娜大人雖有預言能力,但本人隻是豎琴座的女巫,需要依靠他人保護。”佩欣絲說,“閃爍之池是不同的,陛下。”
“女巫死於謀殺。這才是關鍵。”西塔女王幽幽地說,“她在重重保護之下被惡魔刺殺。事實上,她在與聖騎士團彙合前活得好好的,你以為這是為什麼?”
聖騎士團,霜巨人心想,光輝議會一直是我們的盟友啊。她聽到某人的呼吸,急促、激烈、充滿恐懼。在心裡,妮慕覺得聖騎士並非不可信任,但她並不敢說出自己的判斷。
“光輝議會不值得信任?”巴拉布脫口而出,“這怎麼可能?”
冷光西塔阻止他繼續說下去。“怎能質疑陛下?”她警告。
黑熊如夢如醒:“不,大人,我是說……”
尹文捷琳沒在意巴拉布的冒犯。“我從不猜測可能性。我隻會依據事實判斷。”
一時間,儀式前沒人再開口,光線漸漸散去。妮慕睜開眼睛,看見冷光西塔撲到儀式前。
“陛下,請您……”
“我無法幫助你。”尹文捷琳在她提出請求前說道,“代行者身在諾克斯,而我遠在閃爍之池。不過,他們既然認定是我們的盟友,就該給出誠意,遠超迎接儀式的誠意。”
蒂卡波還想說什麼,但光線就此消失了。神秘儀式如腐朽的階梯在黑暗中坍塌,直至分崩離析,碎片比蠟燭的光輝更暗澹,最終化為塵埃。
矩梯關閉了。妮慕心想。她走了。
一陣漫長、窒息的沉默後,佩欣絲忽然開口:“巴拉布,你知道德拉·辛塞納是怎麼進入商隊的嗎?”
黑熊遲疑片刻,似乎在判斷她是否真的在詢問,而非提問。“尤利爾在閣樓救了她的性命,隨後惡魔在城內大肆襲擊,來蒙斯閣下出於救助民眾的原因,便要她同行。”
“關鍵是我們的高塔信使。德拉即便做出這種事,也得先把命還給他。”
巴拉布扭過頭,後退了一步。“做出……這種事?”
“不管怎麼說,這關頭她都太可疑了。”佩欣絲歎息一聲,“這也是我與你們分開行動的原因。人多眼雜,必須警惕夜鶯。就算不是她,我們的隊伍中也有許多可供收買的投機分子。”
“你不會是說。”霜巨人沒明白,“德拉給寂靜學派通風報信?她為什麼這麼乾?”
“多新鮮啊。”蒂卡波也歎氣,“世事如此,妮慕。人們的好心往往沒好報。但問我的話,若她早知道尤利爾是高塔信使,估計就會另作考慮。”
“我們沒有證據。”
“情況危急,不能迷信證據。這又不是什麼偵探遊戲。”
大家無話可說。
妮慕站在地窖的出口,卻彷佛身在人群中,渾身不自在。她想伸手時,總會打到天花板,磚牆則如薄紙般一戳就破,但若她一動不動,牆壁又好似傾倒一般壓過來。這種懸而未決的感受令人痛苦萬分。等尤利爾回來,我該怎麼告訴他?想到這裡,妮慕幾乎要去拿鐵鍬了。
“把這件事告訴來蒙斯閣下吧。”佩欣絲轉移了話題,“儀式結局已定,非得讓他知道不可。”
蒂卡波張開嘴,但沒發出聲音。領隊已轉過頭:“做好準備,學派巫師很快會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