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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也不能慢待了人家呀。
平兒姑娘見香菱姑娘臉色憔悴,眼眶裡也含著淚水,知道這種事情,也不是香菱姑娘所能決定的,對香菱姑娘的敵意便淡化了許多。
於是,她便熱情地將香菱姑娘安置下來,還征得周進同意,安排了一個家中小丫頭,暫時跟著香菱姑娘,在一旁負責照看,省得她一時想不開,做出了傻事,那就不好了。
等到平兒姑娘忙完這些,周進便吩咐門子陳小墨去外麵雇傭幾輛馬車過來。
為了馮紫英和柳岩的婚事能成,周進打算讓自己的老婆白秀珠和隔壁傅檢家中的賈迎春二人共同出馬,再次去神武將軍府登門拜訪,充當一回說客,將這件事情最終說定下來。
在周進看來,他哪有這份閒心陪馮紫英走完流程,直接造成既定事實就完事了唄。
很明顯,白秀珠是代表著周進而來,她背後又有一個在鎮國公府做嫡媳婦的親姐姐,賈迎春再不濟,那也是榮國府庶小姐出身,宮中賢德妃賈元春的庶堂妹,理國公府又豈敢輕易怠慢?
眾人連忙將白秀珠和賈迎春一行人迎了進來。
品過茶後,白秀珠便開門見山地說道,“我這次過來,是我們家那一位的意思,他事務繁忙,無暇分身,便托我把這個事情辦好。情況是這樣的。我們家那一位,看到理國公府的嫡小姐柳岩姑娘,長得極好看,又頗有才藝,想著馮老弟迄今尚未正式婚配,便花了些許銀子,將柳岩姑娘買了下來,送給馮老弟,等小姑娘今後長大了,便可娶為正室。我們家那一位特意讓我告訴馮老弟,一定要善待柳岩姑娘,柳岩姑娘在馮家過得好,理國公府一家,就會和桃李書院越來越親近。此事乾係甚大,一定要妥善處理啊。”
既然是周進的意思,馮家人又怎能不鄭重考慮?他們也巴不得馮紫英早日訂婚,免得在王熙鵲這棵樹上吊死啊。
都說舔狗不得好死,馮紫英跪舔王熙鵲,最後能落到一個什麼好?
馮紫英母親連忙笑道,“一定一定,我們馮家可謂求之不得,請放心。”
見馮家人這麼上路,白秀珠便放心了,她還特意將馮紫英叫到近前,叮囑他道,“這次桃李書院做的這筆買賣,忒大了一些,我們家那一位反複強調,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說是一定要給理國公府一家留一條活路,以免對方魚死網破。”
說罷,白秀珠便將柳岩推到馮紫英身前,又說道,“這位便是柳岩姑娘,身邊這兩位,則是她的貼身丫頭。另外,理國公府將柳岩姑娘送過來時,還一同送來了兩戶人家過來,說是給她做陪嫁。我這次也帶來了,已吩咐他們在宅院外邊等著。待會兒等馮老弟將柳岩姑娘安頓好了之後,再將他們喚進來即可。”
白秀珠說完後,便起身離開了,留下馮紫英母子倆,麵麵相覷,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這談婚論嫁的流程都不用走,彩禮錢也沒有說定,理國公府就把人給送來了?
管家隨後一番話,更是讓馮紫英母親嚇了一跳,這次理國公府送來的人,可是一點兒都不少啊。
依附於柳岩姑娘,除開她身邊的貼身丫頭絳雲、紅豆,還有兩戶人家作為陪房,包括李老頭、李婆婆這對年老夫婦,和他們的孫子李小單、孫女李小雙,唐老頭、唐婆婆這對年老夫婦,和他們的孫子唐勇、孫女唐雯,合計共有十一人。
馮紫英母親心想,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每日吃穿嚼用,日積月累,雖說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但堂堂理國公府,竟然落魄到了這步田地,連吃穿用度都要開始節省了?
馮紫英暫時倒沒有考慮坐吃山空的問題,他如今兜裡就有數千兩銀子,不愁沒有錢花。
問題是柳岩姑娘還太小,他即便現在明媒正娶,也沒有什麼用處,反而讓王熙鵲心中不喜,他這次可是虧大了啊。
不過他更擔心的還是周進那一番話,按照周進這廝的意思,給柳岩姑娘管吃管穿還不夠,還得把她哄開心了,要不然世襲一等子爵柳芳一家就會和桃李書院這些人死拚?
難怪陸河也頂不住壓力,花了那麼多金銀哄著柳珊,他大概也是怕得罪了柳珊,從而被周進這廝給數落一番吧?
不過,讓馮紫英略微有些放心的是,柳岩姑娘還小,天真爛漫,懵懵懂懂,大概還不會拈酸吃醋這一套,自然不用擔心她會逼著馮紫英,將他房中那兩個貌美丫頭掃地出門。
馮紫英可是一個純良之人,這種卸磨殺驢之事,他可是做不出來的呀。
賈迎春跟著白秀珠離開了神武將軍府,看著馮家人那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賈迎春感覺很可笑,但一想到自己家裡那一攤子亂七八糟的事情,她便笑不出來了。
前幾日,永利賭場的寧大東家竟然派人抬著一頂小轎,將他侄女兒寧心以及一房陪嫁送了過來,說是在牢房中說好了的。
傅檢這才記起來,當初在九門提督府的地底鐵牢之中,寧大東家送了好幾壺美酒給自己,兩人隔著牆壁,對酒當歌,好不逍遙快活,也因此喝醉了好幾回。
難道寧大東家是趁著自己酒醉之時,和自己說定的這件事情?
但傅檢很快醒悟過來,不要說寧大東家是趁著自己酒醉之時,說定的這件事情,哪怕當時沒說定,但現在寧大東家一口咬定有這件事,也不容傅檢拒絕啊。
飲水思源,當初在地下鐵牢裡,要不是寧大東家關照自己,送給自己衣被和酒食,他傅檢能不能扛過那最艱難的幾天,都未為可知。
在某種意義上,寧大東家對自己有著救命之恩,雙方已是過命的交情。
現在寧大東家,想把他侄女兒寧心送過來,擺明了是想和自己繼續加強聯係,以圖將來再度合作,如果拒絕了這件事情,豈不是辜負了寧大東家的一番好意,雙方以後的交往,便再也不能恢複如昨了啊。
想通這些後,傅檢便強顏歡笑,將寧家送親諸人,美酒佳肴,好好地款待了一番。尤其是給寧心的弟弟寧和,還送了五十兩銀子的伴手禮。
寧家雖然口頭說一文錢都不要,但這屬於寧大東家以及寧心父母對於自己的好意,傅檢自己卻不能太不會做人,總得拿出一些真金白銀,表明自己的一片心意才行。
看到傅檢如此懂事,寧家送親諸人也是非常滿意。他們打著酒嗝,唱著小曲,懷裡揣著傅檢送給他們每人的一吊銅錢,愉快地告辭離去了。
傅檢眉頭緊蹙。
想當初,章麗、章衛一家人,被順天府通判傅試掃地出門,打發到庶弟傅檢這裡來時,傅檢就曾感歎家中人口眾多,入不敷出,以至於他還使了幾個小手段,將便宜小舅子章保打發到蜂窩煤製造場做門衛,又將堂妹章平嫁給那個劉玉石,以便減少家中嚼用。
可這才過去了多久?家中人口對比當初,竟然翻了兩倍不止。
現如今,傅檢已經有了數房妻妾,分彆是賈迎春、繡橘、章麗、章衛,加上新來的寧心姑娘,合計有五人之多。
依附於章麗、章衛姐妹倆,現如今在家中生活之人,包括弟弟章冀、堂弟章通以及叔叔章順、嬸嬸魯花衣,合計共有六口人。
依附於寧心姑娘,新過來的這一房陪嫁,包括孫老頭、孫婆婆這對年老夫婦,以及他們的孫子孫大英、孫大勇和孫女孫小芳、孫小菲,合計共有七口人。
傅檢也是抑鬱至極,敢情寧大東家那裡,是把成年男女留下來自用,而把這些老幼弱小之人,一齊送到了他這裡來,這顯然是把他傅檢當成了曠世怨種啊。
這樣一共加起來,不包括傅檢自己,全家上下,共有十餘口人,可謂是人丁興旺了。
傅檢雖然擔任桃李書院院長一職,全年可以拿到數十兩銀子的酬勞,說起來也不少了,但他卻要養活一家老小十餘口人,這肩膀上的擔子,就由不得傅檢不發愁了。
哪怕是維係最簡單的吃穿嚼用和國子監生員的基本體麵,一年下來,起碼也得一百兩銀子,再加上不拘多少,也得開支一些月例工錢,不然誰會幫你儘心辦事?誰會幫你排憂解難?
想到這裡,傅檢的頭都大了。
不過,傅檢也不純粹是一個傻瓜,說道甩鍋,他也是頗有一些心得,對於家中人口的安置,他也有了一些初步想法。
現如今,賈迎春及其身邊丫頭繡橘,看在周進和榮府諸人的麵上,有些不好動,現階段也隻能這樣了。
章麗、章衛姐妹倆已經委身於自己,本著一種負責任的態度,傅檢自然要替這二人兜底,不能委屈了這兩個好姑娘。
雖然二人出身卑微,也沒有什麼文化知識,但她們對於自己,卻也是一片忠心耿耿,當初她們一行人,懷中揣了五百兩銀票,一路上風塵仆仆,卻沒有暗中跑路,也算是經過了人性的檢驗。
傅檢對於這二人,自然是要恩寵有加、特意籠絡了。
他決定把孫小芳、孫小菲這一對小姐妹分開,把孫小芳打發到章麗、章衛二人身邊做貼身丫頭。
否則,寧心姑娘身邊都有貼身丫頭,章麗、章衛二人身邊則沒有,豈不是讓家中下人們,把她們二人看輕了?
至於孫老頭夫婦倆及孫大英、孫大勇兄弟倆,則找個機會求到周進那裡,一律安排到蜂窩煤製造場做事,也省得在家中白吃白喝。
傅檢將家中內宅之事安排得明明白白,自以為風月無邊,滿心歡喜,暗地裡甚至嘲笑隔壁周進是個綠毛龜加接盤俠,連薛大傻房中的香菱都收了,是不是有點兒饑不擇食了,他當真不怕北平城中的人們笑話?
殊不知,周進也是為此深感苦惱,他要是連香菱姑娘也收用了,豈不是要被讀者大大痛罵一番,連帶著他在薛寶釵那裡也留不下一個好印象?
“還是應當有所節製,以圖更美光景啊。”周進喟然感歎道。
他聽從平兒姑娘的意見,給香菱姑娘安排了一個貼身丫頭,讓她先在西廂房中安歇下來。
自從那個夏金桂嫁到薛家之後,薛蟠就被夏金桂迷得神魂顛倒,繼而給完全拿捏住了。
因為夏金桂和寶蟾二人喜歡暗中使絆子,玩心機,讓老實本分的香菱姑娘挨了薛蟠很多次毒打。
現在夏金桂和寶蟾二人,暗中勾搭上了榮府賈璉,為了行事上的方便,越發覺得香菱姑娘礙眼,便慫恿著薛姨媽,打著搭救薛蟠的旗號,將她掃地出門了。
這讓香菱姑娘不免有一些措手不及。
香菱姑娘雖然對薛蟠有些不滿意,但她滿腦子都是從一而終的封建守舊思想,現在聽說薛家要把她送人,自然是不肯,還特意求到了薛姨媽和寶釵姑娘那裡。
薛姨媽也是病急亂求醫,又因為兒媳婦夏金桂強烈要求,犯不著因為這件小事和兒媳婦爭論,便點頭同意了。
香菱姑娘為人本分,便也隻能認命了。
她完全沒有預料到,薛家將其送到周進這裡來,將要使她重獲新生。
應當說,為了香菱姑娘這件事,周進可謂是煞費苦心。
在周進看來,香菱姑娘身世可憐,她原本托生在姑蘇城外有錢人家,可惜被人販子拐賣,又委身於薛蟠這號粗陋漢子。可謂命途多舛,實在令人扼腕歎息。
他打算找個借口,將香菱姑娘的身世情況,先摸得一清二楚,隨後便可以打發她回家了。
周進計議已定,便將香菱姑娘請到書房中,和她閒聊了好大一會兒。
剛開始,香菱還以為周進是對自己有那種意思,她既有些抗拒,想著一女不嫁二夫,又隱然有些期待,希望周進真能看上她。
香菱想著自己寄居人下,以後是生是死,都由眼前這人一言而決。若想要把他籠絡住,讓自己今後的日子好過一些,非得舍下自己這副如花似玉的身子,讓對方心滿意足幾回,否則周進這廝,憑什麼能高看自己一眼呢?
連寶蟾都知道在薛蟠麵前爭風吃醋,曲意逢迎,她香菱又不比寶蟾差什麼?
一念至此,她便將自己身上的衣裙往下拉了一些,露出了大半雪脯。
可她萬萬沒有想到,周進找她過去,並沒有談論那些風花雪月之事,也沒有任何輕薄之舉。而是詳細地詢問她祖籍哪裡,家中可還有親人,當初被拐賣時,又是何種場景?
這些事情,過去了那麼多年,香菱哪裡還能記得?
但周進卻揪著這個事情不放,慢慢地把話題引到江南姑蘇、閶門外十裡街、葫蘆廟這些地方,又間或提到甄士隱、封肅、嬌杏等人姓名。
周進也不怕暴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反正最後說起來,他都可以推脫到香菱身上,說這些都是香菱姑娘自己記起來的。
至於真被有心人揣測出端倪,看出其穿越者身份,周進就懶得多管了。
周進如今樹大根深,有忠順王和內閣首輔的暗中照拂,誰能耐他何?
香菱有些迷迷糊糊,既感覺這些地點和姓名,有一些熟悉和親切,又感覺這些地點和姓名,似乎有一些陌生。
她還尚在發愣的時候,周進卻拍手笑道,“好了,總算從你嘴裡問出實話來了,原來你曾住在姑蘇閶門外十裡街的葫蘆廟,你父親叫做甄士隱,你外公叫做封肅,有這些具體信息,不怕找不到你的家人。姑娘放心,我這就派人,前去江南打探,若能讓你和家人聯係上,得以親人團聚,我也就放心了。”
香菱姑娘“啊”了一聲,感覺有一些不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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