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垂下眼簾，掩蓋住眼底的落寞。
王修的輕蔑，她不是沒察覺，隻是如今的她，又能如何呢？
她輕輕歎了口氣，在心裡安慰自己：隻要能給修郎生個孩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到時候，母憑子貴，王修看在孩子的份上，也會對她好一些吧？
……
八賢王府。
曾經輝煌無比的府邸，如今門庭冷落，朱漆大門上赫然貼著封條。
院子裡，官兵正忙著清點登記，將府中值錢的物件一一搬走。
秦羽靜靜地站在王府門外，神色平靜地看著這一切。
他的麵前還站著十幾個王府的家丁，他們茫然無措，不知何去何從。
“你們的賣身契，都給你們了。”
秦羽淡淡開口，“都走吧，各自去找個好去處。”
家丁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之間竟沒有人動彈。
“王爺……”一個年紀稍長的家丁哽咽著開口。
“還叫什麼王爺，”秦羽自嘲地笑了笑，“我現在就是一個庶人，以後叫我秦少爺吧。”
家丁們眼眶都紅了，紛紛跪下磕頭，然後三三兩兩地散去。
最後，隻剩下霍木還站在原地。
“霍木，你還不走？”秦羽挑眉問道。
霍木上前一步，單膝跪地，沉聲道：“王爺，這些年我攢了些銀子，您拿著傍身。”
秦羽看著霍木，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他笑著拍了拍霍木的肩膀：“你小子，還挺會煽情。我還能養不起自己？趕緊起來吧。”
霍木起身，依舊麵無表情，但眼中的擔憂卻怎麼也掩飾不住。
“以後就叫我少爺吧，不然於理不合。”
秦羽說著，轉身離去。
霍木默默地跟在身後，他覺得，王爺嘴上說著輕鬆，心裡卻比誰都苦。
他的苦王爺很快來到了一處牙行。
秦羽一腳踏進牙行，瞬間便感受到一股鋪麵而來的熱鬨氛圍。
整個堂中擠滿了人在爭搶、辯論，聲音此起彼伏。
霍木跟在秦羽身後，滿臉疑惑，時不時偷偷瞥一眼四周懸掛的木板，上麵用工整的小楷登記了諸如“旺鋪轉讓”“馬匹待售”“會算賬的仆人急聘”等等信息。
他低聲問：“王爺……呃，不對，少爺，咱們來這裡做什麼？”
秦羽停住腳步，深有意味地回頭琢磨了霍木一眼，“你是我剛才的話沒聽清，還是對我切換身份的速度不滿？再說了，我還能真要你養？”
霍木一時語塞，結結巴巴地說：“那倒不是……小的就是單純有點好奇。”
“好奇心旺盛是好事兒。”
秦羽輕輕哼了一聲，語氣卻頗為涼薄，“現在嘛，嘛，也算體驗生活。”
霍木聞言皺起了眉，總覺得哪裡透著不靠譜，“可是少爺，我瞧這地方熱鬨非凡，怕是得花不少銀子吧。”
“瞧你那點出息！”秦羽突然頓住腳步，直接轉身盯著霍木，“你覺得本少爺連區區牙行也消費不起？”
霍木被這一瞪，心虛地往後縮了半步，不敢作聲。
秦羽嘴角一勾，突然轉移話題，“說起來，你剛才在路上不是說攢了點銀子？來，孝敬你少爺一份。”
“啊？”霍木大腦當機，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聲音都高了八度：“少爺您……您開玩笑吧？”
“當然不是。”秦羽一臉不以為然地攤開手，“堂堂八賢王淪落至此，你好意思眼睜睜看著？”
霍木愣了兩秒，終究沒扛住內心的愧疚感，硬生生從懷裡掏出一個鼓鼓的錢袋，用力遞過去，“少爺您拿著吧，這裡足足五百兩，夠解燃眉之急。”
秦羽輕咳了一聲，倒也沒拒絕，接過捏了捏重量，“五百兩？將就吧，算你有心。”
霍木欲言又止，但見秦羽邁腿就進了堂中，也隻得跟上。
他一邊走一邊心道，少爺性情疏朗如常，這節骨眼上竟還有心思調笑，怕不是另有指望？
秦羽徑直走向站在櫃台後的一位牙人，那牙人一襲青衣，麵容和善，手持毛筆正唰唰奮筆疾書，顯然是個業務繁忙的老手。
“這位老哥，可有空閒招待一二？”
牙人還沒抬頭，嘴上卻是客套得很，“哎喲，客官稍待，您臉生，怕是第一次入行吧？咱們這呀，什麼都有。”
秦羽隨手敲了敲櫃台，壓低了聲音，“我要的是鋪子，好位置，租金彆太貴。”
聽聞“鋪子”二字，牙人眼前一亮，總算抬起頭來，仔仔細細打量秦羽一番。
他目光在秦羽淡然自若的儀態上停留數秒，心裡默默下了判斷：這氣度，怕不是哪個士族少爺？
牙人當即換上一副熱情笑臉，連連拱手，“這位公子氣宇軒昂，想來未來左近生意興隆啊！”
秦羽衝他楞了一下，隨即微微一笑，“就彆捧了，給幾處地方，條件好些再說。”
牙人聽得來勁，也不含糊，轉手拿起一個小冊子翻閱邊抄報起來，“可巧了！東街一家酒樓轉讓，地段絕好，平日成群來吃酒的都是達官貴人……”
“太大了，”秦羽打斷，“沒錢。”
牙人語氣一滯，話音卡住的瞬間，他臉上的笑容幾乎裂開。
鼓著嘴翻了幾頁，“那西巷一家成衣鋪如何？客流穩定，月租也隻需四十兩……”
秦羽麵無表情：“聽著不錯，但目前預算僅百兩，請量力而為。”
這回牙人心態徹底崩了，手中的小冊子啪得摔在桌上，表情從熱情直接轉換到一種含蓄的震驚，最後撐著櫃台說：“您這預算簡直是折翼的鳥，怕是起飛都很費勁哪……”
他哪敢罵明白，嘴裡含糊不清，但心裡已開始暗罵：窮鬼竟然還端著架子！
秦羽似是看穿了對方心思，仍然不慌不忙，“耐心點，總能找到合適的。”
“您且稍等，我得翻得細致些，再無遺漏才是。”
牙人乾笑一聲，轉頭匆忙翻找，心裡卻暗自發誓，下次再見這主兒，記得第一時間裝瞎。
秦羽側頭衝霍木投去一個眼神，那模樣似乎在說：人生多難，你得習慣主動。
霍木站在一邊，目瞪口呆地盯著自己的少爺，簡直要對自己的眼睛進行一次全麵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