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讓我們自己選一部分人出來送死?!”
在城中這些日本異人高手召開秘密會議的時候,王一這邊也做出了取舍,給這些躲在自己臨時空間內的難民代表給出了一個方案。
隻是這個方案讓他們無法接受。
“我知道你們無法接受,畢竟好死不如賴活著,但今日發生的事你們也看到了,日本人不是傻子,他們猜到了咱們躲在這裡。找不到又如何,隔三岔五來一趟,拿走糧拿走水再抓點人,時間一長,我們這些江湖高手還好說,實在不行還能拚一把,但你們呢?
不是渴死就是餓死,病死,凍死。等到後麵有人撐不下去了,當了漢奸,再把大夥一出賣,大家都得玩完,趁著現在日本人還抱著貓戲老鼠,溫水煮青蛙的想法,咱們這邊還有能打的兵,咱們拚一把,死之前也得咬下他們一塊肉,讓他們知道疼,也能給其他人打出一條生路。”
“王老板,這道理我們都懂,我們也不是不識大體的人,也知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的道理,可你,可你讓我們回去怎麼跟大夥說啊,讓大夥決定誰留下當誘餌,誰活著逃出城?男的留下,女人孩子老人走?這兵荒馬亂的,他們又能走去哪?
而且就算我們下決定了,王老板你自己呢?你自己什麼打算?”
“我?我自然是跟留下的人一起啦,我跟日本人之間啊有好多賬要算,不殺掉他們幾個大官大員,多拉幾頭日本畜生下地獄,我死都死不順暢。諸位,我言儘於此,趁著這會還有時間,咱們就在這裡好生商量一番吧,若是最後沒商量出個結果,我也隻能和我的人自己來做決定了,那時候,能帶走多少人,我也沒法給各位做擔保。”
說罷,王一也不再言語,讓這些被老郭帶過來的代表在拉貝先生在安全區內的住處自己商量,自己則是在外麵等著。
“來一根?”
“喲,這時候還有存貨?”
“就這麼幾根了,原本想著要是到時候走不了,那就給弟兄們分一分,過下癮,可現在這個情況,怕是你比我更需要它,你真要留下?”
“帶兵打仗你比我有本事,沒你收攏的這些兵護著,他們想逃也逃不了多遠。而且我剛才也不是說了嗎,我跟日本人有很多筆賬要算,福城,軍神,既然我知道了,就不能讓他們稱心如意,做成這些事。”
“可也聽那些江湖人士說了,這什麼福城要是真讓日本人成了,天時地利人和都站他們那邊,你沒勝算啊。”
“有沒有勝算是靠打出來的,不是靠說的。比起這個,我更怕他們遲遲下不了這個決定啊,再拖下去,真就連一線生機都渺茫了。”
“活著不好嗎?”
“活著當然好,但身在這個世道,想要更多人活下去,活的像人,就總得有人去死,我意已決,你不用再說,倒是他們,他們我得想想怎麼說啊。”
王一和老郭在拉貝先生的住處外抽著煙,看著安全區內惶恐不安的難民,扮作難民在難民堆中盯梢的正道子弟,一時也是無言。
而在王一做出取舍的時候,一無人角落,金光上人看著王一所在,再看著安全區中的難民,也隨意尋的一個空地坐下,一旁隨行的莫名居士吳曼也幫其護法。
接著,金光上人兩眼合上,進入了夢鄉。
——
“咦?”
在金光上人合眼入夢之際,位於城外江北的丘陵林地中。
以無根生為首的一眾全性也在這臨時搭建的營地裡成群坐著,聊著天打發時間。
至於他們這吃穿用度從哪來的,自然是已經在江北丘陵林地中準備建立敵後根據地的部隊提供了。
比起原時空,因為有王一的提前知會和幫忙,這邊也就提早在江北這一塊紮根,吃穿用度什麼的也因為王一之前在城中的提前準備,在不擴員維持當前編製和百姓的用度下,撐個半年不是問題。
之所以無根生能從部隊那邊要來這些東西,也是因為他把張之維還有蔣團長和殘部救下的緣故,再將他們交給過來查探情況的部隊,等價交換,也就有了這些東西。
這些全性現在還沒有離開,無非就是等著城內的金光上人他們什麼時候出來,就算出不來了,好歹也是同門,還是全性名宿,過去收個屍也行。
但心裡真實想法是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眾人都打著哈哈得過且過的時候,正在假寐的全性名宿劉婆子驚咦一聲,便陷入了沉睡,沒有引起其他人注意,唯獨無根生和另一位全性名宿伍媽媽看向了劉婆子這邊。
“老段,這個時候喊我,你真攤上事了啊,老吳呢,怎麼沒跟著一起進來,是了,他去還王家的血債,現在估計已經無了吧。”
空白的夢境中,劉婆子看著許久未見的金光上人,也揶揄了幾句。
“還沒呢,這段時間他跟王家那老鬼處的還挺相安無事呢,現在在我身邊護法,不過算算時間,也快了。”
“那你喚我來什麼事啊。”
“掌門在你身邊吧。”
“在,伍婆娘,其他人都在,都等著給你,老吳還有裡麵的那幫家夥收屍呢。”
“心領了,幫我把掌門喊來吧,我有事求他。”
聽到金光上人要求無根生幫忙,劉婆子先是一愣,並未直接答應,隻是看著自己這位老朋友。
按照全性的規矩,門人向掌門求助時,無論何事,掌門都得幫忙。
可在這個節骨眼上,金光上人向無根生求助,所求何事,連她劉婆子都能猜的出來。
“老段,你當真要如此?”
“就讓我離經叛道一回吧。”
“我知道了,我這就喊掌門進來。”
夢境之外,正在那喝酒的無根生也似有所感,“金鳳,伍媽媽,讓大夥都歇歇,準備一下,待會可能要聽上人講個話,我先去聽聽他要講什麼。”
說罷,無根生酒碗一放,也應著劉婆子的召喚進入了夢境。
“掌門,我求你幫我!”
“上人,還是您先說說要我幫您什麼吧。”
一進夢境,無根生還沒尋個舒服的姿勢坐下呢,金光上人便直接開門見山了。
聽到無根生並沒有一口回絕,當然,作為全性掌門的他也回絕不了,金光上人也將這段時間城中發生的事一股腦都說出來,包括福城計劃。
無根生雖然是通讀道藏無師自通,但也確實對這些千年大派傳承才會有所記載的上古秘辛不甚了解,但他也沒有懷疑,因為類似福城這種人造炁局,從而提升異人誕生概率的產物,他在秦嶺便見識過一個。
“所以城裡麵的王一已經做好打算,要在裡麵當餌,毀了這個福城計劃是吧。”
“沒錯,他想在裡麵轟轟烈烈鬨一場,我們這些遵掌門令去跟著他的也不覺得哪裡不妥,隻是掌門,我想求你,求你動員外麵的人,讓他們在城外弄出點動靜,給那些逃走的人爭取一點生機。”
“上人,你這就強人所難了啊,你該清楚,全性掌門無法指使全性門人去做任何事,除非他們自己答應。但既然你求我了,我就讓外麵的人都進來聽一聽,他們自己做決定吧,我不摻和。婆婆,該您出手了。”
一旁聽著的劉婆子也早有準備,無根生一開口,她便開始將外麵的全性門人一個個拉入夢境。
由於無根生在入夢前已經打好招呼,這些全性門人進來,在看到金光上人後也有點驚喜。
“各位,上人求我辦件事,但這件事事關你們每個人的身家性命,我做不了主,你們自己做主吧。”
見到外麵的門人全都進來,無根生也長話短說將金光上人求自己的事複述了一遍,隻是並沒有得到這些看熱鬨不嫌事大的全性門人回應。
叫他們順手幫一把沒問題,可讓他們拿命去給城裡那些不相乾的人開路,他們不會做。
或者說,他們也不知道到底該不該做。
無根生知道會是這個結局,金光上人也知道,他隻是想試一下。
“上人,您求我辦事,我辦了,但他們不幫你,這就不是我的問題了。”
“我知道,劉婆子,送我回去吧。”
金光上人倒是淡然,沒有失落,沒有悲傷,平靜的回了無根生一句,對無根生行了一禮,身形也在劉婆子的手段下慢慢消散。
而在這時,無根生卻又突然開口。
“上人,我能問你一句嗎。”
“掌門請講。”
“為什麼要這麼做呢,咱們是全性啊,不該有什麼底線的。”
“掌門說的沒錯,咱們是全性,不該有底線,胡作非為作惡多端才是咱們全性門人該有的樣子。隻是這不一樣,咱們全性到底是華夏一脈,再怎麼作惡多端,那也該是咱們的人來把我們收了,輪不到這些四島之國的倭奴在我們神州大地上燒殺搶掠。
哎呀,說這些話有點空了,說白了就是我金光上人做了大半輩子的渾人,惡人,臨了臨了,想嘗試做好人的滋味,看看咱全性有沒有做好人的資格,現在看來,好人難做啊,不過這滋味確實不錯···”
無根生目送著金光上人的身形在夢境中消失,而被劉婆子拉進來的全性門人也是望著金光上人消失的方向沉默不語。
“好了,都散了吧,想走的趕緊走,想留下來給上人他們收屍的,就跟我留在這再多呆幾天吧,也就這幾天功夫了。”
一眾門人從劉婆子的夢境中退出,無根生依舊像個無事人一樣在那喝酒吃肉,好不快活。
而當一夜睡醒,無根生看著這個臨時營地裡依舊沒有人離開時,臉上也不自覺露出一絲微笑。
——
而在城中的安全區內,王一或許已經知道了金光上人去做了什麼,但已經不在意了。
在城外江北這邊的無根生領著這幫全性門人等待的時候,這邊被王一請來商量的代表已經做出了決定。
他們接受王一的取舍方案,也找老郭領了一支槍,顯然,他們也選擇留下當誘餌,來吸引城中日軍的注意力,但如何說動那些藏在臨時空間裡躲著的難民做出選擇,就得看他們自己了。
冷夜之下,躲在安全區內的難民人人自危,惶恐不安。
因為就在王一讓這些代表商量的功夫,安全區外的日軍又以搜捕潰軍為借口進來安全區裡抓人了,又有一批難民被這些日軍冠上俘虜的名頭給帶走,其中大部分還是女子。
而想要將這些女子救下來的拉貝先生更是被日本軍官拿槍頂著腦門,根本救不了這些被帶走的女子。
這個時代的人是能分清對錯好壞的,安全區內的人不會去怪為什麼拉貝先生沒能把這些人救下來,但同樣的,他們也在害怕明天這些日軍進來安全區帶走的人會不會是自己。
王一,王家老家主,呂家大少爺呂仁,金光上人,莫名居士五人居於高處,望著安全區內的眾生百態。
“說實在的王一,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做的已經夠多了,便是現在一走了之,又有誰會怪你?福城?確實很瘋狂,但我不信日本區區一個四島之國能占下咱們這裡,福城建好一樣會被破掉,何必急於這一時呢。”
“呂大少爺,但你有沒有想過,日後再破,咱們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在這個過程中,他們又會給咱們這裡埋下多少釘子?你能保證這些釘子日後你都能拔出來嗎,還是後人能拔出來?”
呂仁不答,可王一卻沒有放過他。繼續說道。
“我來告訴你這些埋下的釘子會做什麼吧,他們會改頭換麵,隱姓埋名,混入我們當中,滲透到社會各界,方方麵麵,然後潛移默化的改寫後人對這場戰爭的記憶,讓後人忘記這些侵略者在咱們神州大地犯下的累累血債,最後,連這場戰爭的起因和結果都會被改寫。”
“他們敢?!”
“他們怎麼不敢?這場仗會打贏嗎?當然,你一定會說會,但需要多久?三年,五年,還是八年,十年,打贏之後呢?就天下太平了嗎?你知我立場,也參了軍,應當知曉打贏之後並不是就天下太平這麼簡單。無論最後誰贏了,大亂之後必將大治,大治要多久,你我都說不準。
不管最後誰坐天下,都需要人才來治世,為了治世,有些事也不得不妥協,但不意味著遺忘,隻是記著秋後算賬罷了。現在我不救下這些人,倘若有一天,你我身首異處,誰來保證後人就不會被這些埋下的釘子改寫曆史?其他地方我不知道,但是他們,他們不會。
因為隻要他們活下來了,就會記得,記得這裡發生的一切,記得自己遭遇的苦難,記得自己身上,後人身上背負的血仇。所以我必須得救,能救一個是一個,能在這時候毀了福城便在這時候毀了福城。
說實話,你本不該帶著這些正道來的,不是我看不起你們,而是你們有顧慮,顧慮家族,顧慮門派傳承,所以這種時候你們會畏手畏腳,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但你們不該在這個時候下場的,隻有當整個正道都理解我為什麼這麼做時,那時候你們才會無所顧慮的下場救世,但不是現在。”
“所以你才會大鬨羅天大醮,引得全性入場,踩我們正道臉麵。”
“不錯,他們沒有什麼顧慮,皆是隨心所欲,無惡不作之人,我給他們一個借著救世踩你們正道臉麵,甚至掘根的機會,他們肯定會有人跟著我走。死在這裡的全性越多,到時候你們正道要下場的人就越多,也就越明白我如今這番做的用意。”
“你倒是好算計啊王一,以身入局,把自己都給算進去了。但你還是小瞧了我們這些名門正道,全性說我們是偽君子也好,說我們是道貌岸然之輩也罷,但正道之所以為正道,就是即便正道之間互有齷齪,但正道的臉麵擺在那裡。
我們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知道了,若視若無睹,整個正道的麵子都得丟了,麵子都丟了,裡子又能撐得了幾時呢,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不多了,上人說的沒錯,這福城的計劃他們既然能讓我聽到,說明他們早已準備的差不多了,連我都能感覺到這城中的天地之炁正在影響我布置下的空間手段。”
“還有多久。”
“五天吧。”
“好,留下誘敵之事,算我一個。”
“不回去了?”
“名門四家,同氣連枝,高家在關外抗戰,王家一位老家主都打算死在這裡了,我呂家怎麼也得死上一個大少爺吧,至於陸家,他們的家風,我不擔心。”
“嗬,呂大少爺倒是豪邁啊,既然如此,黃泉路上結個伴。”
“好,到時我一定要向你好好討教一下你的手段。”
“算了吧,你又打不過我。”
“用你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