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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翻江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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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紅兵回來先到了閣樓,與尚在高臥的盧偉來個擁抱,然後去把自己東西搬了過來。盧偉覷眼見他第一件事就是坐在窗口前調吉他弦。

詹紅兵下鄉後跟盧偉學吉他,已差不多要追步盧偉,這因為盧偉主要愛吹笛,而他這半年多來在縣上負責宣傳和文藝演出,經常練習。

下午盧偉起床,詹紅兵說:“來來,我倆來個合奏!”搬兩張小凳子放在麵向小院的窗口前。盧偉自覺把自己凳子移後一點。

詹紅兵說:“讓你先獨奏一曲,然後再合奏,合奏我當主樂器,如何?”盧偉說:“合奏完我就沒事了?”詹紅兵笑道:“你這家夥,果然是條鑽心蟲!”

白容下午不出去,就坐在窗前,一半時間翻書,一半時間看著外麵,可能在讓思想遠行。她窗口與閣樓窗口可以對望。詹紅兵怕吉他音量小被忽略,所以叫盧偉先來個笛子獨奏。她耳朵好著呢!

管弦合奏開始後,樓梯在響。他倆互相用眼角瞄了一下。

門口探進一顆腦袋,不看臉隻看雞窩狀頭發已知是遠行者了,又探進一顆同樣如此。

這二人有禮貌地先行窺探一下之後便小心翼翼地走進來,小樓晃得像瀘定橋,但他們依然麵帶喜色,一個道:“笛子,六弦琴,都是知青最佳的聯絡信號!”

“哪怕素不相識”,另一個道,“天下知青是一家!”

兩個不速之客各背一個隻在角上有鼓起的很癟的行囊,看來除吃飯漱口用的瓷盅外什麼都沒有帶。

盧偉深悔同意與詹紅兵合奏,自己獨奏之後離開就剛好。詹紅兵這家夥除米之外什麼也沒有,款待隻有自己打主力了。詹紅兵已經丟下吉他下樓去安鍋燒火下米。盧偉儘管惱火還是取了筒罐頭出來,這既是知青本色也是顏麵所在。

翻江鼠蔣軍下鄉到金銀灘後不久就失蹤了,所住房間一直空著。他失蹤的一個說法是在外地被抓,因為他有槍,在伍鬥繳槍布告張貼之後到現在已經幾年還拒不交出。

另一說法是閣樓有鬼。蔣軍住房是地主兩個女兒曾經住的,兩個女兒都死了,據說常回來看看,蔣軍不怕鬼才住進去的。

則不是被鬼把血吸乾成張皮,就是被鬼弄到哪個旮旯藏起來了。

初中生蔣軍曾經是本校紅□□的頭頭,把高中生都指揮得團團轉。另一派有幾個人在館子吃飯,蔣軍看起了其中一人腰間的左輪。

他從後將其抱住搶槍,被對方反手一槍——槍兩人共握著,因此也可以說是他對自己開一槍,從匈膛打個對穿對過。

槍聲一響,雙方人員均逃散。少頃他這派的人回來,見他躺在血泊中,翻著白眼,手中還握著這支泛藍光的左輪。

他怎麼活過來的?是聽讀法捷耶夫的《青年近衛軍》,醫院裡,讀書的就是他姐姐,給予他精神上的力量。人挨一槍有的從此膽寒,有的更加超脫和亡命,他乃是後者。

但蔣軍在鄉下的陌生環境中顯得幼稚。幾個知青爬樹偷農民的梨兒吃,他摔下來掉進池塘被這家農民救起,對著農民傻笑。

農民許是見他笑得單純,鋤頭就沒有敲下來。

藍田玉雖然下鄉不在金銀灘,因為認識蔣軍父親,因此也就認得蔣軍。

有天晚上金銀灘明月當頭照,水波輕輕唱,金箔銀箔閃閃爍爍,蔣軍在小船上與女知青有了第一次。

次日一大早,他便跑到道班找藍田玉,一臉的負疚感,問咋辦?怕被說成耍流氓。

這件事藍田玉從來保密,他一直裝不認識蔣軍。後來對史蕾談起,打開了遠古記憶的史蕾聽了微笑說:“你們之間還有件事,他那支左輪,當年交給你的。”

藍田玉一臉懵懂加無辜地看著史蕾。

“肯定被你丟進金銀河去了。”

在蔣軍失蹤的頭年,白容收到過一封他從南疆寄來的信。信中說他明天就要到境外去z鬥,等打出了一片紅色江山後再回來見她。

“我如果戰s了,我的魂魄也會攜著我的熱血回來灑在你的腳下。”

史蕾看了說:“會抄!熱血灑在腳下,好燙腳喲!”把信捏成一團塞進柴灶裡去了。

蔣軍回到金銀灘,發現自己像瘟神似的,走到哪都有人暗中指指點點,人們都神色驚恐趕緊趨避。

哎呀,他們把我當成麻風患者了?傳說我得了麻風病?

連找人接談都不可能,他也就隻好以偷兒方式回自己的家了。

盧偉正麵向窗口坐著在吐煙圈,聽見背後有人翻窗子,慢吞吞回過頭去一看:“你回來了?”

蔣軍因自己長期不歸,對彆的知青住進來並不覺得驚訝,隻說:“哈,龜兒鳩占鵲巢了嗩,煙!”

盧偉頓如靈敏的蜥蜴,趴在樓板上,甚或躍來躍去尋亂丟的煙,拾起一支稍嫌皺巴的煙遞在蔣軍手上。

蔣軍接過仔細理伸,在手背上磕一下。這時反而從容不迫了,點燃,一口猛咂下去三分之一,不吐煙。第二口下去三分之二,將煙吐出。這才開口說起剛才遇見的情況,問是何道理。

盧偉平靜得如聞鄰家瑣屑:“他們有的把你當成了鬼,原因就這間小屋,你自己知道。我敢住在這裡,因為我是鐘馗。有的把你當成了逃犯。”

“逃犯?我逃啥子犯?”

盧偉不答,吐起煙圈來了。

蔣軍忽把煙頭一滅,來個哈哈大笑,笑著還在樓板上來了幾個前後翻。盧偉初也跟著笑,樓晃起來了才道:“好了好了,連樓梯都在響,不要把樓笑垮了!”

蔣軍笑完後還捂了半天肚皮,方坐正了說:“後半輩子要笑的,都一次性笑完了,可去死了。”

“翻江鼠何出此言?”

“嗬嗬,盧偉,幾年沒聽見叫我翻江鼠了!”

“請叫我鑽天鼠。”

“咦?”

盧偉乃說了白容命名金銀灘五鼠的經過。翻江鼠聽畢起身,望空作了個揖,語帶哽咽說:“白容,謝你一直記得我的鼠名,還給我拉了幫鼠兄鼠弟!”

問盧偉:“大哥不問我這幾年的去向?”

盧偉思考哲學和廣義的生活,實在對蔣平的事不感興趣。便道:“在聽。”

“我這幾年,跨過孟古河,在那邊參加過幾次z鬥,其中有一場伏擊z規模很大,下著雨,雙方倒下不少,血把溪水都染紅了。

“過後就搞土改,打土豪分田地這些,但是貫徹不下去,搞一陣之後又還了原。人家本來生活自給自足,進屋興脫鞋,吃的白米,甚至還有碾米機。

“去的知青戰s一些,走了一些。我離開前想了一個晚上,長籲短歎,覺得是到了交差的時候了。”

“給哪個交差?”

“給白容,我對她說過要在那邊開辟出一片新世界,不然就是死。我現在隻有一死了之。”

“恕我冒昧,交差是她交你去辦事……”

“其實,我前麵說的都是假的,自己碗裡的稀飯都沒有吹冷, 還要去解放彆人。□魏兵也是假的,你說呢?”

“是。”

“知青也是假的。”

“是。”

“那什麼是真的?”

“本人——鑽天鼠。”

見蔣平又摸肚皮做出欲笑的樣子,他緊接著道:“白容說的。”

蔣平走來掐住他脖子,用力之前盧偉將眼一閉:“白容說這話時你還在,你自己也聽見的!”

蔣軍把他放了,坐下來說:“我們生活在假的當中,我不管彆的人,管我自己,我隻有死。為我的胡說八道,死之前要向她負荊請罪。”

他下樓站在一堆柴草前:“盧偉,鑽天鼠!”盧偉並未延宕就走了過去。

抽幾根枝丫讓盧偉幫忙插在背上。

走出院子,前麵站著一隊民兵。

民兵持槍已成明日黃花,手中隻有鋤頭扁擔和繩索。見他出來,怕他有槍,十多人立即成散兵線拉開。

民兵連長叫道:“蔣軍,你把手舉起來!”

蔣軍停下腳步,對要他舉手根本不理睬。

白容、史蕾也跑來了。

蔣軍以手加額問:“白容,我幾年前,寄過一封信給你。”

“我收到了。”

“那,我今天是來向你負荊請罪。”說完撲通跪了下去,背上插的柴杈散成孔雀開屏之狀,像個刺蝟又像個飛天大俠。

“翻江鼠,你胡鬨!”白容把他拉起來。

“我信上寫的沒有做到,屁功沒有立。但是我s了敵,你看一下。”

撩起左臂衣袖,露出顯然是自己劃的五道刀口:“打到五個,後來我想是不是該叫敵人,也一並向你請罪。”

一不留神又跪下去了,又被拖起來。

“我信上寫的是要將熱血灑在你腳下,結果我還是人來了。不會在此耍賴,嚇著你,我曉得自我了斷。”

抽身要走。

大隊黃書記也來了,叫道:“往哪裡走?先繳槍!”

蔣軍看見周圍圍得鐵桶一般,對白容道:“既然要抓我,我不如拿給你抓。”

解下皮帶,自己套在頸項上,箍緊了,將一頭遞給白容。

黃書記看著笑道:“蔣軍,說實在話,你隻要身上沒得刀刀槍槍,你還扭不過她,還隻有讓她押起走。”

白容有力量大家都曉得,這裡愛玩的擰扁擔,沒哪個男的擰得過她。所以除叫她香妃之外,花木蘭、穆桂英這些美稱都經常在她耳邊響。

蔣軍對黃書記道:“我身上空的,我背包放在閣樓上盧偉那裡了。你來搜!”

黃書記卻先對兩個民兵將下巴一揚:“上樓去搜他包包!”

“敢!”

白容看著這張被歲月批削成鋒棱瘦骨,意誌堅挺所向空闊的臉,歎息了一聲說:“史蕾去吧!”

黃書記上前把他從頭到腳摸了一遍,說道:“身上是沒有。”把皮帶一頭遞給白容:“交給你了哈,牽起走。”

徐來一直站在旁邊。也走到他麵前:“翻江鼠四弟,我是鑽天鼠。”

“鑽天鼠。”

鑽天鼠耳語:“聽說你有把左輪沒有交?”

翻江鼠睜目大吼道:“放屁!”

白容把皮帶圈從他頸項上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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