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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香不怕巷子深,冷駿許久未嘗白米乾飯味了,循飯香來到了背街的供銷社食堂。
看見還擺了個攤子,在賣切好的醃肉,職工每人可花五角買半斤,這隻比國家憑肉票的價格高出一點。
“哦,還有肉賣!”
被人白了一眼。這人並掩飾地解釋一句:“瘟豬肉!”
他來到買飯的窗口,看見半甑子冒氣的米飯,手指怎麼比嘴巴還積極呢,先就在襯衣口袋上摸了一下。
他彆針彆著的襯衣口袋裡有幾張全國糧票。
用來在糧店稱糧、食堂買飯票和館子吃飯的糧票分為全國糧票、省糧票和地方糧票,後者又叫搭夥卷。
其中全國糧票最值價,用它在單位食堂買飯票的同時還可以配買相應的菜票,這叫糧票“帶油”。
其他類彆的糧票在單位食堂就隻能買飯票,你要買菜票的話還得掏油票。
他身上的幾張全國糧票中有兩斤的三張,一斤的一張。
他這方麵腦筋動得比較慢,隻好退開兩步尋思:如果用其中這張一斤的買半斤飯,找補給我的可能是省糧票,也可能是本縣的搭夥卷。
搭夥卷出縣之後就不能用了。
怎麼辦,吃還是不吃?
“喂!”女炊事員在叫他。
兩步來到窗前。這年頭的食堂炊事員,隻要來打飯的不是本單位主任,表情男的就像上帝,女的就像公主。
公主有著少見的紅潤膚色,罕見地對打飯的微笑:“你地質隊的?”
不知她為何這樣問,既可抬高身份那還否認個啥。
“嗯!”
公主感覺發絲都被他這一字聲帶飄起來了,人英俊連聲音都好聽!
“那你買飯?”
“嗯,但我是全國糧票,一斤的。”
“嘻,全國糧票沒有兩不兩,至少都是一斤。我補省糧票給你。三兩八分錢。”
她邊說已經在舀飯了,取個大碗,舀的飯堆尖尖,起碼有半斤米的飯。另又拿個盤子舀了些帶蒜苗的蘿卜白菜。
這一來他就連舉棋不定的吃三兩或半斤的問題都解決了。趁機試探:“那邊在賣瘟豬肉?”
“噓,不是!”這連公主也壓低了聲音,“是農村大隊喂的豬,隻能說是瘟豬肉,不然不準殺。”
“內部賣?”
“你想買?我幫你試試,你先拿去,讓開。”
遞上糧票和錢,接過一碗一碟並找補的七兩省糧票,讓開窗口。
“嘿,”公主探出頭叫賣醃肉的,“他是地質隊的,賣塊肉給他可以不?”
看在公主的麵子上,當然可以!
冷駿心滿意足地擇張桌子坐下,先將買的醃肉放好,這才將這一大碗飯和一盤子菜不緊不慢吃了。
隻吃了個軟飽。這時許多人都是“橡筋肚皮”,譬如他再來這樣兩三份都吃得下。
筷子才放下,他突然之間就想解便,趕忙去廁所。
但麻煩來了,蹲許久都沒有拉出來,無論憋氣施壓,還是做將屁股顛來顛去的運動都等於零。
為免被人以異樣的目光看著,他隻好連紙都沒用就提起褲子穿好了出來。
經過開在後麵的廚房門時他看了看裡麵,隨之跨進去半步,向公主打招呼說了聲再見。
他從供銷社這條死巷出來到了街上,又迅速拐進一條一眼就看穿了的巷子,奔向野外。
公主竟攆了出來,在背後急促地叫他:“地質隊,地質隊——你做啥?是不是糠餅子吃多了,沒解出來?”
他正在忙上被叫住,差點要不答而去。
被她一語中的後,又高興得跳腳——是的,跳腳同時還可以緩解肛門的痛苦和難受!
“噢,就是!糠餅子不消化?”他原地跳的姿勢像馬上要開始一段接力跑。
“不消化,跟白鱔泥一樣,人脹死的都有!你隻有先用竹簽子撬,看行不,如果還不行……”
跳著等她說下文。
“那就要喝一兩菜油,起潤滑。但是菜油是團長管起的,要拿錢買。”
“好多錢?”
“比你買那塊醃肉的錢,可能還要多點。你快去快去,解不出來再說!”
冷駿像遇到救星準確該叫後備救星,上前與她握個手之後始轉身。
屎脹並不影響他記起那個紅杏出牆婦女的遭遇,男女之大防不得不考慮。
可他倆已說了這麼多話,怕對她有影響的話影響已經造成,再握個手問題也不大。
不料走幾步她又在喚他,真是不怕被捆起!
轉身原地跳腳急急如律令:“還有什麼快說快說!”
“這條路你不能去!”
“咋不能去?”
“不解釋,你跟我來!”她臉上握手造成的萬般嬌羞已化為十二萬分的焦急,上來拖他,哪裡拖得動!
旁邊有道半人高的石頭坎,他跳下去蹲下道:“為什麼你快說!”
蹲下是為了緩解屎脹,公主還以為他把褲子脫了,脹紅了臉急忙說道:“這鎮上的居民,跟那邊農民有、有摩擦……”
冷駿聽她說是這個原因,馬上站了起來。
公主趕快把臉捂著,從指縫中看他向野外跑去。
他在田野中折根樹棍兒,跑到一座亂墳崗背後蹲下,照公主所言操作。
搞了半天,弄一背心的汗水,把肛門血都搞出來了,屎砣還是如炮子殼般卡在那裡不動。
他現在還有最後一招:溝溝坡坡滿地打滾和一蹦幾丈高,將屎砣抖鬆抖出。
穿著衣服的話撕破了沒有布票買,脫了的話……
又想我未必不可現出原形?
正當他欲將鞋子頂在頭上雙腳加雙手趴著做野獸狀,以期現出原形,荒徑上走來了一男一女,隻好先等他們過去。
這對男女男的瘦得像乾柴棍,女的像風飄飄。
走近時他招了招手,男的便離開路朝他走了過來,女的還站在原處。
男的神色陰鷙,像與誰有不共戴天之仇。
公主說的事情發生在去年麥收時。
居住在鎮上的原來大多也是農民,新建的廠礦、學校等把他們土地占了一部分。
這些單位同時又需人手,於是政府除保留一個蔬菜隊,蔬菜隊的人還是農民之外,就將住在鎮上的其他農戶轉為吃商品糧的居民。
這些居民原先剩餘的土地就劃給了鄰近的生產隊。
麥收時節,農村勞動力正在大煉鋼鐵,上級乃動員鎮上居民支援收麥,但生產隊留守的人員不領情,就算不會被偷被搶,外人幫你收割得有多少糧食來糟蹋,要自己割。
偏偏居民“支援”積極性又很高,“敬酒不吃吃罰酒!”
居民傾鎮出動,半夜埋伏。農村老頭婦孺一開割,鎮上居民,大多也是婦孺,就從對麵拔起麥子來了,連麥穗塞進背篼裡。
農民豈肯善罷甘休,跑過去製止和搶奪,居民家家都有被砍壞的背篼、籃子,大人娃兒鞋子都跑落了。
這些地原來是街子上生產隊的,居民不服氣,搶麥大戰變成對罵,哭訴。
後來鎮上的居民就改變策略,到遠地異鄉打遊擊去了。
有張“拾麥穗的女人”世界名畫,景物黃昏蒼茫而有詩意。什麼詩意?農家自給自足的慢節奏生活的詩意。
若有人截取上麵故事畫“拾麥穗的男孩”,煢煢孑立的男孩隻穿一隻鞋子。一樣的落日黃昏、殘稈斷穗,兩三代後的人就看不懂畫的是什麼。
乾柴棍走近看出置身在亂墳崗的冷駿是外地人,仇恨已消,惡意還在,一對黃眼珠子滴溜溜轉。
看上了他小小的行囊,像在“生病”,開始做較量之前的實力判斷。
他這神態傻子都看得出是要圖謀不軌。
“誒,老兄,家裡有沒有菜油?”
“有是有,那麼一口口菜油,哪得給你喝的?”
乾柴棍一聽就答對方向,這都成了治拉不出屎來的常用單方了。
伸腳踢他的小行李包,意欲踢飛了拾起跑。
獸蛋兒可憐人對著可憐人將自家行李摟在懷裡:“你不要搶——你說你有菜油,不可能!”
“咋不可能?”風飄飄也過來了,“我們食堂,社員寧肯炒菜不放油,吃辣鍋菜,把該得的油打回去。像我家,合起來一月有一二兩油!”
“那,你快去給我拿一兩油來!”
從包裡掏出塊醃肉,“我拿這個給你換!”
“哼!”乾柴棍的意思曖昧。
獸蛋兒便將醃肉放在腳邊,又掏出一卷折成四折的鈔票,打開取出其中一元。
漢子湊近假裝看錢,獸蛋沒識破他本就難以識破這方麵加之他的反應和注意力都在肛門上,錢被抓起就跑。
他反手一下便能抓個正著,有過教訓此種情況下容易失手,那就會將他手腕抓成砍碎了下鍋的蹄子,隻好算了。
風飄飄便也來個餓虎撲羊抓起他腳邊的肉,這姿勢儘可獲得偷襲大滿貫,卻對她的後續動作造成很大困難。
她欲站起來跑時,大腿剛好送進他的虎口,且不說她腿瘦,獸蛋兒一拃之寬度遠超常人,可憐見的都還不夠他一握,被他輕輕一拖拖翻。
他下手雖輕這女的還是驚風火扯地尖叫起來。
“哈哈,還來還來!”
他笑著用空著這隻手去取醃肉。
她單腿跪地另一條腿被他箍著,還是搶在獸蛋故意拖延的動作之前用力把醃肉扔了出去。
乾柴棍在不遠站著,拾起女人拋來的肉後料對方站不起來,還是踽僂著尖起屁股跑了幾十米遠後才轉過身來。
“喂,你把她放了,我回去就給你拿菜油來,沒得菜油你要遭脹死!”
風飄飄的一隻腳被舉起,以雙手和單膝支撐,瘦得沒有屁股的身體扭來扭去。
對男人叫道:“哪有菜油,你放屁!你快點跑,娃兒半年沒聞到肉氣氣了!
“跑哇!跑哇!”
獸蛋兒被這女人戳中了心窩子,鬥誌全泄。
他被風飄飄像條蛇在扭來扭去的身體逗著,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故意將女人一隻腳抬高使她姿勢像隻翹雞公,然後便一擲。
隨後更笑得連屁股下的地也在抖腸子也抖起來蠕動起來了。
心生一計,以指觸地讓身體彈起來,彈起坐下彈起坐下。
男子早知此人不同尋常,對他這種怪異動作也無暇多看,便將其小包袱拎起,去背腳痛得站不起來的女人。
女人再輕他也是雙雞腳,拎著小包袱加上還有塊醃肉根本邁不開步,隻得又將到手的包袱扔了。
這比起扔醃肉大為失策。
獸蛋目擊其所為一點辦法也沒有。
乾柴棍在遠處叫道:“嗨,好人!你等著,我給你拿菜油來!”
他雖被封為好人卻並沒有在那裡傻等。
他又挨回供銷社食堂找到公主,在她的幫助下花5角買一兩菜油服用之後蹲進廁所,徹底解決了問題。
公主在外麵等他。
“哄你的”,公主聽了他的敘述說,“肯定不會給你拿菜油來!”
“我也覺得,隻能算了。”
“你們地質隊的,有條件。”
“你看我真的是地質隊的?”
“撲哧!”公主笑了一聲,又瞄了瞄他,“我不曉得,等一下。”
她跑去拿來一塊報紙包著的東西,塞在他的行囊裡。
獸蛋知是醃肉立即掏錢。
“不要,送你的。”
他對公主的恩德沒齒難忘。每想起她紅紅的臉兒關切的眼神都躍躍地想問一句你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