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寶藏甚至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大殿的。
他坐在長榻上,有些苦澀的看向金上泉道:“國相,你說該怎麼辦?”
金上泉有些難過的拱手道:“大王,如今的東島,新羅和百濟已滅,高句麗的軍隊掌握在大唐手上,還有高句麗其他各城,實際上也都掌握在大唐手上,如今不過是大唐自己想要個體麵,所以才將大王放回來,若是惹怒了他們……”
高寶藏的臉色不由得一變。
“還有。”金上泉輕歎一聲,說道:“如今的平穰,表麵上還好,但十日之後,一旦沒糧了,百姓就會瘋狂起來,說不定他們會衝進王宮,架起陛下衝向大同江。”
高寶藏突然渾身一愣。
“最後。”金上泉躬身,認真的說道:“現在的平穰,大唐看起來是已經撤走了,但實際上在很多角落裡,不知道有多少眼線在,尤其是泉男生三兄弟。
大王不在平穰的這幾年,他們不知道造了大王多少的謠言,說大王不合稱王之類,時間長了,不少百姓已經信了,而且他們說,高句麗歸入大唐是最好的……”
高寶藏一擺手,盯著金上泉道:“泉蓋蘇文的三個兒子都回來了?”
“是的,他們正在前線領軍。”金上泉含糊的說完,隨即拱手道:“其實在大王回來之前,臣擔心的,是他們三個強行帶領國民將高句麗獻給大唐,那樣做雖然不體麵,但……”
“一旦成了,就沒人在乎什麼體麵不體麵了。”高寶藏突然間苦澀起來,道:“這麼說來,本王現在沒任何選擇了?”
“大王!”金上泉突然聲音高了起來,然後深吸一口氣,說道:“如今的局麵,臣想過很多,大唐傾力而下,大王若要反抗,隻有死路一條,但若是順從一下,或許還有生路可走。”
“怎麼講?”高寶藏抬頭,神色肅然起來。
“陛下向來仁慈。”金上泉輕輕拱手,說道:“大王若是歸順大唐,起碼能保一郡王爵位,甚至可以兼領一州牧守,將來如果說東島動蕩,大唐難以控製,那麼大王說不定還有重來的機會……”
“但是……”高寶藏身體微微顫抖,說道:“但這是亡國啊!”
將整個高句麗獻給大唐,這不就是亡國嗎?
“大王。”金上泉拱手,說道:“現在城中百姓無糧,若是大王以自己王位,換的大唐對整個平穰,還有這個高句麗的援助,說不定在百姓心中會記得大王的仁慈,一旦將來唐人反複,大王重歸,說不定立刻就是群起響應。”
高寶藏頓時握緊了拳頭,他掙紮著抬頭問:“非此不可嗎?”
“這是唯一的辦法。”金上泉拱手,說道:“大王,你也不想看到泉建生三兄弟,帶兵殺回平穰吧?”
高寶藏突然失聲笑了:“原本他一開始打的就是要吞並高句麗,百濟和新羅的打算。”
他,當然是皇帝。
“起碼,大王,高句麗是在滅了新羅和百濟之後,在不得已之下,獻降大唐的。”金上泉輕輕拱手,說道:“這樣,大王也算是對得起先祖了。”
高寶藏深深的看了金上泉一眼,他突然明白,金上泉才是大唐在平穰城最大的幫手。
有金上泉在,高寶藏隻能一步步的按照大唐的步驟走。
深吸一口氣,高寶藏說道:“我要去祭祀太廟,給我幾日時間,我好好的想想。”
金上泉神色平靜下來,然後拱手道:“喏!”
……
高句麗王宮,太廟。
天色漆黑,燭影搖曳。
高寶藏跪在地上,看著前方的牌位,不知道該說什麼。
高句麗要滅國了,但他能怎樣。
他從來就是一個傀儡。
高寶藏側身看了後方的太子一眼,這些天,他試圖通過太子的關係和外麵聯係,但所有的渠道全部都被堵死了。
高寶藏抬起頭,苦笑著看著前麵的靈位,他隻能說高句麗已經滅了新羅和百濟,現在高句麗是東島的唯一國家。
起碼現在還是,起碼今夜還是。
隻要他一天不去大同江,他就是整個高句麗的王,整個東島的王。
突然,一陣喧嘩聲打斷了高寶藏的臆想。
很快,高寶藏就帶著太子走出了王宮。
一出王宮,他們就看到了南邊的宮門外,閃起一片的火光。
金上泉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拱手道:“大王,城中有些人家斷糧了,所以他們相約來王宮……”
“將他們都趕走,都趕走。”高寶藏忍不住的怒吼,他知道,一旦有人開始,整個平穰城的人都會來這裡。
“宮中衛士的糧食,也隻剩下一日了。”金上泉平靜的拱手。
高寶藏愣住了,他直直的看著金上泉。
金上泉平靜的低頭。
遠處的陰影中,幾道人影似乎輕輕閃過。
高寶藏終於沉默了下來,許久之後,他才開口道:“亡國之君,本王不想做,讓給太子如何?”
一旁的太子驚訝的抬頭。
“臣是無妨的,想來陛下應該也無妨。”金上泉拱手,說道:“但大王,一旦太子登基做了大王,那到時候,歸降大唐受封的就是太子,將來在大唐任郡王,或者某個十六衛的大將軍,或者某個地方刺史的,也將是太子,而大王,或許會在某個無人關注的角落裡終老餘生。”
死了也沒人知道。
高寶藏瞬間就聽明白了金上泉的隱台詞。
他閉上眼睛,許久之後,他才輕歎一聲,道:“國相去準備吧,三日之後,本王去菟州城,獻上王印和戶冊,獻國大唐。”
“父王!”一側的太子忍不住的驚叫出聲。
高寶藏轉過身,帶著兒子一起走進了太廟。
一抹淚光從高寶藏的眼角劃過。
很快,太廟之中就傳來一陣哭泣的聲音。
金上泉站在太廟之外,聽著裡麵的聲音,平靜的側身道:“讓外麵的人繼續待到三日之後,還有告訴城中百姓,大王三日之後,會去求大唐賜下糧食的。”
“喏!”陰影中的侍衛轉身離開。
金上泉看了一眼太廟,然後輕歎一聲,朝著宮外而去。
實際上如今平穰城的情況,比金上泉說的要糟的可怕,百姓已經餓的快要發瘋。
距離易子相食隻有一步之遙。
大唐在水麵之下,幾乎用儘了一切手段來導致平穰缺糧。
金上泉甚至在想,大唐是不是真的想要讓平穰百姓,真的將高寶藏架到君陛城去直接獻國。
糧食啊!
大王,你手上沒有糧食,你為什麼要回來啊!
高寶藏根本不知道,金上泉究竟是廢了多大的力量,才擋住了知道高寶藏空手而回的百姓的。
沒有糧食,高寶藏這個做了沒幾年根本沒有多少威望的高句麗王,在此時百姓心中的份量,甚至還沒有一張紙重。
站在宮門之下,金上泉最後回頭看了王宮之中。
王宮之中的哭泣,已經從太廟蔓延到了整個王宮。
金上泉無奈的歎息一聲:“或許,這就是天命吧。”
……
永惟十一年,六月二十九。
平穰城北門。
高寶藏光著臂膀,袒露胸膛,捧著黑色的托盤,麵色悲苦的走出了城門。
托盤上放著高句麗王印,輿圖和戶冊。
在高寶藏的身後,整個高句麗王室的所有人,全部都一起出城。
高寶藏輕輕側頭,在城牆上,滿是整個平穰城的百姓。
沒有一名將士。
高寶藏並不是太糊塗,這一路上從王宮而出,沿路上看到的平穰城百姓,所有人的眼中都是饑餓的野火。
饑餓能夠摧毀一切良知。
高寶藏轉過身,看向前方的大同江,心中不由得輕歎一聲:“好手段啊!”
便是將來高句麗的百姓後悔,但也是他們親眼看著高寶藏獻國大唐,而無人阻止的。
高寶藏麵色平靜下來,然後大踏步的向前而去。
在王族出城之後,金上泉帶著這個平穰所有官員,也跟著全部出城。
以最正式的官服,最華貴的禮儀,送他們國王最後一程。
大同江畔。
高寶藏停下腳步,眼前寬闊的江麵上沒有浮橋,因為這裡的浮橋在幾天之前,就被徹底的拆掉了。
但是,在江麵上有著一艘艘的大船。
就在高寶藏停步之時,那些江麵上的大船,開始快速的朝著南岸而來。
隨著第一艘大船在南岸碼頭固定,緊跟著,一艘艘大船快速的在江上勾連成一座浮橋。
動作熟練的可怕。
高寶藏深吸一口氣,也不回頭,直接踏上了浮橋,朝著對岸走去。
他的眼裡,隻有對麵君陛城的城門。
……
“吱呀”一聲,君陛城城門打開。
高寶藏捧著托盤站在城門之前,微微抬頭。
無數紅衣金甲的千牛衛從城中直接湧了出來,然後在城牆兩側排列開來。
城牆上,旌旗招展。
城牆下,刀槊林立。
“噠噠噠”一陣清脆的馬蹄聲從城中走了出來,同樣紅衣金甲的韋待價出現在了高寶藏的視線中。
長槊掛在馬側,千牛刀懸在腰間。
韋待價停馬在高寶藏身前,他帶著疑惑的目光看向高寶藏,還有他身後的眾人,不解的問道:“大王不是歸平壤了嗎,今日何故來此,這又是在做什麼?”
高寶藏直接在韋待價麵前跪了下來,他身後的整個王室,一瞬間也全部跪了下來。
高寶藏聲音苦澀的說道:“平穰缺糧,故來獻國,以求大唐賑濟。”
韋待價一愣,隨即微微躬身道:“此事重大,非末將能夠處置,請大王稍等,下官這就回報都護。”
高寶藏低頭躬身:“有勞了!”
韋待價騎馬轉身,然後快速的朝著城中而去。
高寶藏就這麼跪在地上,低著頭不說話。
時間過去不久,一身紫色官袍的蘇勖,還有一身淡黃色蟒袍的漢王李元昌,在韋待價,還有一眾安東都護府官屬的簇擁下,騎馬來到了城門口。
馬一停,蘇勖就翻身下來。
上前,蘇勖趕緊攙扶高寶藏,同時說道:“大王請起,何至於此?”
高寶藏心裡不由得輕歎一聲。
大唐在體麵這方麵做的的確不錯。
他不理蘇勖,直接舉起托盤,然後叩首道:“下臣,上柱國、遼東郡公、高句麗國王高寶藏,愚魯好戰,窮兵黷武,以至於民不聊生,宗廟傾危,今日,整個高句麗國內,糧秣斷絕,百姓饑饉,幾有易子相食之兆。
為免蒼生罹難,今獻王璽、輿圖、戶冊,舉國歸附,唯乞天朝垂憐賑濟,活此東陲遺民。”
“請大唐上國,傾力出手,以求下番死難。”後麵無數王室,同時叩首道:“以國相謝,無怨無悔。”
蘇勖緩緩的站了起來,看著跪倒在地的高寶藏,輕歎一聲道:“寶藏王,高句麗國內之事,本都護何嘗不是心知肚明,此番在你北歸之前,本都護亦曾全力賑濟,多次從菟州調集糧草相援助,此事你知道吧?”
被蘇勖突然一問,高寶藏立刻立刻叩首道:“小王聽國相說過一句。”
蘇勖點點頭,繼續說道:“然而菟州糧食有限,幾番相援,便是菟州也有糧草不濟之像,這才不得已撤回。原本指望你南歸之後,能夠解此疑難……”
“小王無能。”高寶藏沉沉的叩首在地,麵色哀切再度說道:“故而懇求以國相托,望上國待高句麗百姓,如同大唐子民,予以賑濟,小王不勝感激至儘,他日若有何人疑問,一切皆是小王無能之國,絕對不讓上國為難。”
高寶藏怎麼可能聽不明白蘇勖話裡的潛台詞。
大唐想要吞並高句麗,百濟和新羅,先是利用高句麗滅國新羅和百濟,最後讓他高寶藏以自己窮兵黷武導致民不聊生為由,主動將高句麗,還有被高句麗吞並的新羅和百濟一起獻給大唐。
這裡麵唯一的原因,就是大唐不想讓手下其他的屬國,以為大唐有吞並之意,最後猜忌離心。
這才是真正體麵背後的厲害。
今日是他高寶藏非要將高句麗獻給大唐,和大唐沒有一點關係。
這就是高寶藏要表現的姿態。
蘇勖輕歎一聲,說道:“大王既然如此說,下官也隻能暫且收下,將大王,還有諸王室,一起送往長安,此事決定與否,將由陛下抉擇。”
“是!”高寶藏沉沉的叩首,心底還是忍不住一聲冷哼,人都已經送往長安了,還有什麼不答應的。
蘇勖側身看了韋待價一眼,韋待價上前,從高寶藏的手裡取過托盤。
也不避人,他直接對手下千牛衛說道:“八百裡加急,單人三馬,即刻送往長安。”
“喏!”手下十名千牛衛同時應命,轉眼已經迅速離開。
蘇勖這才看向高寶藏道:“大王請起。”
“謝都護!”高寶藏沉沉叩首,然後才起身。
“來人,迎大王到館驛!”蘇勖側身安排,一旁自有鴻臚寺的官員上前,領著高寶藏,還有他帶來的整個高句麗王室成員,全部朝著驛館而去,就在這個時候,蘇勖卻突然開口:“大王等一下!”
高寶藏停下腳步,有些詫異的回頭看向蘇勖。
蘇勖平靜的點點頭,然後朝著兩側微微擺手。
下一刻,無數的騎兵從君陛城兩側而出,然後越過浮橋朝平穰城而去。
能夠清晰的看到,每一批戰馬前後,都有四袋糧食,然後全部都被送到平穰城。
早有準備的金上泉,立刻安排人從城門口開始,到整個長街上,一路開始不停的設粥棚,救濟百姓。
走到了高寶藏身前,蘇勖看著他,輕聲說道:“大王,你有一個好的國相,大唐撤離平穰之後,是他在一力維持,百姓才沒有沸騰造反,此中諸事,希望大王不要怪他。”
高寶藏看著遠處的整個平穰城,他能夠清晰的看到,無數骨瘦如材,無力行走的百姓,在家人的攙扶下從家中而出,然後到城中吃粥,苟延活命。
平穰城的艱難徹底的展現在高寶藏眼前。
看到這一幕,高寶藏忍不住的淚直接湧了出來。
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隻是微微躬身,然後轉身朝著城內而去。
看著這一幕,蘇勖不由得輕歎一聲。
轉過身,蘇勖的神色已經無比的冰冷起來。
“傳令下去,五日之後,海上的糧船,還有百濟的糧隊一起返回高句麗,接濟百姓用糧。”蘇勖冷漠的看著眾人。
“喏!”眾人肅然拱手。
“傳令下去,南征大軍,還有菟州大軍,全麵進入高句麗的每一座城池,告訴他們高寶藏獻國之事。”蘇醒深吸一口氣,說道:“願意歸降大唐的,出糧賑濟,不願意歸降大唐的,殺!”
“喏!”眾人凜然。
“還有,支撐過秋收之後,開始告訴百姓,今年的收成依舊不足,讓他們儘可能的保留糧食,爭取度過明年夏荒。”稍微停頓,蘇醒抬頭道:“有了今秋之事,他們自然能夠明白明年的艱難,自然會謹慎許多。”
“是!”
蘇勖看向對麵的平穰城,平靜的說道:“此番因為缺糧,所以他們擁護高寶藏獻糧大唐,可一旦他們吃飽,他們心中難免就會反複,所以,這一年不能讓他們吃的太飽了,如此經過一年的磋磨,他們便應該忘記高句麗,心歸大唐了。”
“大帥英明。”眾人齊齊拱手。
“最後,傳令下去,從今年開始,所有的高句麗,百濟和新羅的旗幟全部廢除,本帥要讓大唐的旗幟,插遍高句麗的每一個角落。”蘇勖重重的握拳。
“呼喝!”所有人高聲應和。
“從今日起,天下的再無高句麗,百濟和新羅,隻有大唐安東大都護府。”蘇勖抬頭,用力的說道:“天下,隻有大唐。”
“呼喝!”整個君陛城所有人轟然應喝,聲震雲霄。
……
……
夜色之下,明月高懸。
大同江緩緩的流過。
君陛城城頭。
李元昌從台階下走上,看著坐在城頭依江臨月,獨飲美酒的蘇勖,好笑的說道:“妹夫,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大軍已經進了平穰城,也沒有什麼需要擔心的。”蘇勖伸手,請李元昌坐下,然後說道:“至於平穰城,有金上泉暫時負責便足夠了,他如今是江南都督府長史,兼南浦州刺史,行事妥當,對大唐忠誠,無需擔心。”
“江南都督府,都督人選定下了嗎,不是你這個安東都護兼任?”李元昌有些詫異的問道。
“不是,我會升安東大都護府都府,檢校江北都督府都督,檢校菟州刺史,至於江南都督府,雖然現在明確人選沒有定下,但以我對陛下的了解,這個江南都督,應該是劉仁軌。”蘇勖輕歎一聲,皇帝對劉仁軌的重視誰看不出來。
更彆說劉仁軌現在還是太子少詹事。
“可是安東大都護府治所不是在平穰嗎?”李元昌越來越看不明白了。
“嗬嗬!”蘇勖忍不住的笑了起來,隨後輕輕搖頭道:“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我應該是在安東大都護待不久了,應該和英國公一樣,等到安東的事情平靜下來時候,我應該也就調回去了。”
“那這裡?”
“遼東那邊,崔仁師還在等著呢。”蘇勖搖搖頭,說道:“陛下想要用安東都護府,還安置整個天下之難,而天下最難,無非河北和江南,江南之事可以從海運緩解,而河北之事,隻有借用世家之力的。”
稍微停頓,蘇勖接著說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崔仁師可能會任安東大都護府都護,同中書門下三品,成為宰相。”
“宰相?”李元昌驚訝的抬頭。
“但是,他這一輩子,除非致仕,那麼就再也彆想回到長安了。”蘇勖輕歎一聲,笑著說道:“陛下用人,最好如此。”
給你一顆甜棗,但卻隻有半顆甜。
李元昌一陣無語。
蘇勖舉起酒杯,看著杯中的明月,江上的明月,還有頭頂的明月,輕歎一聲道:“無論如何,高句麗,百濟和新羅,三國全部都滅了,整個東島都成了大唐的一部分,也算是完成了先帝的心中所願。”
“是啊!”李元昌眼中淚花不由得閃過,點頭道:“陛下登基以來,十年謀劃,用最小的代價,讓東島三國徹底的歸入大唐,不論其他,單是如此,就足夠告慰先帝了。”
“來,王兄。”蘇勖起身,走到了女牆之後,對著大同江和平穰城,還有頭上的明月,輕聲說道:“以此杯,以敬先帝。”
“敬先帝!”李元昌聲音有些顫抖,和蘇勖一起並肩舉杯,然後將杯中酒倒入城下。
蘇勖深吸一口氣,輕聲道:“先帝,此番種種,臣終究不負所托。”
“皇兄,此番種種,陛下終究無負所托,你選的,是最對的人。”李元昌抬頭,看著天上的明月,輕聲說道:“陛下一定會帶領大唐,走入更高的盛世。”
“一定會的。”
明月之下,兩人在城頭開懷暢飲,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