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六,秋光明媚。
李承乾一身黑底金絲袞龍袍,平靜的步入兩儀殿。
長孫無忌,李勣,唐儉,劉德威,於誌寧,張玄素,馬周,來濟,閻立德等九位宰相,還有張行成,尹君,崔敦禮,長孫祥,褚遂良,等六部尚書全部站立大殿兩側。
等李承乾在禦榻坐下,眾人齊齊持笏拱手道:“臣等參見陛下,陛下萬壽無疆。”
“眾卿平身。”李承乾微微抬手。
“謝陛下!”群臣起身站立。
李承乾的目光從眾人身上掃過,同時笑著問說:“這五日之間,諸卿過的都還好吧?”
九月初一,軍功封賞之後,李承乾直接給百官放假五日,以享大勝之喜。
這五日間,整個長安城,熱鬨的跟過年似的。
大批的賞賜從宮中,少府,還有太府發下去,然後通過將士和官員的手,流入到民間。
群臣臉上都忍不住的帶起來笑容。
當然,還有大量的銅錢。
長孫無忌站了出來,拱手道:“啟奏陛下,大戰之勝,天下歡喜,為陛下賀!”
“為陛下賀!”群臣跟著拱手,神色認真起來。
“為大唐賀!”李承乾笑著歎息一聲,然後抬頭道:“軍中將士如何了?”
“回陛下,軍中將士有留長安駐守,已經放假三月,允許歸鄉探親;調回地方折衝府的,已經啟程返回家鄉。”李勣認真的站了出來。
李承乾點點頭,說道:“封賞已經發下去,涉及到地方州縣的,督促地方州縣,確保兌現。”
“喏!”李勣拱手,說道:“陛下,這裡麵難免會有一些……”
“讓地方折衝府加以約束。”李承乾抬起頭,神色淡淡的看向李勣道:“有什麼事情,讓地方折衝都尉出麵交涉。”
“是!”李勣拱手,然後退回。
“此事重大,諸卿都盯著點,我大唐以軍功立天下,總不能讓將士流血又流淚。”李承乾目光掃過在場每個人。
“喏!”群臣神色肅然起來。
“明年二月科舉,將是朕登基以來,最大的一次科舉,這一次科舉以英國公為主考。”李承乾看向李勣點點頭,說道:“兩年沒有科考,不知道多少士子磨刀霍霍以待來年,所以吏部,禮部,雍州府,要配合英國公處置妥當。”
“臣等領旨!”群臣齊齊拱手。
“很好,今年秋糧要加緊送到萬年倉入庫。”李承乾看向閻立德,說道:“閻卿,你來負責此事。”
“臣領旨。”閻立德站出肅然拱手。
李承乾稍微鬆了口氣,然後問道:“諸卿還有什麼事?”
唐儉站了出來,拱手道:“陛下,高句麗國王高寶藏,新羅國王金春秋,百濟國王扶餘義慈,上本請見。”
“不見。”李承乾直接擺手,說道:“他們三國的事情先放一放,說不定相互之間就會有什麼矛盾,這事鴻臚寺細細的安排一下。
安東的事情不能因為平穰已下,就徹底放下,每年依舊有大量的糧草要送往軍前,什麼時候三國滅了,事情才休。”
“喏!”群臣齊齊拱手,神色肅然。
大唐以滅亡東島三國為最終目的,這是朝中諸臣最需要多明白的。
眼下破平穰城,不過是極大的削弱了高句麗的國家軍力。
接下來,挑起百濟和新羅對高句麗的窺伺。
以這兩國的力量,一起滅了高句麗,才是他們第二步要做的。
當然,這也僅僅是第二步。
第三步,是高句麗的百姓,憤怒於國家被百濟和新羅所滅,然後掉過頭來借助大唐的力量,滅絕百濟和新羅。
三國被滅,三國遺民再難聯手,甚至相互對立。
這樣,他們才會不抵觸大唐的統治。
以這種手段統一三國,讓三國的民生足夠保證三國百姓最低限度,大唐的負擔最小。
民心歸唐,天下安定。
這才是李承乾,還有朝中群臣要的最終目的。
“還有呢?”李承乾抬頭,看向群臣。
群臣齊齊搖頭,剛剛放假五天歸來,還能有多少事情。
“好吧,那麼今日就……”李承乾的話還沒有說完,突然間,“轟”的一聲悶響從殿外傳來。
聲音不大,很沉很悶。
李承乾猛地的抬頭看向殿外。
四周官員肅穆的同時,不少人也忍不住的微微回來。
“來人,發生了什麼?”李承乾猛然怒喝。
“陛下!”禁衛中郎將中郎將李玄嗣快步的走了進來,拱手道:“陛下,從終南山中,似乎有爆響之聲,滿城皆聞,但終究是何事,臣已經派人察查。”
李承乾輕輕敲著禦案,側身看向長孫無忌:“舅舅,朕怎麼聽著那聲音有點像引雷之聲?”
長孫無忌猛然抬頭,然後看了一眼殿外,說道:“陛下,確實像,不過今日是晴天啊,不應該啊,難道真的有什麼?”
這些天,長安城傳揚最多的,無非就是大軍破滅平穰城的細節。
隨著攻滅平穰城的大軍回朝,這些消息,沸沸揚揚的在整個長安城傳揚了開來。
什麼薛仁貴一槊挑殺蓋蘇文,紙鳶引雷直破平穰城等等,尤其是後者,這種神奇的引雷手段更是吸引人,尤其當他和皇帝勾連在一起的時候,更是引人關注。
所以即便是到了深秋,依舊能看到不少人在長安郊外引雷的事情。
但這種天色怎麼可能引出雷霆來。
可是,如今就是出事了。
“丘神勣!”李承乾突然看向側畔。
一身紅衣金甲的右金吾衛將軍丘神勣,大踏步的從廊柱後麵走了出來,對著李承乾肅然拱手:“陛下!”
“你親自去看一趟,究竟是怎麼回事?”李承乾的眼神眯了起來。
“喏!”丘神勣拱手,然後轉身,朝著殿外大踏步快速而去,很快,殿外就傳來了一陣隱約的馬蹄聲。
殿中一片肅然。
李勣站在長孫無忌的身後,他小心的看了長孫無忌一眼。
似乎長孫無忌更多的沉浸在有人嘗試進行引雷之法的試驗,他並沒有注意到,皇帝已經在有意無意之間,在展現自己對長安的控製。
右金吾衛將軍丘神勣,左金吾衛將軍薛仁貴,左千牛衛將軍李安儼,右千牛衛將軍薛孤吳仁,大理寺卿少卿戴至德,雍州都督丘行恭,還有傳說中的百騎司,長安城已經全在皇帝的手中。
李勣輕輕地低頭,長孫無忌現在的一切看起來就很矛盾。
他很樂意看到皇帝對天下的掌控增強,但卻又堅定的不願放棄自己的權力……
李勣隱約嗅到了一點不好的味道。
……
丘神勣大踏步的走入殿中,對著禦榻之上的皇帝認真拱手道:“陛下,已經查清楚了,不是什麼引雷之事,是終南山某一座山穀中的一座大爐突然炸開,從而引起的巨大爆破聲,聲傳整個長安。”
山穀地形特殊,距離長安又不是太遠,所以一下子就傳到了長安城,甚至就連城北的皇宮都清楚的聽到了聲音。
李承乾稍微鬆了口氣,說道:“既然不是引雷之事,那就好,對了,什麼爐啊,爆炸聲這麼大,傷及了多少人,雍州府的人過去了沒有?”
“陛下!”丘神勣沉重的拱手,說道:“陛下,是一座鑄錢爐!”
李承乾微微一愣,腦袋像是懵了一下:“你說什麼?”
“陛下,是一座鑄錢爐爆炸,而且是運行了許久,用來鑄造惡錢的鑄錢爐。”丘神勣拱手,說道:“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鑄錢爐直接爆炸了,碎片傷及裡外數十人。”
李承乾眼睛已經眯了起來:“鑄錢爐,誰家的鑄錢爐?”
“暫時還不知道。”丘神勣微微躬身,說道:“臣稍微調察,裡外所用多是昆侖奴,還有一些是護衛,已經提前逃遁,有幾名主持之人,在爆炸中直接被炸死了。”
炸死了?
李勣微微抬頭。
真炸死了,還是假炸死了?
是皇帝在做局嗎?
禦榻之上,李承乾深吸一口氣,說道:“去查,左右千牛衛,左右金吾衛,大理寺,刑部,雍州府,全麵去查,這件事情由天水郡公統轄,一定要將背後之人徹底的找出來。”
“喏!”丘神勣肅然拱手。
“還有,將山中存的的惡錢,還有銅錠,全部運回少府,讓少府全麵融了,製作成新錢。”稍微停頓,李承乾咬牙說道:“隻要能夠查出幕後之人,少府製作出來的新錢,全部賞賜參與之人。”
“喏!”丘神勣轟然應諾。
殿中的百官也忍不住的抬頭,想也知道那究竟是多麼龐大的一筆數字。
發下來,每個人的手裡,最少的能落下一貫錢。
“好了,就這樣吧。”李承乾麵無表情的起身。
群臣齊齊拱手道:“臣等恭送陛下!”
……
李承乾走出兩儀殿,坐在禦輦上。
他的神色已經徹底的平靜了下來。
側過身,他看向一旁的徐安說道:“傳旨,今夜讓杜妃侍寢!”
“喏!”徐安沉沉拱手,然後快步的朝著甘露門而去。
李承乾抬起頭,微微閉上眼睛,右手五指輕輕地在扶手上敲擊起來。
一下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