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疼,薑大夫給你配的藥裡麵有止疼的成分。”段嶽給段琦掖好被子,坐到床頭跟段琦說話。
段琦好奇的看了一眼段嶽,驚歎道,“話說回來,兄長在我走前還重傷昏迷不醒呢,現在都能下床走路了!”
“可不是,這個薑大夫彆看歲數尚小,但醫術了得,若非她,我恐怕現在還躺在床上。”
段琦眼中滿是好奇與感激。當時自己帶隊就是為了給段嶽尋來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藥,相傳在這邊塞的東山裡有一株神藥,能治各種傷痛,隻要有口氣在,就能把人救回來。
他們出去就是給當時已經被很多大夫判斷將死的段嶽找藥去的,但沒想到東山險峻又有賊人追堵,自己沒找到神藥,反而差點折在了東邊的山裡,甚至這次出去的一隊人馬除了自己全都死了,“兄長,你這次受傷可不輕,薑大夫到底用了什麼法子,竟然讓你恢複得這麼快?”
“薑大夫當時如何醫治我的,我倒是不清楚,我當時已經昏死了過去。不過醒來後的幾次醫治倒是見過,你是沒有看見,那神乎其神的針灸方式,那奇特的療傷之法。她為我施針時,我感覺到一股暖流在體內遊走,仿佛在修複我受損的經脈。雖然過程有些痛苦,但效果確實顯著,這才沒有事十五日,我都已經能下床走路了。”
段琦聽得入神,忍不住追問道:“那薑大夫到底是什麼來曆?她年紀輕輕,怎麼會有如此高明的醫術?”
段嶽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我也不清楚。她說自己是在平城的小醫館裡學的。”
“這平城連小醫館都這麼厲害啊。”段琦驚呼,那那些大醫館會有多麼厲害啊?
“也說不得是大隱隱於市呢。”段嶽猜測薑白待的地方是多麼的神秘莫測。
“那你表情還那麼糾結。”段琦想起當時兄長看薑白的眼神,那複雜中帶著一點感激,感激中帶著一點慈愛,慈愛中帶著一點恨鐵不成鋼,一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哎,你可知當時下山是薑大夫把你背下來的?”段嶽說起這個就氣,這薑大夫怎麼就不聽自己的話,好好愛護好自己。
“什麼?”段琦一嗓子嚎出來,“不是說當時有很多人護我下山嗎?怎麼就讓一瘦小的姑娘背我?”
“是這樣的沒錯,但當時其他人在伏擊中全都受了重傷,隻有薑大夫一人沒有受傷,為了你的傷不被顛簸到隻能由她來背你來。”段嶽歎息,這個女孩啊,一聽見是段景的弟弟,竟然如此不顧自己安危。
“也不能由一個小姑娘來背我啊,派人來尋我便是。”段琦還是有些彆扭,他醒來後,段嶽已經告訴過他當時的情形有多麼凶險,雖然明白這是無奈之舉,但是還是彆扭。
“當時多凶險,你又不是不知道。”段嶽白了段琦一眼,都危及生命了還管男不男女大防的。
“可,就算不看性彆,那雙救人的雙手也不用來背我呀。”段琦對於這個比神藥還厲害的小姑娘,現在是崇拜不已,那雙手那個後背怎麼能用來乾背自己的這種粗活?
“那要不就把你扔山上?”段嶽都懶得搭理段琦,當時追兵多多,還在不在乎是大夫背還是士兵背?
“可,可是”段琦想起自己的重量,也不知道壓沒壓壞小姑娘的身子骨。
“可是什麼可是。”段嶽拍了弟弟頭一下,今天這人咋這麼磨嘰。
“其實也沒什麼。”段嶽覺得話又說回來,“說不定以後咱是親戚呢。”
“啊?”段琦被這消息砸蒙,怎麼就成親戚了?
“哎呀,你以後就知道了。”段嶽想了想還是沒告訴這個莽撞的弟弟,可不能讓這個“愛說實話”的大傻子把好事攪和了。
“親戚?”段琦自言自語,不知怎的想起薑白的出神入化的醫術就想到當初離家出走的小姑姑,這個薑白難道跟姑姑有關係嗎?
躲去書房的段景看著送到書房來的藥膏,和一碗已經化開的藥水,有些開心又有點心情複雜。
沒想到這麼多天了,薑白還沒有放棄。他更是聽說,薑白知道段琦是自己弟弟後,不顧自己身體羸弱,一聲沒吭就那麼背了一路。段景想起當時聽到這個消息時,那種複雜的情緒。
生氣於她一個小姑娘,就那麼不看重自己的身體,背著那麼大坨東西,跑上跑下,欣喜於她這麼看重自己,看重到連對自家弟弟都上了心。
不過感情這事不能光看心意,還要看看其他條件相不相配,不相配總是長久不了的,而他們的年齡、見識、身份差距都不小。
不說其他的,就單論年紀,自己比薑白可是大了八歲啊,這年紀差,老話說三年一代溝,也不知道他想要追上薑白的思想要跨多少個溝。但段景這時候不自覺的就想到,前些天跟薑白聊天討論的暢快感,又把這條不適合的原因抹去。
段景從來沒想過,薑白年紀輕輕竟然博聞強記,才思過人,對於很多事情都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又因為不是世家貴族或者高門大戶培養出來的千金小姐,沒有那些繁文縟節的束縛,少了那分拘束,在博學聰明的基礎上,又多了幾分灑脫不羈,段景與她聊天時,總能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和愉悅。
他回想起前幾日薑白來幫他換藥時的那次長談。
那天,自己拿著一本古籍著重想了解下有關於邊防工程那部分的記載,可是讀下來依舊覺得這本書上記錄的情況不適用這邊,但是一時又沒有其他好想法。正在苦惱之際,薑白來了,輕巧的三言兩語點破了他覺得奇怪的地方,又提出了有可行性的建議。
段景原本以為她隻擅長邊防工程問題,沒想到兩人一聊開竟是聊了整整一個下午。從邊防工程到朝廷政策,從曆史典故到民間傳說,薑白的切入點都非常巧妙,而且言辭犀利,甚至在某些問題上,她的觀點讓段景都感到耳目一新。
那一刻,段景忽然意識到,薑白不僅僅是個能識破他計謀的聰明姑娘,她有著遠超她年齡的成熟和智慧。她的思維敏捷,邏輯清晰,甚至在某些方麵,她的見解比他們手底下的很多謀士都要深刻。段景不禁對她刮目相看,心中也隱隱生出欣賞和敬佩之意。
可越是如此,段景的心情就越複雜。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與薑白之間的差距不僅僅是年齡和身份,還有他肩上的責任和使命。他原本的身份是個很大的問題,而薑白隻是個普通的姑娘,她的世界簡單而純粹。段景不敢想象,若是自己真的對她動了心,會給她帶來怎樣的困擾和壓力。
他端起那碗已經變涼的藥水,輕輕抿了一口,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開來。段景被苦的皺了皺眉,心中卻莫名地感到一絲溫暖。薑白雖然年紀小,但她的細心和體貼卻讓他感到無比安心。她總是能在不經意間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然後默默地為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這碗藥水,比如那瓶祛疤的藥膏,又比如她每次與他聊天時,總是能恰到好處地化解他的煩惱和壓力。
段景放下藥碗,目光落在書桌上那本書籍上。書的封麵上寫著《武經總要》四個字,書頁已經被翻得有些發黃,是段景經常翻閱的書籍。段景隨手翻開一頁,書頁的空白處密密麻麻地寫滿了批注。是她的字跡,批注的每一句話都寫得認真而細致,甚至在某些地方,她還畫了一些簡單的示意圖,幫助自己更好地理解書中的內容。這些她幫自己寫的批注,就隻是因為她擔心如果自己動手寫旁批,容易扯到自己手指上那紙頁劃出的傷口。
段景看著那些批注,心中不禁感慨萬千。薑白的醫術之高讓他感到欽佩,而她的其他方麵的聰明和才智更是讓他感到震驚。他忽然意識到,自己與薑白之間年齡見識的差距,或許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麼大。雖然她年紀小,但她的心智和見識卻已經遠遠超出了她的年齡。她不是那種需要他保護的弱女子,而是一個能夠與他並肩而立、共同麵對風雨的夥伴。
想到這裡,段景的心情忽然輕鬆了許多。他不再糾結於年齡和身份的差距,而是開始思考,自己是否應該勇敢地邁出那一步,去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人。
這邊被倆兄弟念叨的薑白打了好幾個噴嚏,總覺得背後陰森森的,好像被惦記上了。想起那天說走了還會回來的江暉,薑白暗罵了一句,心裡算是明了是誰叨咕自己了。
不過現在徹徹底底確定的是,江暉確實真的沒法動了。她通過段嶽才知道江家不是普普通通的世家,江暉的爺爺官居一品,現任禦史大夫一職,江暉的爹更是在戶部任職,家裡其他長輩雖然官位不高,都有任職,江暉本人雖然還未有官職,但已經緊握家中大權。
那天,段嶽如果晚來一步,被她得了手,那麼後果不堪設想,彆說是她了,就是整個平城,這個龐大的家族可能會踏平。
她殺死的江夜,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是江家大房的幼子。江夜深得江家最頂上的那位地位崇高的老太君喜愛,據段嶽所說,江暉爺爺的娘是個很厲害的角色,今年七十有三,身體康健,還早早被封誥命。
江暉屠殺被江夜得罪過的人,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其實是做給薑家的這個老家夥看的。這麼說來那次糧倉失火,原因可能間接上還要歸結於她,如果她沒失去理智,急忙動手,隻排查了江夜身邊的情況,可能就不會有後續那些麻煩事了。
往回走的薑白苦惱的按了按眉心,也不知道自己和薑葉兩個漏網之魚,還會不會被那些人想起來。
“薑姐姐。”薑白聽見前麵有一個小孩叫她。
薑白抬頭就看見,在段家當職的小蘿卜正站在自己房門口,“小蘿卜,是你呀,你在這裡待的還適應嗎?”
“適應的,段將軍和段軍師對我都好,給我分配的活計都非常輕巧。”小蘿卜跟著薑白進了屋子。小蘿卜心裡也清楚,說自己是買回來的丫鬟,段嶽他們其實也不會讓他乾過什麼,最多幫著打打下手做了一些雜活,都了不得了。
“是嗎?看來你適應的不錯呢。那你好好在這裡待著,不要擔心,有什麼事大人們頂著呢。”薑白給小蘿卜拿了些點心吃,看著眼前扮作小丫鬟模樣低頭認真吃點心的小蘿卜,沒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紮起來的揪揪。
“薑姐姐,我聽將軍說,江輝他們走了,是嗎?”小蘿卜也超自覺的把頭伸了過去,讓薑白方便揪他頭頂的小揪揪。他聽見這個消息就有些激動,他是不是終於不用擔驚受怕了?
“是的,不過他還留了一些人在這邊,你還是要小心一些,最好不要出去。”薑白擔心小蘿卜小孩心性聽見這個消息,放的過於輕鬆,失去警惕性。
“嗯嗯,薑姐姐放心,他的手下走之前,我都不會出去的。”這點小蘿卜被囑咐過倒是清楚,滿口答應下來。
“咱們最好還是依舊扮作小姑娘,在扳倒江暉之前,就委屈小蘿卜了。”薑白多說了幾句,實在是擔心小蘿卜想不扮做小姑娘,準備換回男孩子的裝扮,努力嘗試安撫孩童。
“薑姐姐,我明白了。”小蘿卜倒是覺得這衣服穿習慣了,其實也挺舒服的,他已經徹底穿慣到不太在乎男女這個問題了。
“那是姐姐想多了,就是怕你不想再穿了。”薑白放下心來,小蘿卜才七歲,比薑葉還要小上三歲,按理來說這個年紀的小孩還會有一些任性,沒想到連勸都不用勸,聽話到薑白接下來想說的話卡在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