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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千軍辟易(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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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時。

日頭越發偏西。

當漢魏雙方千軍萬馬的對衝,最終以漢軍的敗退而告終,而魏軍兩萬餘步騎,擁著司馬懿驃騎將軍牙纛朝漢軍偃月陣而去之時。

魏延統率的中軍本部精銳也在上一輪強襲突陣中迅速占領了上風。

最後在這位鎮北將軍親手格殺一名佩銀印青綬的二千石偏將後,其人所統中軍徹底擊潰衝跨了魏軍布於西南角的一陣。

魏延率軍追出半裡,魏軍棄甲曳兵而走者無數,漢軍無暇無意追殺過遠,任自自走後回陣。

到了此時,為了給魏延中軍創造機會的外圍漢軍堅持苦戰許久,減員頗多,饑渴難耐,又酷暑難忍,不論精神還是體力都難以再支。

於是剛剛破陣的中軍精銳不得不暫時接替外圍的漢軍將士,任其入陣輪換,飲水休息。

魏延隨即將指揮權下放,正欲率百餘精銳親軍往奔他陣支援,卻突然收到了一則令他錯愕的消息。

當即勒馬穿越重重陣線通道,馳至八卦陣北。

先是不以為意地扭頭向東,瞥了一眼趕來支援的鄧字將旗,緊接著便往漕渠東北望去。

但見趙雲將台周圍,果然隱約可見青、白、赤、黃、黑,所謂五色龍纛數十麵,迎著東風招展。

此外,又果然有一杆彰顯天子威儀的三旓金吾大纛,被這數十麵五色龍纛簇擁其中,烈烈翻卷。

由於狂塵未散,一時難以辨清數量究竟多少的魏軍步騎,此刻已迫近趙雲所在的偃月之陣。

偃月之陣背後,寬約二十餘步的漕渠以南,又有約一二千甲士簇擁著宗、馮、傅、柳字樣的將校旗幟沿漕渠麵北列陣。

雖然看得不甚清晰,但稍一想便該曉得,定是為趙雲偃月陣提供遠程支援的持弓負弩之卒無疑。

中軍。

大漢丞相立於夯土將台之上運籌指麾,雖霜鬢臨風,卻威儀凜然,大有種不怒而威之勢。

傳令兵在將台上下往來奔走,不斷有將士得令後從陣前退下回中軍喘息一二,也不斷有恢複了精神體力的將士得令後往陣外奔走。

就在此時,魏延回到中軍。

大步跨上將台,二話不說對著諸葛丞相便問:

“丞相,鎮東將軍陣中龍纛究竟怎麼回事?陛下當真來前線了?!”

魏延問話之時,老丞相目光正放在大陣正東,此時魏延問話已畢,才將目光挪回,複又牽引魏延的目光指向東方,道:

“文長,彼處百餘龍驤郎乃是興業所領,爨習往援被阻,須得你引兩百人往彼處解圍。”

由魏昌所領的百餘重鎧龍驤郎半刻鐘前由於過於深入,被魏軍精銳數百自側翼攔腰截斷。

從中軍派出去的四百援軍,亦被另一支魏軍精銳拚死阻截,大有不消滅這支被他們團團圍住的龍驤郎便誓不罷休之意。

但雙方儘皆身披堅甲,一時陷入拉鋸僵持。

魏延此時心思儘在那杆金吾大纛上,隻稍一扭頭瞥了一眼,立時又將頭扭了回來,聲色急切:“丞相,陛下是否當真親臨前線?是否就在趙鎮東那座將台之上?!”

丞相這才微微頷首。

魏延一時不能置信:“何時來的?是丞相你請陛下前來?!”

丞相徐徐搖頭,道:

“是陛下堅持要率護衛的虎賁郎與新附隴右胡騎至此助戰。

“前夜司馬懿襲長安兩寨時,陛下就已經到了。

“今日淩晨老將軍來找我,我才得知。”

魏延為之一滯,隨即望向東北。

片刻後卻是不知為何毛發倒聳,橫眉怒目而罵:

“倘陛下就在彼處,何以見到司馬懿北渡,仍派鄧伯苗南援?!

“何以還打出龍纛?!

“這是故意把司馬懿誘至右翼,為此處減輕壓力不成?!”

魏延問罷,振甲按劍,疾步而走。

帶起一陣腥風,掀起一片黃塵。

迅疾沉重的腳步,在土砌將台上留下一串清晰的腳印。

待得其人走下將台,卻是根本不往魏昌被圍之處而去,而是原地駐足往東南魏軍兩陣觀望片刻後,突然反身看向將台上的大漢丞相。

振聲請令:

“丞相,下令吧!

“魏昌那陣我看了,魏寇軍勢甚厚,無隙可入,隻帶幾百人從正麵突圍,難以動彈,沒有一兩刻鐘時間鑿不開,救不出!”

隨即扭身往西南一指:“我兩部精銳此刻儘在西南,可先速擊魏寇西南兩陣,得勝後再繞至那東南魏寇身後,彼之精銳既然儘在魏昌前後,則我南麵戰場勝負已決!”

丞相聞言微微一滯,凝眸思索。

魏延所說確是事實,決勝的戰機已經出現,司馬懿一走,魏軍現在幾乎是最後的掙紮。

隻是他們不能知己知彼,還不這麼認為罷了。

魏延仍舊按劍而立,見丞相似有猶豫,當即瞋目相對:

“孔明!

“你從來大公無私,怎的如今竟要為我徇私不成?!

“天子可以為了這天下屢屢以身犯險身冒矢石!

“難道我魏延就會為了自己兒子而失了這大好戰機,讓此戰再多遷延哪怕一刻鐘嗎?!

“告訴你孔明,我兒子多的是!

“但如今敢來前線打仗的天子,隻有這一個!

“你不下令,我便自去!”

振聲言罷,魏延領軍出走,開始往東南方向而去。

將台之上,丞相身側,費禕、胡濟、楊戲等一眾府僚,見魏延如此言語行徑,儘皆無言相對,其後又俱將目光投至長史楊儀身上。

而魏延的死對頭,剛剛才建策讓丞相趁魏昌與百餘龍驤郎被圍,魏軍精銳儘出之際發動總攻的楊儀,此刻望著魏延振甲疾去的背影,亦是神色複雜,默然不語。

好多年沒聽過孔明二字的丞相終於打破沉默,肅然令曰:

“令中軍可戰者儘甲,悉聽鎮北將軍節製!”

一言既出,軍令既簽。

中軍三四千將士但凡能戰者,不論困乏與否,不論渴饑與否,儘皆披甲持戈,列陣南出。

魏延糾結本部四百精銳,率先自通道疾衝出陣。

戰鼓狂擂,令旗前揮。

“——殺!”刀盾手牆列而進。

“——殺!”環首刀斜砍而下

“——殺!”亮銀槍自盾側刺出。

如閃電般刺出。

這群隨魏延練兵十數年的百戰精銳,憑著千錘百煉的肌肉記憶,機械又精準地攻向魏軍甲士所有不能被甲胄覆蓋的部位。

麵門,脖梗,側腹,大腿,甚至於腳板。

慘叫聲不絕於耳。

刀槍入肉聲不斷響起。

肝腦塗地,血肉橫飛。

血腥氣、穢濁氣充天塞地。

如同熱刀切黃油般,既迅速又絲滑地從魏軍軍陣中切開一條二三十步寬的通道。

先前由魏延中軍近四千人接替堅守的西南兩陣,開始在戰鼓與令旗的催動下散開陣勢。

化作鋒矢向前突進,深入到互相為援的兩支魏軍中間的通道內,從側翼對魏軍發起了猛攻。

一時間,魏軍如『山』字一般被魏延本部分割包圍。前麵是漢軍,左翼是漢軍,中間是漢軍,右翼仍是漢軍。

隨著司馬懿揮師往北,本以為今日戰局關鍵已不在此處的賈栩、張靖二將,顯然沒想到漢軍竟還有餘力發動猛攻。

更沒想到漢軍竟敢直麵腹背受敵的風險從陣中深入,倉促之間反應不及,驚駭不已。

待反應過來,想催動兩方軍陣往中間夾擊時,卻發現根本連一步也不能移動了。

僅僅接陣不到半刻鐘時間,西南兩陣就已死傷超過一成,出現了崩潰之勢,而魏延本部三千餘人卻是越戰越勇,徹底散開了原來的陣勢,從八卦陣中離開。

魏延兩陣既散,自中軍頂上前來的漢軍甲士則往前補住空缺。

到了此刻,八卦陣中軍已徹底空心,魏軍倘有一支百戰精銳僥幸衝入其內,斬將奪旗,後果則難以設想。

隻是能特種作戰的百戰精銳,已被司馬懿帶到了漕渠以北。

漢陣東南。

由於距離與煙塵的存在,沒能發現西南戰局已經發生劇變的州泰、魏平仍居後陣指麾。

郝昭、王雙兩名魏將,則率領各自親兵及州泰、魏平派上前來的精銳共四百餘甲士,奮儘全力分割圍殲那五十餘名重鎧漢軍。

相對的,在郝昭、王雙等人將身著重鎧的龍驤郎從中截斷,四麵圍困的同時,從中間突入的他們同樣麵臨腹背受敵的境況。

已存了為國死戰之心的郝昭、王雙二將既然主動承擔了最危險的切入任務,自是身先士卒,奮命死鬥,到了此刻,親衛已死傷殆近,皆隻餘最後數人。

而州泰、魏平派上前來的親衛及精銳亦是死傷近百。

損失雖然慘重,麵對鐵罐頭般的重鎧甲士卻是難以迅速解決戰鬥。

被圍者不過五十三四,近身酣戰一刻有餘,如今仍剩三十餘人,在魏延長子魏昌魏興業的組織下,結成了密集圓陣,四麵抗擊。

環首鋼刀揮舞砍斫,長槍如龍不斷刺出,不時還有弓弩暗中直射魏軍臨陣指揮的基層軍官,打得魏軍不時後退,苦不堪言。

“魏狗敢爾!”魏昌此刻已是殺紅了眼,見身前魏軍甲士皆退,唯有一人竟敢上前,當即大吼一聲挺槍前刺,正刺在那甲士麵額之上,長槍自其人後腦貫穿而出。

前排魏軍見此情狀,被漢軍悍勇嚇得再度後撤數步。

而魏昌一槍收回,卻是不撤回圓陣,反而大喝一聲,繼續奮不顧身挺槍暴衝,槍花飛舞,雖不殺人,卻使得他身前魏軍再度後撤。

而側翼幾名魏軍那漢軍甲士竟離陣而前,終於衝上前來,朝其人沒有重鎧防護的麵額、胳膊、大腿等部位刺去。

守在圓陣另一側的節從龍驤劉桃剛殺一人,對抓準時機離陣殺敵的龍驤郎本不在意。

可定睛一看,發現竟又是那魏延之子後,趕忙大吼一聲,率幾名龍驤郎不顧魏寇的刀槍棍棒頂上前去,而後一邊把魏延之子往圓陣中拖回,一邊四處格擋。

“我說魏大將軍!鄧揚武援軍都快到了,你衝出去做甚!真就這麼想死嗎?!”劉桃沒忍住罵罵咧咧。

陛下讓他聽丞相節度,丞相又讓他聽鎮北將軍節度,鎮北將軍又把自己的兒子魏昌插到了龍驤郎裡,跟他們一起衝鋒陷陣。

結果這廝是個不要命的,殺紅了眼衝起來比誰都快,沒幾下就深入魏軍陣中,他總不能看著軍中第三號人物的長子戰死吧?!

挨了幾槍,胳膊大腿上血流如注的魏昌大罵:“怪我輕敵冒進方致此難!今日便是死在此處,我也無話可說,隻恨害了你們這群龍驤郎,沒有顏麵再見陛下!”

“少廢話!”劉桃大罵。

“我們在這裡拖住這麼多魏寇精銳,就是死,也不算白死了!

“更彆說鄧揚武援軍已到,你死不……”

然而話未說完,一枚羽箭直接將這名節從龍驤的喉嚨前後貫穿。

其人愣神片刻,頗有不甘地瞪大雙眼,越發血紅,而除了喉嚨發出的咕嚕咕嚕聲外,再說不出任何話來,最後失力往後一倒。

魏昌整個人如同被重錘狠狠擊中一般,先是腦袋猛地一懵,再是呼吸猛的一滯,其後本能般跪地扶住那名癱倒在地的節從龍驤,複又上手捂住其人喉嚨。

極其鮮紅極其滾燙的血從他指縫流出。

他頭腦有些空白,想問那節從龍驤叫什麼,覺得沒意義,又想問可有何遺言。

沒等他開口,那節從龍驤卻已是徹底咽了氣,不能再回答他了。

魏昌頭腦更加空白。

然而這節從龍驤的死,並沒有引起其餘龍驤郎衛的恐慌。

隻是不斷替魏昌格擋朝他刺砍而來的刀槍,等待揚武將軍鄧芝的救援。

另一邊,不知是因親衛幾乎儘死還是因血戰而紅了眼的郝昭,見身前王雙一箭得手後再度彎弓搭箭,也無喜色,隻吼道:

“那跪在地上之人,定是這群鐵王八的核心,隻要其人授首,這群鐵王八斷無不可潰之理!”

言罷便不作他念,隻提槍衝上前去,最後幾名親衛緊隨其後。

然而就在其人剛剛衝至王雙身側之時,世界突然慢了下來,一枚帶血的羽箭突然在他眸邊停住,尚有餘熱的血花在他右臉四濺。

慣性讓他衝出數步,待他回過頭來,隻見一片塵埃之下,轟然倒地的王雙目不能瞑。

一枚棱矢自其人右腦射入,左腦透出,其人斷無複生之理。

郝昭茫然四顧,似是尋找箭矢自何處射來,這才發現原來他所在軍陣的東圍,三四千一看就是精銳的漢軍已在衝陣。

而原本抵住他後背的州泰、魏平二將所在軍陣的後部,也已與不知從何處、在何時出現的漢軍甲士廝殺糾纏在一起。

其人轉身扭頭,沒有再多思慮與再多猶豫,隻提著長槍繼續向前衝殺而去。

然而突然之間,原本略顯安靜與沉悶的戰場上,不知為何如天雷乍響一般,猛地爆發出一陣又一陣極度高亢,極度激昂,幾可謂直插霄漢,又可謂裂石穿雲的呐喊。

片刻後,目之所及的戰場,似乎所有漢軍將士都跟被傳染一般,全部變得亢奮,變得激烈。

被太陽炙烤了一日都未能沸騰的戰場,不過短短幾個呼吸間,便驟然變得沸騰熱烈。

“龍旗!”

“是陛下龍旗!”

“龍纛臨陣,吾皇萬勝!”

“大漢萬勝!”

“殺!”

各種亂七八糟口音各異的言語,在十幾個呼吸的工夫過後,或是化作振奮人心的“萬勝”歡呼,又或是乾脆凝練一聲“殺”字大吼。

聲震天地。

鎮北將軍牙纛之下。

本在陷陣殺敵的魏延,聽到這突然爆發出來的劇烈歡呼,先是覺得莫名其妙。

待徹底聽清楚這些呼聲到底在喊些什麼之後,滿身殺伐之氣如鬼似神的虎熊大將驚愕難言。

勒馬登高。

隻見原本掛著鄧字將纛的軍陣,那麵屬於鄧芝的將纛已不知去向。

三麵犛尾大纛取而代之,立於其間,兩前一後,兩高一低,兩舊一新,兩破一全,在東風吹鼓下烈烈招展。

凝目一望。

卻見比那麵嶄新完好的金吾纛旓掛得稍前稍高些許的纛旗,雖褪色斑駁,雖百孔千瘡,卻赫然是一麵正經的天子大纛無疑。

而與這麵略顯破舊的金吾纛旓等高並列的纛旗,雖同樣褪色斑駁,雖同樣千瘡百孔,卻絕非是天子金吾大纛形製。

魏延若有所思間,如同想印證些什麼般再次凝目一望,隨即整個人猛地一滯。

隻見那麵纛旗果然書有五字:

『漢中王劉備』

茫然打馬在原地轉了兩圈。

久遠的記憶陸續浮現。

不知是數息,還是數十息,當魏延終於從久遠的記憶中抽離出來,卻是突然暴發出驚天動地的一喝。

“敢為大王吞之!”

喝罷狠夾馬腹,提起大槊舍生忘死朝魏陣突去。

魏軍震恐。

避之無及。

一輪衝陣結束,其人打馬回頭。

退走百餘步後,卻是再度爆喝。

“敢為陛下吞之!”

挺槊前突。

千軍辟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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