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歲歲:……
女主娘這句話的每個字,她都聽得懂,可為什麼連在一起,她就聽不懂了?
什麼叫皇帝皇後一起上朝,還帶著個公主“旁聽”?
龍歲歲真是好奇,女主娘是怎麼做到如此輕飄飄的說出“我們也去”的話。
是,她是萬能的穿越女,有著無敵的女主光環。
但,這裡也是重規矩、講究禮法的古代啊。
就算大雍朝民風彪悍,對女子的束縛沒有那麼的嚴苛。
可也是相對而言吧。
民風再開放,女子再彪悍,也沒有皇後與皇帝一起上朝的道理啊。
龍歲歲風中淩亂了。
她忽然想起現實中網絡上的吐槽:老祖宗並沒有你以為的保守,相較於很多後世的人,老祖宗更開放、更包容,精神狀態領先某些人不知多少年呢!
雖然……但是……
龍歲歲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小臉蛋都皺成了包子。
韓攸寧唇邊的笑紋愈發的深。
這孩子,還真是有趣兒。
不愧是二郎的親閨女,嗯,都不用做親子鑒定的那一種。
龍歲歲兀自疑惑著,韓攸寧則和乳母一起,快速的幫龍歲歲穿好了衣服。
小家夥太小,頭發又細又軟,就給她紮了兩個可愛的小揪揪。
韓攸寧選了大紅色的發帶,幫女兒係好。
收拾妥當了,韓攸寧就親自抱起了女兒。
剛剛走出偏殿,已經換好朝服的楊複禮也趕了過來。
“阿寧,我來!”
楊複禮不顧自己身上華麗的朝服,伸手就抱過了胖閨女。
喲嗬!
小家夥還真是有些分量。
楊複禮抱穩後,就隻用一隻手,另一隻手,則非常熟稔的牽起了韓攸寧的手。
一家三口,全是盛裝,言行卻還是如尋常百姓般“接地氣”。
宮人們簇擁著,默默的圍觀著。
半路回宮的新君夫婦,還真是總能帶給他們“驚喜”。
一個皇帝,居然親自抱著女兒,還挽著妻子的手……這、這……不說皇帝了,就是朝堂上品級最低的官員也做不到吧。
當然,最讓宮婢驚愕的是——
一家三口來到了太極殿的正殿,陛下並沒有鬆開皇後,也沒有放下小公主。
【皇後娘娘不是帶著小公主,送陛下上朝?】
【他們、他們這是要一起上朝?】
【天哪!天哪!這是怎麼了?是發生什麼大事情了嗎?】
【哎呀,趕緊去回稟太後娘——】
【嗬!我們到了二十五歲就能放歸……你們確定還要去回稟太後?】
【可、可——】
【想想嚴嬤嬤吧,聽說,她已經被丟到了亂葬崗,估計屍體都要被野狗給啃光了!】
楊複禮一家身後的太監、宮女們,瘋狂的交換眼神。
他們有對一家三口的震驚,也有對宮中有大事的擔憂,更有著是否回稟太後娘娘的猶豫。
不過,他們作為近身服侍楊複禮、韓攸寧的宮人,有關“放歸宮婢”的事兒,雖然還沒有公開,他們卻都已經得知。
尤其是宮女們,二十五歲就能出宮啊。
不用在這個幽深、吃人的地方苦熬一輩子,絕對是最大的幸事。
而且,出了宮,也不怕沒有生計。
一方麵,陛下和娘娘都會賞賜離宮的宮女一定數額的銀子。
宮女們在宮中這些年,也都各有積蓄。
這些錢,對於權貴來說,不算什麼。
可在民間,卻是能夠讓人衣食無憂過個幾年。
另一方麵,陛下和娘娘還會提供給宮婢們當差賺錢的機會。
不管是去工坊,還是去女學,都是一份生計。
哦,對了,陛下還私下裡與娘娘討論,對於那些年老、殘疾或是重疾者,亦有安排——慈善堂。
皇後娘娘會建立慈善堂,專門收留一些無家可歸的鰥寡孤獨。
雖然宮婢們覺得,依著她們的本事和多年積蓄,應該不會淪落到慈善堂那種地方。
但,有了這個最後的退路,讓宮婢們對於出宮,隻有期待,再無半點畏懼。
而慈善堂這個地方,也讓暫時無法出宮的太監有了些許期盼——
他們是無根之人,就怕老了以後無人照拂。
所以,他們在宮裡拚命的往上爬,就是想要多弄錢,能夠有錢養老。
娘娘弄了慈善堂,連普通百姓、陌生人,娘娘都願意管,更何況是曾經在宮裡服役多年的奴婢?
太監們忽然發現,韓皇後比鄭太後更靠譜。
鄭太後確實給了權利和金錢,可問題是,在權力傾軋的後宮,有多少太監能夠活到出宮,享用主子賞賜的富貴?
數量寥寥無幾啊。
這是妥妥的有錢沒命花啊。
與其這樣,還不如“不鬥”。
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當差,不摻和貴人的事兒,熬到老了,或是陛下、娘娘再開恩典,讓他們這些太監也有早早出宮的一天。
還能動彈,就去工坊做工。
若是不能,那就是去慈善堂。
或許沒有什麼大富大貴,但總能得個善終啊。
韓攸寧的一個“放歸宮婢”,就讓宮女和太監都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比如此刻,若是換成以前,他們一定會想方設法的第一時間回稟鄭太後——新君要搞事情啊!居然帶著皇後、公主上朝。
可現在,不隻是宮女猶豫,就連太監也在反複衡量。
十幾道目光在半空中激烈交彙。
片刻後,眾人達成了共識——
他們低下頭,垂著手,畢恭畢敬,宛若泥胎木雕。
嗯嗯,既然是木頭做的、泥巴捏的,那麼自然聽不到、看不到,也不會說話嘍!
楊複禮、韓攸寧不知道,他們夫妻搞的這一出,直接把身後的宮人們全都弄成了雕塑。
呃,好吧,其實不隻是宮人們,淩晨四五點就起來上朝的文武百官,習慣性的下跪行禮,抬起頭來時,看到高台之上站在的兩大一小三個身影,也都全都愣住了。
什麼情況?
我、我怎麼好像看到韓皇後了?
話說這不是在做夢吧?還是說,我才四十歲,就已經老眼昏花?
韓皇後?小公主?!
一群官員風中淩亂,仿佛集體被點了穴,一動不動,也說不出半個字。
直到楊複禮將龍歲歲放下,並扶著韓攸寧坐下後,自己也在一側坐定,烏壓壓的人群中,才總算有人率先反應過來。
“陛下!為何皇後會出現在朝堂之上?”
說話的是左仆射,也就是鄭太後的父親。
鄭仆射也算是三朝老臣,雖然成了國丈,但大雍朝並不十分限製外戚。
再者,鄭仆射除了是外戚,他還是一等世家鄭氏的掌舵人。
他位居高位,可不是靠著殷勤關係,而是世家的支持,以及自己的才乾。
按照輩分,鄭仆射還是楊複禮名義上的外祖父。
雖然沒有血緣,但禮法就是禮法。
私底下見麵,楊複禮也要客氣的稱呼一聲“外大父”。
當然,朝堂之上,隻有君臣。
鄭仆射是臣,可他更是曆經三朝,總攬中樞二三十年的老臣。
不是顧命大臣,也是先帝重用之人,是有勸諫“小皇帝”的資格的。
而今日,鄭仆射估計也是被驚到了、氣狠了,竟失了分寸,沒有太過委婉,而是直接詰問。
“啊?是左仆射啊!左仆射快免禮!”
嗯嗯,楊複禮知道,此刻就是他裝傻充愣、胡攪蠻纏的時候。
他故意沒有接鄭仆射的話茬兒,而是像個仁愛、包容的帝王般,非常客氣的讓鄭仆射免禮平身。
鄭仆射:……你個豎子!你少在這裡顧左右而言他。
“陛下!老臣跪與不跪,並不重要。”
“皇後乃內命婦之首,豈可出現在朝堂之上?”
鄭仆射還就不起來了。
他跪在地上,雙手高舉笏板,大腦快速的組織語言,準備狠狠的噴一噴這對不知規矩、枉顧禮數的夫妻。
然而,不等鄭仆射開口,楊複禮就先說道:“怎麼不能?皇後是朕的妻,妻者、齊也!”
說到後半句的時候,楊複禮一臉的驕傲。
仿佛在說,鄭仆射,朝堂諸公,看到了吧,朕不是不讀書、不懂規矩的小混混。
朕就知道“妻者齊也”的道理。
那“沾沾自喜”的模樣,仿佛一個被人看不起的學渣,終於學會了什麼至理名言一般。
鄭仆射和百官們:……
知道一個“妻者齊也”有什麼了不起的?
呃,好吧,這確實是規矩。
可,作為一個男人,一個皇帝,應該讀聖賢書,懂得治國安民的策略。
這點兒小道,也值得炫耀?
等等!
鄭仆射發現,自己居然又被這個小混混給帶歪了。
明明現在說得是皇後上朝的事兒,怎麼扯著扯著就成了皇帝該讀書、明理?
也不算不對!
皇帝確實應該多讀書,多明白道理,否則,也不會做出讓女子走上朝堂的昏聵之舉。
“陛下,妻者齊也,沒有錯!但,夫妻有分工,男女有尊卑。”
禮部尚書不愧是掌管禮部的人,就是通曉禮法,他趕忙站出來,指出楊複禮最大的問題:陰陽不分,乾坤倒置!
牝雞司晨,女子當道,此乃亡國之相啊。
“哦!原來是這樣!”
楊複禮一副受教的模樣,他忽的話鋒一轉:“男女有尊卑?那君臣呢?可有尊卑貴賤?”
龍歲歲看得分明,皇帝爹說到這裡的時候,整個人的氣勢就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