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兒郎當、嬉皮笑臉,瞬間變成了沉穩霸氣、鋒芒畢露。
龍歲歲甚至在楊複禮身上感受到了那種身為帝王的威儀。
不是疾言厲色,無需歇斯底裡,隻是淡淡的一個眼神,就能展現出什麼是睥睨天下,什麼是萬萬人之上。
“非常好!皇帝爹非常能打,不隻是在後宮嘎嘎亂殺,在朝堂上,也絲毫不懼這些權臣、重臣……哈欠這一次,果然可以躺贏了!”
龍歲歲一邊想著,一邊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沒辦法,這具身體才三歲,正是需要睡眠、長身體的年紀。
淩晨三四點鐘起床,對於一個三歲的幼崽來說,真的太嚴苛、太不可思議了。
龍歲歲的龍魂待在這麼一具小小的身體裡,很難控製呢。
那眼皮子仿佛被塗了膠水,怎麼都睜不開。
還有小腦袋,也一下一下的,像個瞌睡蟲。
小哈欠一個接著一個,想要強忍著困意,像楊複禮、韓攸寧一般清醒的大殺四方,真的太難了。
龍歲歲表示,龍龍做不到啊!
關鍵是,她沒有必要這麼做——女主娘是萬能的瑪麗蘇穿越女,皇帝爹是可流氓可帝王的忠犬戀愛腦還能愛屋及烏的是個女兒奴,龍歲歲作為他們的女兒,不躺平都對不起這麼優秀的父母呢。
睡覺!
必須睡覺!
誰家好幼崽三四點鐘就被薅起來啊。
很不人道的,好不好?
龍歲歲原本被安置在楊複禮身側的小小座位上,擔心女兒會坐不住,楊複禮還非常貼心的命人給準備了兩個大大的引囊放到兩側。
龍歲歲原本還是坐著的,但確定皇帝爹很能打,根本不會在朝堂上吃虧,龍歲歲就開始任由睡意侵擾,胖胖的、矮矮的小身體,東搖西晃,最後直接靠著個引囊就開始睡了起來。
小家夥估計是真的很累、很困,一秒入睡,還能打著淺淺的小呼嚕。
楊複禮正在跟鄭仆射激烈交鋒,卻也沒有忽略身邊的妻女。
娘子,還好,端坐在他的身邊,哪怕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隻是一個眼神,就能讓他平添無儘的勇氣與力氣。
女兒,呃,女兒就、就——
楊複禮的耳朵動了動,他隱約聽到了細小的鼾聲。
垂下眼瞼,目光微微下移,果然看到了已經睡著的胖閨女。
白白胖胖的小公主,穿著大紅織錦的襦裙,頭上兩隻小揪揪,隨著呼吸,似乎都在微微顫抖。
粉嫩嫩的嘴巴,微微張著,嘴角還掛著一絲口水。
哎呀,阿昭真是太可愛了。
軟軟糯糯,渾身都散發著奶呼呼的香味兒。
隻是,這樣睡,似乎不太舒服吧。
楊複禮的手,絕對比大腦反應更快。
下一秒,他就彎腰、抄手,將胖閨女抱到了懷裡。
高台下,鄭仆射還在慷慨激昂的辯駁皇帝的話,他簡直就像個鐵骨錚錚的忠臣般,苦口婆心的勸諫著昏聵的小皇帝。
鄭仆射覺得自己的發揮極好,有理有據、鏗鏘有力,這般氣勢下,新君就該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果斷認錯,並當場將韓皇後一介婦人趕出朝堂。
然而,就在鄭仆射還在恣意輸出的時候,他的眼睛忽然瞪大,聲音更是戛然而止。
他、他看到了什麼?
楊複禮居然抱起了一個孩子?
哦,這應該是就是帝後所出的公主,單名一個昭字。
等等,不對啊!
楊複禮居然抱著小公主?
哦,是了,剛才上朝的時候,楊複禮不隻是帶了皇後韓氏,還牽著一個幼童。
這幼童應該就是公主楊昭。
所以,此刻楊複禮抱著的就是楊昭。
不對!大大的不對啊!
這裡是朝堂,韓皇後一個女人出現就已經夠倒反天罡、匪夷所思了,楊複禮這豎子,居然、居然還把孩子抱到了懷裡。
他當這朝堂是什麼?
是哄孩子的地方?
鄭仆射大概是生平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兒,堂堂三朝元老,都被刺激的開始在心裡胡亂刷屏。
還是禮部尚書,更懂“禮”,抬眼看到楊複禮的小動作,而身邊站在的鄭仆射又卡了殼,他便再次抱著笏板,躬身道:“陛下!不可!朝堂乃議政的地方,閒雜人等不可亂入。”
“陛下貴為九五之尊,神威不容褻瀆——”您怎麼能當眾抱孩子?
楊複禮正在給女兒調整一個舒適的睡姿。
女兒被抱在懷裡,並沒有被驚醒,反而吧唧吧唧小嘴兒,頭一歪,緊緊靠著他的胸膛又甜甜的睡著,整個過程,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看到女兒這般可愛,全身心的信賴他,楊複禮隻覺得自己的胸口,都被這白嫩軟糯的小團子給填滿了。
至於鄭仆射的無語,以及禮部尚書的勸諫,楊複禮倒也不是全然沒有在意。
他坐的高嘛,自然能夠居高臨下的俯視全場。
尤其是禮部尚書,他開了口,所說的話,更是直接針對小公主。
妻奴楊複禮,已經進化成了妻奴女兒女,他如何能忍。
抱穩女兒,楊複禮抬起了頭,截住了禮部尚書的話茬,他繼續用“歡喜”的語氣說道:“朕是九五之尊,神威不容褻瀆?哈哈,說得好!王尚書說得好啊!”
嗯嗯,又是熟悉的套路。
先嬉皮笑臉,故作驚喜,接著就是話鋒一轉,鋒芒畢露:“王尚書,隻可惜,江南的氏族與官員們,似乎並不這麼想呢。”
王尚書出身琅琊王氏,亦是大雍朝的頂級世家。
不過,前朝戰亂,衣冠南渡,很多世家遷徙到了江南。
他們這些僑姓氏族與當地氏族的關係有敵對亦有聯姻,雖是北地的世家,卻在江南生活了近百年。
百年的時間,讓這些家族在江南各地落地生根,迅速擴張。
隨著大雍朝的建立,遷都長安,江南似乎不再是權力中心。
但,江南依然非常重要。
一來,江南富庶,乃魚米之鄉。
二來,江南多才俊,世家聚集,人才薈萃。
想要徹底穩固江山,楊複禮就要真正的掌握江南。
除了政治上的需求外,也有糧食等物資的實際需求。
對此,韓攸寧給楊複禮指定了一個極大的計劃——貫通南北、南糧北調……可開鑿大運河。
楊複禮對於娘子,不能說言聽計從,卻也是從不懷疑。
且,開鑿大運河的計劃,並不是韓攸寧的首創。
早在先帝時,就曾經討論過這件事。
南方與北方交通不便,太過阻礙發展。
開鑿大運河,利用水路,貫通南北,絕對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盛舉。
可惜,就是太過盛大,所耗費的人力物力財力等,都是無法計數的。
先帝剛剛提出這個想法,戶部尚書就先跳出來現場給先帝算賬。
劈裡啪啦的一通數字,先帝聽得頭暈腦脹,心肝發顫啊。
因為,戶部尚書的所有話都能夠總結為兩個字——沒錢!
其實,除了沒錢,所需要征調的民夫、勞役也太多。
勞民傷財啊。
一個弄不好,還會重蹈“始皇修長城”的覆轍。
先帝:……怕了怕了!
修個大運河,就被噴成了始皇暴君,沒準兒還會遺臭萬年,這誰受得了?
不能修,那就先放一放吧。
不過,先帝也不是完全放棄了。
不能大張旗鼓的大興土木,那就暗中進行測繪、設計等等。
所謂開鑿大運河,也不是真的重新開挖出一條新的河道,而是將原有的幾處河道進行擴展、延伸。
先帝便找了工部的官員們,前去各處河道,實地考察,記錄數據,繪製圖紙。
先帝一朝,似乎並沒有做成一件大事,但不管是科舉選士,還是開鑿大運河,先帝都給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楊複禮登基,繼承的不隻是皇位,還有先帝所做的這些準備工作。
除了先帝的遺澤,楊複禮還有韓攸寧這個穿越女做最強輔助。
韓攸寧提出的觀點,正好跟先帝的計劃重合,楊複禮也就決定,他在位期間,一定要將大運河修繕完畢。
不過,做事情最忌諱紙上談兵。
楊複禮與韓攸寧一番商量,夫妻倆便找了個類似“先帝托夢”這種聽著就很離譜、旁人卻無法辯駁的理由,一起去了江南。
他們要進行實地考察。
不隻是大運河,還有江南那盤根錯節的世家門閥。
大運河還好,舊時的河道就擺在那裡,帝後夫婦隨看隨有。
江南的眾世家,可就沒有那麼好相與了。
意料之中的意外發生了——
“朕的聖駕在杭城遇刺,刺客身份隱約指向了當地豪族……”
楊複禮秉承著流氓原則,才不會有什麼遮掩、委婉。
他張開嘴就是直接說,“說起來,那家豪族姓王,朕不精通譜係,還真不知道杭城王氏,與王尚書是否是一家啊!”
王尚書都驚呆了。
不是,陛下!
刺殺皇帝這種動輒牽扯九族的事兒,多嚴重啊,非常需要嚴謹。
就算您是皇帝,想要問罪,也要有確鑿的證據。
可,似乎,皇帝在江南遇刺,並沒有什麼證據。
刺客是死士,失敗後,就當場自儘,連個活口都沒有留下。
否則,楊複禮早就在江南就發作了,又何必等到回京?
沒有證據,您怎麼能在朝堂上信口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