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軒。
廬州人,二十三歲,是個學生(過去式)。
去年大學畢業,目前自由職業者,又稱社會閒散人員或預備役公務員。
十八歲的時候破解了胎中之謎,完成前世今世的記憶人格統一。
上輩子的白軒是撞大運走的,當時也才二十七歲,是個剛剛進入職場沒幾年的社畜。
兩個世界似是而非,存在許多共通之處,卻也有許多不同所在。
平行世界。
同素異位。
遇事不決。
量子力學。
隨便如何解釋都可以,畢竟投胎轉世和重生這件事本來就很不科學。
白軒當時也不是沒考慮過是不是該努力一把,活出點人樣來。
他雖然不至於飄到在高考時候謄抄一篇《滕王閣序》或者《嶽陽樓記》出來,但隨便做個文娛類的文抄公卻也不是一件難事。
然而,很快他就沒有了心思去關注如何變成風口上的豬。
因為隨著破解胎中之謎而到來的,還有一扇門。
這扇門的來曆連白軒自己也不清楚,至少他上輩子從未見過。
這扇門通體漆黑,旁人都無法看見,隻有白軒能夠窺見。
起初他還以為這不過是一種幻覺,不過它的確是可以觸碰到的,觸感上和水極度相似。
好奇心的驅使之下,白軒最終還是推開了這扇門。
然後他便穿梭抵達了另一個異世界。
這是一扇通往異世界的門扉。
因為其外形酷似一口井,且其中會倒影出不完整的暗月,因此白軒將其稱之為‘暗月界門’。
第一次穿越的時候,白軒在異世界停留了大約一個小時左右,以此方式確認自己並不是在做夢。
有了這麼個大玩具後,白軒的興趣愛好迅速轉移到了這方麵,並且從十八歲開始就開始研究這扇門的相關功能。
並且在來回反複十次的驗證後,他得出了有關於‘暗月界門’的相關規則。
【一、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速並不對等,不論去往異世界的時間有多久,現實世界的時間最多不超過一天,反之亦然】
第一條規則尤為重要,白軒對此反複驗證過了十次以上,耗時一年,每一次穿越都固定記錄時間進行對比。
最終得出的結論是‘一旦在異世界停留時間超過二十四天以上,現實世界的時間最多隻經過二十四小時,不會繼續增加,反之亦然’。
他最長時間停留在異世界是九百零七天,返回後,現實世界也隻是經曆了二十四小時的時間變化。
【二、跨越暗月界門的並不是身體,而是意識,因此任何物品無法攜帶過去,也無法拿取回來】
一旦跨越過暗月界門,自己的身體就會強製陷入沉睡。
在異世界活動的時候,使用的並不是自己的軀殼。
這第二條規則,白軒在最初穿越的時候就已經意識到了。
因為當時僅僅是兩百多個月孩子的他,第一次跨越暗月界門後變成的對象,根本就不是人類,而是一頭山間的獵豹。
從人類變成野生動物的體驗可謂是相當稀奇,但也是相當的不適應。
特彆是當時這頭獵豹已經相當年老體衰了。
十八歲的年輕人精力旺盛,一下子變成高壽的動物,各種關節痛都來了,自然是忍不了太久。
不過好在,僅僅在第三次跨越過暗月界門的時候,白軒就一勞永逸的解決了相關問題,並且試探出了第三條規則。
【三、異世界的軀殼死亡後,靈魂意識會返回現實世界】
年老的獵豹本就體能衰弱。
再加上白軒當時還在努力的馴服獵豹的手腳和尾巴,稀裡糊塗的樣子完全成為了獵戶眼中的績效。
簡簡單單的地刺陷阱加弓箭,白軒的第一條命當場白給。
第一滴血交出去了。
雖說臨死體驗不太好,但得出了一個相當重要的結論。
異世界裡不論怎麼死,被消耗的都並不是自己的生命。
或者說,白軒在異世界裡本就是域外天魔,因為是強行征用的軀殼,所以哪怕是死了也對自身並無損害。
不過這樣自然會引申出第四條規則。
【四、一旦軀殼死亡,在下一次穿越時,會重新獲取新的軀殼】
所以第四次穿越時,白軒獲得的軀殼便是一名漁夫……
釣起來的魚。
……好嘛,甚至在食物鏈上還倒退了好幾級。
本來白軒想著這一次死了算逑,大不了我把這條小命給你交了,上了桌你還得誇我一句真香!
結果倒是運氣不錯。
因為這條魚賣相極好,有紅尾金鱗,被當做祥瑞送了去貴人手裡,被養在了湖裡。
平日裡白軒穿越過去也沒事可做,反正有人喂食,不愁吃喝,也就靠在水邊聽著人說話。
有些人就喜歡在喂魚或者釣魚的時候談心說話,往往說的也都是些重要的話,藏著不少信息量。
而通過這次的魚生經曆,白軒也從這柳氏一家子各色人等口中了解到了異世界的部分情況。
這異世界明顯不是尋常的古代封建王朝。
它是存在怪力亂神之事的。
雖然都是聽說的,但這群人口中提及的‘真修’數量不在少數,且說的十分肯定確鑿。
這使得白軒頗感興趣。
倘若這真的是一個擁有神仙妖魔的世界,誰還甘心繼續做一條錦鯉啊。
於是他尋了個好日子,大啖同事……把魚給活活撐死了。
換號!
然後也是輾轉了足足數次後,浪費了好幾條生命後,終於在第八次穿越暗月界門時,獲得了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
並得知了第五條規則。
【五、動物的靈智未開,因此意識覆蓋十分容易;人則不然,幾乎都是借屍還魂,身體原主已是一命嗚呼了】
這一次白軒穿越後,進入了一名流氓青痞的軀殼中,他是喝多後,醉死在路邊的。
白軒自然不會放棄來之不易的機會。
找準機會了解這個世道的相關事宜。
並很快得知了當時他所處於的地方……乃趙國國都旁的郡下。
時代大戲名為春秋爭霸。
倒是和曆史上的中國頗為相似。
但也存在許多不同之處。
因為這個世界的生產力水平怎麼看都有些太高了。
白軒第一次看到足足三層樓那麼高的純手工木製攻城戰傀的時候,整個人都麻了。
布什·戈門?你管這個叫機關術?
它怎麼看上去這麼像無敵鐵牛啊!
寫作‘春秋戰國’,讀作‘秦時明月’是吧?
白軒這一次的生命周期也很短暫,隻有三個月,他的運氣不是很好。
隨著楚國的戰事一開,他很快就被抓了壯丁入伍,又因為這幅身體太虛,首戰中被對方一名千夫長斬於馬下。
不過死的不冤枉。
對方那一刀揮出來,足足三丈遠的刀氣,給他連帶著周邊小兵一起秒了。
白軒至今都認為,當時在那一刀下,自己死的可血帥了。
……
倒了一杯涼茶,青年打開了窗簾,讓陽光透進來,下午一點的陽光正好,灑在身上,讓人覺得懶洋洋的。
他此時就像是終於打通關了一款很難的遊戲,其他什麼事都不想做,隻想安安靜靜的坐在這裡,享受餘韻,慢慢回味。
同時做一下此生總結。
“這一輩子倒是過的足夠長了,居然能活到三十多,還是浪死的。”
“該做的事都已經做完,確實沒留下什麼遺憾。”
“隻可惜,最後一場沒打痛快。”
“龍脈在手,反倒是侵蝕了作為陸地神仙的根基。”
“縱然是謫仙,一國之氣運對真修是天賜、也是毒藥。”
“倦知還的進步速度倒是比預想的更快……倒是低估了這二娘子了。”
白軒看向窗外,自言自語的說著話。
在旁人眼裡,自然無從得知白軒到底是獲得了什麼樣的經曆和收獲。
那些人事物,對白軒而言,既是真實存在之事,又像是一場無法被佐證的幻夢。
畢竟都是發生在另一個世界的故事,與現實世界的華夏無關。
在另一個世界呼風喚雨、驅雷掣電,在這裡也得做個守法公民。
要說從陸地神仙變成普通人的落差感,那自然是有的。
不過不算多麼強烈。
就當是做了一場夢,醒來還是很感動。
將兩邊的事分開看待,如此才能活的自在些。
“終歸都算結束了,也該放下了……”
他站在窗邊,望著春暖花開的場景。
經曆過生死廝殺的煞氣、屠了大秦皇城的血腥氣息、曆經時代更迭的滄桑變化都在點點滴滴的消融著。
像是在陽光下一點點的把自己漂白。
從那位絕世劍仙一點點的褪去傲骨和冷冽,拋下全部責任重擔,舍去一身驚世駭俗的修為,逐漸的恢複成一個正常且普通的小市民。
這在真修的理念中叫做重拾本心。
人生最難做的事恰恰是忘卻和放下。
但那些對於白軒而言並不算一件難事。
天下第一的名頭那麼重,他想拿起便拿起,說放下就放下。
至少在心境修為這上麵,早已做到了旁人幾輩子都達不到的境界。
正可謂念頭通達,隨心所欲不逾矩。
他輕輕吐出一口氣。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
說了一半便自行打斷,搖了搖頭否定。
“不,不對,這句詩不太符合現在的情景。”
他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語的重新念道。
“何須春風憐花意。”
“仍是人間一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