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鬆蓮家裡擺開了酒宴,朱秀福、季上體二人被推坐上首席。錢茂國、錢茂圃、錢鬆舟、錢鬆鳳連同東道主共計七個人坐在一起,樂哈哈地飲酒。季上體呷了一口酒,說:“鬆蓮呀,你這茶館開起來,生意肯定好得不得了。茶館開在莊中央,周家澤人大凡家裡有事,四麵八方的都會往這裡奔,甚至還有外莊人也來喝茶。”錢鬆蓮笑道:“我們江北人沒個早上起來喝茶的習慣,江南人起早喝茶,個個去。茶館裡最容易結識外界各式各樣的人,想找交易做的人就得到茶館裡喝茶。我茶館開起來,就怕一天到晚沒幾個人來喝茶。”朱秀福拍著胸口說:“鬆蓮呀,你彆犯愁,你把茶館開下來,莊上凡有事,我們都到你這裡來喝茶評理,這叫開茶會,茶資一律由當事人做東。上體、茂國,你們兩個人說呢?”季上體、錢茂國二人一附和,整個桌上的人全都“嗨嗨”大笑了起來,……
李義潮、王正桂兩人路過十字街,聽到茶館裡麵吃喝的人發出難聽的笑聲,感到不知是個什麼滋味。李義潮唉聲歎氣地說:“莊上這些市麵人物湊集在一起,能有什麼好事啊,無非想玩人。”王正桂拉了李義潮一把,提議道:“我們說話跑到遠處說。這些蟲專門想吃人,你說了他們的壞話,他們聽到了,馬上就一齊來算計你。”
“我曉得呀,莊上有名的八虎,今晚坐在裡麵喝酒的就來了五個。”“唉,錢鬆奎他怎不曾坐到裡麵喝酒呢?”“哎呀,他個蒼蠅虎老在外邊跑生意,還又給人家包打官司,南走北奔。”王正桂壓低聲音說:“我們莊上的這些蟲,哪個都遭惹不得。朱秀福雖然不在八虎之內,依我看,他比八虎裡的哪個都凶,都蟊,眼睛一勒,什麼天王老子都不認。”
季時龍聽到他們二人說話,便走出來打聽,說道:“唉,你們都說我們莊上有八虎,可我隻曉得三四個人,弄不清楚到底是哪八虎。”李義潮說:“嗯啦,我們三個人說說看。”三個人所說的湊起來,便是這麼八個人:困山虎潘金玉,矮腳虎季上體,閉眼虎錢鬆鳳,壁虎錢鬆舟,蒼蠅虎錢鬆奎,笑麵虎吳萬春,西北侯錢茂圃,東北侯錢鬆蓮。
王正桂不解地說:“好玩的,前麵六個人稱虎,後麵兩個人怎稱侯呢?”李義潮笑著說:“莊上西北角落奔西灣的一方,平時說話都是錢茂圃說了算,而錢鬆蓮則在莊上東北角落奔三角池、陳官莊、陸家莊的一方稱王稱霸,所以他們兩個人就稱侯。”季時龍說:“他們這八個人是下八虎,聽說以前還有個上八虎,不曉得是哪八個人。”李義潮說:“年代久遠了,我隻聽說廟裡有個脫艾和尚,叫禿頭虎,因為吃大煙吸毒,經常做壞事,作惡多端,被區長駱同昌派人下來收拾,給活埋掉了。”
王正桂抬起手說:“聽說駱同昌是東台縣縣長董寶森的乾兒子,他的字號叫壽卿。”李義潮說:“這些人勢力大。世上當官的都有個來頭,所以人們說,朝中無人莫做官。嗨嗨,你們夠曉得呀,這句話裡麵有兩層含意,一是平常人根本做不了官,官場上沒人舉薦你。這第二層含意是你做上了官,官場上沒你的人,你做了官就彆想得個安穩,終究有一天被人算計住。從高處要麼不跌下來,一旦跌下來就不得輕巧,甚至立即要了你的身家性命,妻兒老小,諸親六眷都跟在你後邊遭災遭難。”“是的,官場上爭權奪利,爾虞我詐,鉤心鬥角,激烈起來就如同瘋狗,什麼虐毒的事都做得出來。這人啊,還是在民間裡做個普通老百姓的好,窮就窮的罷,哪個遇到災難,窮人還能伸出手來相互幫幫的。”
季時龍突然喊道:“李家尖失火了!”王正桂抬眼一望,說道:“不好,好像是李登厚家的草屋燒起來了,我們趕快去救火吧。”李義潮說:“算了吧,等我們繞過莊前橋,跑到跟前,那草屋早就燒光了。我們三個人要麼跑到那李家尖望望還差不多。”三個人便快步往莊前橋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