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倚山唉聲歎氣,走進夥計住的茅草屋裡說:“不曉得哪裡來的鹽侉子,領頭的叫李副成。我說我家不差鹽,他哪肯聽我分說,硬是撂下八包鹽,說下次來秤稻。”阮老三問道:“要秤多少稻子給他呀?”
“秤四石稻。”周雷吃驚地說:“不得了,一包鹽竟然要秤半石稻子,這不是殺人嗎?”馮倚山垂下頭說:“有什麼辦法他呢?鹽侉子手裡有槍,哪個敢跟他們玩硬的,隻好忍氣吞聲。”阮老三站起身說:“老板呀,今日我們做什麼活計?”馮倚山說:“家裡茅缸滿了,你們兩個人把糞挑上船,戽到南邊河邦八畝高田上。吃過飯後,到蝦灣扒泥,把幾個塘都扒滿了,黃花草、苕子長上來後,弄到裡麵做渣子。”兩個夥計聽了主人吩咐,便走出茅草屋乾農活去了。
安徽過來的土匪與國民黨軍隊流落在民間的遊兵散勇麇集在一起,到東台鹽場低階向鹽民強行購買,而後又販到泰州裡下河地區強行攤派。
一條鹽船停靠在農民史俊才的碼頭上,船幫壓得低,漂浮在水麵上的幾個菜葉子一漾一漾的。
鹽匪解水胤急乎乎地跑到史家碼頭說:“不好了,老大,這個莊子那東邊有一戶人家不要我們的鹽,說我們托私鹽托得太多,叫我們滾了走。”頭目李副成暴怒地說:“媽的,老子的鹽哪個敢不要,要麼他的頭沒曾長在脖子上。”另一個鹽匪名叫吳承邦,這會兒跑過來稟報:“老大,不好了,那東邊的一個人家,家裡有十幾個壯漢,他們個個都說他們莊上不需要這麼多的鹽,叫我們弄到彆的莊上去。”李副成擦了擦手,想了想,吐著唾沫說道:“吳老四,這樣吧,你去對他們說,這次攤派鹽,大戶人家五包,人口少的人家就兩至三包。眼下還可以欠賬,下次我們來收賬。你們如若回掉我們,底下還要有人來推銷,下回來的人推托的可就不是這麼些了。不如收下我們的鹽,以後就不會有人來你們莊上銷鹽,我們的鹽可是上等的鹽,你們拿到手的都是好貨。去,話要說得好聽一點。”吳承邦討得主意,轉身向東去了。
迫於鹽匪軟硬兼施,大河南的人家都被推托了私鹽,鹽匪隨後將船帶到河北。
莊上人膽小,一個都沒有抵製。小頭目張秀來到船上,笑眯眯地說:“老大呀,周家澤這個莊子的人並不怎麼犯忌,照這樣下去,我們的鹽馬上就要銷完了。”李副成擺著手說:“開頭你們說這莊上托私鹽托不掉,我叫你們換個說法,你看,這不就成了嗎?”張秀點點頭,說:“是的,做生意要靈活,不能硬碰硬,和氣生財的嘛。”李副成拍了拍嘍囉的肩膀,得意地說:“你曉得嗎?做生意不能打死老虎,先禮後兵,舉手不打笑臉人,尤其是我們這些外地人頭一次到生地方,最要注意這點噱頭門道山。”嘍囉馬上稱讚道:“老大,你可是有辦法的人啦,我們跟了你,到哪裡都不會吃虧的。”船上的幾個鹽匪都笑哈哈起來了,如同陰暗角落裡的癩蛤蟆叫得歡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