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初上,華彩繽紛。
今晚街上的人也不少。
如織城因為舉辦這次拍賣會,花銷並不少,但是因為外來人員的流動觀光,抵消掉了城中存在的那些罪惡氣息。
城中的一些普通的人族或妖族的日子都好過了些,在他們感覺,連呼吸都輕鬆了許多。
這兩年,城中的普通人多了些,因為那位城主大人要打造一座商貿之城,自然城中要多一些正常人,這樣才方便“轉型”嘛。
不過這座城前幾年混亂廝殺的日子並沒有過去太久,那些亡命之徒也都是收編在了城主府的統治之下,不知城主是打算留下他們還是如何。
留下他們,固然可以對這座城有更強大的統治力和掌控力。但是那些人個個都是罪犯,就算他們能被約束住,不在城中作亂,或者欺負普通人,可他們過去犯下的罪過真的不會被再次翻出來嗎?真的就過去了嗎?
這是羅玉年的發問。
他不是在問誰,隻是和蕭一風走在前往城主府的路上,隨便的聊天。
到了某處空曠的街道,這裡已沒有了店鋪,但是人流並不少,都是覺得自己有資格來參加宴會的人。
羅玉年依舊憑借著那張金色材質的帖子,走了正門的快速通道。
某個仆人領著他們穿園過廊,來到了一處廳堂。空闊的廳內擺下了二十餘處方長的案桌。
仆人鞠躬,無聲告退。
在進到這裡的路上,蕭一風觀察道這城主府很多地方都是新翻修的模樣。破舊的痕跡與新刷的漆重疊在一起。給人一種不適應感。
幾人開始尋找座位。
蕭一風向廳內望去,來者不過寥寥。
在少數幾張有人落座的案桌旁,他看到了那兩個綠色的身影。
梵離音不知何時發現的他們。她看著這邊,見蕭一風同樣望過來,她隨手摘下遮臉的紗巾,淺淺一笑,嫵媚靈動。
羅玉年笑著示意詢問蕭兄怎麼辦?
蕭一風望向小白,也在詢問。
小白撅撅嘴,看著蕭羅二人輕輕點頭。
羅玉年拍拍手掌,拉著蕭一風走了過去。
見他們走過來,梵離音當即起身。
“梵小姐,好久不見。”蕭一風先是打了聲招呼。
梵離音淺笑點頭。
蕭一風又轉頭看著梵莫莫,小姑娘今日倒沒背著她那杆銀槍,也許是收進了儲物空間。
“莫莫姑娘好。”蕭一風同樣打招呼。
不知為何,梵莫莫倒沒了以前那股子對蕭一風的不客氣勁,嘴上竟也有了笑容,對蕭一風點了點頭,讓他頗為驚訝,甚至有點“受寵若驚”。
“蕭公子,李公子,多謝你們拍下的虹煙霞枝,我已經派人送回我的鸞族了。真的非常感謝,這味藥材是為了救我的長輩,你們的幫忙我實在不知如何回報。”梵離音聲調軟軟,是個男人聽了都會心疼。
也許她真的為得到這虹煙霞枝費了很多心思吧,還好拿到了。蕭一風如此想到。
從她的話語中,蕭一風還想起一件事,如今在這城主府中不可再稱呼羅玉年為羅公子,他現在是名為李召的富家公子。
“李公子”笑著說了兩句,“大家都是朋友,不必客氣,坐吧坐吧。”
梵離音的案桌在廳內稍前偏左的位置。
蕭一風坐在她的後麵,小白和他坐在一起。梵離音臨轉過去之前還看了她一眼,不過小白倒是沒什麼反應,隻裝作看不見。
大家都默契地沒有提起昨天的事情。
小白突然變得聽話的原因很簡單,不是她的脾氣一夜之間突然改了,而是她昨天真的感覺到了。
她讓蕭一風傷心了。
羅玉年坐在小白的鄰桌,小鶯陪著他一起。歌燕語都沒有來,說是更喜歡逛街買東西,和羅玉年要了不少錢。
每張案桌都剛好坐下二人,場間放了二十餘張案桌,說明廳內的客人應該隻會有不超過五十人的數量。
最上麵的位置放了四張案桌,應該是如織城實際的四位統治者的位置。
羅玉年在平常的日子裡,嘴巴是閒不住的,不是說他要吃很多東西,而是喜歡說話。詭秘奇譚,野史正傳什麼都說。
如今身處罪城,當然說的最多的還是罪城的八卦或趣聞。
蕭一風由此了解到,罪城的城主是個魚精,鯉魚精。在羅玉年嘴中,這條鯉魚的運氣著實好。他在人族那邊到處廝混,幫助一些很大的勢力做些臟活,犯下了不少案子,但也著實撈了很多好處。有的人為了不被發現這些醃臢事,打算做掉他,消除痕跡,他被逼無奈,最後才跑到妖域這邊。
到了這邊呢,最開始是不在罪城的。他到處流浪,不知為何,收服了三個來自其他妖族的被驅逐的棄子。他們也算是同病相憐。不過最不同的是,其他三隻妖都是來自數一數二的大妖族,和他們比起來,城主於嘯這隻鯉魚精的出身真的很普通。
不過他能坐到這座城最高的位置,肯定是有自己的本事的。其他三兄弟對於他的幫助肯定也不會少。
賓客陸續到場,互相熟識的人見了麵寒暄幾句,也是笑著相繼落座。
某個老人被幾個年輕人簇擁著走過來,坐在了最前排的位置。幾個年輕人笑得諂媚異常,臉上的皺紋都卷成了一朵朵小雛菊。
那老人好似不在意他們的辛勤照顧和耳邊的馬匹話語,隻是一味地目視前方。
很高傲。
彆人也許都沒看到,但蕭一風很敏銳地察覺到,那老人撇了他們這邊一眼,很輕的一撇。
他也許覺得自己足夠掩飾了自己,可實際上不止蕭一風,鶯姑娘也同樣看到了。
正在小口飲茶的鶯姑娘兩根手指捏著茶杯,附耳在羅玉年身邊提醒道。
羅玉年這才看向那個老人,冷冷笑道,“黎家老頭記恨上我了?就憑他,敢拿我怎麼樣?他黎家就是個做生意的,還是本分些比較好。”
“更何況,他家的賬本上,金庫裡,應該是有很多錢都不乾淨。動我?也不怕我小姨查了他們。”
場間人來來往往。
接下來又到了兩名公子哥,引起了旁人的側目注視。畢竟昨天的拍賣會,三樓的客人都被帷幕擋住,如今都能見到他們的真麵目,人們自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一個是銳目削臉,有著一種陰冷美的青狼族少主,旁邊跟著一名小童做侍從。另一個便是被羅玉年挑釁的青金公子,劍目星眉,坐在那裡依舊是一幅畫。雖說那日他說要與羅公子做朋友,可當日吃完飯後,他就帶著四個大漢離開了。
不過今日那四個壯漢都沒跟在他身邊,也許是因為他不想與任何一個壯漢子擠在一起,這確實有失貴公子的風度。
羅玉年推己及人的這般想。
還是小鶯姐好啊。
羅玉年輕輕吸了口氣,香香的。
座位一共七排二十八座。
後四排早已被人坐滿,有些人見沒了座位就安靜地等在廳外,已有人通知,一會兒會在外麵的位置加桌。
前三排的座位被五夥人占了一半,還剩不少,站著的人卻沒人敢上前。
梵離音坐在二排一座,狼族青羽來了後自然坐在她的旁邊,看到梵離音後麵的蕭一風,依然笑著輕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青金公子一人坐在三排最右邊,與羅玉年隔了一桌。
羅玉年一臉躍躍欲試的模樣,若不是梵離音在這邊,他又顧及蕭一風,隻怕是要挪一桌離這位木族族長近一些。
他有時就是這樣,你故意躲著我,我偏要離你近一點。你很討厭我,那我偏要惡心你。這大概就是“賤”吧。
黎家的“傲氣十足”的老人和拱衛他的幾個年輕人占了一排的全部座位。一人一個案板,是座位占了個滿亦將排場做滿。
片刻後,又進來一個中年人,眉目端正,氣態更正。他不快不慢地走入廳內,繞過木族族長身邊,坐到了羅玉年旁邊。
臨坐下前,中年人忽然換了副嘴臉,突然變成了類似於黎家長老身邊的那幾個人,“熱情似火”,諂媚十足,蕭一風清楚地聽到他對著羅玉年連說了幾聲“公子好。”
蕭一風用眼神示意,向羅玉年詢問這是何人。
“哦,前幾天見的老朋友。”羅玉年的語氣隨意至極。
那個中年男子坐下後隻是微低著頭,時時注意羅玉年的情況,除此之外不會四處亂看。這是老朋友見麵會有的反應?
見蕭一風奇怪困惑的表情,羅玉年身子後靠,敲了敲桌子。
中年人注意力集中過來。
“蕭一風。”羅玉年指著這邊說道。
中年人抱拳點頭,也是“巴結”著笑道,“蕭公子。”
“老徐。”羅玉年右手又調個方向,指著另一邊說道。
“您好。”蕭一風也是笑著回應。
他知道,這哪是什麼老朋友,這明明就是羅公子的“跟班”啊。
他不知道,這個中年人確實就是羅玉年手下,也是一直和鶯歌燕語保持聯係的人。
後麵的人忽然靜了下來,靜如秋風忽止。
蕭一風很好奇,轉頭去看。
來者皆是客,可那是對如織城城主府而言。
對他來說,來的是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