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點心(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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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乳汁,多麼私密的東西!

雲英雖已為人母,卻也是個不滿二十的女郎,多少有些小女兒的心思,驟然要用她的乳汁做了點心給彆的男人吃,著實羞怯!

她紅著臉,訥訥的,有些說不出話來。

蕭元琮仿佛看出了她的為難,將孩子交給餘嬤嬤,認真問:“雲英,你可願意?”

餘嬤嬤飛快地皺眉,淩厲的眼神一下掃過來。

雲英對太子多少存著幾分感激,不論他究竟是為何種目的將她帶回來,最終的結果都是救了她的命,她再自私自憐,也不會連這點道理都不懂,若就這樣拒絕,便顯得太不識好歹了。

“殿下對皇孫一片舐犢之情,奴婢哪有不願的道理?”她低下頭,避開他的視線。

蕭元琮仔細地看著她,似乎在辨彆她說的是不是真話,片刻後,才點頭,淡淡應一聲,起身離開。

很快,廚娘也回了膳房,留下餘嬤嬤,將孩子交給丹佩和綠菱照料,自己卻將雲英單獨叫到一邊。

“你做得不錯,”她上下打量雲英,這段日子,也大致摸清了底細,“我原先以為你會仗著自己生得貌美,行事張揚,心比天高,不服管教,現下看,倒是穩重。”

這樣的話,雲英在城陽侯府也聽過許多回,此刻餘嬤嬤這樣說,她並不意外。

這些日子,她也看出來了,餘嬤嬤對太子最衷心。聽說,她本是已故的秦皇後,即太子生母的陪嫁婢女,先皇後去後,她便一直陪在太子身邊。

於是投其所好,道:“奴婢入宮那日,嬤嬤便說過,在東宮,凡事當以太子殿下為先,奴婢都記著。”

“好孩子,”餘嬤嬤笑意漸深,在她的手上輕輕拍一下,說,“太子殿下是東宮的天,他若好,咱們所有人都好,他若不好,咱們便都不好,所以,殿下要什麼,咱們做下人的就要給什麼。”

雲英目光顫動,總覺得她的話彆有深意。

“奴婢明白。”

“你去吧,一會兒就將乳汁送去膳房,交予廚娘,做好了,你親自給殿下送去。”

待人走了,雲英一個人回暖閣,找來一隻乾淨的茶盅,解開衣衫。

饒是四下無人,她仍是忍不住臉紅。

方才還未給小皇孫喂奶,站在殿中時,就已經覺得胸口輕微發脹,幸而這幾日她已將衣裳全都改好,才不至在眾人麵前出醜。

可是,方才他們談論著她的乳汁,總讓她有種錯覺,好似眾人的眼睛,都盯著她胸前的隆起,一直到眼下,袒著衣衫,由著白而微黃的液體淌入茶盅,也還是覺得羞意難擋。

好容易擠出小半盅來,她趕緊放下,整理好衣襟。

轉頭一看,銅鏡中映著她布滿春潮的臉龐,雙眼迷離,波光瀲灩,額角更是掛著晶瑩的汗珠。

這模樣,太容易教人誤會。

“哎呀!”

雲英驚了一跳,雙手貼在臉頰上,試圖以指尖的微涼,讓臉頰上的熱度降下來,又過了片刻,才敢碰著茶盅往膳房去。

膳房中,廚娘自方才回來,就已在準備,待她過來時,已備好粥米漿、紅蘆菔泥與雞肉泥,見她過來,笑說:“穆娘子來了,正等著呢,一會兒做個雞肉泥粥米漿。”

她接過雲英捧來的茶盅,將裡頭的乳汁調成麵糊,同方才備好的幾樣食材一道下鍋,稍燉稠至糊狀,便盛了大半出來,先裝進一隻瓷盅內,餘下的,又添了些鹽調味,才盛入另一隻瓷盅內。

“勞煩娘子,”廚娘將兩隻瓷盅裝好,笑著交給雲英,“將米漿帶回。”

雲英記著餘嬤嬤的交代,心中雖有疙瘩,但也不敢違抗,提著食盒回到宜陽殿,不敢多歇半分,趕在米漿涼透前,送至少陽殿。

殿外,餘嬤嬤竟正等著,見她過來,也不接那食盒,隻側身讓出距離,衝裡頭喚:“殿下,穆娘子送點心來了。”

屋裡靜極了,仿佛根本沒人似的,過了片刻,才傳來淡淡的回應。

“進來吧。”

餘嬤嬤在雲英的胳膊上扯一把,將她送入殿中。

雲英嚇了一跳,猝不及防邁過門檻,朝前衝進去兩步,好容易才穩住身形,沒有跌倒。她驚訝地回頭,不知所措地看著餘嬤嬤。

餘嬤嬤笑意不變,卻是站在殿外,慢慢將沉重的門闔上了。

不知為何,她忽然想起在城陽侯府的日子。

侯夫人愛子至深,早早就想著要從身邊的小丫頭中挑幾個,給武澍桉做暖床的通房丫頭。

她生得好,性子雖然有些彆扭,但因夫人和善,平日也願意討夫人的歡心,是以一下就被挑中了。她記得,那年,她才十三歲,侯夫人便是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

“雲英,”隔著一道半長的珠簾,蕭元琮的聲音忽然傳來,將她拉回神,“怎麼是你?”

雲英猛地轉頭,看到珠簾後的蕭元琮。

他披著寬鬆的軟綢寬袖袍,坐在低矮的榻上,手中執筆,仿佛正在案上寫著什麼。日色已儘,屋裡點了兩盞燈,雖不顯昏暗,那發黃的色伏在他月白的衣袍上,好似泛著苦。

雲英匆匆瞥過一眼,轉身行禮:“奴婢來給殿下送膳房剛剛做好的點心。”

室內陷入片刻沉寂。

蕭元琮始終不說話,雲英隻得起身,掀開珠簾,在案邊的地上跪下,從食盒中取出那隻瓷盅,雙手奉上:“請殿下品嘗。”

她的長發全都挽起,作婦人裝扮,低頭時,恰好露出一截雪白如玉璧的脖頸,玉璧邊緣,還爬著幾抹淺粉,格外誘人。

蕭元琮垂眼看著,目光悄然變深,慢慢移到她捧著瓷盅的蔥白指尖。

他伸手去接,隻是才稍一觸到她的指尖,她便飛快地縮回去半寸。潔白的瓷盅內,淺黃帶橙的米漿輕輕晃動,幸而質地稍稠,才沒被晃出來。

蕭元琮的動作頓住了。

他收回手,淡淡道:“擱下吧。”

雲英將瓷盅擱在案邊他伸手便能夠到處,自己則又膝行著後退半步。

“是你自己來的?”他將她的舉動看在眼裡。

“回殿下的話,是餘嬤嬤讓奴婢來的。”雲英將腦袋埋得更低,後脖頸處的紅潮仿佛又爬高了幾分。

蕭元琮沒再說話,隻是舉勺嘗了一小口。

入口大抵應當是綿軟細膩,帶著一絲乳香的清淡滋味,可是,也許是走神了,他並未嘗得出來。

“不錯,”他放下勺,發出極輕的瓷器碰撞聲,“往後就讓膳房照此給皇孫準備吧。”

“是。”

“你下去吧,不必在屋裡伺候。”

雲英如蒙大赦,行禮畢,便快速退了出去。

殿門外,餘嬤嬤沒有走遠,仍儘職地守在附近,見雲英出來,有些詫異:“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

“殿下說不必在屋裡伺候。”雲英訥訥地說完,也不等餘嬤嬤允許,快步往宜陽殿去。

短短數十步,她卻覺得自己走了許久,就連在門邊遇到丹佩,也不及停下好好說話,隻匆匆應一聲便要走,直到回到暖閣,關上門,才軟了身,坐到地上。

她知道餘嬤嬤想做什麼,也知道蕭元琮明白餘嬤嬤的意圖。

一個年輕的男人,有妻子在身邊,卻不親近,連帶著也不能親近旁的女人,想必忍得極難受。

可是她記得丹佩和綠菱的話,記得小皇孫的生母,那個叫青瀾的婢女,是因為親近太子,而被太子妃賜死。

她已經死裡逃生一次,怎麼可能再犯一次同樣的錯誤!

太子不是她能接近的人,她可以稍稍高攀的,也僅有靳昭那樣的人。

西域人,在大周若非經商,便是為奴,大周雖風氣開放,這兩者也仍舊是最下一等,而同漢人相比,他們也更不在乎出身門第。

靳昭是西域人,應當會有一絲機會吧……

少陽殿中,餘嬤嬤躊躇片刻,還是推門進去。

夜下有風,自敞開的門灌進去,引得珠簾微微晃動起來。

蕭元琮仍坐在案前,目光望著燈台上跳動的燭火,手邊那一盅米漿早已冷了。

“殿下,”餘嬤嬤站在珠簾外,低聲問,“為何不將穆娘子留下?”

“嬤嬤不該讓她進來。”蕭元琮輕聲道。

餘嬤嬤歎一聲,低頭道:“老奴隻是不忍看殿下這樣孤單,明明是東宮之主,大周天下的儲君,身邊卻連個女人都沒有。”

“何苦尋她?”

“穆娘子已是人婦,想來應當比尋常的閨閣女兒更懂得疼惜人。老奴瞧她脾性沉靜,不喜張揚,這才自作主張。”餘嬤嬤說罷,抬頭望他,平日過分嚴肅古板的麵容間,有長者的慈愛與憐惜,“況且,奴婢看得出來,殿下並不排斥穆氏,不是嗎?”

蕭元琮輕笑:“孤隻是覺得她原非東宮之人,與這裡的人和事沒有牽連罷了,沒有彆的意思,嬤嬤莫要多心。”

餘嬤嬤稍有疑慮。

她熟悉太子的脾性,因從小沒了母親,在聖上的不滿中長大,他一直都過得謹小慎微,對身邊的女人更是有天然的戒心,生恐是旁人彆有用心塞來的。她知道,即便沒有太子妃的插手,太子的身邊,也不會有更多妻妾。

能讓他這樣“不排斥”,已屬難得。

“殿下果真是如此想的?”

“自然。嬤嬤,孤不願東宮再發生先前的事。”

餘嬤嬤麵色一凜,馬上明白他說的是哪件事。

宮女青瀾,趁著東宮宴上給蕭元琮送醒酒湯的工夫,悄悄給他下藥,妄圖飛上枝頭。蕭元琮因此更加戒備,若非成婚數年,始終無一兒半女,已成為鄭家大做文章的把柄,隻怕她腹中的那個孩子,也沒機會生下來。

“老奴明白。”她收斂心神,肅然道,“絕不會再讓這樣的事發生。”

待她離開,殿中又隻餘蕭元琮一人。

他從榻上起來,自點了香,馥鬱的龍涎,帶著甘潤的土質氣息,逐漸讓整座屋子籠罩其中。

案邊那碗米漿早涼透了,平滑的一層米油,在燭光下閃著光澤。他又坐回去,拿起勺子,一口口吃進去。

畢竟是給剛出生的小兒吃的,沒什麼滋味。

不過,確有一縷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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