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驟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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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雲英算準了時間,再度前往上次的那方小小平台。

仍是傍晚時分,霞光卻不似先前那般瀲灩動人,大約是雲層比往日稍厚一些的緣故。暑氣隨暗淡的天光漸漸消散,涼風卻比往日少,天邊自午後便湧起的薄薄一層雲,如鱗片一般漫布開,光澤柔亮,此刻已堆厚,也不知是不是要有陣雨。

雲英遲疑一瞬,看了眼擱在架子邊的油紙傘,到底一咬牙,沒有拿,直接捧著早就備好的錦包去了。

她瞧好了,平台在半山間,自竹林過去,還有一座隱在其中的涼亭,恰是個隱蔽的避雨好去處。

一切都打點好了,隻等人來。

眼見時候將近,她仍如上回一樣,探出半邊身朝遠處看。可這一回,仍是整整齊齊的隊伍,胡服配刀,一樣不少,偏偏缺了上回那領頭之人。

雲英愣住,上回,靳昭分明親口說過,每五日一次,她掐準了時機才來,怎麼卻不見人?難道……他是有意的?

想起上回的情形,雲英十分肯定,他知道自己是有意探問他的當值時間,她本也沒想隱藏意圖。

眼看那隊人越行越近,很快就要從山下的道上行過,轉去下一處,雲英的麵色慢慢冷下來。

說不介意是假的,她性子倔,內裡亦自視甚高,知曉自己相貌出挑,從前雖不曾真正用美貌作手腕引誘過誰,可以自小的經曆讓她明白,鮮少有人能抵擋住她的主動。

偏偏靳昭不領她的情。

她現下甚至懷疑,他當日根本就是隨口胡謅了個日子來框她,好看她犯傻,獨自在這兒癡癡等他。

可是,若真要瞧她出醜的樣子,他也該親自來不是?總不至於,連這樣的“好戲”,他也懶得親自來,隻教他那些手下替他看,讓她的這點妄想,成為他們北衙軍中的笑話?

她咬咬牙,回想方才那隊人經過時,好似連看也未往她這裡看一眼。

眼看天色更暗,雲層更低,儼然有要壓下的勢態,壓得人感到一陣窒悶。

風雨要來,她該儘快回去,可心中盛著的不甘,讓她躊躇一瞬,還是直愣愣站在半山上,不願離開。

百丈之外,靳昭站在宮牆邊,從狹長的甬道中仰望天邊層雲。

他今日沒有隨隊伍一同巡查,對下屬的說法,是偶爾亦要獨當一麵。

如雲英所言,他官至中郎將,尋常的宮禁巡查,根本不必他親自來,隻每五日的這一隊,是所有巡邏中,最近東宮內闈的一條線,需慎之又慎,去歲,又恰有侍衛犯事,差點衝撞了太子殿下,被他親手斬殺,為防意外,他才隔三差五隨隊伍一道來看一看。

今日,其實是為著避開穆雲英,才不同去的。

那是宮中的人,雖隻是乳娘,同尋常宮女不一樣,可他素來自恃謹慎守禮,一心隻以太子殿下為先,絕不該有所牽連,越是知曉她有心思,就越應當避著。

上回不防,才說漏了話,這回可不能再糊塗!

“中郎將,一會兒該下雨了,可要先回營中?”南麵高高的城牆上,值守巡邏的侍衛揚聲提醒。

話音落下,天空中便一滴雨珠砸下來,恰落在靳昭的額角,停留片刻,咕嚕嚕滑落,再滴到肩頭,像汗珠似的。

的確下雨了,他站了站,到底沒忍住,沉聲答一句“我晚些再回”,便快步前去。

“那中郎將可要披蓑衣——”

城樓上的侍衛預備替他取,卻不想他走得那樣快,頭也不回,不待他們動,已走出大段距離,揚起右手衝他們揮了揮,示意不必。

幾人麵麵相覷,亦不能管上峰的事,隻得各自披上自己的蓑衣,繼續值守。

而靳昭的腳步則越來越快,大約是想趁雨徹底落下之前趕到。

可是臨近那片竹林緩坡時,又忽然頓了腳步。

萬一人不在怎麼辦?或是沒見到他,已先走了,又或是自己根本誤會了她的意思,她根本沒抱什麼不該有的念頭。

若果真如此,他該感到高興才對,可心裡隱隱的失落卻怎麼也揮不去。

靳昭深吸一口氣,皺了眉,催自己繼續前行。

暗雲壓下來,將那原本不算太高的平台襯得仿佛觸手就能碰到天際,四周低矮的圍牆中,站著道孤零零的身影,在頭頂的風雨欲來,與後頭的森森竹林映襯下,顯得格外寥落。

她竟真的還在!

靳昭心口稍鬆,沉而濕潤的黑土下,有嫩芽悄悄地鑽。他冷著臉,沿林間路快速上去,不等她轉過來,就沉聲質問:“穆娘子為何這樣不聽勸!”

站在風口處的雲英猛然回頭,原本帶著點欣喜的笑容一下僵住,訥訥地看他,低聲說:“中郎將,對不住,是奴冒失,今日不該過來……”

她說話的時候,半側身,微垂首,身上單薄的襦裙被雨前的風吹著直往一處攏,貼著身子浮動,看起來落寞飄零,楚楚可憐。

靳昭抿著唇,不肯說半句安慰的話,隻仍舊肅著臉:“既知不該,何故再犯?無端給禁軍添亂!”

雲英呆呆看他,仿佛被這種毫無道理的怒火唬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沒有回應,靳昭一時也不知還要說什麼,也隻站著不說話。

氣氛有些僵,蓄了好一會兒的雨也終於兜不住,化成越來越大、越來越密的雨點,啪嗒啪嗒砸下來。

“下雨了,”雲英輕聲說,“中郎將彆淋著,還是快回去吧。”

靳昭看著仍站在一旁,見她隻催他走,自己卻不動,好似並不在乎會被雨淋一般,心頭便憋了氣。

“你呢?”他冷聲說,“你自己要如何回去?”

雲英抬頭瞧一眼天邊,勉強笑答:“夏日的雨,也不嫌冷,等中郎將走了,奴自會回去。”

說話間,她身上的衣裙已被打濕許多。

靳昭眉心擰成一團,十分不滿:“這樣不愛惜自己!夏季的雨難道就能隨意淋嗎?”

言罷,不等她回答,直接攥住她的胳膊,帶著她快步往竹林間那座隱秘的涼亭行去。

雨勢越來越大,他的腳步也越來越快,完全不顧被他攥著的雲英能否跟上。

山間小路由石板鋪就,平日被竹影遮蔽,空氣潮濕,邊緣便覆了薄薄的苔蘚,同雨水混在一起,十分濕滑。

靳昭踏的是軍中皂靴,靴底有特製的縱橫紋路,比尋常鞋靴都更防滑,再加上他常年習武練就的更穩當的下盤,在這樣濕滑的路上,依舊如履平地。

雲英則不然,她穿的是宮中的帛屐,木質的底,雖也刻了防滑的紋路,但木底堅硬,無法彎折,走在這樣的路上,沒有多大用處。

他生得太過高大,步伐亦大,雲英跟得吃力,很快便在踩到一塊青苔時,腳底打滑,莫說跟上他的腳步,便是站,也已經站不穩,整個人朝被他攥住的那隻手的方向跌去。

“啊!”

一聲驚呼,靳昭才剛來得及轉身,她便撲了過來,剛好一頭撲進他懷中。

靳昭怕她摔倒,攥著她手腕的五指硬是沒有放開,在她撞上來的那一刻,另一條胳膊也抬起來,扶在她的腰後。

雨傾盆而下,打在二人的衣物上。

靳昭穿的是軍中的胡服,衣料製成前加了一層油,如同油紙傘一般,不易被水浸濕,隻淋這片刻的急雨,倒不顯狼狽。

隻是雲英身上的絲綢宮裝全濕了。

本就是淡淡的杏色,此刻逐漸貼合到肌膚,愈顯清透,引人遐想。

靳昭一低頭,就看見她的側頰上,一綹濕發緊貼著雪白的肌膚,蜿蜒而下,至脖頸處,又忽然轉了個彎,引著人的目光不由跟隨著,慢慢朝胸口正中的溝壑看去——

那一綹發長極了,像是從頭頂的發髻間散落下來的,竟就那樣掩進胸口中去了。

宮裝齊胸,包裹著圓潤的飽滿,而那處飽滿,正滿滿當當地擠在他的胸口,呼吸之間,一起一伏,讓人無法忽視。

靳昭感到雙眼都被燙了一下,身軀自胸前開始,一點點變得僵硬。

太近了。

他猛地放手,不敢再碰她。

可是雲英伏在他的身上,剛被放開,雙臂就像蛇一樣纏上來,緊緊地攀在他的肩上。她靠得更近了,臉龐揚起,桃粉的肌膚,微蹙的秀眉,盛著痛苦的神色,露出修長的脖頸。

這模樣太引人遐想。

靳昭血氣上湧,隻覺無數次午夜夢回時的旖旎衝動,在這一刻照進了現實。

“你做什麼!”他狼狽地扭開臉,低聲質問,“還不快放手!”

“奴、奴冒犯中郎將,”雲英在他的耳邊委屈地說,“可是奴好疼,實在站不穩……”

靳昭這才注意到她的不對勁,當下咬著牙,低頭要查看她的傷勢。隻是雨太大,若不蹲下細看,什麼也看不清楚。

無法,他隻得雙腿微微分開,做紮馬步的姿態,雙手扶在她的腰側,半低頭湊近她:“抱緊我。”

雲英立刻明白他的意思,當即將原本攀在他肩上的雙手在他頸後交握,又在他左臂繞至腿後時,順勢將整個身子的重量都壓上去,一下就被他打橫抱起。

實在太過熟練,畢竟在城陽侯府時,武澍桉也喜歡這樣抱她。

那時,他曾覺得奇怪:“怎麼你看起來豐腴,抱起來卻不重?”待目光移到她峰巒迭起的胸乳下,那不盈一握的腰肢,才會心一笑,“原來是腰細的緣故——這兒的肉,長到彆處去了。”

雲英曾以為武澍桉習武,應當算是同齡男子中力氣極大的,這才能將她輕鬆抱起來,如今見靳昭冒雨抱著她行在山間小路,仍舊雙臂平穩、步履矯健,方明白這才是真正的孔武有力。

想來武澍桉那樣的人,眼高於頂,即便被武成柏壓著在軍中日夜操練過,也更多是擺些花架勢,不會是靳昭這般的真功夫。

雖是緩坡,亦有曲折。

雲英的手掌衣衫間儘是雨水,路上晃動時,總覺不安心,生恐滑落下去,便更努力地圈著靳昭的脖頸,身子也貼上去。

卻苦了靳昭。

從前走過,這段路與他而言太短,根本不值一提,而此刻,懷抱美人,為避雨而去,卻讓他感到異常煎熬。

他嫌這路太長,不得不與她靠得這麼近,兩條胳膊分彆卡著她的細腰與腿窩,哪怕他再努力控製幅度,走動間,也免不了與她衣料摩擦。

上身便罷了,這般姿態,她隆起的豐腴便陳在麵前,不經意垂眼就能覷見。最可氣的,是她被橫抱著,墜在最底下的臀部,距他的小腹處不過一兩寸的距離。

他有餘力,悄悄將胳膊往身前伸出些,想讓兩人之間留出些空間,偏偏這小娘子半點不肯放開,越抱越緊!

磨蹭間,腰下隱隱要收不住,他實在惱怒,乾脆沉聲警告:“煩請娘子規矩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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