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周夫人與周霖便在縣主府住下，對內，縣王府內眾人稱周夫人與周霖為夫人與小少爺，對外則稱之為表少爺，也是蘇以沫的遠親。
簡單安頓之後，周夫人由下人相伴，換上了一身嶄新衣服。
而周霖卻是獨自一人找到了後院，站在蘇以沫的麵前，問出自己心中不解：“永寧縣主，你為什麼要幫我？你是相府嫡女，我甚至連庶子都不是。”
蘇以沫坐在院中柳樹下，細心煮茶，夾起茶葉放入的手一頓。她抬起頭看向眼前清秀少年，隻有十歲模樣，卻談吐沉穩老成：
“你這說話性子怎麼有點像蘇黔之？倒不像周夫人。”
見人仍在不遠處站著，她抬眸，招呼著人過來坐下，“過來。先嘗嘗我煮的茶。”
周霖謹慎坐在與她相對的一邊，垂眸看著麵前飄著幾縷花絲的茶水，隻是拿起，輕輕抿入一點。
這茶香與他見過的都不同，有著茶葉的苦澀，有夾雜著玫瑰幽香，還有一點他不解抬頭，“你往茶水中摻入了蜜糖？”
“這算是什麼茶？”
“不好喝麼？我覺得甜一些倒是不錯。”蘇以沫為自己倒上一杯，小口品下，語氣幽幽說道：“日子已經過得夠苦了，如果連入口的東西也變得苦澀，那豈不更難受？”
她沒有低頭，“其實，我不是蘇家的女兒。”
“什麼？”
周霖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蘇家嫡女竟然不是蘇家的女兒？這，這怎麼可能？他記得蘇家先夫人可是鎮國老將軍唯一的女兒，自幼雖說不像文臣子女那般琴棋書畫，但該學的規矩並不比其他官家閨女要少。
這，永寧縣主如果不是蘇家女兒，豈不是說明，那位夫人早在嫁人之前，便與外甥私通！
“很驚訝？你沒有聽錯。”蘇以沫放下手中已經見底的茶杯，指間在桌麵上敲擊，低眉垂眼的模樣倒是有些自憐自哀。“你倒還是知道自己生父是何人，但我卻連一點頭緒都沒有。甚至外祖都不知，我娘在嫁人之前，傾心之人究竟是何人。”
說著蘇以沫記起，前日入宮時，皇上與皇後娘娘言語中似乎提起過一個人的名字。
子仁，那是自己的父親麼？
想到這裡，她猛然抬頭，帶著一絲希望地問道：“霖兒，你，你有聽過子仁。子仁這個名字麼？”
問完之後，她才發現，她一定是瘋了。
一個十歲的小孩子怎麼會知道這些，如果知道，自己前世就應該已經聽彆人，至少提起過一次的。
“算了，我想多了。你怎麼可能知道？”
“子仁？蘇姐，姐姐，你可知道這個是一個人的名字？還是小字？”周霖有點磕磕巴巴，但還是叫出了“姐姐”。
蘇以沫愣了一愣。
是啊，她連那個男人的姓名，甚至“子仁”是不是字都不知道。
但是，如果連皇後，甚至是自己的母親都會開口稱讚的男子，應該無論是家世或是為人都會不錯吧。
“我不知道是名還是字。”她說道。
周霖將他的想法一一分析：“姐姐，以霖兒的猜想，如姐姐生母那般家世地位能與她相識的男子，若不是將軍府中之人，便是朝堂權臣，至少應該在朝堂有著話語權。還能讓夫人為了他豁出一切的人，而符合這些，又年齡相仿這樣一想，眼下大炎便沒有幾人。除非，夫人是從戰場上相識，那邊要留意周邊藩國將領了。”
蘇以沫也認為周霖說的並沒有錯，他倒是有些佩服眼前這個小孩子。
真不愧是能僅僅一次科舉便一舉奪魁的，年輕狀元郎。
縣主府內，一家三人日日和和睦睦，周夫人也將蘇以沫當成女兒一般看待，至於周霖，在周夫人眼中，就是一個處處搗蛋的臭小子，不過也從不曾讓人操心。
至於府外，蘇黔之已經將京城各處暗中派人放了一遍，都沒有找到周家母子。
直至一周之後，皇宮朝堂上，京城內五品以上官員齊聚殿外，被眾人圍在其中的無疑是幾位皇子，其中為首的便是三皇子與五皇子二人。
而五皇子身旁站著的一老一少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跟在老者身旁的少年。
少年披散在身後的頭發被一條綢帶簡單束起，手中抱著書卷，模樣乖巧懂事。但眼中又對周圍的一切，都仿佛有著更近一步的憧憬。
“霖兒，一會兒上朝，你便學著為師所行照做便可。記住在朝堂上，你如今隻需帶耳朵與眼睛便可，至於嘴巴，少說，對你沒有壞處。”
“老師的話，霖兒謹記。”周霖乖巧點頭。
站在一旁的五皇子慕承軒麵色溫和的看著眼前那不過十歲的孩童，一時倒覺得，這孩子好像比塵兒小時還要聰明幾分。
想到這裡，他不由說出口：“這孩兒倒是沒有誤了永寧縣主的期待，本王倒覺得他比塵兒小時要聰慧幾分。”
周霖不知慕承軒所說的塵兒是何人，但能被一個皇子如此親切稱呼他在腦袋中過了一遍，朝堂官員大致名字與官職，老師在昨日便一一為他講解一遍，其中包括幾位皇子的名字，秉性。
沒有名字中帶塵，或者是宸字的皇子。
聰穎如他，很快便意識到，有一位皇子很可能是五殿下口中的這個塵兒
已故太子！
想到這裡，他直覺心中一陣慚愧——先太子是老師口中最為滿意的弟子之一，其次便是如今的東廠督主淩陌塵，還有他與這二人相比，他還差很遠。
不過，塵？
可能隻是巧合吧姐夫不過隻是一個太監而已。
但這時，周霖注意到一個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那種感覺，他很熟悉。他抬起頭，四下一一看過，最終落在與自己站在對立一邊的，蘇黔之身上。
隻見蘇黔之一步步向他的方向走來，周霖並沒有挪動腳步，而是仰起頭，如今他的身份，已經不是那個下意識便會低人一等的懦弱外室子了。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不滾回去！”蘇黔之指著他嗬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