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裡的世界很安靜。
安靜的隻能聽到兩個人的腳步聲。
不知道是不是四周圍都是鏡子的關係,時間和空間的都被無限拉扯變長變大。
伊森有點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了。
可能是十分鐘,也可能是二十分鐘。
普波爾停留了下來,然後他的手一揮,像是推開了一扇門。
下一刻,他們再度步入了另一個世界。
這裡依然是無數鏡子鋪滿了四周圍,但已然有了不同,這裡有陳設,有桌椅,還有酒水,吃食。
隻是就和這個鏡中世界一樣,就連桌椅都好像是由鏡麵組成,走近了會被倒影出更多的自己。
“先坐,人還沒有來齊呢,要不要先來一杯喝的?”
普波爾很隨意,就像這裡是自己家一樣,他隨手拿起了一瓶酒,打開,倒了兩杯,將其中一杯遞給了伊森。
伊森接了過去,喝了一口,微微點了點頭,他自己做私酒生意,算是對酒很有研究了。
普波爾手裡的這瓶酒,市價怕是異常驚人。
“今天來的都是什麼人?”
“都是好朋友。”
聽普波爾這麼說,伊森也不再問了。
等到一杯酒喝完,總算來人了。
首先到的是一個大約五十歲左右的男人,長著一把大胡子,麵容看起來很和善。
其實他的麵容怎麼樣,伊森是沒什麼印象的,關鍵是他那把大胡子。
這是標誌性的大胡子,伊森最近也特彆關注藝術類的期刊,報紙,對這把大胡子可是印象深刻。
這位大胡子名叫安迪·波洛克,是王國藝術家協會的理事長,本身也是一名很出名的藝術家,擅長實驗性畫作,理念和普波爾很接近。
“嘿,普玻,你來的很早啊,哦,這位就是我們的新朋友嗎?伊森,你好,伊森,我是安迪。”
大胡子主動和伊森打招呼。
“安迪你好,我很喜歡你的《不落地的鳥》,非常獨特的角度。”
伊森的功課做得不錯,當代藝術界裡比較出名的畫家,他都有涉獵,代表作也記得很熟。
“哦,謝謝,你的超現實主義,也是我的愛,一會我們可以深入討論一下。”
安迪顯得很開心,伊森能說出他的得意作。
隨著安迪的到來,後續的人也是陸續到達。
清一色,全是王國藝術界的重要人物,有名有姓,有頭有臉。
普波爾差不多就是把小半個王都藝術圈搬過來了。
而更重要的一點是,這些人,無一例外,全都是真名者。
世界倒映者。
這就顯得伊森有點格格不入了。
“那麼,我們就來欣賞一下普波爾的大作如何?”
安迪在人到齊以後,舉杯說道。
“當然,普玻,來吧,讓我們開開眼。”
有人跟著附和了一句。
“我的榮幸。”
普波爾微微躬身,然後手輕輕轉動著,像是在邀請一位絕世佳人出場般,將手伸向了那些轉動著的鏡麵。
下一刻。
所有的鏡麵出現了一幅畫麵,那是一張扭曲的人臉。
但仔細看,那又好像不是人臉,而是一片荒蕪貧瘠的土地,蠟黃,乾涸,枯竭,龜裂。
普波爾的畫作一如既往的奇想,怪異,但這幅畫,第一感覺就讓人覺得有種生命力即將耗儘的無力。
眾人默默欣賞著這幅畫,隨後,安迪帶頭開始鼓掌。
“普玻,看來你這趟去中部,收獲很大啊,你這幅畫……有種你從前畫裡沒有的悲憫感。”
安迪有些感慨。
“你還真說對了,就是悲憫感,其實這也是多虧了伊森,我是看了他那幅《聖匡提的孤兒》得到的靈感,伊森,你來說兩句,你覺得我這畫怎麼樣?”
隨著普波爾的說話,不僅僅是他,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伊森。
那是一種巨大的無形的壓力。
伊森感覺到了,來了,今天來這裡的原因。
“真要我說嗎?”
“說吧,我不怕,就算你像是報紙上那麼罵我,我也不怕。”
普波爾像是開來一個玩笑。
其他人也笑了,可氣氛還是不對。
“好吧,那麼……就像是我在報紙上說的,藝術不是某個人,或是某些人的專屬品,藝術可以來源於一切,天空,大地,人,戰爭,痛苦,饑荒,貧窮,條件成熟,人人都是藝術家,每一樣東西都是藝術。”
伊森頓了頓,又說道。
“就像是你這幅畫,其實真正好的地方是你描摹的這個人,和這片土地,是他們賦予了你的畫靈魂,所以不是你畫的好,是你記錄的好,也像是我的那幅畫,也是那個孩子賦予了靈魂,本質上我們隻是記錄下真實,苦難。”伊森說完,掌聲再度響起。
“說的好,伊森,說的太好了,看報紙的時候,我就很認同你的觀點,現在,更認同了。”
這話是安迪說的。
從一開始,他們並沒有去提報紙的事情,但現在來看,恐怕今天這場聚會,有一半是因為報紙而起。
隨後,這些人像是確認了什麼,眼神給到了普波爾。
普波爾向伊森伸出了手,說:“那麼,歡迎你,伊森,歡迎你加入我們,加入……鏡廊畫社。”
伊森看著普波爾,這是第二次了。
先是考驗,然後是邀請。
“我……合適嗎?”
“合適,有什麼不合適的?你的理念超前,你的畫作驚人,你太適合加入我們了。”
普波爾的手沒有放下。
實際上,伊森說合適嗎,還有一個原因,這些人都是世界倒映者真名。
他不是。
鏡廊畫社,這個組織……
不過事已至此,伊森想了想,加入他們暫時是沒有壞處的,在後續馬上到來的個人展裡還有巨大的好處。
那麼……為什麼不呢?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伊森握住了普波爾的手,和他們站到了一起。
“來吧,舉杯,讓我們歡迎新人的加入,又是一位傑出的人才。”
安迪帶領眾人再次舉杯。
四周圍的鏡子裡,此時普波爾的那幅畫已經消散了,眾人的身影被映照了進去,像是這一刻,被記錄了下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