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沈清淮卻沒答她,目光似乎越過她,望向了她身後。
祝今月也好奇跟著回望過去。
——傅之望正大步朝他們這邊走來。
“我出去看雪。”沈清淮聲音忽又響起。
祝今月又重新轉回來。
他語氣和緩,陳述句聽起來也溫柔,但這明顯是告知,而非邀約。
在她轉回來後,男人淡淡朝她點一下頭,便抬腳朝門外走去。
玻璃門被推開的一瞬,有冷風灌進來。
祝今月怕冷,羊絨圍巾進門時早取了下來,眼下還是下意識想縮脖子。
但那門隻開了一刹,就被人貼心地重新關緊。
冷風又全然被隔絕在門外。
肩膀上忽有人搭了手臂上來,傅之望的聲音同時在耳邊響起。
“怎麼跑這邊來了?”
祝今月朝落地窗外抬抬下巴:“過來看看你的後院。”
“晚上沒什麼好看的,下次白天帶你過來轉轉。對了,清淮怎麼出去了?”傅之望又問,“剛看他在和你聊天。”
祝今月:“他說出去看雪。”
傅之望失笑:“他在平城待了也起碼有八九年了吧,怎麼還沒看夠雪嗎?”
重逢當晚,祝今月回去後,其實去網上查了查沈清淮。
他行事向來不高調,幾乎不在媒體前露麵,但唯知正如日中天,作為創始人,他履曆也不會太透明。
他大學是在平城念的,國內最高學府之一。
祝今月並不意外他考上名校,意外的是他怎麼會和傅之望是多年好友。
傅之望大學是在美國念的,又不和他同屆。
“你和他怎麼認識的?”祝今月問。
傅之望:“大學的時候在一個國際比賽裡認識的,算是不打不相識。”
祝今月沒再細問,換了話題:“你怎麼也過來了?”
“葉乾特意推薦的廚師剛做了帝王蟹,要趁熱吃。”傅之望說,“過去試試?”
祝今月:“行。”
傅之望攬著她往回走。
走了數步,祝今月莫名又回頭望了一眼。
雪似乎大了。
後院依舊燈火通明,沈清淮手裡那杯從她手中奪走的酒像是快與紛紛揚揚下落的雪花融為一體。
男人還穿著那身單薄的平駁領黑西裝,背脊挺直。
十年前的幼鬆如今好似已經長成一顆參天大樹,撐起了屬於他自己的一片天地和王國。
祝今月早就聽說過唯知。
她人在國外,又不玩遊戲,能出圈到她麵前,想也知道有多厲害。
要是她平時多關注下相關新聞,可能沈清淮這個名字早如雷貫耳,或者她當初要沒改計劃出國的話,大學可能又會和他成為校友,大約不用等到十年後的如今再與他重見。
隻是。
當初穿著不知名牌子、布料粗糙t恤的少年如今已經儼然是眾人眼中的成功模板,站到了許多人奮鬥一生也隻能仰望的高處。
不知為何,祝今月卻覺得落地窗外那個背影似乎看上去遠比高中時要寂寥許多。
這麼多年了,他也沒找個人陪他嗎。
葉乾特意推薦的廚師的確不錯,祝今月吃了幾樣菜,又再玩了會兒遊戲,時間轉眼接近淩晨。
一米多高的蛋糕被推至前廳。
祝今月和傅之望並排站在蛋糕前。
沈清淮早從後院回來,肩上的細雪不知是被拂落,還是已經融化,早沒了痕跡,此刻正坐在她斜對麵的沙發上,含笑和葉乾低聲聊天,孤身站在院外時那點寂寥感仿佛是她的錯覺。
到了零點,新舊一天交替的前後,祝今月和傅之望也先後吹滅了屬於自己那根生日蠟燭。
大廳昏暗下來。
祝今月閉上眼,和往年一樣,還是許願家人朋友健康順遂。
大廳轉瞬又恢複成燈火通明的模樣。
因為過了零點才是她生日,這場宴會又鬨哄哄多持續了一段時間,直至接近淩晨兩點才散場。
其他客人先離開,隻有和傅之望關係最親近的沈清淮和葉乾彆暫時留下幫忙清場善後。
祝今月收到的禮物在沙發上堆積成塔。
她坐在沙發上,對著那堆禮物頭疼。
這麼一大堆,她要怎麼帶回去。
“塔尖”上的禮物袋這時不知怎麼回事,許是沒放好,忽然往下滑了滑,袋子裡的小禮盒順勢跌進了祝今月懷裡。
一旁的葉乾見狀,樂道:“咦,這好像就是我們傅少爺送的禮物吧,居然直接掉你懷裡了,你們倆還真有緣。”
他說著伸肘去撞旁邊的沈清淮:“阿淮你說是吧?”
沈清淮輕輕垂了垂眼。
傅之望拿鬆子殼扔他:“你今晚喝了多少,話怎麼這麼多。”
葉乾歪頭避開他鬆子殼,也不搭理他,繼續跟祝今月說話:“祝妹妹你快拆開看看,要是送的禮物太輕了,可不能要,咱們不能找太小氣的男人當男朋友。”
祝今月也挺好奇的。
反正都掉她懷裡了,她就順手拆了開來。
裡麵是一個黑色絨盒,揭開盒蓋,一顆上克拉的紅鑽展露眼前,在頭頂水晶燈照耀下,有種炫目的美。
葉乾輕吸口氣,故作誇張道:“傅少爺你還缺女朋友不?”
祝今月笑盈盈抬頭看他:“要不我給你讓位?”
“那還是算了,我一筆直的直男。”葉乾上下打量他幾眼,“對他實在沒興趣。”
“祝今月。”傅之望伸手輕拍她腦袋,“你當我是死的嗎。”
祝今月抬手把他手拍開:“彆拍我腦袋。”
“怎麼。”傅之望笑,“腦袋也不許拍,你還怕長不高是嗎。”
祝今月:“你剛拿過鬆子,等下回去都那麼晚了,我可不想還洗個頭。”
傅之望眉梢輕輕一揚:“你今晚還回去?”
祝今月瞥他一眼。
傅之望今晚也喝了不少,一雙狹長桃花眼顯得比平日更亮,眼尾微彎,和剛才那句話一樣,像帶著某種暗示意味的細細鉤子。
祝今月和他相親也不過兩個月,確定在一起試試也就不到一個月,目前進度還停在牽手上,她暫時還完全沒有一步跨到留宿的打算,就也懶得管他是不是有什麼暗示。
“當然。”
葉乾在一旁驚訝插話:“啊,祝妹妹你今晚要回去啊?”
祝今月又瞥了他一眼:“不然呢?”
“沒有不然。”
葉乾樂得看傅之望吃癟,平日都是姑娘們追著這位少爺跑,難得看到有人不太吃他這套。
“當然得回去,必須回去,家裡多舒服,你說是吧阿淮?”
他說著又想伸肘去撞沈清淮。
沈清淮往旁略側了一下,葉乾喝得確實不少,手肘撞空,人一下也跟著沒能站穩,往旁邊跌去。
等他快要摔到地上了,沈清淮才慢悠悠伸手扶了一把。
“小心。”
葉乾:“謝了兄弟。”
不過……總感覺好像有哪裡不對。
傅之望猜到她不會答應,其實也就順口一問,聞言也不勉強:“行,不過我喝了酒,沒法送你了,你司機還在?”
“在的,不用你送。”
祝今月看了眼剩下那堆禮物,決定今晚先暫時不管了,她伸手一指。
“這些先放你這邊吧,明天你讓人給我送過去。”
祝今月到家時,已經過了淩晨兩點半。
家裡幾位大忙人都不在,出門前她也吩咐過幾個住家阿姨不用等她。
彆墅裡闃然無聲,隻客廳留了盞燈待她歸家。
回到三樓自己房間,祝今月把那顆紅鑽放到櫃子裡。
雖然在一眾彩寶裡,紅鑽因為產量極少,是最為稀缺的,但她這幾個月重心都在給奶奶做生日禮物上,暫時也用不上這些。
關上櫃門,祝今月正打算去洗澡,傅之望這時忽然打了電話過來。
祝今月接起。
“到家了?”傅之望問。
祝今月:“到啦,都回房間了。”
傅之望跟她閒聊幾句,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對了,年後有個拍賣會,你有興趣去嗎?”
“什麼拍賣會?”祝今月問他。
傅之望:“原家那邊搞的一個慈善拍賣會,聽清淮說有幾樣不錯的珠寶,他們送邀請函的時候應該是還不知道你回來了,隻給你姐送了,你要有興趣的話,到時我陪你過去?”
祝今月沒聽祝晴好提過這事。
估計她這位工作狂姐姐根本沒注意到邀請函。
“什麼時候啊?”祝今月問他。
年後她還得去給明嬋幫忙,不一定有空。
傅之望:“年初八晚上。”
祝今月是初十之後再去明嬋那邊的。
“行。”她應下來,“那到時去看看吧。”
傅之望:“行,我讓他們給你送請柬?”
“不用。”祝今月說,“我拿我姐的過去就行。”
“好。”傅之望隨她高興,“不早了,早點睡?”
祝今月:“嗯,你也是。”
掛掉電話,去洗澡的時候,祝今月還是沒忍住又洗了個頭。
都怪傅之望手賤。
等洗完澡出來,不知怎麼,祝今月又走了困。
可能是房間裡太安靜了。
成年以後出國讀書,雖然頭幾年姐姐和媽媽都在國外開展業務,這也是她當初改變計劃出國留學的原因,但那兩位畢竟都是工作狂,能回家的時間也不多,她早習慣獨自在家。
但今晚大概是剛從熱鬨的宴會歸來,所以對安靜的容忍度稍微變差了少許。
反正也睡不著。
祝今月索性打開微信。
零點的時候,傅書語卡點給她發了祝福消息,當時人太多,她也沒能好好和傅書語聊幾句。
指尖滑至傅書語對話框,祝今月剛想點開給她打語音電話,手機忽然震了一下。
一個被壓在很下麵的頭像瞬間跳至最頂端。
一個祝今月完全沒想到的頭像。
——沈清淮的頭像。
自從那天這人用這個極像工作號的賬號加她,也就當天給她發過那幾條消息,此後一直就在她好友列表安靜地當屍體。
今晚怎麼突然詐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