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少淩的話語中夾雜著對沈煙的不滿與對宋雲風的急切期盼,而這一切,卻讓整個客廳的氣氛更加微妙起來。
宋雲風剛欲張口,眉宇間凝聚的斥責之意如同烏雲密布,卻在趙氏柔和的話語中如春風拂過,瞬間消融。趙氏的眼神在兒子身上短暫駐足,帶著一絲探究,旋即轉向沈煙,眼裡盈滿了母性的柔情與寵溺,“煙煙,彆站著啦,快來吃飯吧。今天娘親特意試著做了紅燒肉,第一回嘗試,你快嘗嘗,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沈煙聞聲,嘴角勾勒出一抹燦爛的微笑,仿佛陽光穿透烏雲的縫隙,溫暖而明媚,“好嘞,娘親的手藝,絕對錯不了!”
言罷,她輕巧地繞過宋雲風身旁,與趙氏並肩而行,兩人間的氛圍和諧而親密,朝著廚房嫋嫋升起的飯香走去。宋雲風望著她們遠去的背影,胸中那股無名火逐漸被日常瑣碎所替代,最後化作一聲悠長的歎息,夾雜著對沈煙過往經曆的好奇與不解。她的思維方式時常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甚至有些荒誕不經,但她那份敢於直言不諱的勇氣,又讓人不由得生出幾分敬佩。
翊哥兒在麻藥的效力過後悠悠轉醒,趙氏端著一碗溫熱的粥,小心翼翼地喂著他,孩子小口小口地飲下,不多時便又沉沉睡去,臉上掛著滿足的憨態。這日,沈煙外出勞作,帶回了五兩沉甸甸的銀子,除去必要的開銷,自己留下一兩,餘下的三兩悉數交至趙氏手中,語氣堅定而充滿希望,“娘,這些錢你幫我存著,等到足夠多了,咱們就在院子裡打一口井。”
趙氏聞言,眼中閃過一抹驚詫,“哎,真的要打井嗎?”
沈煙的回答斬釘截鐵,“對,這是必須的。”
沅沅聽到這話,握著筷子的小手微微顫抖,那雙眸子裡映出對深邃水井難以掩飾的懼意。而趙氏則顯得頗為犯難,她輕撫著額頭,話語中滿是顧慮,“可娘聽人說,打井之前得反複勘探地形,有時候挖了許多都未必能找到水,咱們家地下說不定根本就挖不出水來呢。”
“匠人的活兒可不便宜,就算最後挖出來的是一口枯井,也要按照挖掘的深度付費。要是咱們運氣不好,挖不到水,那不就等於白花了銀子?”趙氏繼續解釋,眉宇間透著一絲愁緒,“再說,娘覺得每天去河邊擔水也挺方便的。”
沈煙聞言,笑意盈盈,眸光閃爍著不容置疑的自信,“娘,你放心好了,咱們家一定能挖到水。而且,咱們的井和村裡那些都不一樣,到時候保證會讓你驚喜得跳起來!”
“驚喜得跳起來?”宋雲風聞此言,差點失笑出聲。沈煙的直率與天真,總是讓人既愛又……又無可奈何。趙氏也忍不住投去一個略帶責備的眼神,眼中卻藏著掩不住的寵溺,“我小時候都沒為什麼事情高興得跳起來!你說說,咱家的井難道是鑲金嵌銀的?”
沈煙俏皮地眨眨眼,“嘿嘿,娘,沒金沒銀,但咱們的井特彆神奇,不用費力氣,不用水桶,就連沅沅也能輕輕鬆鬆提水,你就耐心等著看吧!”
日複一日,趙氏已深知女兒口中所言從不空穴來風,心中不由也泛起一絲好奇與期待。世間真有如此奇妙的井存在?
宋雲風腦中思慮良久,卻依舊困惑不解,於是出聲詢問,“你怎麼就那麼確定咱們一定能挖到井水呢?”
沈煙笑容中帶著幾分狡黠與自豪,這份自信得益於她在現代社會中學到的知識與見聞。“你們都知道柳樹吧,它偏好陰濕之地,通常生長在水邊。咱們屋後的空地上恰好就有一株柳樹,枝葉茂盛,顯然是吸飽了水分的。艾草也是這樣,它們都喜歡濕潤的地方,咱們的小蔥地裡是不是經常有艾草冒出來?”
“沒錯!”趙氏連連點頭,神情中滿是讚同。
“所以,地下肯定有水源。咱們怎麼可能挖不出水來?但是……”沈煙話鋒一轉,忽又好奇地提出了另一個問題,“有句話說得好,屋前不種桑,屋後不栽柳,咱們屋後為何偏偏種了棵柳樹呢?”
趙氏聞言,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歎了口氣,似乎陷入了回憶,“那是李茂才家種的,說是便於編筐子籃子。後麵的地,咱家和他們家一人一半,他們想種我們也乾涉不了。”
“那棵樹是你爹剛走的那年種下的,我當時去找過他們商量砍掉,可惜沒能達成一致意見。”趙氏的聲音微微發顫,透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
這段往事對於宋雲風而言,是全然未知的。聞言,他的眉頭緊鎖,心頭籠上一層陰霾。“這可不成,娘,你看那柳樹現在都長成成年人腰身那般粗了。柳樹的根係發達,四處蔓延,可能會跟樹乾一樣高,這麼下去恐怕已經觸及咱們屋子的根基,時間久了,房子怕是要受影響的!”
沈煙若有所思,忽然提出一個疑問,“咱們兩家之間沒有解不開的過節吧?”
不然,怎麼會那麼巧,在她公公去世後種下這樣一顆樹?宋雲風也意識到這個問題,麵色變得嚴肅,目光深深投向趙氏,充滿了探詢之意。
“沒有過節,不過……應該不至於吧?”趙氏先是堅決否認,隨即似是想起什麼,神色變得猶疑不定。麵對兒子和兒媳等待的目光,她緩緩道出了一個久遠且微不足道的往事。這件事,尋常人或許根本不會記掛在心。
那還是大約十年前,當宋家修建這四間青瓦房時,李茂才父子曾前來幫忙。在上梁之日,按習俗需要往屋頂拋擲粽子,並分給每位幫工食用,以此祭祀神明、祈求平安。不料,趙氏精心準備的數量正好合適的粽子,卻不翼而飛了幾枚,大概是哪個手腳不乾淨的鄉鄰趁亂順走了。
在那個物質相對匱乏的年代,這種小事若是分配不均,多數人都會選擇息事寧人,畢竟比起鄰裡和睦,幾枚粽子的得失顯得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