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老如同鄰家爺爺，學生們聊的內容不僅限於中醫，還包括生活，在校期間的趣事。
為人親和，卻沒有架子，讓學生們不再局促，緊張。
言談間愈發隨性自如，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張誌峰看著門口遲遲沒有病人，心中不禁泛起一絲疑惑，隨即輕問道，“燕老，您作為國手醫術高超，理應門庭若市，求診者絡繹不絕才是。可一下午的時間，竟僅有一人掛得您的號，著實令人費解。”
“我每次坐診時間不定，放出的號不多，所以來找我看病的患者相較於普通主治醫生自是稀疏了不少！不過還好，每次放出去的號都會被搶空，倒也讓我這把老骨頭不至於在人前失了顏麵。”說到此處，燕老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
唐毅輕敲鍵盤，打開了醫院的電子管理係統，目光聚焦於燕老醫生的名下，放好時段，以及患者成功掛號時間。
通過數據可以看出，燕老的專家號在放出的那一刻，僅僅是一分鐘的時間就被全部搶走。
作為專家，能掛到燕老的號，對患者來說是幸運的，有疾病重病的患者，在燕老坐診的時候，因第一時間前往就醫。可事實卻是號放出去了，卻沒有患者。
想到與張姨的那通電話，唐毅嘴角揚起，轉頭問道，“燕老，您平時坐診的時候，臨近下班前一到兩小時之間患者最多？”
燕南北訝異的看著唐毅，“你小子怎麼知道的？”
把電腦屏幕轉向燕老，手指著每一個患者掛號時間，唐毅緩緩開口，“燕老您看，您的號在上午九點十分放出，九點十二全部被搶空。”
燕南北從秘書手中接過眼鏡戴上，看著係統裡所有的掛號時間，不由的升起了疑惑，“你小子想說什麼？”
唐毅神情認真，“您老聽過黃牛嗎？”
“黃牛？我的掛號被那些倒號的販子給截了去，拿去倒賣？”燕老臉上的笑容收斂，隨即擺手，“不可能，現在醫院掛號都是實名，這種事情不可能發生。”
唐毅略一沉思：“雖說每個掛號都是實名製，但在實際操作中，醫生往往並不會細究掛號之人是否確為患者本人。隻要有號在手，無論是通過就診卡還是醫保卡，都能直接進行診療取藥，就如同您方才為首位病人診治時的情形一般。”
坐在診桌前的燕老，眉頭皺成了川字，回想起之前給病人看病時的場景，也正如唐毅所說，病人把號遞到手中，隨即自己就開始問診看病，這其中確實存在這不小的操作空間。
見燕老沉默不語，唐毅繼續說道，“以您的資曆與聲望，專家號的價格在一千二左右。然而您想著病人，不想讓患者多花錢隻象征性地收取十六元的掛號費，這與普通主治大夫無異。但您可曾知曉，那些投機倒把的黃牛，將您的號炒到了何種天價？”
燕老沉聲問道，“多少？”
唐毅輕輕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抹無奈的笑意，“他們采用的是競拍的方式，價高者得，一切以出價為準。依您的威望，想來一個號被叫到幾千塊還是有的。”
聞聽此言，燕老笑了，完全是被氣笑的，“好啊，好的很，本想著為病人多做些實事，沒想到最後便宜了那些二道販子，為他們這些人謀了福利！”
停頓幾秒，仿佛要讓胸中的怒火稍作平息，隨後目光銳利，語氣中帶責備，“此事，你究竟何時察覺的？為現在才給我說？”
“我剛出去給張姨打電話，就是那個肺癌患者的母親，聽到電話裡傳出的競價聲，這才得知您的號被二道販子拿去販賣。”唐毅無奈說道。
說到此處，空氣瞬間凝滯，沉重得令人窒息。
先前那份融洽被一股無形的壓抑所取代，原本和善的老人，此刻散發這上位者的氣息，不滿的情緒在心底悄然醞釀，與之前的平靜形成了鮮明對比。
燕老沉聲，“小張，聯係院裡，讓人徹查此事！”
小張是燕老的貼身秘書，跟隨燕老也好幾年了，深知這位老者性情和善，輕易不動聲色心。而此番種種，卻讓老人這次真的動了肝火，不由的為那些倒買倒賣的家夥默哀。
“張秘書，先彆聯係院領導！”唐毅伸手打斷正欲撥打電話的張昊。
燕南北皺眉，憤怒的目光緊盯著唐毅，握著拐杖的手微微捏緊，要不給他一個合理解釋，就算是關門弟子，也要動手教訓一二。
瞧見老人這副模樣，唐毅連忙拿起水杯，“您先消消氣，喝口水，彆氣壞了身子！”
“不喝！”一把撥開麵前的保溫本，燕老怒氣不減。
訕訕的把保溫杯放在桌子上，唐毅這才耐心解釋道，“今天上午咱們走進門診的時間大概是八點五十分左右，導醫通知院裡安排您坐診，隻需要幾分鐘時間。號是九點十分放出去的，兩分鐘不到的時間被搶光，這裡麵沒有醫院內部員工參與，打死我也不信。”
燕老麵沉如水，沒有出言打斷。
唐毅接著說道，“如果通知院裡，院裡最多抓幾個無足輕重的嘍囉，給您一個交代，但幕後之人依舊逍遙法外，得不到應有的懲罰，所以報警雖是最好的選擇。”
燕老眉毛一挑，默不作聲，似在思考這裡麵的利弊關係。
張秘書見狀，急忙插話進來，聲音中帶著幾分焦急，“此事牽涉甚廣，一旦報警，恐對燕老的名譽造成影響！
唐毅搖頭，目光閃爍，“不，報警不僅不會對燕老的名聲有任何影響，反而會讓患者及家屬知道，倒賣專家號的事情與燕老毫無關係，更加感激燕老為他們所做的一切。”
聞聽此言，燕老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讚許之色：“小張，你去報警吧。此事絕不能不了了之，一定要有個交代。”
“先彆報警！”唐毅再次出言打斷，“現在報警咱們手上沒有實質性證據，一時半會也找不到那群人，一旦打草驚蛇，那群人潛伏起來，更難找。不如等會有患者來，咱們詳細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