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導醫帶著唐毅一行人上了五樓。
作為中醫界的泰山北鬥，對不少醫生來說，燕老的每一次坐診都是難得的學習機會。加上院裡及燕老有意培養中醫後備人才，這間診室相比於普通診室更大，設施更齊全，如同一間小型的多媒體教室。
即便如此，整間診室早已座無虛席，更有年輕醫生拿著筆記本站在一旁。
看到早已人滿為患的診室，學生們下意識地停下腳步，看向導醫。
“沒走錯，這裡正是燕老的診室！”導醫又對診室為何有這麼多人做了解釋。
知道診室內坐著的要麼是科室副主任，主治醫，包括李雨萌在內的一行人心中發慌，再沒有之前的興奮。
即便看著早已擁擠的診室，唐毅回頭看了一眼學生們，“彆在門口杵著，趕緊進來！”
張雅芝又看了一眼診室內，心生退卻，“老師，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
“怎麼？這麼好的學習機會你們想要放棄，錯過這個村，可沒這個店。”唐毅問道。
學生們很糾結，一方麵這是一次難得跟隨燕老學習的機會，另一方麵診室內醫生實在是太多了，隨便撚出一個都是仰望的存在。
李雨萌思考少許，開口說道，“唐老師，我們當然知道這次機會難得。可我們隻是普通學生，距離畢業實習還有四年，燕老作為國手，診治的都是些疑難雜症，我們站在一旁聽也聽不懂。與其如此，還不如跟著住院醫學習些簡單的疾病治療方法。”
燕南北所接觸的患者都是些疑難雜症，絕大多數的就連專家教授也是束手無策，可正是因為如此，卻能讓這些學生們看到中醫的獨到之處，能讓這些學生們樹立對中醫的信心。
可李雨萌所說又不無道理，一方麵是實打實的知識，一方麵隻是樹立信心，唐毅有些糾結，不知該如何選擇。
“你們是什麼人，難道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隻見一名青年拿著保溫杯，一臉高傲的說道。
麵對質問，張誌峰看著對方輕視的眼神，自尊心作祟，不忿道，“我們當然知道！”
王曉東上下打量這眼前的學生打扮的青年，“哦？看你們還隻是學生，既然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那我且問你，你們來這裡做什麼？”
麵對對方目光中的審視，張誌峰仰起頭，一臉不服輸，“學生怎麼了？至於我們為什麼來這裡，這還用問，當然是跟燕老學習了。”
“嗬嗬，還真是學生啊。”王曉東看了一眼的十幾人，皆是學生打扮，“既然是學生，就應該呆在學校裡好好學習，還是你們認為燕老講的東西能聽明白？”
有人刁難自己的學生，唐毅自然不願意，開口說道，“誰也不是生而知之，都是通過後天的知識的積累慢慢成長起來的。聽不懂，那就問，去學，直到明白為止。”
唐毅也不過比李雨萌幾人大了四五歲，如不細看，很難分辨出兩者之間的差異。
王曉東隻是大眼一瞟，臉上的輕視之色更甚幾分，“天真，像你們這些學生，知道陰陽五行，臟腑經絡，病理病機嗎？看過幾本典籍？懂君臣佐使嗎？燕老成天日理萬機，可不是你們初高中老師那般。”
麵對一聲聲質問聲，連同李雨萌再來一行中醫院的學生默不作聲低下了頭。
“如果把中藥比作古代封建皇朝，君為在方劑中起首要作用的藥物，體現方劑的主要功效作用和臨床應用方向，一般為12種，對主病或主證起主要治療作用。輔藥在中藥中主要功效和臨床應用方向一般與君藥保持一致，加強君藥治療主病或主證的功效，就如同臣子一般輔佐君主的統治。”
“佐藥：包括佐助藥、佐製藥和反佐藥3種。用於輔助治療次要兼證的藥物，緩解君藥或臣藥中毒性或烈性的藥物，一般與君藥或整個方劑藥性相反的藥，但又能在治療中起到輔助作用。”
“使藥，具有引導方劑中其他藥物到達病變部位，或調和諸藥的作用。這種配伍原則既突出體現了中藥自身的整體性，還達到整個方劑的平衡性。”
王曉東眼皮一挑，看著眼前的唐毅，嘴角揚起，“呦，小子，你中醫理論知識挺紮實的啊。可紮實有什麼用，得要懂。”
“知道附子湯嗎？”王曉東依舊沒有正眼瞧唐毅，淡淡問道。
唐毅一笑，“你這是在考我嗎？附子湯溫經散寒，具有助陽強心、抗血栓、養肝明目、鎮靜鎮痛，風寒感冒、腎陽虛等功效。附子為君，人參為臣，白術，茯苓為佐，甘草調和諸藥，緩急止痛，並有解毒作用，為使藥。”
王曉東臉上的笑容收斂，“小子，你出生於中醫世家？”
“我可不是出生什麼中醫世家，還有你也比我大不了幾歲，彆一口一口小子小子的叫！”麵對對方的一再挑釁，唐毅也有了幾分怒火，“你作為國醫堂的醫生，想來醫術不差，剛才你考了我，現在該我出題了。你既然以附子湯為題，想來對於附子湯了解甚深，我且問你，附子湯在熬製服用中應該注意哪些？”
“切！我還以為你會考我什麼？就這？”王曉東輕蔑一笑，“聽好了，讓你見識見識國醫堂主治醫生的厲害，熬製時，將附子加入水中煮沸，然後關火靜置，等待水沸騰後再加入其他藥物一起煮。治療過程中需避風、寒、濕環境，以免加重症狀。禁忌有嚴重心肝功能障礙者慎用附子湯。”
“我的回答你可滿意？”
唐毅臉上的笑容不減，“完了嗎？”
王曉東皺眉，仔細思忖後，有些惱怒，“小子你耍我。你要是再能回答上一點，就算你贏！”
“耍你？你太看的起自己了。”唐毅說道，“煎煮附子時，應進行久熬，最好一小時以上，減少毒性，同時更好的藥效的充分揮發，你剛才隻說了嚴重心肝功能障礙，可陰虛患者同樣禁用。”
王曉東瞳孔猛地一縮，目光中多了幾絲不安，眼前這小子年紀輕輕，基礎知識為何如此紮實，難道是某位主任的學生，可如果就這麼不了了之，自己的麵子怎麼辦？
“唐毅，你小子，最近一段時間去哪裡呢？咱們醫院急診科雖然不忙，可你這種消極怠工的行為可不行。”熟悉的聲音響起。
聞聲看去，正好看到風塵仆仆趕過來的洗鉛華洗主任。
唐毅臉上掛上一絲笑容，“抱歉洗主任，最近一段時間水木大學附屬醫院那邊有點事，所以就沒有過來上班。”
洗鉛華輕輕的拍了拍唐毅的肩膀，“那邊的事情忙沒？忙完了趕緊回來上班，知道嗎？”
這是話裡有話啊，仔細想想，也能明白怎麼回事。自己一個新入職的急診科大夫，三天兩頭不上班，是個人都會有想法。想明白這些，唐毅輕輕點頭，“好的，周一我就回來上班。”
站在旁邊的王曉東，自然聽到了兩人的談話，急診科嗎？嗬，這小子最多不過二十三四歲，一看就是大學剛畢業沒多久。想來應該有點關係，但也不會多大。
"洗主任，這位是你們科室的大夫啊！"王曉東臉上帶笑。
洗主任側過頭，臉上依舊帶著與人和善的笑，“嗯，小唐是我們急診剛來不到一個月的大夫。”
“哦，既然是咱們醫院的醫生，應該懂規矩才是！”王曉東一臉疑惑，“怎麼這麼多學生來醫院，這不是擾亂醫院秩序嗎？”
“今天上午院裡剛下達通知，有一群水木大學中醫院的學生來參觀，希望各科室配合。”洗鉛華看向一眾學生解釋道。
王曉東心中依舊不甘，“即便院裡同意學生參觀，也不能帶著學生來這裡啊。”
“王醫生說的是！”洗鉛華不由地看了一眼學生，嗬嗬笑道，“一會燕老要來這裡坐診，你先帶著學生去其他地方科室報道，彆影響到他老人家。”
經過這會的對峙，唐毅也想好了，凡事有利有弊，真要讓這群學生和這麼多副主任，主治醫生在一起學習，難免會讓他們產生好高騖遠的心理。
“好，洗主任，我這就帶學生們離開。”
王曉東嘴角揚起陰陽怪氣的道，“對嘛，人要腳踏實地，先把基礎打紮實，這種跟著國手學習的機會，可不是你們新人能夠參與的。”
本打算轉身離開的唐毅突然停足，轉身，“走，咱們進去。”
“唐毅冷靜，不要衝動！”洗鉛華連忙拉住唐毅的手。
王曉東抱著肩膀，一臉玩味，“這些學生可沒有資格來這裡學習，唐醫生，我勸你還是帶他們離開吧！”
唐毅問道，“什麼資格才能在這裡學習？”
“擁有主治醫或主治醫以上的稱號。”說到此處王曉東挺了挺胸，“要麼經過醫院層層篩選考試，考試通過方可跟著國手學習。”
二十七八歲的年齡，擁有主治醫生的職稱，卻是值得驕傲。
職稱的高低雖不能完全決定此人的醫術，也算一種考量手段。第二種方式，算是第一種方式的補充，院裡不止需要經驗豐富的老醫生，新鮮血液同樣必不可少。很多醫生因為年輕，無法達到評級標準，卻基礎功紮實，通過考試篩選，也算是給這些人一次機會。
王曉東臉上的笑容不減，上下打量唐毅，“這覺得你還有你的學生滿足哪一點？”
唐毅搖頭，“以上兩點我們都不滿足！”
王曉東嘴角的笑容再也無法壓製，“那你們就沒有資格進去，還是趁早走吧，彆給這丟人現眼。”
張誌峰見王曉峰一直刁難唐毅，心中不奮，“難道燕老同意，我們也不能進去嗎？”
“燕老同意，你們這些學生來這裡學習？”像是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王曉峰哈哈大笑起來，隨後笑聲收斂，“你們算什麼東西？也不撒泡尿看看。”
“我們是人，至於你是不是東西我不知道！”有人這樣貶低自己的學生，唐毅可不乾了，上前一步，“還有作為國醫堂的一名醫生，事情還沒有得到印證，便出口傷人，這素質也太低了吧！”
“我素質低？你又好到哪裡去？燕老何許人也，你們又有什麼資格跟，他老人家學習，你當你是誰啊？吹牛也不打草稿。”王曉東咬牙切齒的道。
坐在診室的主治醫師或副主任早就注意到門口這群人，沒有影響到他們，一個個也隻是抱著看戲的態度。
唐毅聳聳肩，“先自我介紹一下，你看我有沒有這個資格。本人哈佛大學博士畢業生，導師特勒，梅奧診所客座教授。”
梅奧診所？聽到這個詞不少坐在診室內的主治醫生一個個皺起了眉，目光中多了幾分審視。
王曉東輕哼一聲，“那又怎樣？我承認哈佛大學很厲害，你口中的梅奧診所的特勤教授確實世界聞名，可那又如何，這裡是中醫院，不是西醫該來的地方。”
唐毅身後打斷對方還要說的話，“聽我說完，你再說，我五歲學習中醫，啟蒙老師武裝總醫院古凡，後拜師燕老，成為他的關門弟子。”
古凡，燕老？這兩個詞普通人或許不熟，可從事中醫的，誰人不曉，誰人不知。
王曉東神情呆滯，最終呢喃，“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古老和燕老都是當今國手，怎麼可能收你為徒？你，你一定是在騙我！”
唐毅嘴角一揚，帶著幾分不屑，“騙你？你也太看的起自己了！”
想到之前和唐毅聊天，以及燕老對唐毅的態度，洗鉛華心中的懷疑慢慢褪去，“唐毅，你真是燕老口中那個關門弟子？”
唐毅輕輕頷首，“嗯，是我！”
一石激起千層浪，在座的專家教授似曾想起，多年前的某個午後，燕老曾說的話，“你們這些人啊，一個個都是榆木疙瘩，要是我那關門弟子還在，我都懶得搭理你們。”
後來有人問燕老，“怎麼不見關門弟子來醫院！”
燕來歎息，“我那不爭氣的關門弟子，跑去國外學什麼勞什子西醫去了。丟人啊，真td，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