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究竟遺忘了什麼,為什麼我記不清了呢?我的記憶一直很好的,以前養雞的時候,雞生了蛋,蛋又孵出了雞,我每天數著雞,也能記得清清楚楚,有彆人家的雞混到了我家的雞圈裡,我也能憑借著腦子裡的記憶區彆這些雞,然後把多餘的雞重新還給彆人,一次也沒有錯誤。
我以前賣刺繡的時候,也能將賣出去的什麼花的圖案的刺繡和買的人對應起來,他們再次來的時候,我會送他們幾粒他們喜歡的花種子,通常我設計的圖案的花,我隻要看個一兩遍就可以準確無誤的畫起來了,嬸嬸誇讚我,我的記憶力很是驚人,我也不知道我現在怎麼了。
“你難道真得不知道你遺忘了什麼嗎?”耳畔似乎有人在對我說話。
然後我腦袋越來越昏沉沉的,之後做了一個夢,夢裡,我看見了瞬驀,是在那個冰寒的雪地裡。
蒼茫雪地中,我若一個無依無靠的孤獨的飄搖在寒風裡的蘆葦花,踉蹌地快要栽在雪地裡,我周圍的寒風刺得我的臉上生疼,我的體力不支的時候,不知道瞬驀何時出現在了我的身後,他為我披上了白袍:“小芹,你為什麼總讓我心疼,如果我不來找你,你是不是早就已經死了?”
他把我救到了一個山洞裡,為我點燃篝火,可是他靠近我,會發現我越來越冷。因為,到了冬天,他的體溫就會變得若冰一樣,他變成了一縷寒風。於是他對我說:“我不能靠近你,我隻會讓你越來越冷。”為了讓我不感覺到冷,他出去了,隻留下昏迷的我。
當我醒來的時候,看見周圍熄滅的篝火,心裡是知道瞬驀是在我身邊的,於是我一陣感動,於是就走出了山洞,對著天際,大聲叫著:“瞬驀,謝謝你!”
我看見瞬驀待在山洞的邊上,看見我醒來的樣子,會意的一笑,可是,我們都忽視的一點是,山洞裡有一隻常年不睡覺的黑熊精,他不會像彆的動物那樣冬眠,它性情暴戾,討厭彆人驚擾到它,因為被山神馴服的原因,所以它漸漸減了幾分獸性,潛心修行,但是由於我的聲音通過山穀回蕩開來,所以驚擾了它。
這些竟然都被我忘了。
它張牙舞爪地出來了,體積比一般的黑熊還要大上好幾倍,我害怕到愣怔到那裡,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這時候瞬驀的白袍一掀,掀起一陣寒風,寒風中夾雜著冰棱,就這樣刺向黑熊的眼睛,黑熊嗷叫了幾聲,不甘示弱,越發惡狠狠地衝了上來,用爪子劃向瞬驀。
瞬驀順勢抱住我,把我藏在他的白袍裡,我頓時整個人寒冷起來,瞬驀帶我離開這的時候,我的身體哆嗦不已,牙齒打顫,瞬驀知道是自己的原因,於是他就把我放在了雪地裡,用白袍把我裹住,他在一旁深情凝望著我,但是我看見他地臉上有痛苦的神色,於是我意識到是黑熊傷害到了他,我想看看他的傷勢,可是他卻不讓我看。
我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失去知覺的,我的意識像是被冰封住了,我醒來後竟然隻是斷斷續續記得一點,我甚至不記得自己遇到過黑熊。我以為這都是夢,因為我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雪地裡,身上也沒有白袍,瞬驀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可那些事卻是真實存在的,卻不是我的夢境。
我自己走回了家,但是我感覺身後一直有人跟著我,他看著我笑,看著我哭。隻是他一直都在悄悄地做著。
渙西的生辰上,我看見櫻落穿著粉色舞裙為他起舞,像一朵隨風而歡快地舞動的櫻花,那樣充滿朝氣與優雅,櫻落在很多人眼裡都是美得不可方物的,我看見那些公子哥眼裡的幾分心動,據說,向櫻落提親的人踏破了門坎,可是櫻落一個人也看不上,所有的王孫貴族都不及她心上的那一人。
她的臉上出現了桃花般的緋紅,她忽視所有人對她的欽慕之情,偏偏將自己的目光含情脈脈地投向渙西身上,渙西見她穿得單薄,憐香惜玉地為她披上自己的外套,可是他可曾知道,這樣的舉動忽略了一個人傷痛的內心。
他任她吻上自己的唇,連一點力氣都不忍心推開她,所有人都震驚,渙西有幾分不知所錯,他略帶歉意地看著我。可是櫻落又抱著他吻了起來。
趙子皋在我旁邊嘲笑我,我感覺我被周圍冰冷的一切傷透了心,我看見櫻落看我的眼神帶著一絲挑釁,我真的希望這一切都是假的,隻可惜這都是真的。
我也開始跳舞,但是我知道自己的舞蹈怎麼可能比過她呢?我隻是個瘋丫頭,我隻是不高興宣泄罷了,我就這樣在眾人麵前不顧形象地跌倒在冰冷的地麵上,我的心傷透了。
在人海裡,我始終沒有注意到一對目光,不過在夢境裡看得清清楚楚,他此時正在神情地看著我,渙西見我跌倒在地上的時候,過來扶我的時候,卻被人群裡那位深情看我的白袍公子搶先一步,他用白袍將我裹起,他是瞬驀白日化身成凡人的樣子。
人群裡麵有人嘩然,我聽見那些尖銳的諷刺:“她裝什麼可憐,本來還挺同情她呢,沒想到這一看,是她水性楊花在先。”“就是嘛,你說,狀元郎和楊小姐真得是郎才女貌呢,她拿什麼配得上他?”
這些話真得刺痛了我的心,我聽見那個胖姨娘在原地冷嘲熱諷道:“這下有好戲看了。”
“閉嘴!”渙西衝他們吼道,他忍住內心欲噴薄而出的怒氣,過來扶我。
“你沒資格!”瞬驀憐惜地撫摸著我,語氣似冰。
“我是他的相公,你是他的誰?”渙西不甘示弱迎向他的眼睛。
“你管不著。”瞬驀譏諷看向他一眼,不屑推開了他的手,就這樣抱我出去了。身後渙西被櫻落連忙拉住,但是他推開櫻落的手,自顧跟了上來,留下櫻落黯然神傷。
我當時因為傷透了心,所以不顧發生了什麼,我閉上了眼睛,不想去麵對這一切,隻是任自己的眼淚在臉頰上滑落。
隻是我聽見抱我那人的歎息聲以及他冷酷決絕的微笑:“小芹,你醒了。”我沒想到他是瞬驀,於是我驚得從他懷裡掉落,重重地摔在地上,我感覺我的身體破碎了一般,腦袋開始昏昏沉沉,連瞬驀的呼喚我也沒聽得清。
我後來發生的事,竟然在這個夢境裡看得那樣清晰。
瞬驀冷酷決絕地看著此時走過來的渙西,渙西的表情因為心情不好像是冰霜凝結成了一般冰冷,他絲毫不畏懼此刻站在他麵前的那個人那樣冷酷決絕的樣子:“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誰,你是那個銀白色頭發的妖怪。”
“你真聰明,你要不要我給你變一朵花嘉獎你呢?“他輕蔑地果然變出了一朵花,懶懶地嗅著它的芬芳。
渙西的眼神出現了一絲的恐懼,他的語氣變得一點遲疑:“但是你是個妖怪,你不要纏著她了,否則~我會~動用武力!”
“你敢嗎?你鬥得過我嗎?你這個凡夫俗子,”瞬驀輕蔑地看向他,突然幾個箭步衝到他的麵前,逼視他:“我告訴你,洛小芹是我的人,如果你但凡再敢傷害他一下,我就要了你的狗命!“
“你是在威脅我嗎?”渙西冷笑,“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什麼關係~”渙西淡淡掃了我一眼,又重新看向他,目光倔強:“就憑你,你配指責我嗎?”
“哼,你不知道吧,你不在的日子,是我陪在她身邊,她是我凡間唯一的朋友,我自然會保護她!“瞬驀說話時目光深情。
“哦,僅僅是朋友那麼簡單嗎?洛小芹,她還有多少事瞞著我,如果說,她傷害我更勝於我傷害她,你可知道這些?”
他的神情憂傷,“自從她對我不夠坦誠那時候開始。”
但是瞬驀不能夠了解他說的話,給了他一記拳頭:“這都是你們這些凡夫俗子找的借口,我看到的是你傷害的她!”渙西被他打倒在地,嘴角溢出些血,但是瞬驀一點也沒有心疼的樣子,仰視著頭,倨傲地看著天空。
“哼,你是個妖怪,當然不知道我們這些凡人的情感了。”渙西從地上站起,嘲笑道。
瞬驀聽見這句嘲笑,理都沒有理,隻是頭疼地說了一句:“滾!”
渙西最後看了我一眼,我看見他眼裡的淡淡的失落,我在夢裡看見渙西這樣的神情也會感覺到心疼,我如果當時沒有昏迷,我猜我一定會一把推開瞬驀,然後抱向渙西,我知道,瞬驀在那個晚上傷透了他的心,可真正傷害他的心的,其實是我。
自那一晚以後,他在心裡開始疏遠了我。想起事情發生後,我去找他的時候,他卻時刻懷疑我的模樣。原來,一直,一直,都因為生辰那天發生的事,原來我遺忘的那件事卻生生地傷害了他。
月光拉長了兩人的影,在月光下,瞬驀的影子比離去的那人的影子更寂寞,更頎長,他的頭發,變成了銀白色,就若月光下的瀑布傾瀉下來,此時他像是格外享受著這月光似得,神情懶懶的。他撿起離去那人丟在地上的福簽,那枚精致的福簽是我在渙西快要進京趕考的時候祈福而來的,它雖然小,但代表著我濃濃的心意。
沒想到渙西留在了現在。
瞬驀拿著它,對著月光端詳了半響:“或許我真的不理解人世間的感情吧。”
他最後神情地看了我一眼,看到了我眼角殘餘的淚漬,用手指輕輕碰到,對著月光,看到晶瑩的淚珠喃喃:“或許,有些事越幫越亂不如不幫,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也許隻有你自己去體會得到吧,我一直都是冷眼旁觀的人啊,從一開始,你就是知道的。”
然後,他白袍獵獵,消失在濃濃月色裡。
自我醒來的時候,我的周圍並沒有瞬驀,但是我知道瞬驀是故意通過這個夢境告訴我的。
秋韻過來送藥給我的時候,我依然想著夢裡的一切,瞬驀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呢?這樣隻會讓我越來越難過。
秋韻看我的神情怯怯的,我不知道我怎麼會讓秋韻有著害怕的感覺,她連遞給我藥碗的手都在顫抖:“秋韻,你怎麼了?”
她越發害怕,我索性不再問她,看著她手中的藥碗裡藥問道:“這是什麼藥?”
“是治傷寒的。”她壓抑自己害怕的心裡,但是聲音還是有些顫抖。
我聞了聞:“不像。”
“夫人,你以前就是喝的這樣的藥啊,怎麼會不像呢?”秋韻神情有些不自然,我一看她的笑容都有幾分牽強。
我突然想起有一日秋韻和彆的丫鬟說的悄悄話,頓時怒氣上升,我從前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會發這麼大的火,就連我自己都控製不了了:“你說啊!你說啊!這不可能是治傷寒的藥的。”
我打翻了她手中的藥碗,裡麵的藥,燙了我一手,都已經紅了,秋韻忙看我的傷勢。
“不要你看!你說啊!說啊!”我知道自己的情緒控製不了了。
秋韻被我嚇哭了。
大家都聽到了我房裡的動靜,誇張的是,大家都趕過來看我的笑話,更有不懂事的丫鬟指著我笑道:“楊小姐真得說得不錯呢,她真得得了瘋病,需要治治呢。”大家都看笑話似得大笑起來。
我聽見他們的話,頭很疼,我看見地上的藥漬,突然意識到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