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麼多天渙西給我喝的藥是治瘋病的藥,我也知道他一直和彆人一樣把我看成一個瘋丫頭。
我的心很痛。我的手燙傷了,卻也沒有知覺。門外是大家的嘲笑聲。
我朝他們吼道:“我沒有病,你們快走!”
秋韻拿來紗布給我包紮傷口,我推開她,自顧跑了出去。我直到到了庭院的一棵高大的樹下,它的枝乾上生出的細枝細細密密的交織在一起,上麵覆蓋了幾片剛生出來的新鮮的蕊葉。
綠油油的感覺愉悅每個人的心情,可是心情不好,怎麼樣也無法欣賞這充滿生機的一幕。
我的心也依然想到那些丫鬟議論的話語,我得了瘋病,渙西,也像她們那樣以為嗎?
就在我感覺到難過的時候,一陣陣鈴鐺的聲音傳了過來,我正好奇的時候,那隻白色的毛茸茸的狗闖進了我的視線,它的脖間帶著一個小鈴鐺。
我第一反應,竟然是花花。但轉念一想,花花已經死了,我這才想起這是隻櫻落的狗,叫小不點。我猜想是櫻落過來不小心把它落在這兒的吧。
此時,它吐著舌頭,歪著小臉看著我,眼睛裡帶著幾分乖巧。讓我想到了我的花花,它同樣的溫順。
我撫摸著它的毛,內心卻想著這些天的痛意。不由得哭出聲來。小不點好像很懂我似的。蹭蹭我的腿。我見它肚子癟癟的,拿來食物給它吃。
可我沒有想到的是,就是這樣一直溫順聽話的小狗晚間的時候變成了僵硬的屍體。它死在那棵樹下。
發現它的時候,它的毛已經全部僵硬了,屍體微微有一些發紫。像是中毒死的。我沒有想到這又成了我的罪過。
發現它屍體的一眾丫鬟難免嚼舌根:“這可是櫻落小姐最寵愛的小狗,怎麼就被她折磨死了呢。”
“不對,不對,是被她投了毒。你不知道她上次~”她們小聲嘀咕。
我爬在那棵樹上,從前我在家的時候也擅長爬一棵果樹摘果子吃。看到了她們在一起說話的這一幕,內心是有些寒心的。
我效仿瞬驀,也坐在樹上,我想讓她們找不到我,像我這樣的瘋子,也許隻有想到這樣的方式保護自己吧。
我猜想,瞬驀喜歡待在樹上是不是想要減輕心間的憂傷。因為我在樹上的感覺就像遠離了一些紛紛擾擾,與天上純淨的藍天和白雲貼得更近了。
清新的春季的柔軟的風輕輕蕩滌著我心上的塵埃。所有的一切都隨風而散。
我看見渙西皺著眉,怒道:“你們小聲說什麼呢?”那兩個丫鬟嚇得跪倒在地。
原來是渙西處理好公事回來了。他皺眉的時候,眉心像是永遠也撫不平一樣。
我以前在他睡覺的時候老是調皮地抹他的眉心,想把他撫平。渙西為官之後總是睡眠很淺,他總是會和我開玩笑地抓住我的手,溫柔提醒:“睡覺。”
我這才依偎著他睡起覺來。可每次渙西不到四更天就起來了。我醒來往往見不到他。
這幾天,為了公務,他也不來房間睡覺,直接就睡在書房,我想去書房看他,可他不喜歡彆人打擾,所以我一天大部分時間都是我一個人。
我看見渙西繼續責怪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來人啊~拖下去丈責三十大板。”
她們跪地求饒,可哪拗得過家丁的力量,她們就這樣在我麵前掙紮著快要被拖走。
我理應覺得痛快才對,可是我的心卻始終硬不起來,我也不希望她們是為了我被挨打。再說,就算打了她們,府上的人也沒有一個人認為我不是瘋子。
“不要!”我終於為她們求饒,可是情緒一激動的我,突然就從樹上掉落,摔了個大馬趴。還好地麵上生出了一些柔軟的草,才不至於摔得殘疾。圍觀的奴婢們都笑我。
我看見黑色官靴慢慢逼近我,他的繡有紫紅色暗科花官服在我麵前搖晃。我知道那是渙西,“小芹,你疼嗎?”他關切道,把我扶起。
“不疼不疼。”我尷尬地笑笑,看向身後那兩個被家丁擒住的奴婢,“放過她們。”那兩個奴婢這才知道我一直在樹上聽見她們說話。所以神色有些窘迫。
“放過她們?”渙西表情難以置信:“難道你沒有聽見她們如何說你?你為什麼不為自己辯駁?”
“辯駁什麼?你們都把我看成一個瘋子。”我語氣淡淡,實則傷透了心。
渙西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所以,你在樹上,這是你自殘的方式?你的手~”他的目光落到了我被燙傷的手上,心疼地握住。
我卻擺脫開他的手,一個人在他麵前踉蹌地走,這一個舉動和他生分起來。他的表情有些牽強:“既然你想走,我不會勉強你。”
我很清楚的聽見這些話,心還是有些痛意。渙西他是想讓我走的意思嗎?他認為我得了瘋病,所以不要我。
我傷心欲絕,晚間發了燒。這滾燙的感覺像是有火燒遍了我的全身。我在昏迷中呼喊著渙西的名字。
秋韻聽到了房裡的動靜,過來看我的時候,被我身體的溫度嚇了一跳,她於是叫來了渙西。
我迷迷糊糊中感受著渙西用帶著涼水的包敷在我的額頭上,耳畔是他關切的話語:“你大概是在樹上著了涼,怎麼不注意自己的身體呢?”
我雖然內心有幾分感動,但是仍然生硬地推開他的手,嘴硬道:“你不要管我,讓我死。”我的倔強讓渙西變了臉色,他的倔脾氣也上來了,以前婆婆在世的時候總說我們是兩頭倔驢。
“小芹~”他語氣無奈:“如果你死了,我可不給你安葬。”
我卻較了真:“對啊,我本來就是個瘋子啊,你巴不得我死。”
“小芹,你就真那麼想我?那好吧,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渙西坐在我床邊,繼續憂傷地訴說:
“那個生辰宴會上,櫻落是吻了我,事後也表明了她的心跡,可是我婉拒了她,怕你傷心,於是我就給你喝迷亂心智的藥,讓你漸漸忘了那一天發生的痛苦的事,我還讓周圍人不再提起,因為那一天你哭了。”
我的內心有些動容,耳畔卻聽到渙西繼續失望道:“可是你傷了我的心。”
我的心有些慌亂:“這些不是你想的那樣,渙西,你相信我,那銀白頭發妖怪其實是個神仙,我和他隻是朋友~”其實我知道說這種話出來被人都會不相信的,當成我說的胡話。
果然,渙西微皺起了眉。
“不要再說了。”渙西最終還是打斷了我的話:“睡覺吧。”
他輕輕地為我掖好被子,但是我知道他對我還是有幾分不相信的。
“你撕壞了那幅櫻花圖我不怪你,但是櫻落的狗死了,無論如何你明天還是和她道個歉吧。”渙西最後留給我這麼一句話就走了。
櫻花圖?我什麼時候又撕了櫻花圖?我的心有些莫名奇妙起來 ,想到櫻落哭哭啼啼的樣子就頭疼。因為櫻落做這些事情再不是我眼裡的那個櫻落了,她依然外表優雅大方,可內心,真讓人琢磨不透。
但我的心仍是空落落的,我不在意彆人汙蔑我,但我最害怕的是渙西對我的冷漠的態度。
但渙西讓我給櫻落賠罪,我又怎好不去做呢?
第二日我去櫻落的府邸,還沒有進去的時候,就聽到了屋裡的屢屢琴音,如微風細吟一般,十分的悅耳。 讓我想到了像光點敲打花瓣的感覺,時光在那一刻凝結,花朵被風扶動著飄搖而下,零星落下幾片花瓣。
我突然產生一個幻覺,穿著素衣的女子感傷花瓣的凋零,手持著花鋤將它們葬在春天。
我的心油然生出一絲感動。“你待在這乾嘛?找櫻落的話就進去啊。”耳邊是那位胖姨娘沒好氣的聲音。
我這才與她一同進去了,推開門的那一刻,端坐在琴邊的嫻靜的少女停止撥動著琴弦,有一些微怔地看著我們。
“不知櫻落譜的是什麼曲調?那樣好聽?”姨娘帶著一絲恭維問道。
“是櫻花調,昨日渙西剛譜好的曲,今日一試果真那樣好聽。”櫻落的神色有幾分甜蜜。
“哦,是的呢?狀元郎真是有才華,不知他可為你譜過什麼曲?小芹?”她看似在套近乎,實則挖苦我。
但是我也不笨,反擊:“渙西也為我做過幾首。以前和他待在一起的時候,他一有空就教我彈琴,還說適合我的曲調是春天呢?哈哈,不過隨著時間我也遺忘了。”
我故意說的很甜蜜,既然你把我當成瘋子,那就當我瘋言瘋言吧,但我看見櫻落的神色有些失落,內心還是有幾分快意。
畢竟渙西是我的,我要把他奪回來。
“不知道姨娘找我有什麼事呢?”耳畔櫻落換了個話題看向姨娘。
“哦,我正好要找你去茶館看表演,據說這一幫人還在宮廷表演過呢。”姨娘饒有興趣。
見姨娘心情頗好,我在心裡想應該渙西還沒有壓製住趙子皋吧。不然怎麼沒有一點影響心情呢。
“小芹妹妹,也一起去吧。”櫻落主動獻殷勤,不知道她肚裡賣的什麼藥。
“好啊。”我爽朗的答應了,給了她燦爛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