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完應酬,陳光良乘車前往法租界。
一路上,萬國建築群披上琥鉑色燈影,哥特尖頂與巴洛克浮雕在夜色中沉浮,海關鐘聲蕩過江麵。
霓虹燈刺破夜空,旋轉門吞吐著旗袍卷發的曼妙身姿,那纖細的腰肢總是缺少不了一雙男人的手,雪茄煙在寒冷的冬日緩緩升空。
這就是夜上海,紙迷酒醉的夜上海,哪怕是陳光良這個現代人,也沉醉其中,眷戀不已。
來到霞飛路的蔣梅英彆墅,汽車駛入前院,這裡安保已經由陳光良的安保公司接手,有專職女保鑣和嚴格培訓的女傭。
車門打開,一雙42碼蹭亮的皮鞋伸出來,陳光良走出後車,立即感受到一股香風襲來。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隻見蔣梅英身著冬日的旗袍,披著貂毛大衣,上前挽著陳光良的胳膊,嬌嗔不已。
陳光良笑道:“和航運界的同仁在香格裡拉飯店聚會,大家聊得儘興,過兩天再補上這頓晚飯。”
蔣梅英挽著陳光良,朝著彆墅裡走去,外麵的寒冷她卻絲毫感受不到,心底暖洋洋的。
一進彆墅,就見傭人正抱著熟睡的陳文錦。
“怎麼不放床上,冷著了可不行?”
蔣梅英接過陳文錦,抱到陳光良麵前,笑著說道:“剛才我聽到外麵的聲音,特地讓芸姨抱起來,你看看他長大了不少呢!”
陳光良看著自己的二兒子,馬上接過來抱著,父愛之心溢於言表。
事實上,對陳光良來說,都是自己的子女,沒有嫡庶之分。
和蔣梅英的兒子一出生,他在心底就已經將其準備安排在美國發展事業,他必然會支持很大的力度。
將來,香港一房,美國一房,非常合理。
“小家夥睡的真香,幾個月不見,也長了不少!”
“嗯,他很能吃呢!”
聽到這句話,陳光良忍不住抬頭看向蔣梅英的豐腴身體,事實上他也很能吃,而蔣梅英怕是有d的規模,讓他感受到純天然無添加的樂趣。
“看什麼呢,等會還不是你的,就怕你不行了!”
好家夥,話裡有話,意思怕是陳光良這兩天在正房那裡做了。
“小看我是要付出代價的!”
一夜快樂,人生莫過於如此。
蔣梅英是那種唐朝古典美人的典範,是豐腴而不是胖,這也是她當年香煙廣告迷死一大片男人的原因。
這時候,陳光良便體會到唐玄宗這個中興之主,為什麼晚年要犯下那麼大的錯誤了。
第二天一早。
蔣梅英也如同妻子一般,為陳光良穿衣整理行頭,這是必學課。
陳光良連續三日作戰,精神依舊的說道:“對了,你父親紡織廠怎麼樣?”
他一直想緩和蔣振華的關係,故等待時機,主動想幫忙。
蔣梅英說道:“現在工商業的日子都不好過,紡織業更是低迷了好幾年了,從去年下半年開始,特彆的低迷,棉花產量低導致棉花昂貴,但紡織品又在日本和西方國家的傾銷下,價格上不去。做實業,哪裡有做金融好。”
陳光良一共給了蔣梅英150萬大洋,但實際上,還讓她委托平安證券在炒標金,自然是賭白銀繼續上漲,標金下跌。投資的額度不大(150萬,保證金30萬),但也賺了二十幾萬大洋,這已經相當不錯了。
“投機隻是一時的,千萬不要沉迷此道,而且我從事投機,自然有我的底牌。你就要記住了,沒有我的指揮,可不要去投機。”
“明白啦,你不說,我也不敢拿錢去亂來。”
陳光良滿意的點點頭,隨後說道:“替我約一下你父親他們,哪天一起吃個飯,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我是可以幫的。”
紡織業,並不是沒有未來。
相反,雖然這一波危機,紡織業至少倒閉一半的企業;但如果挨過去後,等到1936年就會好轉起來。
而如果紡織工廠在租界,那麼後麵還能大發一筆,因為抗日戰爭後,什麼物資都會暴漲;而租界的紡織品,可以通過一些通道,然後運輸至抗戰區,甚至供應軍需,這些都是暴利。
國民政府畢竟是走的資本zy道路,故這個‘戰爭財’也屬於正常商業,不至於被清算。畢竟,若是沒有了民營工業,抗戰是非常困難的。
所以,若是蔣振華有困難,陳光良願意指導他的商業指導。
“不要啦,你都說紡織業前景不好,乾嘛要幫他的紡織廠。”
這丫頭,沒有嫁進門,都能為陳光良的利益考慮。
“傻丫頭,那是對彆人來說,我自然不是一般人。”
“嘻嘻,這倒是!”
這樣的話,蔣梅英倒是十分相信了,陳光良在商業領域的本領,自然是神通廣大。
。。。。。。
12月下旬的一個清晨,黃浦江上異常繁忙。
董家渡。
太古洋行的3000多噸貨輪‘寧波號’行駛在黃浦江上,船長是英國人約翰遜,此時他的心情不怎麼好,原因是他看到黃浦江上越來越多的華夏人船隻。
曾幾何時,在長江、華夏沿海、黃浦江等上,到處是充斥著他們西方人的船隻;而自從三十年代以來,華人的船隊極速擴張,最近幾年華夏政府更是陸續收回航運權、引水權、航運資格評審等等。
“shit,這些華人的船隻,隻要不是我們西方人在做船長,總是不懂交通規則,讓這條航道不通順起來。”
聽到約翰遜的抱怨,大副在一旁說道:“可不是嘛,聽說現在遠洋船隻的華人船長也越來越多,這些華夏人根本沒有接受過係統的培訓,我們都很擔心他們會釀成事故。”
大家言語之中,是對華夏船長的不信任。
兩人隻顧著聊天,殊不知他們的疏忽,醞釀著一場災難。
“前麵有船”
“轉舵”
“shit,該死的華夏佬”
在對麵。
金峰號是環球航運的3030噸貨輪,此時裝載了3000噸精煤正準備進入黃浦江。
其船長是華人船長馬士英,是陳光良從招商局挖來的,畢業於知名的吳淞商船學校,這裡是華人高級海員的搖籃。
一直以來,陳光良就大膽啟用華人高級海員,主要行駛在華夏沿海。
馬士英工作很認真,開船也比較細心,他從不像洋人那樣,駕駛船隻還會喝酒(這個時代開飛機的駕駛員都喝酒,並不管的),甚至他戒酒的。
金峰號此時航行,完全是按照航道規則正常行駛,馬士英雖然認真在開船,但等看到太古的‘寧波號’貨船駛來,已經來不及如何反應。
“糟糕”
馬士英連忙也轉舵,避免和寧波號相撞。
“避免不了了,不能船頭碰撞”
太古洋行的‘寧波號’突然駛入董家渡,讓金峰號來不及做出反應,兩名船長隻能拚命的掌舵,避免直接的碰撞。
但事發突然,隻能避免最大的損失,故兩艘船的船身還是碰到一起。
由於金峰號是滿載3000多噸精煤,自身重量非常大;而寧波號基本是空船,所以在被撞後,偏離了方向。
“砰”
失控的寧波號,隨後將附近的一艘小型民船撞沉,這還沒有完,寧波號速度未減,許多沙船和小舢板也被其撞沉。
一場嚴重的·事故發生。
。。。。。。。
陳光良第一時間趕到董家渡,隻見江麵上還在打撈,兩艘肇事的大型貨輪正在附近停靠,準備接受調查。
“有多少船沉,有多少人落水,統計了沒有?”
他已經看到一具具身體排著,用劣質的布匹掩蓋著,想來這次事情很嚴重。
雖然說,這個時代因為各方麵原因,經常發生這種事情,幾十人幾百人也不算稀奇,但事關自己的航運公司,他心情自然又不一樣。
趙鐵毅馬上說道:“目前還隻是大概了解,差不多有三十個人,預計一大半沒有希望活。船隻方麵,一艘300噸民船,19艘沙船和小舢板”
“很慘重的事情啊”
隨後。
他問道:“馬船長,你能說一下當時的情景嗎?”
顯然他沒有第一時間責怪華人船長,除了為死亡的人悲哀外,沒有責怪誰的意思。
馬士英在一旁,本身挺擔心的,因為他是華人船長,而且還是剛剛升任3000噸的遠洋船(沿海航線),這一切都離不開陳光良的大力支持。
如今發生這樣一起嚴重事故,怕是質疑聲會撲麵而來。
不過,他還是陳述了事情的經過,道:“當時寧波號突然出現,且速度較快,我們互相發現時,儼然已經來不及避免相撞,故都同時轉舵,避免直接船頭相撞由於我們是滿載,寧波號是空載,再加上寧波號轉舵幅度大,故失控的寧波號不僅船速未減多少,而且也發生了混亂,撞上民船和多艘沙船。”
趙鐵毅在一旁補充道:“老板,這個事故應該是太古洋行的寧波號,負主要責任。”
陳光良沒有同意這個觀點,而是說道:“將事故的經過,詳細給調查員,剩下的是法院的事情,我們不宜做出判斷。”
“好”
陳光良又問道:“以往處理這種事故,一般的流程是什麼?”
趙鐵毅回道:“在以往的類似案件中,雙方為解決紛爭可能扯上多半年甚至更長的時間,而在相應的賠付標準上,大家千方百計減少賠償數額更是不二之選。”
陳光良看向不遠處鋪著白布的屍體,直接說道:“儘快統計受害者的損失,以及拿出最高賠償的標準,晚點將方案拿給我。”
趙鐵毅連忙說道:“老板,這責任還沒有定!”
陳光良堅決的說道:“責任定下來,人家的家裡都揭不開鍋了,那賠償還有什麼意思。總之,先把方案拿給我,記得我說的是最高標準。”
“好,我明白了!”
最後,陳光良對馬士英說道:“要對自己有信心,調整心態,迎接下一趟航行。”
自始至終,他沒有責怪馬士英半句,因為僅從馬士英的描述來看,陳光良也傾向是寧波號的主要責任。
更何況,隻要不是惡性的疏忽,那就是正常的事故,陳光良也不會追究。
馬士英此時很感激的說道:“老板放心,我絕對沒有問題!”
“好,我們要相信——華人船員,不比西人差。”
。。。。。
太古洋行的‘寧波號’船長約翰遜,在接受調查的時候,指責‘金峰號’船長馬士英技術不成熟,並認為金峰號要負責此次事故的主要責任。
與此同時,太古洋行似乎有意將汙水潑向環球航運,其船東馬勒(隸屬太古管理)在媒體上公開指著環球航運的船長技術處理不好,是導致此次事件的主要原因。
而金峰號船長馬士英則在媒體表示,此次事故絕不是他的主要原因,並闡述了事情發生的具體過程。
而此次事故也統計出來,死亡25人!
一時間,媒體們紛紛報道,社會較大的輿論。
而且各大媒體紛紛認為:在以往類似案件中,雙方為解決糾紛,可能扯皮半年,甚至更長,而相應的賠償標準也會千方百計的減少賠償數額,這是不二之選。
沒有媒體會認為,這次金峰號和寧波號的這起海難,會超出這一種陳舊的套路。
就在大家認為是這樣處理是,陳光良以環球航運總經理的身份,在《東方日報》公開向公眾作出表示:環球航運願按照最高賠付標準,並且第一時間對遇難者予以償付;至於責任,則交給法院審理,並堅信華人船長馬士英技術高超,不是此次事故的主要負責人。
“我覺得就是太古洋行的責任,這些洋人驕傲自大,將自己的大意掩飾,以此來打擊華人船長。”
“已經有不少業內人士聲援,此次事故完全是太古洋行的‘寧波號’主責。”
“那陳光良先生也太夠意思了,哪怕是對方的主責,也表示第一時間按照最高標準賠付,顯然也是不想讓華人死不瞑目。”
“就是呢,按照以往類似案件,雙方解決糾紛半年以上,那些遇難者的家屬,賠償要等很久才能拿到。如今陳先生表態,看來這期事故總算可以得到不錯的解決。”
太古洋行也沒有想到,本想趁此計劃打擊一下‘華人船隊’的聲譽,如今陳光良輕鬆便應對過去,而且還大大的增強了信譽。
而且現在按照最高的賠付標準,相當於以後誰是主責,誰就要承擔這部分的開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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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隔七天,環球航運便將此次事故的受害者全部賠償妥當,為此花費了128萬大洋。
因為法院還沒有判處責任歸屬,所以保險公司也沒有賠償;而且就算後續保險公司賠償,也是不會給這個價格的。
環球航運的處理方式,無疑給業界做出了榜樣,在人命關天的時候,賠償金一定要及時送到遇難家屬手中,安撫其心。
至於責任的歸屬,那就需要慢慢的等待法院審理,最終結果總歸是有人要承擔主責,有人要承擔次責。
至於無責,一般也不太可能!